管事婦人的聲音驚醒了江婉沐的迷茫,她伸手輕拍拍臉,然後神色淡然的打開房門,伸手接過管事婦人手裏那張素雅粉白的貼子。她打開後,看到裏麵的幾個人名,眉頭一皺稍稍沉吟些許,她吩咐說:“先送茶進來,再叫人通知他們進來吧,就安排在側院子小客廳會客。”


    管事婦人一一點頭後,示意另一管事婦人趕緊送茶點進房。江婉沐重新在桌子邊坐下來,倒上一杯茶放在自已對麵,她沉思著看著那張貼子,她還真不知道事到如今,江家為何事來找她。連皓出了房間,瞧著桌上的貼子,他順手拿起來,眉頭一皺說:“吩咐下去,不要理他們。”


    江婉沐瞧著連皓的神色,她輕搖頭說:“我吩咐在側院會客。我想見他們當中的一個人。連皓低頭打量貼子上的人名,他抬眼說:“你想見的江溫綺?他曾經待你好嗎?”江婉沐對連皓的敏銳,已經開始習慣了。江家人來江溫綸夫妻和江溫綺夫妻還有陪客連子墨夫妻,這三對夫妻裏麵,隻有江溫綺夫妻是江婉沐想見的人。江婉沐笑著點頭說:“他教我識字,還幫我抄寫過婚姻的律法。他當年日子比我好過不了多少,卻還是避著人,伸手幫了我。”


    楚蕭幾年前,已經公開表示過,他認識江婉沐時,她已經識寫許多的字。連皓聽江婉沐的話後,他滿臉驚訝的望著她說:“許多人說,是連子墨教你識字和寫字,你有今天,他是有一定的功勞。你隻是因他毀舊婚約,才不再提及他的好。”“哧”江婉沐聽連皓的話,她一時忍不住冷哼一聲,冷笑著說:“當年,我年紀尚小,但是他來看我時,江夫人都會派丫頭們跟在身邊。他當年如果對我做了許多的好事,你覺得連大*奶那時會那麽輕易的放過我嗎?


    我一直不能把實情公諸於眾,是因為江溫綺在江家,他沒有人們表麵上看的那樣過得好。他年少時幫了我,我不能恩將仇報害了他。如今,縱使能借這次機會見他,隻怕依然要當他是陌生人。”江婉沐是女子,才能那樣借機會脫離江家。江溫綺是男子,男子要在世上立足,一定不能丟掉自已的根源,何況江家還供他讀書上進,他這一輩子注定要同江家牽製在一塊。


    連皓聽明白江婉沐話裏意思,他略有些感歎的說:“江家這一代,大約隻有江溫綺出色一些,偏偏他的身體差勁。”江婉沐聽連皓的話,她的臉上閃過嘲諷的笑意。有江夫人下胎毒在前麵的事,她對江家的夫人們的狠心腸,多少心裏有些底。江溫綺兒時的身體,可是沒有多差勁。隻不過隨著他的風采再也無法遮掩後,他的身體才開始差起來。木根爹爹跟江家許多的下人,還有著聯係,他有一次脫口而出,說:“江家嫡子嫡女過得好,庶子庶女才能安穩。”


    連皓抬眼瞅見江婉沐臉上一閃而過的神色,他原本要站起來身子,又沉沉的重新坐下來。他一臉慎重的對江婉沐說:“婉沐,我陪你去見他們,爭取這一次了結清楚你和江家的事情。隻是你要在大事情上麵跟我說實話,我一直想知道江家為什麽別的庶女都能去家學,而你卻沒有上過一天的家學?還有我聽人說過,其實你的嫡母待你,應該是江家待你相當不錯的人,你卻連最後一麵都不想去見她,還說她也不會願意見你?”


    江婉沐聽著連皓的話,她沉思一會正眼瞧著他說:“我原本答應一個人,不會輕易跟外人說出實情,也不再去追究舊事。因為那樣的實情,不管有沒有證據,聽的人信與不信的人,都會偏向信。而一旦說出來後,隻怕會惹來大災禍,會牽連到不少無辜的人。連皓,你還要聽嗎?”連皓瞧著她的神色,他沉穩的點頭說:“聽,我是你夫君,有什麽不好的事情,我願意與你一塊分擔。”


    江婉沐聽他的話,她低低的笑起來,她眼裏有淚光閃過,她閉眼笑著說:“連皓,我四歲之前,的確如外麵人所傳,我是一個傻子。隻是撞了頭後,突然神智開竅。我記得我醒過來,我生母來看我時,她總是滿臉的淚水對著驚惶失措的我。我身邊服侍的人怠慢我,隻有我奶娘最為心善,盡心照顧我。可是後來江夫人還是想法子把她調開去,她隻能悄悄的來看我。奶爹待奶娘好,我要用的水,是他背著人來備好。


    我奶哥當我是親妹子,不管我理不理他,他有好吃的好玩的,哪怕小夥伴們笑他,有一個傻子妹妹,他都會送來給我。我一個人住一個院子,住了好一些日子後,江夫人把吉言派給我。吉言比我年紀小,如何能照顧我?好在她家人疼愛她,院子裏的重活,便由吉言爹爹和兄長擔負起來。我心竅開後,聽了許多的閑言閑語,知道自已是江家的眼中釘。我隻有想法子不打眼的活著,我肩挑不起重擔,手無寸鐵之力,隻有想法子認字學寫字。


    江溫綺是庶子,他比嫡母所生的嫡子聰明,他受了委屈,避到我院子的後麵,我因此認識了他。後麵的那些事情,不用提你都知道。我去中南,因為找活做,進了尚大夫的院子,因此救了母子三人的性命。後來,我跟尚家在回京城的路上,尚大夫明白的跟我說‘我中了胎毒,如果不徹底的清除胎毒,我活不了多少幾年。’他已經幫我找到了那個大夫,隻是那毒藥的來源,是有一定的根源。而我中這種毒,一定是因為我生母得罪了不應該得罪的人。


    為了後續彼此的安寧,也為了不打眼,大夫在回京城的路上給我解毒。清了毒後,我的膚色變得白晳,然而容貌卻無法還原。”江婉沐一直慶幸自已容貌平平,省掉了許多的是非。房裏一片寂靜,隻有兩人的呼吸聲音。管事婦人在外麵通報說:“主子,夫人,客人已到側院。”連皓握緊拳頭放在桌麵上,他好半天後,平靜的開口說:“送茶水待客,我和夫人一會就過去見客人。”


    管事婦人的腳步遠去後,連皓一臉肯定的神色對江婉沐說:“是江夫人下的毒藥,因為你的生母,那時動過心思想奪她的嫡妻位置。”江婉沐睜開眼睛,眼裏神色清明澄清,她輕歎著說:“一飲一啄,從來都是有原由的。”夫妻兩人站起來往外麵走去,在路上連皓突然開口問道:“那些年,你覺得苦嗎?”江婉沐側頭瞧著連皓的神色,看到他認真的神色,她輕搖頭說:“不苦,我覺得自已幸運,在合適的時間,總會碰到合適的人。活到今天,我感恩。”


    連皓瞧見江婉沐臉上坦然自若神色,他笑著點頭說:“好,那我們就不要再去管從前的事情,我們好好的過好現在的日子。”連皓這話引起江婉沐的興趣,她沉默不語的低下頭,連皓以為她不會答話時,她輕輕的說:“我想我們好好的過日子,隻是、、、、。”她沒有說完下麵的話,連皓瞧著她糾結的眉頭,輕舒一口氣說:“我應該也是你在合適的時間,碰到合適的人。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我們就順其自然的過下去。等到我們老了,自然有新的記憶重疊舊的記憶。”


    兩人站在側院門口時,相互對視一笑,連皓笑著說:“進去吧,有我呢。”連皓和江婉沐進到小會客廳裏麵,夫妻兩人在主位上坐定下來。江婉沐打量客位上的閃人,江溫綸夫妻和連子墨夫妻坐在一邊,江溫綺夫妻坐在另一邊。連皓直接開口衝著連子墨說:“連兄,許久未見。”連子墨的臉赧紅了起來,他的目光先瞧向連皓,後來稍稍凝在江婉沐的臉上。他在江婉逸的憤懣盯視下,他移開眼神,開口說:“三爺,我們想私下跟三夫人說幾句話。”


    連皓沉下臉,他神色銳利的掃下坐著的六人,見到他們六人臉上竟然是一致的神色。連皓臉上浮現薄薄的怒意,江婉沐打量連皓的臉色。她淡淡的開口說:“三爺和我是夫妻,我們夫妻兩人沒有什麽需要互相隱瞞的事。再說,事無不可對人言,我也沒有什麽事情,是需要避開三爺的。如果你們一定要那般要求,我們夫妻兩人恕不奉陪。”連皓神色緩和許多,他神情平和的說:“如果你們有事要說,請直言。如果沒有事要說,我剛剛回家,我有事要跟家裏人說。”


    連皓就差沒有直接說,我們不歡迎你們。江溫綸臉上神色變來變去,他望著江婉沐說:“三妹,我們是來和你說家事,能不能讓三爺避一下。”江婉沐的眼神掃過他的身邊,又望向連子墨,她笑著說:“江大爺,連大爺可以陪著連大*奶坐在這裏,為何我的夫婿就要避開去?”江溫綸瞧向身邊那個素雅衣著的婦人,那婦人低聲說:“連夫人,事關長輩的隱私。人已經走了,我們做晚輩的人,想讓走的人有些尊嚴。”


    連皓直接站了起來,他對著江婉沐說:“我在外麵候著。”連皓大步往外走去,江婉沐打量著坐著人的神色,江溫綸兄妹臉上的神情最讓人難以看得明白,兄長臉上隱約有著羞愧,而妹妹臉上卻有著欣悅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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