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皓一家人在王府滯留三日,才返回將軍府裏。丁憂期間,將軍府裏嚴閉緊門戶。連皓常帶著兩個孩子前往連王府侍疾,老王爺這些日子一直纏綿病榻,宮中大夫已暗示連王府的人,老王妃這麽一去後,老王爺仿佛沒了生機一般,隻怕家裏人要早些做準備。


    夏天來臨時,老王爺和王爺兩人聯名上表給君上,君上直接打壓下來,君臣對此表都默默無言。京城最熱的那一天,老王爺去了,宣告王府將要迎來新的主事人,而連王府眾人的反應比老王妃那一次突然離世,要淡定許多。


    天氣炎熱,王府同樣是無法久停靈,老王爺在七天後歸於祖地。連王府幾月之內,失了兩位親人,一時之間門戶沉寂下來。將軍府裏麵,連皓一家人常在練功房,江婉沐也被兒女們拖著開始學入門功夫,可惜她天生笨手笨腳,常常要連皓手把手的教她許久,她才把一個架式做得瞧上去標準。按連皓的話說,她學得再用功,到最後也隻有架子,不會有什麽內裏。江婉沐對自已這方麵要求不高,她不過是想學些強身健體的招式。


    她表現出格外的興趣來學功夫,她特別愛學被連皓父子都認為是花架子的功夫。她覺得那些伸手動腿的姿勢,有一種別樣的美。她特別的愛看連皓父子用些花樣過招,覺得那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丁憂的日子裏,王府的家學停課,連皓親自教導一對兒女的功課,而江婉沐是好奇的湊人數跟著學習。名門世家的子弟,隻要不紈絝,的確是比一般人家出身的人,才學要稍勝一籌。


    等到冬日來臨時,江婉沐瞧著連皓的眼神,漸漸的有些不同起來。而君上這時也開始招連皓進宮有事,江婉沐在有間書肆東家的催促下,帶著兩個孩子時常出現在有間書肆樓上。她城外的院子依舊空置著,而主人卻要等到一年孝期過後,才能踏進去。方正家的院子,在初冬時已修築完工,上粱入居這樣的大喜事,江婉沐一向懂得禮到。她原本想趁著連皓有孩子們有空,一家人入居城外的院子,結果木根爹爹嚴正的跟江婉沐說:“小姐,新院子,有忌諱。”


    江婉沐隻有默然的認可下來,不再提及去城外的院子的事情。而兩個孩子有連皓陪著,在將軍府裏上竄下跳,天天忙忙碌碌。一家人去王府裏給王爺夫妻請安時,兩個孩子都盼著早些回到將軍府。家國天下事,還有江家人那些不甘心帶來的麻煩事,都給隔絕在將軍府外。哪怕他們兩人因為在孝期,夜晚時,各居一房,兩人漸漸覺得更加的靠攏對方。江婉沐在連皓麵前,一天比一天放鬆下來,而連皓漸漸收拾好哀思心情,繼續當下的日子。


    每天夜裏就寢前,連皓會來臥房,兩人說一會話,連皓到後來,會放鬆的笑著跟江婉沐提及當年他做過的那些破事,兩人一塊同笑他少年時出過的醜。結果,他走後,江婉沐要笑好一會後,才能平靜的安睡。連飛揚兄妹兩妹漸漸的在連皓麵前,越來越無拘無束起來,兄妹兩人也敢在沒事時,笑著跟連皓耍賴皮要東西。江婉沐覺得一家人的生活,就要象這般的過日子,才是好的日子。


    初雪這日,江婉沐母子三人在午餐前趕回將軍府,雖說東家大叔和大嬸一直跟她說,他們沒有這麽多的忌諱,不過江婉沐自已還是相當的注意,不再跟從前那般去混東家大叔的飯菜用。這日,他們一進側門口,劉瓜子急急的迎上來,他低聲跟江婉沐說:“夫人,主子叫你趕緊去書房。”江婉沐母子三人驚訝的瞧著他,連皓現在不拘他們三人進出書房。不過,他們知曉書房是將軍府的重地,他們一般是不會去書房。


    連飛揚兄妹兩人回院子,江婉沐去了書房。連皓站在桌前,低頭看著一幅山河圖,江婉沐進來後,他招手示意她上前來,他隨手往上麵一個點指去,跟她說:“江展才大人和江安明大人在這裏出事,一位重傷垂危,一位已經身死,君上派我隱身護送刑部大人前往去查勘事實的真相。”江婉沐聽明白連皓後麵那話,她趕緊探頭看著那圖,那是上京城的路。她抬頭望著連皓問:“是江家的人?”


    連皓沉沉的點頭說:“你在將軍府裏麵,有人提及我,你們一律對外說,我在書房,或在練功房。”連皓看著江婉沐的神色,他又提點一句:“死的那位江大人,是江溫綺的父親。”江婉沐神色淡淡的點頭,江溫綺來有間書肆找過她,他的字的確是寫得不錯,可惜瞧得出他在這上麵,從來沒有花過心思。東家大叔評價是:“字端正,心寬之人,忍性超強。”東家大叔最後把這光明寺抄佛經的活,交了一部給他。


    江婉沐抬眼瞧向連皓,低聲說:“我去給你整理路上的衣物,你要當心身子。”連皓伸手握緊江婉沐的手,他輕搖頭說:“婉沐,我馬上就要出發,君上已經安排妥當。”江婉沐略有些心慌起來,她低頭把腰間的銀袋摘下來,塞給連皓說:“你帶些碎銀在身上,路上也方便。”連皓伸手攬過她,在她的額頭輕輕一親,低聲說:“你和孩子們要好好的等我回來,我已經跟劉瓜子吩咐過,將軍府不接待任何上門的客人,你不用去理會江家人的事情。”


    江婉沐在書房坐了好一會,她低低的叫一聲:“連皓。”書房內沒有任何的回聲,她站起來轉進裏麵的休息間,那裏已經空無一人。江婉沐按照連皓所說,她出了門對守在書房外的小廝,吩咐說:“三爺說要在書房裏查一些東西,不許有人驚擾他,你好好的守在書房門口。”小廝立時應承下來,說:“大管事剛剛吩咐過,我要等到他前來替換。”江婉沐讚許的瞧著他,說:“三爺一向都是知人善用。”


    江婉沐母子三人的生活,瞧不出有什麽改變,早上一大早,天色暈暗中,有男子會從書房出來,來接連飛揚去練功房。早餐前,連飛揚獨自回來,在院子裏張口便說:“娘親,爹爹最愛練功夫了。”江婉沐會瞅他一眼,扯著他進房間,然後母子三人共進早餐,再一塊去有間書肆。將軍府裏的人,多少會覺察出一些不妥出來,隻是江婉沐母子三人同平日一般出入,他們私下裏猜測著,連皓和江婉沐兩人過了那段感情最好時期,兩人之間漸漸的冷淡下來。


    這一日,雪越下越大,江婉沐母子三人便沒有心思在有間書肆呆下去,三人正想著要離開時,有間書肆東家匆匆忙忙的上樓來,他示意兩個孩子繼續進去寫字,他跟江婉沐走在一邊來,低聲說:“小懶,江家完了。”江婉沐還是適當的表現出略微的詫異神色,東家大叔把事情跟江婉沐說一遍後,原來路遇強人劫路,同行人隻活下一人,那人在送到京城半路上,因傷重已沒有了。他頗有些感歎的說:“江家幾代的基業,人沒有了,後繼無人,毀了,還是毀在夫人們的手。


    還是我們家族的家規訂得好,子孫後代才能平穩延續下去。”江婉沐卻覺得連王府的家規相對比東家大叔家規要好一些,那家規直接滅掉妾室生兒女的希望,保證嫡妻和嫡子女的安全地位。所以二爺夫人才能這般容忍滿院子如花似玉的美人兒,天天哭泣不休的在眼前晃蕩。然而這樣的事,輪不著她來說三道四,她隻能淡定的點頭說:“那江爺是不是無法繼續從書肆接活做了?”


    東家大叔白眼對她,低聲說:“糊塗,他正需要抄佛經,特別是佛門《大悲經》非常的感化人。等他家做了這場事後,我再安排他多抄幾本佛經。他是要養家的人,佛經最端正人的精氣神。”江婉沐知道每逢近年節前,各間寺廟便會派發佛經度化世間與佛有緣之人。光明寺的佛經,大部人是交給有間書肆。光明寺給的潤筆費用不多,東家大叔卻會安排一些字體端正,人品端正的人主筆。


    有間書肆裏麵許多的書法大家,如今還是會主動要求抄寫佛經,大約隻有江婉沐一人,從來沒有抄寫過佛經。東家大叔瞧著江婉沐的神色,他感歎的說:“我已經許多年沒有聽過這樣的慘案了,江家這一對大人,不知是誰行事不留餘地,把人逼得狠了,要不怎麽會下手這麽的狠毒。君上這兩日,聽說已派了大人們下去查案,君上要求大人們,爭取年節前把事查得水落石出。”


    江婉沐眉眼微動,東家大叔感歎的說:“動靜太大,隻怕查不出什麽實據出來。”東家大叔抬眼瞧著江婉沐的神色,他感歎的說:“小懶,今時不同往日,你要多關心一下這方麵的大事。”江婉沐笑著看向他說:“大叔,多謝你提醒我,隻是君上英明,大人們用心,我一個小女人,我能聽到大叔跟我說,這樣的大事,已是相當幸運的事情。我那敢放膽子去關心這樣的事情,我怕會給家裏人招惹禍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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