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網打盡


    鮑母平安回到麥高包祿路的家中,全家人歡天喜地。 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問長問短,問寒問暖,一陣寒暄之後,談及正事


    “玉剛,這回乘船遊覽累得夠嗆不算,還屢經風險,船方、遊客一共死了五個人,慘不忍睹。不過也有一個極大的收獲,那就是遇見了小胖的媽媽、對門的李大姐!”


    “啊!這麽巧?”一家人驚叫起來。


    “哪裏哦?我命丫頭特地到漢口去找的。虧得她率領遊擊隊及時趕到,救了一船人的性命!”於是和保姆一五一拾地把此行經過原原本本地講述一遍。


    故事內容精彩紛呈,驚心動魄,兩個小的聽得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律師夫婦倆連說說好極了,尤其是媳婦吳慧蘭激動得流淚,動情地說:“娘,這件是您做得太對了,早就該這樣!像她這般年齡,我兒子已經落地了!”


    想想不對,又說:“妹子,不是我攆你走,其實嫁出去也不過門對門,還是一家人,你說是不是?”


    “話是這麽說,不過我總覺得大有失落感,離開這個家到外麵去過日子,還真的不習慣!”


    “傻丫頭,這一天遲早會來的,你婆婆在槍林彈雨中還念念不忘這件事,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兒子說:“我感激娘認下她做女兒,小保姆多難聽!外人還真以為是我家傭人。小李子大小是個襄理,娶了人家一個保姆當太太,名聲不好,對事業有礙。從此以後,對外一律改口,稱鮑大小姐!”


    又對他的兒子、女兒說:“你們都叫姑姑、親姑姑,不準亂喊!什麽“丫頭、丫頭”的,沒大沒小,外人見了都道我家教太差!”


    “是奶奶叫我們這麽喊的!”


    “記住了!以後不可以。”


    鮑母說:“不是她沒有名字嘛!一家大小喊慣了,要不再起個名?”


    “娘,既然妹子至今還沒有名字,不如留給小胖給她起吧,我們就不要越俎代庖了!”


    她媳婦說:“那還等什麽?趕快打電話叫小胖過來,一快吃晚飯,把喜訊告訴他!”


    丫頭激動得熱淚盈眶,無以言表。


    吳慧蘭已經撥通電話了,她是“大世界”裏大京班的班底,當家花旦,又是梅派青衣,湖北吳家班的小師妹,小有名氣。操著一口京白,繞口令似的:“我說胖兄弟,我娘見著你的娘,你娘拜托我的娘,給你操辦娶新娘,你,你就快些給我顛過來吧!”


    “得,得令呐!就此馬上加鞭!鏗啋鏘啋,鏗啋鏘啋……”嘴裏數著鑼鼓點,話筒傳出的聲音很響,小子顯然十分高興。


    常言道:人生莫過“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剛提了個頭他就樂得不行了。


    這裏繼續談論他的事。又是吳慧蘭說:“娘,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懂,小李子人又不怎麽胖,怎麽個個叫他胖子!”


    “這件事隻有我知道,他娘生他時,他爸不在家,來不及送醫院,還是我接的生呢!他生下來蠻胖的,找塊包袱布一兜,掛在稱勾上,秤砣一翹,來幫忙的蘇北劉阿姨隨口一叫:“拾斤!”所以小名又叫“拾斤子”!”


    “他父母都姓李,取個名字才叫怪呢!竟然叫做“李李胖”,多拗口!後來才知道他們兩口子都是**的地下工作者,正宗的布爾什維克,後來他娘身份暴露,接受新的任務回老家開展遊擊戰爭,給我留下了通訊地址,地點就在漢口。”


    “在九江的時候,知道前途有風險,我打丫頭去找她,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虧得她率領遊擊隊及時趕到羅漢灘,消滅了埋伏的日本鬼子,解救了全船人的性命,功德無量,阿彌陀佛!”


    “她很看重我家丫頭,25歲那年,我倆給她和李胖定下了親事,一霎眼都5年多了,是該二人成家了!”


    “娘,現在小李子的名字已經改了,叫“李忠”,忠良的“忠”,還是我起的呢!問題是他家的房子,和我家一樣的石庫門老建築,原是地下黨的秘密交通站,日本鬼子查封以後,現在由國民黨接管,眼下還不可能歸還,所以說新房是個大問題!”


    “這件事我看用不著你操心,李忠會有辦法的,信不信,走著瞧!”


    正說著呢,門外響起汽車喇叭聲,李忠到了。丫頭開了門,他乘人不看見,在她手上捏了一捏,算是打招呼;然後大聲喊:“鮑家姆媽,乃沒儂名氣響來,輪船公司才稱儂活菩薩!”


    老人不以為然:“誰說的?”


    “喔喲!報紙上登得一天世界,啥人勿曉得?”


    “兄弟,勿要傳來傳去,有種閑話外頭勿好亂講,儂姆媽是迪個!遊擊隊的政委!”說著手伸出來一個“八”字!”鮑大律師蠻謹慎的。


    “阿哥啊,儂膽子忒小了,八路軍也好,**也好,打日本鬼子救老百姓,總歸不錯!”


    “話是不錯,外麵少說為妙!”


    “迪個我拎得清!還沒有吃飯吧?走、走、走,上館子去!”


    鮑母又說:“李忠啊,免了吧!今天有事,外麵說話不方便,還是在家裏好!”


    “行,聽阿媽娘額!迪的新開了一爿湖北館子,老板是我朋友,我去請伊派一個大菜師傅到屋裏廂來燒,算我為老人家洗塵!”


    “好好好,難得你有這份孝心,就這樣吧!接下來老娘還要為你們倆操辦婚事,先把我的嘴堵上。小赤佬,儂額門檻蠻精哎!”最後一句話是滬語,引得全家人大笑。


    飯桌上把如何去找他娘,如何率隊伍來殲滅鬼子,如何委托她在上海操辦婚事的前因後果詳詳細細說了一遍,小子感激涕零。


    末了說到新房的事,傻小子大笑起來:“吉人自有天相,我向阿媽娘借一幢小洋房,應該無沒問題吧!”


    “那當然,不過老太婆沒房呀,你在我家裏結婚的話豈不成了上門女婿?隻要你不嫌棄!”


    “儂聽我慢慢交講,有人要送把儂,就是俄國經理沙漠諾夫!”


    “啊!有這回事?”全家人大吃一驚。


    聽李忠介紹:老沙的祖父曾經是白俄難民,1917年蘇聯十月革命,隨大批俄國貴族蜂擁抵滬。在法租界霞飛路上的“外國墳山”附近購買了一幢小洋樓。


    他本人是名音樂家,也是法租界公董局的樂隊成員(樂隊中大部分是俄國人),名噪一時。他沒有留下什麽財產,隻有一台大褂鍾非同尋常,擱在底樓客廳裏,非常氣派。


    臨終前對他兒子、也就是老沙父親的遺言就是:財產就在屋內,應該找得到;但是掛鍾不得變賣也不可送人。言下之意就是,這幢小樓隨他們的便!


    沙漠諾夫的父親前段日子也過世了,遺言除了這句話以外,明確規定房子可以賣也可以送人。不過拖了一句尾巴:房產證明在二樓,話沒說完就斷氣了!


    大律師迷惑不解:“迪家人家蠻噱頭額,既然是遺囑,爽爽氣氣告訴小輩就好了,啥事體拖拖拉拉、吞吞吐吐?真是武大郎白相夜貓子,啥個人白相啥個鳥!”


    “兄弟我也的能認為,老沙額爺尋了一輩子也沒尋著。現在伊拉老娘堅持要回國,說是國民黨撐不了幾年,變天是肯定額!遲早要走,不如早走。現在租界裏交關僑民準備回國,洋房要賣特多的是,這兵荒馬亂的,有鈔票朋友啥人敢買?爭著搶購黃金呢!”


    “伊總歸跟牢伊拉老娘回國,一家人統統走。度假村裏相伊名下的一份產業就盤把周金榮,周老板升任董事長,我為總經理,也官升一級。”


    “鑒於上趟度假村慘案,儂老人家神斷,救了伊額命,感恩不盡,決定把家傳祖產小洋樓送把老娘!”


    “這份禮太重了,受之有愧,老嫗我愧不敢當!”


    “阿媽娘就弗要客氣了!周老板也要贈送一份大禮,好好叫報答儂,畢竟伊也受過儂額大恩,過兩天還要登門拜訪。房子先收下了再講!”


    鮑律師大笑:“所以儂篤定泰山,老娘動腦筋把伊拉財產尋出來,房子讓把儂做新房,門檻精得像猶太人!”


    “嘿嘿嘿嘿!”李忠也得意地笑起來。


    全家人跟著大樂。


    第二天沙漠諾夫和周金榮聯袂登門,說明此事。一來盛情難卻,二來有要事相托,鮑母不得不答應,事情變得太離奇了,簡直是天生掉下來的大餡餅!


    沙漠諾夫的小洋樓距八仙橋外國墳山不遠,和鮑母的老宅近在咫尺。


    次日一早,鮑母和鮑丫頭一同來到沙府。這丫頭堅持不改名字,大名、小名全是它,“丫頭”叫到底,眾人也拿她沒法。


    包玉剛開車把她們送過去。


    這是一幢三層樓的洋房,樓層很高也很氣派,占地麵積也不小。紅牆紅瓦尖頂,朝南還有陽台,外帶一塊小花園,兩代人居住十分溫馨。


    沙漠諾夫一家已做好動身的準備,部分行李都打好了,就等她尋到財寶。


    老太太隨著老沙在樓內上下仔細觀察一遍,然後回到客廳,開門見山:“沙經理,能否把有關財寶方麵的細節透露一點給我,也好縮小尋找範圍,有的放矢!”


    “據我父親所說,財寶體積不大,藏在一個極其保密的地方,挖掘得越遲越值錢,最好隔上個三代五代才好,僅此而已。”就這幾句話,再多也問不出來。眾人心想大概是珠寶、玉器吧!


    然後話題轉到廳裏的那架大笨鍾上頭。這座鍾又高又大,是當年其祖父在瑞士定做的,一人多高。外殼雖說裝潢一般,但是樸實、莊嚴,十分大氣,就是客廳再大上一倍也不嫌小。


    不過家裏人很討厭它,為什麽呢?因為大,單單那個擺就有半邊臉大小,所以鍾鳴聲太響,深更半夜總是把人鬧醒,即使把擺頭卸下來,雖然不敲了,然頻率加快,單擺劇烈地擺動,滴滴答答聲猶如跑馬,同樣攪得人睡不著覺。


    並且老是快,不準;過了十天半月就要校正。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老祖宗不讓賣也不讓送人,再往下說就不好聽了!沙漠諾夫的太太提起大笨鍾,氣不打一處來。


    鮑母笑著說:“我可以把鍾擺卸下來看看嗎?”


    “可以、可以,你請便!”


    她看了後又喜又驚,擺是純銅製成,理論上因該是整塊的,但是中央隱隱約約有一條細縫,幾乎看不出來。做工如此細膩,似乎又不大可能。不過她還是希望是兩個半塊整合而成,中間有個空隙,珍寶藏在裏邊的幾率才極大。


    不過這僅僅是推理,事實是否如此,還要通過檢驗。


    於是老太太對沙經理和他太太說:“老嫗初步推論,財寶極有可能藏在鍾擺裏,正確與否還要看鑒定結果。現在我立刻去進一台儀器,家中原有的太小。告辭,下午再來!”


    沙漠諾夫兩口子驚呆了,這位神探果然不是凡人!自家老爺子一直找到臨死,也沒個頭緒;人家一來就看出端倪,非同凡響。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鮑丫頭接口:“很簡單,鍾擺若是實心的,結論推翻從來;空心的話,嘿嘿,恐怕**不離十了!”


    “還要儀器!哪裏去進?”


    “四馬路玻璃儀器行!”


    飯後,鮑母娘倆開車載了儀器,直接開進沙漠諾夫家的花園,屋裏人聽到聲音,趕緊出來迎接。除了老沙以外,還有周金榮和李忠,他們聽說鮑老太太下午破解秘密,也趕來開眼界。


    眾人相幫把儀器搬進屋。丫頭先在桌上調節天平,四隻腳調平以後,重錘線對準指針,正要測量單擺,門鈴響了,來的是鮑母的兒子、媳婦,他們聞訊也放下手裏的活,來觀看老人家偵破案件。


    助手真有助手的樣子,測完銅擺再測一個大燒杯的質量,記下數。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紙箱拿出一個酷似圓桶的玻璃杯,內徑大約有2o公分,高4o公分左右,頂部有個圓孔,對外有個向下的嘴,用來漏水的。


    “這是我娘上午剛買來的,叫做“溢杯”,家裏現成的,可是不夠大,不得不現買一個。現在請娘指令,我來操作!”


    “先把燒杯放在溢杯的溢口下麵!”


    “往溢杯裏注水齊溢口處,切記多一滴不妥少一滴不行!”這個動作有點費事,精確度要高。


    “慢慢地把銅擺放進水裏!”


    溢杯裏的水溢出來了,先流後滴,最後燒杯裏的水達到二分之一。


    “把燒杯放到天平盤上去,測出它的總質量!”


    “出來了!”


    “很好!用它減去燒杯的質量,就是水的質量!”


    “也出來了!喔,我懂了,這樣就知道水的體積!”


    “對羅!因為水的比重是1.o克每立方公分,多少克的水就是多少立方公分的體積,也就是單擺的體積!”


    “再用它的質量去除以體積,算算看是多少!”


    “回娘的話,除下來是6.12!”


    “純銅的比重是8.9克每立方公分,差這麽多,顯然這個鍾擺是空心的,財寶應該就藏在裏邊!”


    “啊!”沙漠諾夫和他太太、周金榮、李忠、吳慧蘭還是不明白,鮑丫頭似懂非懂,唯有鮑玉剛讀的書多,恍然大悟:“原來娘運用的是“阿基米德原理”!高,高,實在是高!兒子佩服,佩服!”


    “我兒過獎,說穿了,這是物理學裏的基本常識,哪及法律學問淵博,不值一提!”


    娘倆捧來捧去,實是有趣!她媳婦嘴翹得老高的,有點不服氣。


    但是老太太通過實驗判斷鍾擺不是實心的,出人意料靠的是科學依據,不是憑空想象,令人刮目相看。


    事實真的像她所說嗎?純銅的鍾擺左看右看像整體一塊,實在難以置信。


    李忠問了:“姆媽,迪個鍾擺實骨挺硬的,哪能打開伊?”既然鮑母認了丫頭為女兒,自然就成了她女婿,改口喚娘了。


    “把木箱子裏的離心機拿出來,讓丫頭教你怎麽使用,人工是打不開的!”


    “哎!”


    “輕一點,別把裏邊的財寶損壞了!”


    “是羅!”


    一陣鼓搗後,銅擺被打開,裏麵是用幾層玻璃紙包得整整齊齊的兩疊“郵票”,大龍郵票!它就是所謂的財寶,兩代人的期盼終於實現。


    一般認為大龍郵票是清政府行的第一套郵票,日期為1878年7月24日至8月1日間,一套3枚,有厚紙、薄紙、闊邊區分,主圖是清皇室的象征—蟠龍。


    他家老祖宗竟然收藏了3種大龍郵票各1o套,共9o枚,藏到現在是筆不小的財富。怪不得他祖上說這項財寶年代越久越值錢。


    李忠大叫:“天哪!一共3o套,這麽多!沙老板財了!”


    周金榮則感歎地說:“這也叫什麽人玩什麽鳥,到底人家是貴族根基,藏寶也不同尋常。哪像我們隻知道買田購地,帶又帶不走藏又藏不起來。這法子太好了!”


    沙漠諾夫激動得渾身直抖,不停地感謝。夫人則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大串鑰匙,向老太太鞠了一個躬:“老奶奶,大恩不言謝!這幢房子就請您收下,略表心意而已。所有門戶的鑰匙都在這裏,每一把上有明示,一目了然。”


    “盛情難卻,我就不客氣了,蘭兒,你收著吧!”


    吳慧蘭收了鑰匙,從此她就是這座洋房的主人,高興得眉開眼笑,連聲感謝。


    沙夫人又說:“老奶奶,我實在愚昧,要在您台前領教,您怎麽一眼就看出財寶藏在鍾擺裏的呢?我公爹找了半輩子還是帶著遺憾回歸天國。能不能開導開導我們!”


    此議獲得所有人讚同,一致懇請老人家解釋清楚。


    鮑母點頭說道:“夫人,開導不敢當!我們當偵探的,留心每一句話,不放過一丁點蛛絲馬跡,作為破案的方向和著眼點。”


    “就拿本案來說,既然貴祖上關照大笨鍾不能轉手又不可以送人,其中定有奧妙,這是肯定的。再者你們抱怨鍾走時不準,一般的來說,既然是瑞士生產的名牌產品,質量絕對保證,不可能生這種現象,機械沒有故障的話,問題就出在鍾擺上!”


    “時鍾走得快,擺就顯得輕,再看擺上有道極細的紋路,很有可能是合二為一。通常鍾擺是一次澆鑄成功,完整的一塊。不過廠家應顧客要求定做,又另當別論了!”


    “然合二為一的目的又是什麽呢?自然要把鍾擺掏空,以便在中空藏東西。為了證實老嫗的想法是合理的,不得不到玻璃儀器商店去購買特大號溢杯來做實驗。結果如我所設想,單擺確實有空隙,而且容積還不小,這一來財寶之謎就迎刃而解了!”


    鮑母一口氣說完,眾人“劈劈啪啪”鼓起掌來,議論紛紛,都道老太太被稱為神探,名不虛傳,幾十年、幾百年才出這麽一位,讚譽非常之高。


    末了,沙漠諾夫又說:“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他顯得有些猶豫。


    鮑律師說:“沙老板不必有顧慮,都是自己人,有話請講當麵!”


    “是這樣的,家父彌留之際曾囑咐過:”倘若鮑母收下房子,一定要請她媳婦來家唱趟堂會,節目指定是“櫃中緣”,不能改戲。”我想他老人家已經升天,請人家來唱堂會還有什麽意義?他是聽得見還是看得到?我想就免了吧!”


    他家祖上確實與眾不同,說的話、想出的點子奇出怪樣,人都跨鶴西遊了,還請班子唱堂會幹什麽?


    鮑母忙說:“不不不,聽說老人家是著名的京劇票友,一生玩票,他的遺願一定要滿足。不就是一次堂會嘛!有什麽大不了?媳婦大娘,有勞你了!”


    吳慧蘭剛受了人家一幢洋房,還不趨之若鶩!常言道“無功不受祿,受祿必有功”,連忙說:“小事一樁!哈哈,終於用到我了,你們都不能了吧!這出戲常演,我的劉玉蓮,大師姐的劉母,二師哥的劉春、淘氣,三師兄的嶽雷,四人同台沒得說,可叫座了!沙兄什麽時候決定看戲,三天前通知我,一準來唱!”


    “那太好了,家父在九泉之下也深感欣慰!”


    沙漠諾夫全家要回國了,臨走之前還要舉辦一場堂會,邀的是本地大世界遊樂場大京板的角,家門口的老熟人,領銜的是神探鮑母的媳婦吳慧蘭,她是湖北吳家班慧字輩的小師妹,青衣、花旦不擋,這天上演新版“櫃中緣”。


    老沙的親朋好友來了不少,一者為他送行,二者乘機麵對麵聽戲,可謂機會難得。剛剛吃過中飯,客廳裏就擠得滿滿當當。


    戲裏說的是嶽飛風波亭屈死之後,其子嶽雷僥幸逃走,秦檜爪牙緊緊追趕,追至劉家莊一農戶人家,主人劉氏母子回娘家了,留下女兒名喚劉玉蓮,獨守門戶。


    小姑娘仗義力救忠良之後,將嶽雷藏在櫃子裏,躲過追兵的搜查。中途丫頭的兄長淘氣回來,引起一場誤會,後來劉母歸家,問明原因,親自做媒,將女兒嫁給嶽公子,成就一段良緣。


    這出折子戲,四位主演:花旦、老旦、小生、文醜,還有扮演追兵的一將四小卒五個演員,全套場麵及一個道具-櫃子。但就這些劇團的人就把客廳擠滿了,哪裏還能演戲?幹脆移到室外花園中露天演出。


    鑼鼓點一響,振奮人心,驚動四鄰八舍,窗戶、屋頂、牆頭上全是看白戲的人,十分火爆,比過年還熱鬧。


    當演到追兵被哄走後,嶽雷從櫃子裏出來。所謂的櫃子其實就是一隻大木箱,常人家基本上都有的那一種。


    二人沒說上兩句話,扮演劉玉蘭的哥哥劉春上場了,鼻子上塗了一塊白色油彩,一臉滑稽像,引得觀眾大笑。


    他上場就唱了一句西皮搖板:“媽媽東西丟在家裏叫我回家拿東西!”唱得無板無眼、吊兒郎當,恰到好處地展示了人物的性格,獲得一個滿堂彩,接著敲門。


    劉玉蘭嚇得魂不附體,哥哥回來見家裏多了一個大小夥子,那還了得!急忙叫嶽公子再躲進去。


    嚇人的事生了!箱蓋一掀,嶽雷剛邁入一條腿,隻聽慘叫一聲,仰身跌倒。箱子裏冒出一個蛇頭來,扁扁的腦袋,蛇信直吐,出“噝噝”的聲響。天哪,是條眼鏡王蛇!


    稀奇的事出現了,鮑母老當益壯,一個箭步竄入場內,手裏的雙截棍一揮,大叫:“快將他擡走,立即送愛來格路的“四明醫院”!拿老光眼鏡來,我來對付這條孽畜!”


    她接過丫頭遞來的眼鏡戴上,又拿手絹把嘴捂住,迎著直起身子、躍躍欲試的眼睛王蛇,一招《橫掃千軍》,向蛇頭砸去。


    毒蛇見有人膽敢向它示威,勃然大怒,擺出進攻姿態,先製人,張口噴出一屢毒液,欲致人於死地。


    好個鮑母仗著藝高人膽大,又有手帕、眼鏡護了嘴、眼,拚著受它一支毒箭,出手狠招,乘它撲過來咬人之前,倏地出手,一棍將蛇頭砸爛,快如閃電;順勢一挑一揮,屍身甩到花叢中,一氣嗬成。


    古怪的事又出現了,花叢中有人驚叫一聲,敢情這兒還藏著個人!拔腿就逃,此人正是劇組同來管道具、衣箱的遲二先生。


    鮑母大喊:“截住他!他是元凶魁!”


    當下就有好幾個人追去。眼看要追上,逃跑的“大衣箱”手向後一甩,頓時一蓬濃煙,刺激得人睜不開眼。等到煙消氣散,遲二已失了蹤跡,不知去向。


    眾人目瞪口呆,這個遲二到底是什麽人?難道他也是歹人嗎?其手法和日本忍者極其相似。


    “沒錯,他很有可能就是日本鬼子!下午我見了他,吃驚不小,跟上禮拜被槍斃的大島由次郎一模一樣,走路、說話的姿態都神似,真活見鬼了!”


    鮑母一說,人人詫異,該死的日本鬼子怎會藏在戲班裏?碰巧又被神探撞見。


    這一鬧,堂會是唱不成功了,“櫃中緣”也緣不成了!扮演嶽雷的三師兄被毒蛇咬了一口,如不立刻治傷,恐有生命危險。吳慧蘭兩口子用自家車直接送他上醫院,比喊救護車來得快。醫院又在附近,搶救及時應該沒有什麽大問題。


    戲班子打道回府,6續散去,沙漠諾夫灰溜溜的,若有所失。隻有鮑母她精神抖擻,還在亢奮中。


    突然她恍然大悟:“我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沙經理,我記得你父親的臥室中也有一個大箱子,跟戲台上的差不多,對不對?能告訴我裏麵有什麽東西嗎?”


    “可以,櫃子裏有一隻湯婆子!”


    “不錯、不錯,就是它!”


    鮑母聽沙漠諾夫說大木箱裏有隻湯婆子,就是冬天老人用來暖被窩的,喜笑顏開:“是圓的銅製品?”


    “是的,沒錯!奇怪的是家父再冷的天都舍不得用,當寶貝似的收藏著!”


    “哦!請你拿來我看看,好嗎?”


    老沙從樓上拿來,鮑母接過一看,自言自語地:“櫃中緣、櫃中圓,同音不同字,應該是這件寶貝,沙老先生真乃妙人也!”掂了掂又說:“它不是普通的湯婆子,純手工打造,沒有一絲焊接,雙層的,很重。 ”說罷往地上狠狠地一摔,“叮叮咚咚”滿地亂轉亂滾。


    沙漠諾夫大驚失色:“老太太,你怎麽可以這樣,此乃家父心愛的東西,豈能亂摔的?”


    “哈哈哈哈,他這件心愛的東西就是等我來摔的,不信你等著瞧!”


    鮑丫頭深知鮑母常有驚人之舉,見怪不怪,也笑著說:“我信,不知道又有什麽石破天驚的新玩意!沙老板,你還信不過我娘嗎?”


    沙漠諾夫不以為然,周金榮將信將疑,李忠跟著說:“我也信,娘您累了,還是我來!”


    到底是年輕人有力氣,三下兩下就把湯婆子摔成兩瓣,漏出幾張紙片,是房屋地契、產權書。敢情老爺子把文件藏在這裏邊。


    周金榮拱手抱拳:“鮑老太太,在下徹底服了您了,往後還求您多照應!您是怎麽看出來房產證書藏在毫不起眼的湯婆子裏的呢?”


    “這並不難,既然沙老太爺別出心裁把財寶換成稀罕的郵票,藏在鍾擺裏,沙老爺就不能繼承傳統也擺個**陣,考量考量我這個老婆子嗎?”


    “起先點“櫃中緣”這出戲我還沒在意,直到在他房間裏也見到類似戲裏用作道具的大木箱,心裏就有點數了,應該還有一樣圓的物件,沒想到是湯婆子!“櫃中圓”櫃中緣也!大才、大才!”


    “老一輩智慧過人,聰明絕頂,我等望塵莫及,慚愧、慚愧!”李忠心服口服。


    “可不是嗎?”其餘幾個異口同聲,也都是心裏話。


    沙漠諾夫至今才說話:“我有一事不明白,戲唱到一半,櫃子裏怎麽會出現一條眼鏡蛇的呢?”


    “其實毒蛇早就被遲二暗藏在裏麵了,用張厚厚的馬糞紙蓋住,演員進了櫃子就坐在它身上,畜生被壓得喘不過氣來,頂出紙板,正想報複時,出去的人又進來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上來就是一口,沒有還價的,誰也逃不了!”


    幾個人見她說得活靈活現的,似懂非懂地:“哦,原來是這麽回事!”


    事到如今,鮑母也不必客氣,受了房產證明,謝謝沙漠諾夫。約定走的前一天為他全家餞行,請周老板作陪,略表心意。


    傷者因為送得及時,傷勢並無大礙,吳慧蘭的三師兄第二天就出院了,不幸中大幸。


    這一來鮑母動了真怒,遲二不但毀了一場堂會,造成沙老板全家人不悅,還險些殺了慧茹師兄,成了酒肆茶樓的頭條新聞、津津樂道的話題,好事成了壞事,臉麵丟得大了去了!


    他到底是什麽人?這家夥城府不淺,藏在戲班子裏充當大衣箱,按理說是國人無疑。但是這人的外形同死了的大島由次郎十分相像,而且還會東瀛忍者的功夫,二者有什麽聯係呢?太讓人費解了!


    接下來的要大事就是查清他的底細,除了叫媳婦收集他的所有材料,還親自走訪大京班的管事了解情況,過了1o天,一切準備就緒,一張捕捉遲二的大網悄悄地張開。


    福州路是上海外灘以西的一條支馬路,俗稱四馬路,因位於大馬路以南的第四條路而得名,上海灘名聞遐邇。


    值得一提的是上海近百家出版機構、書局、印書館、科學儀器館、教育用品社以及文化用品商店均集中在這條路上,所以四馬路素有“文化街”的雅稱。


    除此以外還是戲館,茶樓、書場、戲館最集中的街區。


    但是**也逐漸向以福州路為中心的地方活動了,展迅,鼎盛時期公開掛牌營業的妓院達百餘家之多,這裏又有另一番景觀,上海人又把四馬路稱之為“紅燈區”。


    遲二今年38歲,未婚,也沒有家,長期在四馬路什麽“裏”什麽“堂子”裏鬼混,天天在紅粉街落腳,比狡兔三窟還厲害。抓到他談何容易!


    這兩天,四馬路的大街小巷裏出現一個奇怪的老者,一身半新不舊的西裝,敞開領子不係領帶,頭上一頂銅盆帽,腳上一雙髒兮兮的老k皮鞋,半穿半趿的在地上拖。戴一副墨鏡,不曉得是不是盲人?因為他手裏有根導盲棍。


    老人山羊胡子,斜背一個挎包,裏麵一疊紙張;左臂彎一個漿糊桶、一把大刷子,右手一根蠻粗的竹棒。走不多遠就停下來在牆上貼尋人廣告,嘴裏還一個勁地央求:“行行好,如有過路君子知道我兒子下落的,通知老朽,定有重謝!”


    樣子十分滑稽,特引人注目。


    他自貼的尋人啟事也十分奇怪,竟然與通緝犯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他是殺人嫌疑犯的老爹!


    一連幾天,他在四馬路周圍穿巷走弄的,沒多久,不少人知道有這麽一個怪老頭在這一帶找他兒子。


    一個禮拜後,他終於動手了,在芳華裏的紅雲坊門前尋事。


    “呔!叫你們的鴇兒出來,老爹我有話問她!”


    “吵啥麽事!老甲魚,眼烏子觸瞎了!吃生活弗看地方!滾遠一點,當心弗識相吃辣糊醬!”兩個看門護院的嘴裏不乾不淨,還推推搡搡的。


    “兩個龜奴,你們算什麽東西,敢跟你老爹叫板,當心我打斷你脊梁骨!”


    “老棺材,敢老虎頭上拍蒼蠅!阿三,擺平伊!”兩個打手衝了上來。


    老者手裏棍子一掃,立時跌了一雙,狗啃泥!他卻像個孩子似的撫掌大笑。


    兩個小烏龜大怒,爬起來立即抄家夥要大打一場。老板娘出來了,一臉堆笑“哦喲,老先生!有鹹話好好交講,弗要動手動腳,弄傷特看醫生要花銅鈿額,弗格算!聽講儂是來尋儂尼子額對弗對?”


    “沒錯!有人告訴我,他就在“紅雲坊”落腳,叫他趕快出來跟我回家,問個明白,他是不是殺了人?”


    “那尼子姓啥?”


    “姓遲!”


    “哎!兩樓、三樓杜小姐,姓遲額來過伐?”**仰起臉向上叫喊。


    有人回應:“遲大頭長遠弗來了,叫伊到紅玉坊去看看,說弗定在一串紅房間裏,聽講兩個人打得火熱!”


    “聽到伐?此地塊無沒,阿拉弗騙人額,儂到紅玉坊去尋,弗要再來了,影響阿拉做生意!”


    老者心裏一樂,原來遲二的諢名叫“遲大頭”,很形象!他的腦袋瓜確實不小。


    紅玉坊就在晶蘊裏,隔開兩個弄堂,沒多遠。到了這裏,故伎重演,先鬧事,不然老頭子到堂子裏來,沒人理睬。


    於是手指堂子名斥責道:“我說你們膽子不小,“紅玉”二字你們也敢用,明天我就到市府文化局去告你們,取締!”


    同樣,門口也有兩個龜奴,不知他是什麽來路,不好作,皮笑肉不笑的:“請問有啥額犯忌的地方嗎?”


    “難道你們連巾幗英雄梁紅玉也不知道嗎?雖說早期落難時當過營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但是後來金山擂鼓,英勇殺敵,大破金兵,被皇帝封為護國夫人。她老人家的大號卻被你們開堂子的來用,成何體統……”


    話未說完鴇兒出來了,開口就說:“老先生阿是來訓候思額伐?硬裝榫頭,動啥腦筋?”


    “笑話,什麽硬裝榫頭?雖然海派文化笑貧不笑娼,但我漢族女英雄的大名被你們用來開堂子,不該告你們嗎?”


    “好了、好了,老人家不就是來尋儂尼子的嗎?人就勒迪得,我叫伊下來,儂領走就是,做啥五斤狠六斤額?”


    “哼,不來點硬的,你能叫他出來嗎?”


    “嗵嗵嗵”一陣樓梯響,人未到罵聲先至:“是哪一個吃了豹子膽,敢冒充老子的老子,活得不耐煩了!”出得門來,果然是遲二!


    一看麵前不倫不類的洋裝癟三,根本不認識他,沒好聲氣地:“你是什麽人?冒充本人的おとうさん(日語:父親)……”知道說漏了嘴,連忙改口:“你找我幹什麽?”


    “殺人未遂,逃之夭夭,今天特來抓你的!”


    “信口雌黃,你有什麽證據?”


    “老嫗親眼所見,你還想抵賴嗎?遲大頭,就範吧!”說罷脫了帽子,露出滿頭白髪;扯去胡須,一張俏臉赫然顯現。


    遲二一見神探鮑母化妝偵察,來者不善;倒吸一口涼氣,順手抄起身旁一張椅子,狠命地摔過去。


    老太太側身避過,手中的棍棒向前一蹴,搗他的前胸,就像對付大島由太郎一樣。


    遲二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個虎跳,斜刺裏越過中堂的八仙桌,橫著身子猛撲過來,抓住棍子的一端,施展空手奪刃,端的是十分驍勇。


    鮑母嗬嗬一笑:“來得好!”就勢向後一拽,竹棍立時分成兩截。她握著一截長的,抽出裏麵藏著的雙截棍,這是她的看家兵器,反身退到天井內,狠巴巴地:“來來來,你我戰個高低!”


    遲大頭知道她的厲害,自己又是被通緝對象,哪敢戀戰,把手裏的一段棍棒猛地扔了過去,轉身就往樓上逃去。


    鮑母自然不肯放過,拔腿就追。驚得二樓、三樓的翠紅、柳綠的**們大喊大叫,紛紛讓開道,驚慌失措,逃回房間,不敢出來。


    要論追逐,老太太哪及得上年輕力壯的遲二!追到三樓的外陽台,遲二已經跳到隔壁的樓頂,接連幾個騰躍,飛快地逃走,一眨眼的工夫不知去向。鮑母隻好下樓,什麽假胡子、銅盆帽、破竹竿都不要了。正要走人,被**攔住。


    “請問老阿奶,儂是啥人,到堂子裏相來抓人,拷壞特椅子、矮凳,怕屁股叉路,弗想賠啊!”


    鮑母一笑:“本人是私家偵探鮑金花,遲大頭名叫遲二,也是通緝犯;我這就上巡捕房,叫他們來賠。不過如果他再來,請你趕快報告警察局,膽敢再留他過宿,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哎呀,姆媽呀!”嚇得她一下子跌倒在椅子裏。


    鮑母揚長而去,走到路口,手一招:“黃包車,東新橋巡捕房!”


    夜晚,用餐高峰已過,四馬路、新橋街拐彎角上的一家日本料理店還是燈火輝煌,這裏長年經營豚骨拉麵、そば、烏冬,也有鍋貼、甜點,生意蠻不錯的。


    時鍾敲了十二下,媽媽桑正要吩咐關門,黑影一閃,走進一個人來,此人正是遲二!凳子還未坐熱,巡捕衝了進來,衝著他:“不許動!”


    遲二聞聲大驚,慌忙從後門溜走。剛邁出一條腿,突然被一根短鐵棍砸中,一個“狗吃屎”跌倒在地,立時被捆了個四馬攢蹄,動彈不得,抬頭一看,原來是神探鮑母和鮑丫頭!


    “說,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大島由二次郎!”


    遲二被捉,出奇的乖巧,不用怎樣審訊,竹筒裏倒豆子,一五一十全招了。


    他名字確實叫大島由二次朗,和由次郎是孿生兄弟,比哥哥遲半個小時出生,所以中國名字就叫遲二。父母是日本人,他們出生在東北哈爾濱,兄妹五人正經八百的中國通。死了四個,隻剩下他一人。


    他強烈要求特赦,理由是殺人未遂,沒有造成直接傷害,怪不得他有恃無恐!


    理由看似冠冕堂皇,控方大律師包玉剛義正嚴詞地指出:“《開羅宣言》規定,日本侵占的中國東北、台灣和澎湖列島等地方歸還中國,另外日本以武力和野心所攫取的其他方麵的領土也要予以剝奪。這體現了國際反法西斯同盟國對日本侵略行為的正義處理方式,日本要以法律形式受到《開羅宣言》的約束。”


    他還指出:“《波茨坦公告》和《開羅宣言》維護了正義和平,是日本應該遵守的國際規範。你作為一個日本人在中國的僑民更應當遵守中國法律,竟然陰謀害人,罪不容誅,難道真要死了人才算犯罪嗎?”


    由二次郎被駁得啞口無言、體無完膚,再說也沒有一個律師願意出庭為他辯護,經評審團討論後,一致認為罪名成立。**官鄭重宣布該犯死刑,暫行收監,擇日執行。


    案子總算告一段落,還吳慧蘭二師兄一個公道,要不然他被眼鏡蛇白咬了。


    同時沙漠諾夫饋贈的一幢洋房也由鮑母正式接管,加緊裝修,作為李忠和鮑丫頭的臨時新居。總算八字有了一撇,就等捺了。


    成婚那天,除了李忠的父母不能到場外,各路賓客雲集,不計其數,盛況空前。


    熱鬧了整整三天,李忠身兼度假村的總經理,當然不能在溫柔鄉裏多待,第四天就趕著上班了,不少的事情等著他處理呢!


    鮑丫頭仍然白天回到鮑母的偵探事務所,一來幫著接待顧客,二來跟主人學習破案的技巧,她也愛這一行,打算繼承老太太的衣缽。期間跌打滾爬了十來年,已經小有名氣,神探也離不開她。


    新屋距離事務所不遠,穿弄堂走步行拾來分鍾就到了。


    二人都不在家開夥食,隻是晚上回去睡個覺而已。李忠很忙,有時三兩天都不回來,打個電話關照一聲。


    新婚燕爾,過了十朝,鮑丫頭照常早出晚歸。這天晚上正常回家,走到霞飛路、平濟利路口,突然身旁停下一輛黑色小汽車,車門一開,下來三個男子,不由分說,黃鼠狼逮小雞似的擒住她的雙臂,她剛要呼喊,被一人捂住口,二人連拽帶推地把她塞到車裏。


    司機立即開車,一溜煙地向西而去。


    她被擠在後排中央,一邊一個魁梧的漢子劫持,動彈不得。猛地醒悟,自己被綁架了!


    此時她也冷靜下來,厲聲問道:“你們是什麽人?眾目睽睽之下綁票,沒有王法了嗎?”


    “鮑丫頭,少安毋躁!要想活命,就必須老老實實地配合,不然死路一條!”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看來是四人中的頭,凶巴巴地訓斥她。


    “我當然想活命,好日子才剛剛開始。我與你們近日無冤往日無仇,素不相識,為什麽要綁我的票?”


    “你的話太多了!”然後又對另外兩個歹徒下令:“把她眼睛蒙上!”


    鮑丫頭被黑布遮住雙眼,依靠自身的慣性體驗,似乎覺得車子不斷地變換方向,其實還是在附近打轉,不知道匪徒動什麽腦筋。


    大約轉了半個小時,車子停下。她隨一行人下車,感覺周圍蠻熱鬧的,人聲嘈雜,還有汽車喇叭聲,甚至有軌電車“叮叮當當”聲不絕於耳。她一下子想起來這裏是什麽地方了!


    然後走進一條弄堂,跨入一家後門,再閃過一扇暗門,有條向下的扶梯,她暗地裏數了數,一共十二級階梯,最後來到一間地下室。


    脫去頭套後,昏暗的燈光照得她耳鳴目眩,過了好一會才漸漸地清醒過來。隻見麵前的八仙桌旁坐著一個年近半百的婦人,打扮得妖形怪狀,臉上的粉黛足有二三分厚,吊死鬼的眉毛,斜著向上,嘴唇上抹得鮮紅鮮紅,母夜叉一般,似乎在哪裏見過。


    直到她開口說話:“鮑丫頭,是不是感到有些驚訝啊!”猛地想起她是誰了,豚骨拉麵店的女老板-媽媽桑!因為她嗓音特尖,有點刺耳,不容易忘記。


    “嘿嘿嘿嘿,原來你開的是黑店,明裏賣麵暗地裏綁票,財大大的!失敬失敬!”


    “丫頭不要嘴老,三天裏頭鮑老婆子不贖人,把你身上的肉剮了裹餛飩、包餃子、做鍋貼,保證你再也笑不出來!”


    這幾句恐嚇,驚得她渾身哆嗦,不寒而栗,乖乖地啞口無言,哪裏還笑得起來?心中一個勁地念佛,隻求鮑母和李忠快些來救她。


    這天李忠回到新家已經1o點多了,家裏黑燈瞎火,丫頭還沒有回來。於是打電話到鮑家,告訴老婆他到家了,叫她早點回來。


    電話是吳慧蘭接的,聽了十分納悶:“小胖啊,她早就回家了!吃罷晚飯碗也沒讓她洗我就催她走了,天色不好,怕她路上遭雨。這麽晚不在家裏,難道上霞飛路買東西了?”


    “不大可能,一般買東西她都是和我同去的,要不一個人去看電影了?不會呀!這麽晚,上哪去了?真急死人!”


    “別急、別急,我去告訴娘,是不是被她差到哪兒去了?哦!哦!有電話進來,先掛了,啊!”


    “娘,是您的電話!”


    鮑母在臥房裏應聲:“誰的電話?這麽晚了還朝家裏打,真沒規矩!”


    “喂,我就是!什麽?你們綁架了丫頭!什麽時候的事?”


    ……


    “哦!晚上7點,在平濟利路上,你想幹什麽?”


    ……


    “廢話少說,開個條件,要多少錢怎樣才肯放人?”


    “鮑老太婆,你太小看人了!我不要錢,隻要你把狀子撤回,不再控告大島由二次郎,無罪釋放,立刻放了你的鮑丫頭。”


    “現在開這個條件是不是太晚了?庭已經開了,刑已經判了,不日槍決。你以為法院是我開的?說抓就抓,說放就放!”


    “那你就等著收屍吧!”


    “慢、慢,有話好說嘛!丫頭已經出了門,是李家的人了,我立刻通知她先生,你有話跟他說,請過一刻鍾再打來!好不好?”


    放下電話,一看兒子媳婦都圍在跟前。鮑玉剛迫不及待地問:“丫頭被綁架了!”


    鮑母點點頭。


    吳慧蘭問:“娘,知道是哪路匪徒嗎?”


    她也點點頭。


    “啊!您知道!”兩人不約而同。


    “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打電話的人就是由二次郎被抓的那家拉麵店老板,嗓音忒尖,很難忘記。現在你立刻打電話叫小胖來,一分鍾都不能耽擱;你立馬上去警察局報案並且動用巡捕房的朋友,到四馬路新橋街路口“豚骨拉麵店”與我們碰頭,設實施抓捕行動!”


    “好,我就去!”


    鮑律師急急忙忙走了,李忠風風火火趕到,接聽到的電話,內容和前一通一模一樣,三日之內不折不扣的辦到,否則就撕票。


    李忠雖說在江湖中混,這種場麵破天荒頭一回,攤開雙手沒了章程,臉色白,結結巴巴:“娘,這該怎麽辦呢?”


    “不要慌,你大哥已經去報案了,請他警察局的朋友幫忙,逮住由二次郎也是人家提供的線索,今夜再到匪巢去抓人。你呢,立即打電話給周金榮周董,請他動用幫會的弟兄隨你去救人。一明一暗,一公一私,雙管齊下,我不信她能飛上天去!”


    鮑母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無形中給李忠打足了氣,就等幫會中的人到齊,分乘兩部汽車直闖拉麵館。


    深夜3點鍾許,兩路人馬幾乎同一時間到達,封鎖了這間店鋪。警察、巡捕敲前門,鮑母、李忠率領幫會弟兄撞後門。


    頓時“乒乒乓乓”、“叮叮咚咚”聲響成一片,驚動了四鄰八舍熟睡中的人們,由窗戶裏伸出頭來或是從家裏跑出來的,一看警察、巡捕、便衣寅夜抓人,哪一個敢多管閑事?紛紛退回去睡覺。偶爾有人路過也躲得遠遠的。


    無任你把前後門敲得山響,就是沒人出來開門。破門而入之後,老板、夥計均未碰見,連個人影都沒有,再摸被窩尚有餘溫、熱氣,看來剛剛逃走不久。


    眾人四下裏尋找蛛絲馬跡,覺地下室裏還有一扇暗門,直通暗道走廊。打著手電順藤摸瓜,緊緊跟隨,雖然直不起腰來,但是腳下蠻平坦的,走不多遠就是出口。


    周圍一打量,牆頭上有塊凸出的太極圖案非常醒目,逆時針一轉,一扇鐵門開了,外麵正好是新橋街的一條弄堂,滿天星鬥,皎潔的月亮還掛在空中,眨巴著眼睛,似乎在嘲弄她們撲了個空。


    不過收獲還是有的,至少現這裏就是鬼子的一個地下聯絡點,弄堂口還有個皮匠攤,不打自招,是個了望觀察哨。


    警察封了門,貼了封條,各自回營。


    李忠賞了周董手下每人3塊大洋買茶喝,回到麥高包祿路鮑母的住處,小子唉聲歎氣、沒精打采、憂心忡忡,一副可憐相。


    老人倒是一如既往,勸說道:“孩子,不要灰心喪氣!沒有抓到她們,我們不死心;同樣,她們未達目的也不心死。為今之計,就是以不變應萬變,靜等消息再作決定。”


    果然早飯過後,電話鈴聲又響了,抓起來一聽,正是麵店女老板的聲音,口氣十分囂張:“鮑老太婆,你好大膽!不顧鮑丫頭死活了?竟敢夥同警察局、巡捕房,連夜端了我的老巢,害得我無處存身,不得不增開價碼,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想不到連夜行動撲了個空,我認栽了,闘不過你,新贈的價碼說來聽聽,能答應的一定照辦!”鮑母似乎舉手投降。


    “原條件不變,再增加3ooo塊大洋,作為手下員工的遣散費!”


    “不多、不多,應該的!不過老嫗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請你答應!”


    ……


    “我想知道丫頭是否還活著,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事情辦妥了,錢也湊齊了,你卻撕票了。我不是人財兩空嗎?”


    “這好辦,我讓她與你通話,證明她還活著,不過隻準說一句!”


    “不行不行,老太婆我耳朵背得很,你弄個假的來糊弄我,豈不是虧大了!”


    “依著你說怎麽辦?”


    “你讓她寫幾個字傳過來,我認識她的筆跡,判斷得出真偽,是真的話,立刻付款!”


    “寫什麽字呢?”


    “平常的中文字而已!”


    “不行!說不定你們之間有什麽默契,隻能寫幾個英文字母,不然就作罷!”


    “好好好,就聽你的!什麽時候什麽地方接頭?”


    “大馬路上跑馬廳北門,上午1o點鍾。辨明真假後,下午付錢,你若再敢耍滑頭,休怪我心狠手辣!”


    “不敢不敢,隻要丫頭能平安無事地回來,什麽條件都答應!”


    鮑母吩咐李忠按時去指定地點取回紙條。所謂的紙條就是一張號頭紙,上頭寫了oelzbi六個字母。


    家裏所有的人看不懂,這6個英文字母有什麽意義呢?因為英語中沒有oelzbi這個單詞。


    她卻如獲至寶,關照媳婦去買一籃西式麵包點心,其中要有2根鹹棍,再命兒子去法租界去聯絡哪位英國婦女、愛尋事說話的尼娜大嬸,遊覽長江時救過她的命,欠下一份不小的人情,如今這件事請她幫忙,應該沒有什麽問題。


    李忠下午跟她去救人,暗中帶好兵器。


    三個小輩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直到臨走時才告訴兒子、媳婦、女婿,說是到大馬路上的國際飯店去救丫頭,著實把他們嚇得不輕。


    大上海的國際飯店高24層,有三十年代“遠東第一高樓”之稱。豪華檔次也是名聞遐邇。出入都是有錢的大好佬,非本店住客不得擅自進出,保安十分嚴緊。她偏要帶了武器進去救人,萬一弄錯了怎麽辦?捅出漏子誰來補救?


    但是老人家的脾氣家裏人都知道,一旦她定下來的事九條牛拉不回頭,也不曉得她是從哪裏得來的消息,執意要上國際飯店去救人。鮑玉剛隻得反複叮囑:“娘,您小心點,千萬不能出差池!”


    “放心吧,娘我哪一回幹過沒把握的事?你就在家耐心等待,晚上擺酒與你妹妹壓驚!”她顯得篤定泰山。


    老太太夠大膽的,把雙節棍藏在裝鹹棍的紙套裏,九節鞭、匕放在點心盒子裏。一切準備就緒,上了的士直奔大飯店而去。


    出租車停在國際飯店旁的黃河路上,尼娜大嬸早已在那裏等候。


    鮑母實話實說,她的助手眼下也是她的女兒,昨晚被恐怖分子綁架,歹徒就是陰謀殺害輪船上遊客的日本鬼子大島由次郎的同夥。


    據可靠消息,這些人就藏在國際飯店的第19樓。這位先生是西郊度假村的李經理,也是丫頭的丈夫,聯袂去救人,請她幫忙雲雲。


    英國大嬸尼娜也是女中丈夫,拍胸脯言道:“沒得說,鮑小姐和您於我等有救命之恩,如今她遭人暗算,也是和我們有關,這群日本鬼子真是“頭頂上生瘡,腳底下流膿-壞透了!必遭報應。打擊小日本的事本人義無反顧,二位跟著我進去吧!”


    尼娜夫婦就在國際飯店供職,先生任部門經理,她是職員,如今退休了,人頭還是照樣的熟識,今天帶朋友來會晤先生,極普通的一件事。於是堂而皇之地走員工通道,乘電梯直上19樓,她則在18樓休息室等候。


    大樓內靜悄悄的,走廊上空無一人,27號客房裏邊的燈亮著,說明有人。


    “篤篤篤”鮑母上前叫門。


    “誰啊?”一個尖嗓門的女音從房內傳出,老太太頓時興奮起來,沒錯,是她!


    她故意壓低嗓門:“是我,鮑金花,送錢來的!”


    “你怎麽找到這裏?誰告訴你我在這兒?”


    “是哪一個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見見我女兒,看一眼就付錢,你先開門,服務員看見不好說話!”


    “不行!前提是警察局的特赦令,然後再讓你見肉票,滾遠點!不然叫前台了!”


    “不要這樣嘛!有話慢慢說。我隻想看一眼閨女,她是不是還好好的?僅此而已。我看人,你收錢。仔細想想看,劃不劃算?在這裏住一天要花大筆錢喏!”


    大概這句話說到她心裏去了,立馬動搖:“隻準看一眼,2分鍾!錢都帶來了嗎?”


    “帶來了,美金!”


    門開了一條縫,鮑母側過身子擠了進去,李忠緊跟。


    “哎哎哎!他是誰?”


    “我女婿,丫頭的老公!老婆被人綁架,他能不急嗎?自然要跟來看看,加倍給錢就是!”


    一聽到錢她不吱聲了,不過她還是蠻精明的,身子擋住套房的門:“一手交錢一手看人!”


    “好,我給你錢!”伸手從李忠的挎包裏掏啊掏的,摸出兩根法式麵包-鹹棍,鼓囊囊的,大概美金就裝在裏麵。


    媽媽桑笑吟吟正準備收錢,鮑母突然抽出兩根貌似**一樣的東西,她情知不妙,轉身就逃,從枕頭底下摸槍。老太太哪能讓她如願?撲上去對準後腦勺就是一棍!


    這一棍不得了!雖然一點聲音都沒有,也沒外傷,連頭皮都不紅。但是她即刻昏倒,附身癱在床上,屁股翹得老高的,還不知道頭顱內出不出血。這是橡皮雙節棍,肉色,擊打人不怎麽疼,傷在體內,近距離偷襲,一級棒!


    鮑丫頭被五花大綁,塞在小床的角落裏,靠牆坐著,嘴裏有塊毛巾,叫喊不得。


    李忠心疼得眼淚都下來了,急忙用匕割斷繩索,扶她下床活動活動。


    恢複自由後的第一句話就是:“我的九節鞭帶來沒有?”


    “有有有!”李忠從點心盒子裏取出。


    她接過九節鞭,朝著媽媽桑的肥臀,死勁地抽一下,本來昏死過去的日本婆娘立刻還陽,痛得殺豬似的喊叫,褲子上立顯一道血印子。屁股上是嫩肉,哪裏經得起鋼鞭抽打!


    鮑丫頭遭綁架,捆得像頭野獸似的,自出娘胎從沒受過這般苦楚,刻意報複也在情理之中。然日本女人嚎啕大哭驚動了整個樓麵的旅客,對麵3o號客房的兩個日本男人當其衝。


    “叮咚、叮咚”門鈴聲大作,鮑母去開了門,為一個男子正是綁架丫頭的罪魁禍,一把推開她,大聲疾呼:“せんせい,とうして?”(日語:老師,怎麽樣了?)他一急,把日本話都說出來了。


    “山本君,你怎麽到現在才來?快,快把她們殺掉!槍在枕頭底下。”


    此時門口出現尼娜的身影,做手勢打啞謎,意思就是保安警察馬上就到。鮑母見機把雙節棍、九節鞭往小包裏一塞遞給她,眨眨眼睛叫她快走,尼娜一溜煙地跑了。


    山本衝向床頭去拿槍,李忠正要去撲上去奪,鮑母不但阻止還叫他把手裏的匕繳給另外一個小林君。這一來二人手裏一柄刀、一把槍,正對著母子三人。


    鮑母乘機大喊救命,丫頭也領會她意圖了,扯高嗓門:“殺人了,救命啊!”吵啊鬧的倒把對方三個人搞懵了。


    山本大怒:“她媽的,還沒動手怎麽就呼天叫地的!找……”


    “死”字還沒出口,嚇得魂不附體,隻見門口圍了一群人。


    三、四個飯店的保安警察,凶神惡煞、虎視眈眈地注視著他們。雖然沒有槍,但是手裏的電棍已經通電了,藍光閃閃,呲呲作響,隨時準備出手。


    “放下武器!哪裏來的匪徒?膽敢到國際飯店來作案,不想活了!”


    “他媽的,住店都要殺人,一定是江洋大盜,把他們捆起來!”


    幾個巡警隻說不動手,不敢上前,因為歹徒手上有槍啊!還是兩個記者有膽量,對準傻站著的山本和小林“喀嚓、喀嚓”拍照,二人這才意識到趕緊扔掉手裏的家夥,已經遲了!眾目睽睽不算,還給照了像。快的話今天傍晚就會見報,要想活命難了!


    怎麽會這樣?簡直事先設下的圈套,等著自己來鑽。總不會是老師陷害學生吧?姓鮑的老太婆和這個男子不可能找到這裏呀?二殺手百思不得其解。


    媽媽桑傷得不輕,腦袋被重擊,說不定頭顱中出血了,有點迷迷糊糊、神誌不清,警察問話了:“真實姓名!”


    “たなかひょうこ田中豹子!”這時候她不敢說瞎話,不然罪加一等。


    “哎喲!還是個豹子,什麽豹啊?”


    “天、地、人、峨、常,三個紅四點,人字豹!”


    “去你的!推牌九啊?”


    “日本女人往往叫“良子”、“純子”、“信子”、“美智子”啊什麽的,從來沒聽說過叫“豹子”的,她絕對不是個好東西!”眾人七嘴八舌地評論起來。


    “娜神經搭錯了,瞎三話四,汙搞百葉結點啥?”正宗的警官到了:“把三額人銬起來,帶回局裏去審問!”巡捕把三個日本人上了手銬。


    然後對著老太太問話:“你們是什麽人?怎麽也到飯店裏來鬧事!”


    “警官先生,冤枉啊!我閨女昨晚被她們綁架,不但要挾當局釋放死囚犯,還要老婆子交出3ooo塊大洋,不然就撕票。您說我能不急嗎?”


    “哦!有這回事?”


    “我問你,你們是怎麽進來的?”飯店經理擠過來問。


    鮑母指著豹子說:“她有辦法,“一帶二”呀!”


    “什麽叫“一帶二”?”


    “每個房間不是有兩把鑰匙卡嗎?出去一次帶一個進來,再出去一次再帶一個!”


    “壞人、壞人,簡直太壞了!我們要想辦法改進……”


    經理話未說完,女豹子大叫:“胡說八道!沒有的事,誰知道她們怎麽進來的!這母女倆打得我不輕,出了好多的血!”


    “你先回答我的話,她女兒是不是你們綁架的?”警官不耐煩了。


    三人不吭聲。


    “不表態就是默認,第一項罪名成立。第二項罪名就是私藏武器,這槍和刀都是你們的吧?”


    “不不不,槍是的;刀是他們的!”山本急忙聲辯。


    李忠說:“匕的確是我的,帶來割我老婆身上綁著的繩索,不用刀根本解不開,後來被他們奪了去,還想殺人!”


    “天哪,真會誣賴!明明是他硬塞在我手裏,倒打一耙,反說我搶他的!”小林叫起撞天屈。


    “混賬!哪有把刀自動送給敵人,甘願被刺的?”警官明顯偏袒一方。


    豹子揭:“警官先生,她們還有雙節棍和九節鞭,難道不算凶器嗎?”


    “當然算,也請你們交出來吧!”


    李忠這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上下拍了拍:“什麽棍啊鞭的,哪有啊?”


    “警官,搜他的背包!”


    結果把包兜底翻也沒有,隻有蛋糕、麵包之類的食品,丫頭也不怕出醜,拿起來就啃,嘴裏還說:“餓死我了,餓死我了!”


    “咿!這能藏到哪裏去?警察先生,麻煩你們在房裏搜,一定有!”豹子說得信誓旦旦的,不由得旁人不信,結果自然沒找著。


    山本和小林關切地問:“老師,您大概氣糊塗了吧?”


    豹子沒想到兩個學生幫倒忙,勃然大怒:“八嘎!我就是被這兩樣凶器打傷的,還能有假嗎?”


    警官覺得她無中生有,神經錯亂,便問:“你傷在哪裏呀?”


    “頭和屁股!”


    這話一說,立刻引得所有人大笑。有人說:“你頭上不紅不腫,不像有傷嘛!”


    她反駁:“在腦子裏!”


    有人俏皮:“屁股的傷就在外邊羅?”


    “沒錯,傷得還不輕呢!”


    眾人怕她當場脫褲子,連說:“別別別,我們信!”又是一場大笑。


    警官也笑了:“簡直像耍猴,帶走,帶走!”回頭又對鮑母三人說:“要相信警察、巡捕,不要輕信歹徒的鬼話,差點喪了命!”


    “是,是,是!”老太太十分乖巧。


    三人回到家,笑作一團。


    晚宴上,李忠禁不住問:“您就憑丫頭的幾個英文字母就能斷定被關在國際飯店,簡直匪夷所思!”


    丫頭說:“你把它倒過來看!”


    oelzbi成了19273o。


    “哦!19樓27號3o號房間。”


    “又怎麽知道是國際飯店呢?”


    “上海灘高於19層的大廈是哪裏呀?”


    隨著一連串的“哦”。


    至此,日寇“大島”家的惡分子全部被捉,繩之以法。順便說一聲,田中豹子是大島由太郎的老婆,由二、由三郎的大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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