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懷表


    鮑母有個嗜好,休息天閑來無事,愛逛舊貨商場,淘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別人看不上眼的,她卻視如珍寶,正所謂蘿卜青菜,各有所愛。


    經常光顧的地方就是霞飛路、白爾部路口的那一家,雖說是舊貨商店,好玩藝不少,世麵上罕見的“寶貨”這裏時常能遇得到,甚至還有軍用物資。什麽東洋人的刮胡子刀、火油燈,德國摩托車、望遠鏡,法國香水、打火機,新西蘭的奶粉,巴西毛毯,紅頭阿三的翻毛皮鞋,美國罐頭、軍服、呢大衣,應有盡有,愛淘舊貨的人進進出出,遠近聞名。


    店鋪前門直對霞飛路,後門開在浦石路,用sh話說起來,大得“野豁豁”。


    這天星期日,陽光明媚,風和日麗,難得的好天氣。鮑母跨上飛鴿牌自行車,吹著口哨慢悠悠地沿著霞飛路西行。


    道格特在上街沿慢跑,它來鮑家不少日子了,畜生長得高大健壯,而且一副凶相。人行道上的遊客見了,膽小的不但害怕,還會驚得尖叫,主動地讓路。


    所以到了舊貨商店,門衛不讓進:“怎麽?你又來了!去去去,老地方待著,乖乖地蹲在那兒,不準亂跑。嚇著了客戶,我拿你是問!”


    道格特輕輕地吠了兩聲,不情願地夾著尾巴走了。它認識道,穿過白爾部路到了浦石路後門,躺在角落裏閉目養神,專等主人召喚。


    “鮑神探,不好意思,上頭關照的,逼不得已,您多包涵!”


    “沒什麽,理當的!”鮑母一個人踱入店內,店裏的人真多啊!尤其是鍾表櫃台前,圍了一圈看熱鬧的,七嘴八舌,指手畫腳,議論紛紛。


    她也是個愛好事的人,擠進去一看,感覺很好笑,原來是個門外漢在賣表,一塊金懷表。


    好東西,商店裏的朝奉識貨,開價便是1ooo塊大洋,賣者還嫌少,死活不肯,漫天要價,一定要2ooo洋錢,兩者相差一倍,過於懸殊,談不攏。


    朝奉說:“抱歉,這個價我實在做不了主,隻能寄售,本店收7%的傭金。”


    內行人知曉:凡是寄售商店,現價收買越低越好,這樣才有賺頭;如果是寄售的話,則價錢越高抽頭越豐利。而賣者不管現賣還是寄售,自然希望是高價,若能當場成交得現金最好,當然高得離譜沒人要也是白搭。


    兩下裏扯皮,唇槍舌劍,雙方不肯相讓。四周裏三層外三層的人,嘻嘻哈哈地等著看結果,誰都不肯走開。人越積越多,差點把櫃台擠翻。


    鮑母聽了一會知道了大概情形,擠到跟前說:“讓我開開眼,什麽表這麽值錢?太誇張了!勞力士也不過幾百塊大洋!”


    朝奉說:“老太太您想買嗎?”


    “本人正有此意!”


    難得有識貨的,朝奉雙手捧上:“好,您請看!小心拿好,別摔了!”


    她接過一看,果然是好貨色!沉甸甸的,金光閃閃,耀眼奪目,18世紀瑞士產的純金懷表!有了它,在大場麵亮相,身價百倍,就是癟三都當你是小開。


    心裏熱乎乎的,臉上不表露,嘴上也不言語,隻是微微地點了點頭。


    賣表人兜售:“老太太想買,現錢交易,隻要出186o塊,抽頭讓你得,如何?”


    鮑母這才看清賣表人是個瘦高個,秋末季節竟然戴了個大口罩,嘶啞的喉嚨仿佛患了重感冒。


    “不!2ooo大洋不是小數目,我寧可多出14o塊,你寄售我再買,免得買了假貨,上當無處喊冤。人家是吃這行飯的,不會看走眼。即使我買了塊大興表,回頭還能找他算賬!”


    轉身又對朝奉說:“老法師,我就信你一個人了!你若同他是聯當模子,騙老太婆,小心我拆了你的櫃台!”


    “老太太,哪能呢?”


    周圍瞧熱鬧的讚聲四起:“弗要看老太太嘎大年紀,sh灘“老克勒”,老巨!”


    “當然羅!儂曉得伊啥人?赫赫有名額神探鮑母,“巨”老得嚇煞人,騙伊?談也不要談!”


    既然老太婆一心想買,賣表的也就順水推舟,無非是少得14o塊錢而已!連忙答應:“好,寄售就寄售!”


    “既如此請登記您的姓名、地址,電話號碼,聯係方式!”


    “姓耶名和華,住在,住在江灣大八寺東瀛山莊……沒有直線電話怎麽辦?”


    “那就留下傳呼電話也行!”朝奉正要記錄。


    老太太忽然阻止:“慢,你叫什麽名字?說清楚!”


    “我叫耶和華呀!如假包換。不信你打開表蓋,上頭清清楚楚刻有我的名字!”


    鮑母開了懷表蓋,對朝奉說:“煩你拿個放大鏡給我!”仔細端詳之後,複把表蓋合上。衝著賣表人:“這表不是你的,你也不叫耶和華,老實說,這金表是從哪裏弄來的?”


    “胡說八道!我就是耶和華,祖傳的稀罕物,急等錢用才不得已割讓的,你不買拉倒,表還我!”


    老太太把表握在手心裏,攥得緊緊的,嗤之以鼻:“到警察局或巡捕房再還你!”回過頭來對一大群觀眾說道:“諸位,表蓋上刻的是“唯有耶和華最愛你”八個字。請問你們中間有沒有基督教徒啊?”


    “有,有!我就是!”好幾個人回答。


    “能不能告訴我,你們教中耶和華是誰啊?”


    三三兩兩答道:“基督教徒都稱耶穌是聖子,稱耶和華是聖父,認為耶穌是耶和華的兒子。他媽的!這個凱子算什麽東西,膽敢冒充聖父,褻瀆神靈,誹謗我基督教,把他抓起來!不把他米田共(糞)打出來,我就不是耶穌信徒!”人群中有人要打賣表的。


    他卻強詞奪理:“這都是神父騙人的鬼話你們也信,真正可笑至極!”


    鮑母連忙說:“可笑的是你,目不識丁的家夥!聖經中最有名的一節經文《約翰福音》第3章16節: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世人,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你這個猶大,胡說八道,太可惡了!”


    老太太一煽動,群情振奮,賣表人一時又成了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場麵太戲劇化了。


    “不要聽老太婆信口開河,同姓同名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跟你們什麽聖父渾身不搭界!”他急切分辨。


    老太太不慌不忙:“就算是這樣,百家姓裏有姓“耶”的嗎?據我所知,隻有北宋末年,北方契丹人有姓“耶律”的,後來建立大遼國;金代女真人多姓完顏,哪有姓“耶”的?信口開河!不但無恥,而且無知。同上帝一個姓名,不怕折了你的陽壽!”


    “他媽的,我姓啥叫啥關你鳥事?狗拿耗子!”


    “要麽你是日本人,姓狗屎都行!還有姓“我孫子”的,讓人笑掉大牙!但是你冒名頂替、招搖撞騙總是不行。說!你到底是什麽人?這塊表是哪裏來的?”


    “死老太婆,你找死!”賣表人不肯說出表的來曆,惱羞成怒,伸出長臂向老太太頭頂抓來。


    鮑母等的就是它,仗著藝高人膽大,猛地側過身,一招《金蟬脫殼》,二人貼近。她也伸出右手,一下子抓住他臉上的口罩,強行拽了下來,露出廬山真麵目,果然是在逃的通緝犯安騰盛!


    鮑母大喜:“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咱倆是死對頭,你銷贓我逛街,不期而遇,活該你倒黴,警察局走一趟吧!諸位,他就是通緝犯、殺人凶手!”


    日寇安藤盛在外灘花旗銀行槍殺兩名保安,大街小巷貼滿了懸賞他的布告,可以說家喻戶曉,人人皆知。頓時有人高喊:“抓住他,別讓跑了!”、“趕快報警呀!”一片嘩然。


    觀眾以為匪徒要逃走,不料他十分驍勇,張開瘦骨嶙峋的雙臂,兩手成啄,十指尖尖,猶如武俠小說中的“九陰白骨爪”,向著老太太頭頂抓去,看來他武功不弱。嘴裏還不住地大罵:“老子先斃了你這個死老太婆!”


    鮑母一反常態,不予交戰,轉身就逃,徑直往後門跑去,小拇指環起,放在嘴裏吹出刺耳的尖叫,似乎在信號。


    安藤盛人高腿長步子大,三、五步就攆上了,眼看十指戳就要觸及她後腦勺。說時遲那時快,斜刺裏飛過來一條黑影,前頭兩個爪子直接抓他的前胸。


    因為雙方度太快,來不及躲讓,狗爪築住了前襟他才看清是猛犬道格特,張開血盆大口,齜牙咧嘴地要吃人!不由得大吃一驚,識得這個畜生的厲害,乃兄安騰茂就是被他咬得遍體鱗傷,住了好多日子的醫院才得以痊愈的。


    他急切後退,兩下一用力,“嘶”的一聲,上衣的前襟被撕了一大塊,胸脯滲出幾道血印子,流血的倒是自己!嚇掉三魂七魄,背過身就逃,兔子是他孫子。


    再說神探鮑母,有靈犬及時出擊,擋在她與凶徒之間,自是毫無損,安然無恙。喚聲:“道格特,追!”


    剛要邁腿,冷不防與某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倒是十分關切:“老太太沒傷著吧?沒想到那個賣表人是通緝犯,窮凶極惡,險些出人命!”


    原來是舊貨店的朝奉!連忙說:“老法師,麻煩你按照這上頭的號碼,打電話給租界的湯姆探長,就說凶犯安藤盛已經露麵,我追下去了,要他立刻派人接應。拜托,拜托!”說著遞給他一張名片。


    一人一狗穿過人群,出了正門,來到霞飛路上,一眼看見安藤盛飛快地越過馬路,到了對麵有軌電車站頭,上了電車,叮叮當當地向東而去。


    鮑母心想,隻要沒有把你跟丟,有軌電車算什麽?比腳踏車快不了多少,到了八仙橋轉彎處,定然追上。看你再往哪裏逃?


    有軌電車,顧名思義,行駛在馬路中間的兩排鐵軌上。車身墨綠色的,分主車、拖車兩節,車頂上有獨根電杆(俗塵小辮子),駕駛員站著開車,麵前一個無極變電控箱,腳底下一個踩鈴。度不快,“叮叮當當”倒是很鬧猛


    於是霞飛路上出現難得一見的場景:一輛有軌電車在前麵開道,後麵一個花白頭髪的老太太騎腳踏車在後麵追,一路大喊大叫:“停車,停車!捉壞人、抓強盜,行人讓路,車輛讓道!”無獨有偶,還有條大狗在馬路上飛奔追趕,場麵十分火爆。


    可惜那時候玩照相機的人太少,錄像機更不談,不然拍攝下來定是珍貴史料!


    本來鮑母心想用不著多長時間就能追上,因為這一路有英士路、白來尼蒙馬浪路兩條小四岔路口,前麵就是葛羅路站,算什麽也會慢下來。


    哪知電車轟轟隆隆一路猛開,連站都不停。老太太知道車被劫持了!


    讓她猜對了,安藤盛手持一柄尖刀,站在司機身後,逼著他快行駛,不然就殺了他。


    駛過葛羅路站,車上的乘客下不去,站頭上的人上不來,底下吵吵嚷嚷、罵罵咧咧,不曉得生了什麽事?隻有電車裏的人不敢有怒言,深怕他動手殺人。


    眼看要到八仙橋街,司機本能地降低度,嘴裏結結巴巴地:“先、先、先生,這裏連續兩,兩個轉彎,快了要翻,翻車,不是我存心的!”這才讓後麵的一人一狗喘口氣。


    電車由北諸家橋拐彎駛上公館馬路,闖紅燈硬穿xz路,到了大西路,終於停了。因為追上前頭一輛電車,尾相接,無路可走!


    向後瞧,鮑母和猛犬道格特也已經趕到,身後大批市民蜂擁而來,一場大圍剿即將開始。


    好個安藤盛!從車窗爬上車頂,借著路旁商店懸掛著的廣告旗,手腳並用,輕而易舉地攀到屋頂,鮑母隻有乾瞪眼的份!


    雖說湯姆探長率探員、巡捕趕到,還是晚了一步,空放幾槍也不管用,眼睜睜地看著他從高處逃走,無可奈何。


    鮑母則把案情的大概告訴他,一摸門襟口袋,哪知空空如也,金表不翼而飛。失聲驚叫:“不好,金表不見了!”


    這一下把她嚇得不輕,畢竟價值2ooo塊大洋的寶貨,那年頭一頭牛也不過三、四拾塊洋錢!


    按理說這塊表應當上交租界警方處理,歸還受害者才是!雖說經她偵破,金表方能從劫匪手裏奪回,但是又從她手中遺失,這是很不應該的;何況她一心想買這塊表,就有故意獨吞的嫌疑了。說句不好聽的,跳進黃河洗不清!


    湯姆探長見她一副焦急的樣子,連忙安慰:“鮑神探,難道我們還不知道您老的為人麽?不用心急,慢慢地找,或許一路緊追,失落在道上也說不定。您先回府,我還要到舊貨商店去見那位朝奉落口供,不然不好結案。至於捉拿凶手、劫匪也是我們接下來的頭等大事,辛苦您了!或許還會有疑難雜症再來請教。回見,您呢!”


    英國人說得非常客氣,不過也一下子提醒了她。那位眯著老鼠眼、兩撇八字胡的老法師曾經和她在店中撞了個滿懷,也仿佛感覺到衣襟下擺有過異樣,難道,難道是他搞的鬼?抓安騰盛的當時,把手中的金表順勢放在口袋裏,被他上了眼不成?回想起來極有可能。


    一般來說,車子騎得再快,口袋裏的東西也不會自動跳出來,從來沒有過呀!但是金表得而複失這是不爭的事實。


    於是偃旗息鼓收兵回營,大西路離家近在咫尺,朝前走拐個彎就到了。


    家裏的飯菜已經擺上桌,就等她動筷子。星期天,李忠夫婦倆也在。


    道格特進門先到儲藏室,叼了一瓶“女兒紅”放在桌上,然後蹲到它的座位下等吃的。


    眾人大樂又一驚,為什麽呢?老太太有個很獨特的習性,凡是心中不快或是有一時解不開的難題必要喝黃酒,不僅借酒澆愁,還能慢慢地理出頭緒,撥開烏雲見太陽。這是她多年來的老規矩,連狗都曉得了。


    李忠連忙討好:“今朝我陪阿媽娘吃黃酒,秋冬活血,賽過進補!”


    家宴蠻豐盛的,一家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酒過三巡,鮑玉剛先問起今天老娘有什麽不順心的事。


    “別提了,終日打雁,今天被雁啄瞎了眼睛!”


    諸人大吃一驚,老人家從來沒有失過手,今日何出此言?


    老太太一麵品酒,一麵把上午生的事敘述一遍。眾人聽了不敢置喙,先聽聽她是怎麽想的?


    “我不認為是騎車顛落的,十有**是被朝奉妙手空空竊去,sh灘能人不少啊,想不到今天我也走了麥城!”說罷自嘲地乾笑幾聲。


    “迪額就叫“老巨失撇”!嘸沒啥,弗懊惱,氣壞身子弗格算,算我額,大不了陪一隻把伊啦!”


    鮑律師說:“兄弟儂弗要“淘糨糊”好伐?既然老娘確定是迪額朝奉偷額。哪能叫依嘔出來是真額!”


    “阿哥啊,嘸沒嘎便當額!老癟三偷了去,再要依吐出來,難額!”


    “閣牢要想辦法!老娘,儂有啥主意?”


    “小胖有這份孝心,我深感慰藉。玉剛說得也沒錯,是要像個法子叫他自動交出來!”


    她媳婦吳惠蘭與丫頭相視一眼,喜不自禁:“這麽說,娘已經有章程了?”


    “有倒是有了,不過先要搞清楚他是見財起意呢還是別有所圖?如果僅僅是貪財,隻好從他手裏再買過來繳公,花錢消災,破個財吧!”


    “哦!”


    “哦!”


    “嘸沒問題,小意思!”又是李忠說的。


    丫頭一直沒開口,衝出一句:“娘,別有所圖是什麽意思?”


    “那就要徹底查一查他與安藤弟兄是什麽關係?如果是同夥,一搭一檔,倒要好好地核計核計,想辦法將其一網打盡,再起贓物。隻是剛休閑幾天又要忙了。”


    她媳婦說:“娘,這就叫能者多勞!”


    “什麽能者多勞?勞碌命!不過這番明察暗訪,我均不能拋頭露麵,免得打草驚蛇。要勞動你們幾個費心了!”


    “娘說的哪裏話來?我們能有機會效勞求之不得。再說這件事您老親自出馬豈不是殺雞用牛刀!兒子我一準把它辦得妥妥的!”


    “就是講!我請周老板動用幫裏額弟兄側麵摸摸底,一定來山!”


    “喂喂喂,你不要大張旗鼓的,暗地裏,悄悄的,懂不懂?”丫頭不放心地叮囑李忠。


    “妹子提醒的是!千萬不可打草驚蛇,把他惹急了毀壞證據,倒適得其反。再說還要防尼娜大嬸走漏風聲,她人倒是熱心腸,就是胸無城府,心裏頭藏不住一件事、一句話,sh人說“大喇叭”……哎哎哎,你們豎起耳朵聽的哪一家?趕緊吃了飯上樓給我寫作業去!”吳慧蘭把兒子、閨女都趕走,小心翼翼的樣子引得他人大笑。


    幾個小輩都問計將安出。


    她交待由鮑玉剛暗中調查朝奉的背景,同時李忠通過周老板動用幫會力量監視他是否有意賣表,雙管齊下。


    鮑大律師,在法律界呼風喚雨,人頭熟路子寬,辦事大刀闊斧,雷厲風行,不到三天就把他的底摸得一清二楚。


    李忠那裏還沒有結果,又生一件蹊蹺事。外來的報販,主要是靜安寺一帶的,蜂擁而至到八仙橋地段來搶地盤,報童滿天飛。這有違行規,屬於“不上路”行為。


    “入侵者”一路吆喝:“新聞、新聞,啊要看神探鮑母舊貨店智識強盜,來三!銀行劫匪大西路逃之夭夭,汙煞!賣報、賣報!”有人借機製造聲勢,甚囂塵上,矛頭明顯地有所指,公開挑戰!


    更蹊蹺的是,買報的竟然是當地的報童,外來的報紙來一張買一張,全部收購,直到市麵上告罄。顯然有大老板如數吃進!


    這位“老板”就是“鮑母偵探事務所”身懷六甲的鮑丫頭,妊娠期間行動不便,修養保胎,於是忙裏偷閑,組織了一支報童隊伍,清一色窮人家的男孩,有的還是孤兒。經濟上時常給予幫助,問寒問暖,時間一長就建立良好的關係和牢不可破的友情。


    丫頭一見情況特殊,當機立斷,一麵全數收購小報,一麵告知鮑母。


    老太太聽了冷冷一笑:“看來他的確不是善類,偷金表是有的放矢,不光是謀財那麽簡單。既然叫陣,我接他的招就是!”關照丫頭如此如此。


    於是出現了奇怪的一幕。


    外來報童賣完他們帶來的報紙,非但沒有遭到當地報童的齟齬,反而請他們在路邊攤吃陽春麵、豬頭肉,和雇他們來賣報的陌生人如同一轍,先前吃的是大餅、油條、粢飯糕。


    既然是同行的小朋友好意想請,要問個為什麽?不得不竹筒裏倒豆子,回答得清清爽爽,不然就太對不住人家了。


    小報童把打聽到的情況詳細地報告給鮑姨,李忠的人找到“申城晚報”總編,才得知是“小道新聞”專欄編輯的佳作。


    這件突事件本來就很突然,無人預測得到,就連警察局和巡捕房也都蒙在鼓裏,更不要說賣表人是在逃的凶犯!大量的信息是從哪裏泄露的呢?其中謎團、疑點重重,除了鮑母之外,隻有一個人清楚,就是那位朝奉。


    小報編輯又矢口不言信息的來源,說這是屬於行業秘密,對任何人無可奉告。


    於是李忠秉承嶽母的指示,請周老板幫忙,利用特殊的手段,從那位編輯的嘴裏掏出事情的來龍去脈,這件事屬於幫會的秘密。


    鮑母也親自出馬,安排金鉤吊鼇魚,捉拿凶手安藤盛,既還自我清白,更是珍惜羽毛。


    時隔不久,每年一度的申城秋冬季大拍賣隆重開幕。由於規模大於以往任何一場,單家拍賣行無力承擔,便數家聯合,借座西郊度假村多功能廳共同舉行。


    主辦方邀請各路鑒賞家、專業人士,包括有名的寄售商店朝奉、sh灘稱老克拉的,其中就有霞飛路舊貨商店的那一位。


    拍賣的程序也是別出心裁,不是收藏者委托拍賣行起價競爭拍賣,而是由主人捧著寶貝先上台,請專家鑒定真偽,給出參考價。他(她)們斟酌之後自行決定起拍價,最高價格封頂,以三倍始價為限,不至於似脫韁野馬,一路狂奔,不好收場,合情合理。


    拍賣品有青銅器、瓷器、法蘭、名人字畫,齊白石、張大千的各有一幅,最值錢的是明代董其昌的山水畫,拍賣次序由抽簽決定。


    尤以拍賣場所,一改昔日競拍者排排坐的老麵孔,改為三、四個人團作一張小方桌,麵對拍賣台,每人一壺茶,幾碟小點心,瀟灑休閑競拍。


    其中就有神探鮑母,她對這一行不精,也無熟識的朋友,隻認得霞飛路舊貨商店的朝奉,就邀他同坐一桌。


    旁觀者就在看台上伸長脖子瞧熱鬧,氣氛十分熱烈,好似“臨潼闘寶”。


    全場拍賣順利,基本上都成交,皆大歡喜。最後,主持人宣布,1ast一件拍賣品是18世紀末手工打造的純金懷表,稀世珍寶,極有收藏價值雲雲。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神經繃緊,翹以待,欲見識這是一塊什麽樣的寶貨?


    鮑母手戴一副潔白的手套,捧著一個錦盒,笑吟吟地站起,正要往台上走去,冷不防爆出一聲嗬斥:“不行,這塊表不能拍賣!它是一個多月前外灘花旗銀行被劫的贓物,應該交給租界巡捕房管理,請持表人交出來!”


    話未說完,又有一人暴喝:“這塊表的主人已經在本警察局登記,應該由我們代為保管,通知失者前來認領。閣下豈不是多此一舉嗎?”


    眾人一看,原來是湯姆探長和羅警官。


    鮑母聽了,連忙坐下,把錦盒往朝奉手裏一塞:“請代為保管片刻!”轉身對先後二人說道:“您二位也不是金表的持有者,不覺得越俎代庖嗎?”


    二人齊聲說道:“您也不是寶物的主人,怎麽可以自說自話地把表拍賣呢?不怕擔嫌疑嗎?”


    “我賣表自然另有所圖,恕我不交出來,除非金表的主人真正出現!”


    正說著又有一人挺身而出,朗聲說道:“我才是金表的主人,跟了我五十多年,任何人不得占為己有!”此人是個外國女人,一頭金,白質的皮膚,一身得體的衣裝,顯示出十足貴婦人氣質,眾人不由得對她刮目相看。


    鮑母還是不信,冷冷地說:“我憑什麽相信你呢?”


    “我能完完整整說出表的來曆,還可以出具擁有金表的證據。你可以檢驗,看我所說的是否真實!”


    警方同聲附和:“好,既然說她是金表真正的主人,不妨暫且相信她。我倆一同與老太太檢驗真假,如若不是,定然不會繞她!”台下觀眾也異口同聲地說好。


    鮑母不得不答應,眾口難平嘛!於是對朝奉說:“楊龍海先生請把金表打開給他們看吧!”


    此話一說,眾人不覺什麽,朝奉臉色嚇得煞白,剛才眾目睽睽之下,鮑母交給他錦盒時,未加思索,順手接了過來,金表明明就在自己身上,寸步不離,她哪來的表啊鍾的?分明是幾個人共同演戲,合謀套他,看來他們把他摸透了,連自己姓什麽叫什麽都知道。 中


    暗中打開錦盒一看,果然不出所料,八枚銅板摞成一疊,份量跟懷表差不多。既然替她保管,就得原璧歸趙,把金表交出去。


    楊龍海萬萬沒有想到鮑母在廣庭大眾之下使了一招“空城計”,生生地賺了他,逼他把金表歸還,否則就是他暗地裏調了包。


    此時他進退兩難,頭上汗如雨下,如坐針氈。交出去,自然不死心,夢想成泡影,鮑母也不肯繞過他,麻煩有得大了;不交出去,洋人和中國探長哪一個也不會放過他,弄得不好還會吃官司。此時覺得後怕了!


    再一想,寧可惱了民不可得罪官,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笑嗬嗬地把表呈上去。


    這件寶貝,來路貨,世界名表,又是上世紀的古董,幾位鑒賞家都是國產的“老客勒”,也說不出所以然,乾脆請金表的擁有者自我介紹。


    哪曉得那位洋太太把頭上的髪套除去,“咯咯咯”地大笑起來:“我也是個大興貨,金懷表真正的主人是這位行動不便的俄國老太太,諸位請看!說著把身後一位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推出來。


    鮑母這才想起,那日在外灘花旗銀行裏確實見到有位老嫗,坐在輪椅上哆哆嗦嗦不情願地把財物交到女賊的手上,當時還很氣忿呢!


    湯姆探長笑著說:“尼娜,你搞什麽鬼?”


    “怎麽這樣說話呢!我可是花了大力氣才把這位俄國老太太找到的。她原本住在哈爾濱,這幾年才來申城的,sh話聽得懂不會說。我就勉為其難,充當一回翻譯!”於是尼娜成了傳聲筒。


    俄國老太全名弗拉基米爾·伊莉娜,這塊金表是他過世的先生,五十多年前親手送給她的定情物,表的內殼最底下有Влaдn?mnp(弗拉基米爾)的字樣,因為字小,不引人注目,往往隻看到“唯有耶和華最愛你”幾個字。


    果然在放大鏡下,一目了然,金表確是俄國老太的,物歸原主。最後一件拍賣品流產,當日拍賣會就此結束。


    人群三三兩兩地走散,邀請來的各路鑒賞家、專業人士、拍賣行的朝奉也6續退場。楊龍海正要離開,鮑母一把拉住:“你不能走!”


    “笑話,我為什麽不能走?我不願同你有任何瓜葛!”


    “瓜葛已經存在了,是你自找的!正所謂剪不斷理還亂,楊先生,你我心照不宣。既來之則安之吧!”


    “我抗議,你有什麽權利限製人身自由?”他吹胡子瞪眼的。


    “啪”的一下,湯姆探長拍桌子了:“就憑你是在逃殺人犯安騰盛的同夥,理由還不夠嗎?”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是一丘之貉,聯手欺負我這個老實人!”楊朝奉氣呼呼的。


    羅警官走過來,按著他肩膀:“坐下,坐下!說這話也不覺臉紅,三隻手也成了老實人,天下還有公理嗎?”


    “信口開河,證據呢?


    “別急,證據有的是,馬上就拿給你看!”


    “你們是吃這行飯的,偽造個證據還不是小菜一碟!”


    “這話就說錯了!證據是你送到我家門口,消息滿天飛。一心想把我整垮,我招你惹你了?你看看這張小報,是你編撰材料,買通申城晚報的“小道新聞”專欄編輯,盡其醜化之能事,自以為得逞。其實大錯特錯,許多外人不知情的信息,你從哪裏來的?若不是和安藤盛沆瀣一氣,又怎麽會知道得如此詳細呢?”


    “就拿這塊金懷表來說,人人知道在我身上,可是被你撞了之後就不翼而飛,本來我還不敢斷定就是你偷的。可是小報上卻流傳金表又被我丟失了,說得有鼻子有眼的,豈不是不打自招嗎?你說得沒錯,聯手合謀再從你手上騙回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可以嗎?”


    “金表被你奪走,算我無能,中了你的奸計,認栽!但是指責我跟安藤盛是一夥,缺乏依據,我拒不承認!”


    “我有說過你們是同夥嗎?這是你心虛,自己說的哦!我隻是說你與他是“沆”和“瀣”,兩人連成一氣,典故出自唐朝。哎呀,說了你也不懂!比喻臭味相投的人結合在一起。”


    “說我與日本人臭味相投,又有什麽根據啊?”


    “你這人真是三斤半的鴨子四斤半的嘴,老得很。非得把你駁得體無完膚才認賬!”


    “你原名楊龍瀛,生在、長在東北哈爾濱,父親在偽滿洲國警察廳任職,後來又投靠了汪精衛,十足的漢奸,日本投降後被國府鎮壓。全家顛沛流離,你隻身來到sh,才改名楊龍海的。沒錯吧?”


    “鑒於你是親日的漢奸世家,聽說安藤盛是在逃的日本鬼子,於是千方百計地掩護、保護、維護他,倒過頭來找我的茬,你屁股坐在哪條板凳上啊?”


    楊龍海的根底被揭穿,頓時耷拉下腦袋,無言以對。好一會才慢慢抬起頭來:“說罷!你想把我怎麽樣?”


    “這就不是我的事了,有話你跟他們去說,你若不施展妙手空空竊走金表,我才懶得和你打交道呢!既然金表已經物歸原主,沒有我的事了。回見,二位!”


    羅警官也站起身欲走,指責楊龍海:“你這個家夥實在是蠢到家了!自己一屁股的屎還不夾著尾巴做人,懷表值錢還是命要緊?惹鮑神探,自尋死路!”


    回頭又對湯姆探長說:“案件生在你的轄區,本人不插手,我也走了,有事再聯絡!”


    洋人把楊朝奉押走。


    這裏是李忠的地盤,自然先把她接回辦公室,然後再派車送她回去。


    哪知進了辦公室,尼娜和那個名叫弗拉基米爾·伊莉娜的俄國老太太也在。


    “怎麽!金表到手還不走?”鮑母覺得很奇怪。


    李忠接茬:“尼娜大嬸說,這位老太太有大事求您,特地來找我幫忙引見的。”


    “哦,剛才洋人探長和中國警方官員都在,為何不向他們說呢?找我這個私家偵探,豈不是舍近求遠嗎?”


    尼娜說:“俄國老太的意思,這件事隻能和您一個人說,不能公開。”


    “為什麽?”


    尼娜和老人輕聲嘀咕了幾句,然後又說:“事關重大,今天晚上我同她來貴府密談,把重要的材料帶來,無論如何要請您幫這個忙,也是告慰她在九泉之下的老先生!”


    說得如此鄭重其事,還神神秘秘的,她倒不好意思推托了。


    初冬的夜晚天暗得早,6點鍾已經是漆黑一片了。


    尼娜的奧斯汀小汽車在院門外按響了喇叭,家裏還沒吃晚飯呢!她攙扶下伊莉娜走進別墅。


    正在廚房裏弄晚餐的母女倆隻好偃旗息鼓,先接待這位晚上早早就要睡覺的委托人。


    老太太連連道歉,然後直奔主題。由於年紀大了,說話不暢,仍然由尼娜翻譯。


    第一句話就使三人大吃一驚,金表有兩塊,這塊是母的,還有一塊公的,也就是她先生身前佩戴的。


    她們原本住在hlj的哈爾濱,老先生名叫弗拉基米爾·尤裏(Влaдn?mnpЮpnn)是東北大學化學係的外籍教授,德高望重,桃李滿天下。膝下卻無子嗣,也無財產,唯有一對價值連城的金懷表,似其為生命一般。


    夫妻倆也是虔誠的基督教徒,星期天總是到冰城著名的聖索菲亞教堂做禮拜,尤裏還兼職教堂中的牧師。


    老先生廣交朋友,大有孟嚐之風,其中有兩位教友,小林兵事和楊結成。


    這二人在警察廳供職,一個小鬼子一個大漢奸,實屬交友不慎。


    小林看中他的金懷表,三番五次托楊結成要他割讓,老先生始終不肯。日長時久,終於到了雙方撕破臉的地步。


    尤裏明知日本人絕不會善罷甘休,名槍豪奪慣了的,出錢買他的已經是天大的麵子了!出於防範,他利用職務之便,將金表藏在教堂一處極為隱蔽的地方。把秘密寫在一張紙上,裝在信封裏,親手交給老伴。


    伊莉娜還未來得及看,憲兵司令部就來了一隊日本鬼子到家裏抓人,說尤裏是俄國間諜,不由分說五花大綁地帶走。臨走時老先生撂下一句話:“金表永不會停!”


    不一會楊結成父子率警察來抄家,翻箱倒櫃地搜查那塊金表,結果無功而返。幸好他們不知道伊莉娜還有一塊母表,不然也會被搶了去。


    但是那封信還是被他覺了,老太太高呼救命,街坊四鄰及時過來救援,現兩下正在死命搶奪,最後各撕一半在手。


    鑒於尤裏老倆口在當地甚有名望,楊結成不敢胡來,才悻悻然地走了,他兒子走的時候還踢了她一腳。


    這一來,哈爾濱她是待不下去了,日寇還會來找她的麻煩,便由她的學生把老太太輾轉到了sh,尤裏也從此杳無音信,十有**不在人世了。


    整個過程鬼子小林是主凶,日本投降後,他不知去向,可能回國了,也可能死了。


    楊結成是幫凶,後來以漢奸罪被槍斃。踢她一腳的兒子今天被伊莉娜認出來了,他就是霞飛路舊貨商店的朝奉楊龍海!


    這段金懷表的恩斷情仇,既是一場血淋淋的故事,也是日本鬼子殘暴貪婪的罪行。正應了中國古代流傳至今的成語: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鮑母動容地問道:“您老人家確認楊龍海就是當年踢你一腳、楊結成的兒子?”


    “絕對錯不了,即使燒成灰我也認識他!”


    “好,有您這句話就成!這一來楊朝奉蓄意偷這塊表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既有階級仇恨又有曆史根源。”


    伊莉娜把半截信交給她,紙上寫著四排中文數字,其他什麽也沒有。


    6萬壹仟3佰壹拾2


    壹仟3佰伍拾伍


    肆萬伍仟柒佰6拾3


    伍萬肆仟3佰2拾壹


    粗看好像是一筆賬目,其數字還鄭重其事地一律大寫,從紙張撕裂的短紋來看,還有右半張。單從字麵上去揣摩,哪裏看得出什麽名堂?鮑母搖搖頭:“缺少另一半,不知東南西北,形同一張廢紙!”


    俄國老太太也讚同:“可不是嗎?簡直是天書,怎麽也弄不明白。”


    “問題就在於這張秘密圖紙的右半截被楊結成搶去,占為己有。如今極有可能在他兒子楊龍海的手上,單木不成林,要找到金表難度極大!”


    “姓楊的賊怎麽會交出來呀?現在又被湯姆探長抓走了,聯合租界警方還不判他個十年八年的!總不見得我們去探監向他討吧?”尼娜有些擔心。


    “才不會呢!租界要的是元凶安藤盛,金表不金表跟他們毫不相亁,說不定會把他放了,逼著他去找出潛逃的凶手,坐享其成不勞而獲,豈不更好?”


    二人想想也有可能。


    尼娜搖頭:“這件事難道就罷了不成?我卻不死心。”


    鮑母麵有難色:“問題在於哈爾濱遠在東三省的最北麵,相隔數千裏之遙,雖說有圖紙,不能現場勘察,也是枉然!再說一人藏的東西一百個人難找,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當然,死馬當作活馬醫,苦苦找尋,或許能現端倪,也未可知。”


    “著哇,我就是這個意思!老師,要不我們去趟哈爾濱?鬆花江上滑冰,黑龍江畔喝西北風吃冰棍,爽!”


    “你怎麽像個孩子似的異想天開?我們去尋寶的,不是遊山玩水!再說這把老骨頭江上溜冰,不怕摔折了?”


    “鮑神探,才不會呢!膽子小可以坐爬犁,各式各樣的冰上活動多得去了。冬天來臨,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北國風光令人神往,對於南方人來說一生難得。”


    “您如果肯去,住的不用擔心,我家一幢西班牙式的小洋房,兩個人住很溫馨,其餘一切我的學生會照應你們。找到找不到我都會很好地感謝您,尤裏不在了,唯有那塊表是他的身影和靈魂,見到它如見親人……”說著嚶嚶哭泣起來。


    鮑母見他哭得可憐,心中不忍:“這事我得跟家人商量商量,眼看丫頭就要分娩,事情一大堆,走不開啊!難,難,難!”一連三個難。


    一直沒開口的丫頭說:“娘,你就同尼娜放心地去哈爾濱幫助伊莉娜尋寶吧,有嫂子照顧我,沒事的!李忠說他會請個娘姨照顧我坐月子,已經在物色了。”


    “不行、不行,外人哪有自家人靠得住?這件事得從長計議!”她既然這麽說,其他人就不好插嘴了。


    十天過後,sh火車站。


    開往東北三棵樹的直快馬上就要開車了,月台上送行的人群中,有鮑玉剛、李忠,還有尼娜的先生英國佬,正熱情地揮手,同鮑母、尼娜道別,祝他們一路順風。


    三棵樹在哈爾濱的近郊,距sh24oo公裏,火車要開兩天一夜,夠遠的。


    軟臥車廂裏,尼娜看老太太在閉目養神,隻好獨自扒在窗口,眺望窗外轉瞬即逝的景色。心想到底年紀大了,一大早就昏昏沉沉地思睡,夜裏怎麽睡得著?


    才不是呢!老太太沉浸在前幾日的往事中,嘴角還露出一絲笑容。這些日子裏變化太大了!


    同樣的雨天夜晚,天上還飄著零星的雪花,申城難得的大冷天。


    不之客、李忠的父親又來敲律師事務所的門,鮑玉剛激動得一把抱住他:“李叔叔,您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可把我想死了,那天沒見著您,不知道有多後悔!娘,您快來,看看誰來了?這位是……”驀地覺他身後還有一位中年婦女。


    “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的小姨子,李忠媽媽的親妹妹……”


    說著鮑母出來了,連忙讓坐,少不了寒暄一陣,媳婦吳慧蘭端茶、削蘋果,招待客人。


    老李取過水果刀,拿起桌上的毛巾,合在一起,神秘地說:“他回來了!還帶回一張大別山抗日根據地頒給您的獎狀,感謝你為災區老百姓所做的貢獻。老大姐,光榮啊!就連我這個親家,也感到無比的自豪。”


    鮑母接過獎狀,熱淚盈眶,連說:“應該的,應該的!多謝人民政府對我的鼓勵和器重!”


    “哎呀呀,娘滿嘴的新名詞,哪裏學來的?”吳慧蘭大呼小叫。


    “輕點聲,是丫頭教我的!”


    “沒錯,丫頭一直是地下黨的展對象,而您是我們的基本群眾,都是一家人!”


    哈哈哈哈……


    正事談完了說家事。


    “據交通站的同誌說,您有事找我,請講!”於是神探便把丫頭即將分娩,她又要去哈爾濱辦事,分不開身而犯愁的事說了。言下之意是不是請李忠的媽媽-雙槍李大姐來申城當幾個月娘姨?sh人叫“月嫂”的,自己的婆婆總比請來的娘姨體貼呀!”


    “您老的話沒錯,但是李忠媽工作繁重,幾百人遊擊隊的政委哪走得開啊?於是把她妹妹請來幫忙,也就是李忠的姨娘,sh人叫阿姨。諾諾諾,就是她李二姐,川沙吳路鎮的堡壘戶群眾。”


    於是相互見了麵,雙方不謀而合,皆大歡喜。當晚就把她送到丫頭那裏。


    不僅如此,去哈爾濱尋寶的事也得到老李的支持,說是他可以聯絡那裏的地下黨,必要時給予協助。這下她心裏有了底,當然要瞞著尼娜。


    第二天傍晚,火車正點到達目的地。伊莉娜的學生、一個東北少婦手捧一束寒梅在出口處向著二人打招呼。


    尼娜先到貨運處把牧羊犬領出來,它是用打行李托運的方式,安置在貨運車廂裏同來的。一者它長時間離開主人會吵會鬧,弄得家裏六神不安;二者出外辦事它又是個很好的幫手,某些場合它比人還管用,少了它還真不行。


    再同這位北方大姐接洽,雙方確認無誤後,主人開車送她們到住處。


    小洋樓保護得很好,亁乾淨淨,一應俱全。二人一狗小住,沒得說。


    吃過晚飯,三人就在燈下商量明天去教堂的事。因為伊莉娜交代,她的學生仲美和是完全可以信賴的人,一直跟她學習聲樂的,關係很好,不用隱藏任何機密。


    她事先得到老師的來信,做好了一切準備。攤開教堂的平麵圖說:


    “哈爾濱聖索菲亞教堂始建於19o7年3月,原為沙俄東西伯利亞第四步兵師修建中東鐵路的隨軍教堂,全木結構,占地麵積為721平方公尺,平麵呈拉丁十字布局,是典型的拜占庭風格建築,主穹頂的鍾樓上有俄羅斯傳統的“帳篷頂”,俗稱“洋蔥頭”造型。”


    “無論遠眺還是近觀,氣勢恢弘,精美絕倫,名聞遐邇,明天去看了就知道它的魅力所在。”


    次日,仲美和領著兩人去聖索菲亞教堂,離住處不遠,在城裏熱鬧的中心地帶。老遠就望見高聳的尖頂在初陽的照射下,閃閃光,很雄偉。


    教堂四周有圍牆,走進正門站在廣場上瞻仰大教堂:牆體全部采用清水紅磚,頂部是巨大飽滿的洋蔥頭穹頂,統率著四翼大小不同的帳篷頂,形成主從式的布局,強烈的拜占庭建築風格使得遊客讚不絕口。


    教堂內部並不很寬敞,早晨正在做彌撒的東正教教友把殿堂擠得滿滿當當。神父手捧聖經領著教眾齊聲朗讀經文,琅琅上口,動聽悅耳。


    三人不敢打攪,裝作遲到的教友在一邊旁聽,等到早課結束後,鍾樓上敲響“叮叮當當”的鍾聲,人群6續散去,才有暇觀察整座殿堂。


    聖殿裏有四層樓,樓層之間有樓梯相連,緊貼牆壁,前後左右有四個門出入,周圍無數塊彩窗玻璃,上頭聖圖、聖像五花八門,光怪6離,身臨其境猶如在夢境裏一般。


    迷宮似的教堂內,金表藏在何處隻有上帝才知道!


    至於秘密圖紙上的34個大寫數目字,可以說跟教堂內的結構風馬牛不相及。


    三人找尋了一個上午,沒有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下午繼續,接連三天,每個角落裏都找遍了,除了挖牆掘地,結果是無功而返。


    尼娜先泄氣,認為找到金懷表根本不可能。不如在哈爾濱玩上個三兩天,領略北國風光、風土人情,也不枉來了一趟黑龍江。伊莉娜那裏由她去說,三人盡力了,找不到也沒有辦法。


    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鮑母隻好應允。


    九曲十八彎的鬆花江流經哈爾濱城裏,當地人稱其為“母親河”,兩岸風景變幻無窮。尤其到了冬天,江麵上到處是冰碴兒,難得有大麵積的冰凍,今年天氣冷得早凍得蠍虎,靠近上遊的地方,江麵上竟然有人滑冰了。


    尼娜她們也趕上趟,欣然出遊。仲美和為了安全起見,還把他先生邀了來。


    一行四個人來到鬆花江畔,隻見封了凍的江麵上已經有好些人在活動。


    三三兩兩在冰上行走,歪歪扭扭,磕磕碰碰,摔倒了仰天大笑,歡歡喜喜;不少滑冰初學者一副認真不怕摔的勁兒感染了許多人,壯著膽子欲欲試試;高手腳下穿著冰鞋、背著雙手在冰麵上穿梭,姿態美極了,瀟灑得令人羨慕。仲美和同他先生就屬於這類人。


    鮑母師徒是大姑娘坐轎子-頭一回,不敢玩大的,隻得老老實實坐爬犁,就是狗拉的雪橇。這玩意也有趣,幾條大狗套著繩索在前麵飛奔,遊客坐在毛皮墊子上,下麵是厚厚的烏拉草,一點也不覺得冷。


    身旁載了好些冰茬,行進途中,不時地大把大把扔出去,小冰塊爭先恐後地前衝,滑得好遠好遠,能不欣喜若狂嗎?


    突然鮑母現前麵不遠處,仲美玲的丈夫同一個身穿皮大衣的男子並肩滑行。這人頭戴敞開帽簷的狐皮帽,就像一頭蹲著的大雕;臉上佩墨鏡戴口罩,非常神秘。從背影看去極像某個人!


    她一下子突奇想,把冰茬向那人拋去。幾團碎冰塊“嘩”地衝向他腳下的冰刀,猝不及防,踉蹌了幾下,終於摔倒。


    這人勃然大怒,摘下口罩罵罵咧咧:“誰啊?吃飽了撐的!害得老子摔個大跟頭……”一看鮑母正衝著他樂呢,趕緊爬起身就跑,一眨眼滑得無影無蹤。


    鮑母望著他遠去的身影,自言自語:“他終於露麵了!”


    上午滑冰,盡情玩耍。下午逛中央大街,全長145o公尺,寬21.34公尺,其中人行石路1o.8公尺寬,被譽稱“東北一街”,名聞遐邇。


    這條街涵括了西方建築史上最有影響的四大建築流派:有文藝複興、巴洛克、折衷主義及多種風格的建築,體現了西方建築藝術的精華,五步一典,十步一觀,使中央大街成為一條建築的藝術長廊。


    鮑母學問頗深,藝術細胞特濃,饒有興趣地遊覽參觀。尼娜則如願以償地吃到了名聞遐邇的馬疊爾冰棍,歡喜極了。


    晚上回到住處,老太太在床上碾轉反側,腦海中不住思考:如果說金表根本不可能找到,他又何必千裏迢迢來冰城尋寶呢?連敵方都不死心,己方更沒有理由放棄了!


    雖說三人在教堂內,像篦頭髪似地把上上下下篦了一遍,但是不得其門而入,猶如隔靴抓癢,南轅北轍,自然是水中撈月!


    問題究竟出在哪裏呢?逐一排查後,忽地覺悟了!三天來,盡在殿堂內四處找尋,室外卻沒有偵察過。但是偌大的廣場上何來的藏寶之所?猛地一拍腦袋,屋頂上還有個鍾樓,會不會……


    清晨,尼娜還在夢鄉裏,就被老師叫醒,叫她趕快通知美和,今天再去教堂,直接上屋頂的鍾樓。


    鍾樓在正門的頂部,從旁邊狹窄的樓梯上去。大廳內諸多教友做畢早課後,唱詩班、外來的嬤嬤們合唱,兩架風琴伴奏,抑揚頓挫,煞是好聽。


    三人顧不得欣賞,悄悄地上樓。


    到了第四層、也就是最高一層,有個暗閣,一個相貌不大端正的男子正在專注地用早餐,左手兩片吐司,右手用柄小刀切奶酪,塞在麵包中間。然後用毛巾把刀擦了擦,抓在手上衝著神探揚了揚,一邊大嚼奶酪嵌吐司:“好吃啊,好吃!”


    鮑母大吃一驚,萬萬想不到見了這個動作。是偶然還是有意?目瞪口呆,又轉而點頭微笑:“很好,很好!”尼娜和美和絲毫不覺,自然無動於衷。


    樓下早課結束,敲鍾人也用畢早餐,開始了他一天的工作-敲鍾。


    聖索菲亞大教堂的銅鍾不是常見的、碩大無比的單座鍾,而是7座響銅鑄製的樂鍾,個頭雖小,但恰好是7個音符。敲鍾人精神抖擻,手腳並用,敲打的鍾聲參差不齊、頻率不一,合起來卻十分悅耳,儼然是一樂曲,而且這樂曲還似乎十分熟悉,是一俄羅斯民歌。


    鮑母一下子來了靈感,說不定秘密圖紙上的34個中文大寫數字和這樂曲有關。對,絕對錯不了!


    看來這位敲鍾人不但訓練有素,而且還是位……她不敢往下想了,臨來時親家老李說過,他會請哈爾濱地下黨同誌給予協助,難道會是他!


    回到住所,她叫二人趕快去弄一份俄羅斯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歌譜,急等用。


    尼娜買來了,老太太已經把34個漢字換成了阿拉伯字母,正是61312


    1355


    45763


    54321


    她點頭晃腦地說:“這19個拉丁文字母其實是歌曲簡譜的一半,另一半應該是這樣,用中文大寫數字來表示自然是……我寫給你們看!”


    17326壹萬柒仟3佰216


    65436仟伍佰肆拾3


    76324柒萬6仟3佰2拾肆


    3263佰216


    老太太一氣嗬成,另外二人表現各有不同。尼娜豁然大悟:“合二為一就是完整的歌曲曲譜,它引導尋表人朝鍾樓去想,才是有的放矢!”


    仲美和更是歡呼雀躍:“原來機密在這裏邊,早知道……”連忙住嘴。


    尼娜瞪了她一眼:“你早知道又怎麽樣,去尋寶不成?還不曉得金表藏在哪裏呢?恐怕隻有老師一人心裏明白!”


    “是是是,神探鮑母嗎!普天下找不出第二個人,沒有案子她斷不了的!”她急忙掩飾過去。


    “哎呀呀,你就不要往我臉上貼金了!金表藏在哪裏我也說不準,下午再去一趟鍾樓,看個究竟!”


    二次登上鍾樓,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七口銅鍾。外形一模一樣,看不出有任何差別,興許鑄鍾時所用的材料配方不同,敲出來的聲音有所差別,赫然形成1、2、3、4、5、6、7七個音符,雖說不是那麽逼真,馬馬虎虎說得過去。再經有豐富經驗的敲鍾人組合敲打,還真像那麽回事!


    鮑母攀上爬下、東看西瞧,把七座銅鍾一一比對,甚至還拿放大鏡仔細觀察。最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原來藏在這裏,別出心裁,功夫還不小呢!”


    二人一聽喜不自禁,忙問:“老師已經看出端倪了?”


    “不錯,但是要取出來卻要大費周章,單憑我們三個女流之輩不行,至少還需三兩個身強力壯的男子漢!”


    尼娜說:“這件事有點難了,市場上挑兩個賣苦力的不難,難的是必須是根老底實的,最好是自己人,不然消息捅出去就麻煩了!”


    鮑母點點頭:“是這樣,這個敲鍾人老實巴交的,算一個,我來和他談談,請他幫幫忙,給他好處就是了。另外再找一兩個人,這事就托美和吧!”


    “敢情!舍近求遠不要,叫上我們那口子就行,讓他苦力出一點,問題準沒有!”


    “那好,就這麽辦!一些必要的工具就向那位敲鍾的大哥借。你們先行一步,在下邊等著,我與他商量商量!”


    又過了一天,上午,教堂裏做完彌散,鍾聲也響過了,三個女人又溜上屋頂,仲美和的丈夫已經在等著了。


    敲鍾人搬來四張橡木椅子,鮑母吩咐放在“1”音鍾的下方,再把事先準備好的一根粗聲係在鍾提上,穿過橫梁,自由端讓兩個男子漢拿著,等候令下。


    鍾提下方有個圓柱形的無縫鋼管,裏麵是兩個勾在一起的鐵鉤。


    老太太指著它說:“金表就藏在這裏邊!”


    “啊!這麽會在這,這,這裏邊?”三個人驚得瞠目結舌,語無倫次。隻有敲鍾人不明所以,乾瞪眼,不予置喙,仿佛跟他毫不相乾。


    “沒錯,就在裏麵!”神探顯得十分有把握。


    “老師,能不能說明白點,讓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也增長見識!”仲美和跟著尼娜也稱老師了。


    “有個秘密我沒有告訴你們,伊莉娜曾經對我說起:尤裏先生被帶走時撂下一句話,“金表永遠不會停”。這句話確實令人費解,鍾表走時靠的是條,藉條係統釋放出動能來啟動手表的計時功能,一天左右就上緊條,不然過36小時它就停了,這是起碼的常識,人人皆知。怎麽會不停地走下去呢?當時我也搞不明白。”


    “直到美和跟我說起她見過這塊表,是帶駝飛輪的全自動機械表。但是也必須常戴在手腕上,每日震動才行,脫下來1o小時不帶它也會停,也就是說睡覺也得戴!”


    “想到這,我終於斷定它一定和銅鍾連在一起。教堂每天做四回彌散,清晨夜晚、上午下午各一次,做完彌散就敲鍾,還不包括節日或臨時增加的。這樣就保證它不停地受震動,準確走時了!”


    她一口氣說完,尼娜帶頭鼓起掌來,美和倆口子也連聲說佩服。


    美和的丈夫問:“您怎麽確認金表就在“1”鍾的鍾提裏呢?”


    “這太簡單了!七口鍾裏邊唯有它的圓柱體鋼套最長,容積最大,否則無處放呀?”


    “哦!”


    “哦!”


    “廢話少說,立刻行動,你二人拉起繩索,把銅鍾抬高,拔去插銷,再慢慢地降低,擱在椅子上,卸掉鋼套,取出金表再裝上。快、快,動作迅點!”


    兩個男子把銅鍾拽上去了,尼娜上去拔插銷,到底是女人家,力氣小,怎麽也拔不動。


    焦急之時,鮑母衝著暗中說:“現在可以現身了!難道你不想得到金表嗎?”


    話音未落,暗處走出一個人來。大冷天還拿著一把鵝毛扇,裝模作樣,一搖二擺的,尖喉嚨奸笑:“嘿嘿嘿嘿,不出山人所料,神探一定有能耐把金懷表找到。可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還是為他人做嫁衣!”


    尼娜見是冤家對頭楊龍海,果然被老師言中,湯姆探長放了他,陰魂不散,一路跟蹤到哈爾濱,在聖索菲亞教堂樓頂上見麵,是巧合還是暗中有人通風報信?她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楊龍海笑嗬嗬地:“弟妹,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被稱作弟妹的仲美和驀地貼在尼娜身後,一把匕架在她脖頸:“不要亂動,不然殺了你!”形勢突變,洋女人乖乖地束手就擒,心裏終於明白,他們非但是一夥,而且楊龍海稱仲美和是弟妹,說明她老公和楊龍海是弟兄,真的假的?現在的人真不敢相信!


    楊龍海把鵝毛扇斜插在肩胛,拿起榔頭,隻一敲,插銷退掉,放下銅鍾。弟兄二人用扳手、鋼絲鉗、螺絲刀撬開鋼套,金表用絨布、棉花裹著,完好無損,“滴滴答答”還在走呢!


    奇怪的是,神探鮑母自始至終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忙碌著,直到把銅鍾原封不動地掛好,楊龍海趾高氣揚、滿麵春風地走到她麵前:“這下子你滿意了吧?”


    “當然滿意!沒有你弟兄二人出力,還有這位日本鬼子的弟妹通風報信,憑我一個老太婆和我的學生怎麽能把金表取出來呀?真的非常感謝你!”


    “這麽一說,你是故意把寶藏雙手奉上的羅?恬不知恥,笨蛋一個!上回設了一個圈套讓我鑽,八個銅板摞成一疊,皆因安藤盛冒充姓耶的引起,名為“八個耶摞”,罵我是笨蛋。今日原物奉還,一報還一報。老太婆,束手就擒吧!嘿嘿嘿嘿!”


    “哎呀呀,你還曉得老奶奶我罵你,孺子可教也!”


    “你就吹吧!還知道老娘是日本人?馬後炮!”


    你不是有雙截棍嗎?拿出來自己朝後腦勺敲兩下,敲出血來,我就放了你的洋學生!”


    鮑母冷冷一笑:“你算什麽東西?敢要挾我!上身長下身短,屁股望下墜的醜八怪,典型的日本女人,還敢冒充東北人。把自己的名字“仲上美和子”掐頭去尾,改成“仲美和”。說的什麽鳥國話?主賓謂的語法,顛三倒四。三句話一說就暴露出是東洋女倭寇!留你到現在,是讓你當個傳聲筒,引出正點子。你倒把自己當盤菜了!”


    “就算是那樣,但是金表落在我們手裏,你還落得個階下囚,神探一點也不神嘛!”她說罷得意忘形地大笑。


    “井底之蛙,給你塊顏料就想開染坊,死到臨頭還敢在我跟前肆無忌憚地耍嘴皮子!”說著把左手小指環在嘴裏,“噓”的一聲,突然飛將軍從天而降,一條猛犬的前爪築住仲美玲的雙肩,張開血盆大口,對準後腦勺就是一下。


    日本女人猝不及防,疼得她殺豬似地嚎叫起來:“死老太婆,心腸這麽狠!叫狗咬腦袋,我以為它隻會飽食終日、昏昏欲睡……”


    話未說完疼得天旋地轉,頓時昏倒。手裏的匕被尼娜奪過,甩手一個大耳光:“日本鬼子男男女女沒有一個好東西!”


    一個鍵盤不能同時打出兩個人的事。同一時刻敲鍾人也撲向仲美玲的老公、楊龍海的兄弟,手裏的繩子勒住他的頭頸,凶巴巴地:“反抗就是死!”


    真是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楊龍海還沒有緩過神來,鍾樓上的形勢來了個18o度的大轉彎!


    鮑母一把奪過他手中的金表,另一隻手不知何時多了一副雙截棍,在他眼前揚了揚:“你也不要反抗,信不信我把你的頭砸成豬頭一般!”


    “信,我信!老太太,放了我吧!你不是說沒有我你也找不出金表嗎?總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對不對?”


    神探沒想到他如此孬種!點頭說道:“先送她上醫院治療要緊,奶奶我偌大年紀自然言而有信,放你走。下午3點鍾的火車回sh,想跟來也可以!”


    金表到手,師徒二人意氣風,搭火車凱旋。她們不是執法機構,無權逮捕他們。不過仲上美和子的腦殼被牧羊犬撕咬了一大塊,是否有命活下來還是個未知數。哈爾濱是不想再待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回sh。


    “嗚-”火車拉響汽笛,緩緩地啟動。站台上一人遲到了,飛快地攆著火車跑,看樣子一心要趕上這趟車。


    終於被他抓住把手,好心的列車員還違規地開了車門,讓他上來。尼娜伸出頭去看得清清楚楚,此人正是楊龍海!


    洋學生終於明白了:“老師,您是故意帶他回sh的吧?”


    鮑母點點頭:“我跟湯姆說好的,向他暫借楊龍海,到哈爾濱破案,缺少他不行。也答應不少一根汗毛交給他!”


    “這是為什麽?”


    “這還不簡單?因為安藤盛還沒抓住,要從他身上順藤摸瓜呀!”


    “哦!原來是條計策!”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神探鮑母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方健武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方健武並收藏神探鮑母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