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較量


    羅警官得到鮑母的情報,立時報告上級,通知軍方到廢舊倉庫起運日本鬼子暗藏的軍火,直接開了一個工兵排去,3o多個人一台鏟車、一台汽車吊,兩輛大卡車,三下五除二,把迫擊炮、輕重機槍,一卡車炮彈、子彈弄了上來,運回警備司令部。


    同時把渡邊純一五個日寇的墳墓搗壞,以絕後患。


    意想不到獲得日本人這麽多武器彈藥,軍方自然喜不自禁,他因此受到警界嘉獎,功績卓著,日後升級在望。


    其實功勞是神探鮑金花一個人的,鑒於她是布衣,頭上沒有頂戴花翎,特地獎賞她美金1萬元,上回協助警方破了無頭案,警察局按照事先的承諾,把1千美金也如數給了她,加上輪船公司的慰問金,還有周金榮奉送的好處費1o根金條,分別存在各家銀行。


    鮑母就和家人商量開了:“這些錢都是我拿性命換的,來之不易,除了一部分留做為棺材本,其餘的作為遺產傳給子孫。如今時局動蕩,老蔣的政權遲早要垮台,錢存在銀行裏有風險,放在家中更不是個辦法。你們有何高見?”


    兒子鮑玉剛說:“回娘的話,高見不敢當,集中起來存放一家靠得住的銀行比較好!”


    “言之有理,哪一家銀行呢?”


    她媳婦吳慧蓮接著說:“娘,依我看就是外灘的花旗銀行,美國人開的,全世界有分行,不會輕易倒台賴賬。如果變了天,新中國成立,隻要有存根,哪裏都能討得到錢,玉剛哥哥你以為如何?”她是戲班出生,自小就養成這習慣,比她大的一律叫哥哥,夫妻間也是這樣。


    “行,我看就這麽著!不過金條藏在家裏比較穩當。娘的活動經費和日常開支每個月都接得上,這筆錢就不要動了!”


    “好吧!這事由我來辦,你們都要工作,抽不開身。目前社會上不少人也在動這項腦筋,聽說銀行存取款還要排隊等號。我反正閑著沒事,一天辦一件,三天也就搞妥了!”


    “不過娘務必要注意安全!您的事跡由於新聞媒體、大小報紙宣揚得太過招搖,甚至添油加醬,獎金擴大了三、五倍還不止。黑暗中有不法之徒動腦筋劫財,不得不防!”


    “放心吧,我把家夥帶在身上,三、兩個壞人不在我眼裏!”


    “娘,還是小心的好!要不,我給您保鏢?”媳婦有點不放心。


    “沒事、沒事!光天化日之下,賊人還沒那個膽!”


    老太太她嘴裏這麽說,行動上蠻小心的。特地化了妝,一身連衫裙,戴了佩著花的寬邊帽,還蒙著麵紗,一副外國老婦人的派頭。就是臂彎裏的小包顯得大了點,矮矮長長的,看上去份量不輕。


    於是先到小東門的“中央銀行”,把輪船公司的謝禮5千美金轉出,再叫黃包車拉到外灘的花旗銀行門口下,嫣嫣婷婷地踱進去。


    營業廳裏的人真不少,沙椅子坐滿了。存錢的一個個捏緊錢包,焦急不安,存錢的多取錢的少。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有錢人的日子都過得不順心,簡直是自尋煩惱。


    老太太也取了一張號牌,靜靜地坐在一邊等候。


    突然眼睛一亮,隻覺得一個女子十分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再狠想,差點笑出聲來。她就是苦苦找尋的渡邊良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但是作為私家偵探,沒有抓捕權,若是羅警官在場就好了!


    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嚴密注視她,切不可打草驚蛇,如果她也是來存取款的,過後不妨盯她的梢。偵察到她的落腳地點,再通知警察局不遲。


    女賊進來後,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東張西望,左瞅右探,還上二樓轉了一圈,再去了趟洗手間,忙個不停,完全不是錢的幹活,一不留神她便在視線中消失。


    鮑母後悔不迭,蠻好先把她纏住,再采取行動。猛地又意識到一個新的念頭,也許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想動銀行的腦筋,先來踩點?隨即又自行推翻。渡邊津井和安藤茂雖然被人從醫院劫走,但是重傷在身,不可能參與這項冒險行動。憑她和安藤盛兩個人就想捅天大的漏子,似乎不大可能。


    最後搖頭排除,大概自己有神經質,想得太多了。


    次日一早,她先到洋涇浜附近的中匯銀行辦好轉賬支票,後到外灘花旗銀行取號等候。


    今天顧客比昨天多,稱得上人頭攢動,隨身帶的各式小包鼓鼓囊囊,款項大得去了!單單鮑老太太的一張支票就1萬美金。故而坐在角落裏緊緊地抱住皮包,小心翼翼,以防不測。


    沒過多久,渡邊良子又出現了,還有安藤盛。男匪跳上櫃台,女匪躥到人群中。他手裏拿著**,也叫王八盒子。先朝天打了一梭子,“啪啪啪”槍聲驚人,天花板上的吊燈應聲碎成好幾瓣,“噗通”一聲砸在地板上。


    頓時有人嚇得尖叫,抱頭伏下,或是躲在沙後頭,哆哆嗦嗦,驚慌失措,知道劫匪搶銀行了。


    男匪站在櫃台,大聲恐嚇:“誰的輕舉妄動,死啦死啦的!”


    兩個警衛聞聲趕來,匪徒眼尖手快,“叭叭”兩槍,警棍還未出手就倒在血泊裏。這一來,哪個還敢反抗?


    女匪戴了頭套,遮住臉麵,隻露出一雙眼睛,手拎一個旅行袋,敞開了口,凶巴巴地喝道:“把手提包裏的錢,身上值錢的東西,包括金戒指、金項鏈等飾通通地扔進來,誰敢隱藏,格殺勿論!”說著把左輪手槍東指西瞄的。


    女匪同男匪同樣凶狠,誰敢不尊?極不情願地交出來,敢怒而不敢言。隻有鮑母主動走到她跟前,上下打量一番,好像在仔細認人。


    “死老太婆,你想幹什麽?”蒙麵強盜把槍指著她腦門。


    貴婦人把她手裏的槍輕輕推開,笑嘻嘻地拿出一張支票,現寶似地在她眼前揚了揚:“我是特地過來獻給大王您的!”說著將支票塞在她手裏,十分乖巧。


    女匪驚喜得脫口而出“1萬美鈔!好,好!你的良民大大的好!”歡喜得把日式漢語都說出來了。


    “不不不,小小的好!支票給您了,還存個屁!我先走一步,您慢慢地搶,不心急!”邊說邊往外走。走到門口,還回頭張望,衝著強盜說聲:“回見,您呐!”極有禮貌。


    銀行裏被劫的人、業務員、經理、保安,沒人弄得懂這是怎麽回事?好像支票不是錢。一致認為她不是個托就是神經病!


    女強盜大概受了人家巨款,不過意似的,毫不阻攔,看著她慢吞吞地走了,繼續搶劫。


    兩個匪徒隻是打劫來銀行存款的有錢人,不動櫃台裏的現金,一來怕中機關,二來不觸怒美國人,也是她們的聰明之處。


    女匪把客戶洗劫一空後,一聲口哨,二人迅逃離,有人看見他們上了停在銀行門口的兩輪摩托,逃之夭夭。


    這下子銀行裏熱鬧了!受害者哭天喊地,大吵大鬧,口口聲聲要銀行理賠;還有的嚴厲地責備經理膽小如鼠,不敢正對劫匪,保護顧客,還不如一個神經病老太婆!


    美國佬經理則急著叫救護車,兩個保安倒在血泊裏,救人第一,第二是報警,第三才是解決顧客被劫的事件。


    再說鮑母在大門外的路口叫住一輛taxi,飛快地趕往中匯銀行,找到經理,關照櫃上營業員,如此這般,這般如此。


    男女匪徒劫得大量現金和金銀、珍珠項鏈,其中一張1萬元支票最值錢。美金哎!不是市麵上流通的法幣,要立即去兌換!


    因為出來得比鮑母遲,二來路不熟,等到鮑母在銀行布置好天羅地網,二匪才姍姍來遲。


    渡邊良子一身輕裝,清新文雅,手臂上挽了一個時髦小包,模樣還滿可人的。


    走進銀行,坐著等候時還裝模作樣的拿出小鏡子照啊照的,輕輕地拍拍鉛粉,慢慢地抹抹口紅,其實她是在觀察動靜,鮑母急忙背過身去,不讓良子覺察到她的存在。


    輪到她時,走到櫃台前,遞給女業務生一張紙片:“小姐,勞煩你把支票換成現金,我有急事等著用!”


    “不好意思,根據銀行的規矩,提取大量現金,需本人親自攜帶有效證明,我們方可為您服務,請出示!”


    女的把眼一瞪:“什麽破規矩!我自己的錢,存取自由,為什麽要按照你們說的執行?付款!”聲音響了起來。


    “小姐,這是銀行統一的規章製度,請不要為難我們打工的,再說您並不是錢款的持有者!”


    “你憑什麽說我不是支票的主人?”她繼續抵賴。


    “請問您的芳名?”


    “鮑金花!”


    經理走過來:“sh灘上的神探鮑母鮑金花赫赫有名,花甲老嫗,無人不曉,你今年才多大?冒充她老人家是何居心?”


    “他奶奶的!你們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把錢給我,快!”她一下子把槍掏出來,指著經理和櫃台裏的小姐:“信不信我打死你們!”


    沒想到這如花似玉的姑娘這麽凶,把櫃台裏的營業員嚇懵了,不知所措,停下手裏的活,望著經理,經理回顧四周,像是討救兵:“老太太呢?”


    “在這兒呐!”鮑母起身,笑吟吟地過來:“不就是要證明嗎?有,有!姑娘不要生氣,把槍放下,走火傷了人不是玩的,我給她,我給她!”一麵在包裏挖證明。


    渡邊良子沒想到這個被劫者如此溫順,主動配合,難道她會是神探鮑金花?不是個糟老婆子嗎!怎麽會……


    還沒想明白,證明掏出來了,一根雙截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猛地砸在她拿槍的右手腕上,疼得她大叫一聲,左手托住右手,受傷處立時腫了起來,骨折無疑,手槍落在地上。


    她正要去撿,被鮑母飛起一腳踹出幾丈遠,撞在牆壁上,坐在地上握住手腕,一麵破口大罵,一麵左顧右盼,等在外麵接應的安藤盛來救她。


    老太太撿起槍,吩咐立即關門,因為外邊還有一個拿槍的匪徒,暫時不進不出,她也在等,等羅警官帶人來。


    不一會,響起“乒乒乓乓”的敲門聲,警察、巡捕到了一大群,外灘花旗銀行的保安死了一雙,驚動了警察局、巡捕房,聯手來捉拿凶犯,如狼似虎地衝了進來。不管渡邊良子一隻手骨折,照樣戴上手銬押上囚車。


    臨上車時,鮑母笑著對她說:“傻丫頭,你被那個狗屁舅舅出賣了,他早就不知去向。人是他殺的,由你頂缸;錢財金銀是你擄的,他去花銷。到頭來吃花生米的是你,虧大了!”


    良子頓時愣住了,一想可不是這個理嗎!如果他及時來救她,也不至於被捕,心裏有點秫,脫口問道:“什麽叫吃花生米?”


    一個警察笑了:“真是個菜鳥!就是槍斃!殺人償命難道不懂嗎?”


    這時候她才曉得害怕,衝著鮑母大喊救命,苦苦哀求,說她錯了,不該與老奶奶為敵。落得身陷囹圄不算,說不定還要吃花生米!


    老太太指著羅警官說:“你要求的人是他,隻要老老實實交待,把知道的都說出來,毫無隱匿,看他能否饒你一命?”


    羅警官嗤之以鼻:“怎麽你們日本人不管男女老少,好事不做,盡幹壞事,真不知道你們從小受的是什麽教育?銀行也搶得的嗎?那是殺頭的營生,死後不但落下罵名,連祖宗十八代都蒙羞!想你這種人,世上少一個好一個!”說罷再也不理她。


    後來她的下場還是吃顆花生米。


    鮑母銀行存取款,就在營業廳裏當場逮住劫匪,一時又成為大報小報、早報晚報的頭條新聞,賣報的報童興高采烈地在大街小巷中滿天飛:“阿要看日本赤佬銀行搶鈔票,阿要看神探鮑母空手捉強盜!”行人無不掏小錢買報,買的人多,還不得不排隊,成了申城一大新聞。


    酒肆茶樓、飯館咖啡廳裏輿論紛紛,甚囂塵上。連電台裏都反複播音,描繪得有聲有色。


    鮑母嚇得躲在別墅裏不敢出來,因為家裏兒子的律師事務所擠得滿滿當當,屁大的事情也要打官司,沒事找事,為的是見一見金牌大偵探。


    丫頭住的小洋樓花園裏擠滿了男男女女,花花草草都被擠爛掉,都說是來請鮑母破案的,什麽愛狗寵貓不見了、鑰匙手表找不到了,正經的大事沒幾件。


    老太太哭笑不得,隻好與眾人相見,盛情難卻嘛!話說多嗓子啞了,手握多胳臂酸了,一天下來累得夠嗆。


    直到傍晚剛剛消停,事情又來了!包玉剛打電話過來,說是羅警官到,有大事要向她稟報,趕快回來。


    老太太心想,讓他抓現成的搶劫犯,天上掉下來的功勞,又不圖他酬謝,有什麽好稟報的?既然兒子催促趕快回去,隻好和丫頭叫輛三輪車同行。


    這回破軍火、銀行案,沒有讓她參加,嘴撅得能掛油瓶,算什麽也要跟著一起回去,看看又有什麽新案子?道格特一路小跑,也隨車子回到麥高包祿路的家。


    一輛警車停在律師事務所門口,靈犬對著門“汪汪汪”地叫了幾聲,通知家裏主人回來了。


    鮑律師開了門,羅警官與同來的還有劉隊長,趕忙起身迎接老太太,一見丫頭已經出懷了,連說恭喜恭喜,鄭重地從包裏拿出一副“三腳錢”,就是一副小手鐲,一隻腳圈,純銀的,是賞給孩童周歲時的賀禮,想不到孩子沒落地他就提前送禮了,這叫沒話找話。


    包玉剛特地拿了一個靠背、一個軟墊,放在沙上,請妹子坐下。


    吳慧蓮上茶,言歸正傳。


    鮑母見羅警官一臉晦氣,很詫異地問:“生什麽事了嗎?”


    羅警官點點頭:“什麽事瞞不住您哪,昨天上午,抓住渡邊良子,臨走時您施了離間計,點明安騰盛丟下她不管,自顧自卷了現款及黃金珠寶逃走,她落得頂罪槍斃,心態自然不平衡。果然回到局裏,並沒有怎樣盤問,她便如實交代。”


    “她哥哥渡邊津井和舅舅安騰茂被機個同夥劫走,藏於八號橋一帶,在一家私人醫院治傷。鑒於兄妹二人倉皇逃出,錢財都在住所裏,如今廢倉庫被夷為平地,變得一貧如洗,哪來的醫藥費?故而動了搶劫的念頭,槍就是向他們借的!”


    “哦!沒錢就動腦筋搶,繼承了祖傳的衣缽嘛!你們怎麽辦?”


    “今天下午就采取抓捕,由行動隊劉隊長率領12名軍警包圍了八號橋附近的民房,挨家挨戶的搜查,結果什麽也沒有現。收隊時覺自己人少了兩個。真是天大的笑話,對上對下都不好交代,您說晦氣不晦氣?怎會出現這種事?”


    保姆搖頭:“一點不晦氣,問題就在於采取行動時未和當地分局聯手,結果是損了夫人又折兵!”


    “這有關係嗎?”


    “當然有關係!八號橋地處七寶東麵,隔開一條河,這裏曾經是日本鬼子的據點。老百姓白天過橋要盤查,嚴禁糧食過境,尤其是大米。”


    “於是,夜裏有為生活所逼的窮苦人,幹起背米偷運過河的生計,日本人稱作“毛猴子”的幹活。到了河這邊就能賣個好價錢。如果被鬼子抓住,米充公,背米的人就被扔下何去。“


    “為什麽不殺呢?殺了就沒有人再敢去背了!一袋米156斤,扛在肩膀上走長路,夜裏還要躲過鬼子的關卡,辛苦不算,遇到鬼子就遭殃,簡直是以命換錢!”


    “河這邊有不少東洋人開的洋行、米行,充公的米就在這裏賣,榨取中國人的血汗。”


    “投降以後還有日本人的蹤跡,他們從中搗亂破壞還能少得了嗎?而你們就憑渡邊良子那個女賊交待的一點線索去抓人,還不是隔靴抓癢?可以說是“不得其門而入”!”


    一番分析在情在理,眾人無不佩服。劉隊長畢恭畢敬地:“老人家認為我們現在該做什麽?”


    “很簡單,交換俘虜!兩名軍警無辜失蹤應該同他們有關!”


    “不錯,我也以為被他們暗中擄走了,怎麽交換呢?”羅警官一直心事重重。


    “這是一次技術和藝術含量很高的行動,好在我們嘴大,他們嘴小,身後有警方作後盾,勝算大多了;我們可以利用在押的渡邊良子作誘餌,將他們一網打盡。來來來,我們好好地核計核計!”


    於是,燈下幾顆腦袋碰在一起,密謀行動計劃。


    次日羅警官特地以總局大員身份到七寶分局進行協調,布置任務;鮑母則到八號橋西的“裕華米號”去會晤鄭老板,了解情況,一切準備就緒。


    八號橋的東端有座炮樓,豎在四岔路口,緊挨河邊。原來有日本兵的崗哨,現在成了地方上的小警署,矮矮的小門隻容一個人進出。


    今天一早就有人打掃乾淨,屋頂還架了一隻高音喇叭,不知道要幹什麽?


    不一會,開來一輛墨綠色的鐵殼囚車,就停在崗樓斜對麵的一座小醫院門口,下來好幾個警察,有兩個爬到車頂上去,手裏拿著個鐵皮喇叭,期中一個是當地派出所的麻所長,因為臉上有幾顆白麻子,所以人人認識,不明白他今天來這裏玩什麽花樣。


    這時候,崗樓上的麥克風響了,高聲朗讀前幾天報紙上的特大新聞,就是生在外灘花旗銀行的搶劫殺人案。槍手是安藤盛,搶劫犯是渡邊良子。


    第二件新聞是同一天生在中匯銀行的新聞,搶劫犯落網,同夥自顧自攜款逃走,此人還是女案犯的親舅舅。


    路人看熱鬧的人山人海,一個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這兩件案件跟這地方有什麽關聯?大張旗鼓地宣揚,不是吃飽了撐的嗎?


    大喇叭裏又播了:搶劫犯名叫渡邊良子,跟隨他哥哥渡邊津井和兩個舅舅縱火未遂,三個男犯逃之夭夭,隻有她被擒頂罪,不日槍斃。他哥哥和一個舅舅就躲在這家小醫院養傷。


    這一廣播,猶如荒原上的一場野火,把乾草燒得要多旺有多旺,人群裏像炸開了鍋,罵罵咧咧,人聲鼎沸,一致申討安藤弟兄和渡邊津井。


    “三個大老爺們臨危逃脫,懷揣贓款自己去享受,把災難降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怎麽做得出的?”


    “叫她什麽狗屁哥哥出來,躲在裏麵當縮頭烏龜,還算個人麽?”


    麻所長在囚車頂上更是竄上跳下,信口開河:“兄弟,你看這個東洋人算什麽東西?”


    邊上一個警察捧場“畜生!”


    “畜生也曉得護犢,他怎麽視而不見,無動於衷?”


    “那就是說他連畜生都不如!”


    “比畜生都不如的東西是什麽?”


    “鴨屙的糞便,最臭!”


    “哦!怪不得sh人有句俚語叫“鴨屎臭”!”


    “對羅,天下第一臭!”


    兩個人就像賣狗皮膏藥似的,一吹一捧,極盡詆毀、謾罵之能事,底下的人哄堂大笑。


    麻所長又說了:“兄弟,那個鴨屎臭裝佯不聽見,怎麽辦?”


    “有辦法,把他妹子牽出來!”


    “好,牽出來!”


    “牽出來!”


    那家夥拿腳猛蹬車頂,隻聽見“喀喇”一聲,囚車上蒙著鐵絲網的小窗戶開了,露出一個女娃的頭來。二道毛的髪型,額前長長的劉海遮住了腦門,一雙大眼睛閃爍著祈求的目光,大聲呼喊:“おにさん(哥哥),救救我!”


    “不準喊叫!”賽狼似虎的獄警又把鐵窗關上了。


    這一下站著看閑的民眾憤怒了,狂叫怒吼:“鴨屎臭,出來!換你妹妹,再不出來,我們衝進去把你揪出來!”民憤浪潮一浪高似一浪!


    果然二樓的窗戶開了一道縫,露出半個頭來:“喂,支那人!我們做個交易,把我妹妹放了,我們放出被俘的警察,兩個換一個,換不換?你們不吃虧!”


    事關重大,麻所長似乎不敢貿然答應,衝著崗樓高喊:“報告,換不換?”


    麥克風裏斬釘截鐵:“換!救人第一!”


    然後又響起:“各位民眾,警察局的警員昨天奉命在此執行任務,搜查凶犯,中了他們的機關被俘,現在走馬換將!”


    “啊!小日本膽子這麽大?還敢擄警察,真是罪該萬死,不能就這麽便宜他們!”眾人議論紛紛。


    “這裏難道是虎狼窩嗎?他媽的,端了它,燒了它!”群眾義憤填膺。


    醫院的小門開了,兩個五花大綁的警員被推了出來,後麵跟著上身纏著綁帶的津井和兩個打手。


    警車後門一開,先下來一雙穿皮鞋的腿,緊接著出現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


    真是“眼睛一擠,鴨子變老母雞!”原本露出一張臉,人人以為她是渡邊良子,想不到變戲法似的,換了個人。


    津井也驚呆了:“你是……”


    “怎麽,忘了?我可沒有忘!你無緣無故地到我家來放火,被我娘打成重傷,還不老老實實地洗心革麵,重新做人。繼續謀財害命搞破壞,真是望鄉台上打轉悠-不知死的鬼!”


    津井這才想起就是她用九節鞭套住自己的腳踝,才挨了老太婆的一棍,險些要了小命。仇恨滿胸,惡向膽邊生,玩命似地衝過來。丫頭手上的兵器一指:“你找死,怨不得我!”


    正要動手之際,麥克風又響了:“丫頭退下!羅警官,該你出手了”


    頓時警笛聲大作,埋伏在近處的警車一輛接一輛地火開來,幾十名全副武裝的軍警撞開醫院大門,衝進去抓津井、安藤盛,哪知眼睛一眨,小雞又變成了鴨,二人又逃走了。


    想想這不可能哪!眾目睽睽之下眼看津井進了醫院,怎麽一下子又不見了呢?


    大喇叭喊得清清楚楚:“劉隊長,請你率領一部分人包圍醫院隔壁的“大和米行”,見一個抓一個,見兩個抓一雙,不管男女老少,不要手軟!羅警官請仔細搜尋醫院裏的可疑之處,一定有暗道直通米行!”


    包圍醫院的是羅警官和麻所長率領的警察,控製了幾個醫生、護士外,一無所獲,暗道也找不到。


    劉隊長率領的總局軍警,把米行裏除了兩個老板以外全都捆起來了,單單家眷就有十幾個。接下來該怎麽辦呢?隻得再請示崗樓的總指揮-神探鮑母。


    老太太淡然一笑:“凶犯已經全數現身,該抓起來還是處死,你們看著辦,用不著我多說。手裏有拾幾名米行的家屬,可以用懷柔政策打開缺口,一般不會有什麽大問題,我娘倆就不慘和了!哦,對了!多虧這位鄭老板提供了不少線索,謝謝人家!”


    “不敢當,應該的,應該的!”他也走了。


    母女倆回到家中,講述了全過程,人人高興,唯有一個極為不滿,就是靈犬道格特,沒帶它去,跳上跳下,汪汪亂叫,像神經似的,全家人被它鬧得不安神。


    老太太明白這是故意做給她看的,她並不生氣,一本正經地同它談心,捋著狗毛推心置腹地:“這次要有人扮作良子,引誘津井露麵,非她莫屬,你不行;雖說你出場作興能找到賊人的藏身之所,那不是咱們的活,樣樣包辦代替那還了得?留作他們拿薪水,吃香的喝辣的,我們不是成傻子了麽!你說是不是?乖,不要鬧情緒,跟大寶出去溜溜,晚上犒賞你,去吧、去吧!”


    你別說,鮑母一番話還真管用,它就此安頓,不吵不鬧了,奇怪不?她卻說狗通人性,和聲細語的,誰不高興哪?好好地跟它說,準行!


    事實就是這樣,不信也得信。


    當晚就得到消息,渡邊津井被抓,幾個米行老板押在提籃橋,安藤弟兄逃走了。


    第二天老太太還沒起床,鮑玉剛就過來請安,順帶說:“娘,有您的電話,接不接?”


    “誰這麽早打電話過來?真是的!”


    “就是那位英國人尼娜大嬸,說是有要緊的事。”


    “接!請她等一等,說我馬上就來。上回救丫頭人家幫了很大的忙,不能擋駕!”


    於是拿著話筒嗯呀啊的,連早餐都顧不上吃。她倒是吩咐給狗吃飽,一塊去破案子。


    一人一狗剛出弄堂口,就聽幾個孩童用申城當地語言跳著蹦著唱兒歌:“戇大(念度)戇大,困勒墳山後頭,茅柴當被頭,南瓜當枕頭!”


    眾所周知,南瓜是食材,供人吃的,傻子卻拿來當枕頭,她童心未泯,覺得好有趣,不但記住了,還念叨了好幾遍,然後哈哈一笑。


    路口叫了一輛三輪車,她坐一半,道格特就在她右腿邊蹲著,大狗有六、七十斤重,比人輕不了多少,蹬三輪的一點討不了巧。


    到了目的地,就見一幢西式小洋房門前停了一輛警車,周圍拉了警戒線,禁止閑雜人等進入,幾個警察、探員正在執行公務。


    見到她來了,連忙打招呼:“喲,這不是神探鮑母嗎?什麽風把您給吹來了?”真是樹的影子人的名聲,沒人不認識她。


    尼娜聞聲從屋裏出來,見到她仿佛見了救命王菩薩一般:“鮑大姐,您來了就好。啊!道格特也來了!”


    老太太笑著說:“你怎麽也幹起這一行了?”


    “中國有句古語說得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呀,跟您接觸多了,既崇拜又羨慕,所以就當上了租界裏陪審團的成員,特別酷愛勘察凶案現場,尋找破案的蛛絲馬跡。這不,聽說這裏生死亡事件,就立刻來了!”


    “哪敢情是件好事,你把我找來幹嘛?”


    “不瞞您說,偵查遇到了瓶頸,可以說查不下去了,有點無從著手,想聽聽您的高見!請到裏麵現場看看吧!”


    室內彌漫著一股熟食的香味,是從廚房傳出的,還有人低聲哭泣。


    兩個探長一個法醫正在檢查屍體。破案時常碰麵,相互都認識,熱情地打招呼。


    死者是6o多歲的英國老嫗,穿著浴衣躺在浴室的門前,死因是早晨洗澡後出了浴室門,由於地上潮濕,腳底滑到,後腦撞在大理石的地磚上,造成頭顱內外大量出血而死,應該屬於意外死亡。


    如果說是謀殺,凶器呢?罪證又在哪裏?凶號,無從解答,姑且算作意外猝死。


    鮑母搖搖頭:“沒這個道理!尼娜,你以為呢?”


    “我傾向於蓄意謀殺,僅僅是憑直覺,找不出任何理由,等於白說。”其他三人也把眼睛盯著她。


    “請把屍體翻過來,我要看看傷口,才能下結論!”


    她扒開腦後淤結在一塊的頭髪,用放大鏡仔細照了照傷口,頻頻點頭。然後指示道格特在血跡斑斑的地上聞聞,再做了個隻有她倆才懂的手勢,狗就在屋子裏到處嗅嗅聞聞,再到樓上各個房間東找西尋的,甚至閣樓,結果一無所獲。


    這家夥靈氣十足,並不甘心,出了屋子跑到花園裏去。


    不一會聽到它“汪汪汪”的呼喚聲,它有所現了!


    園子不大,種了主人喜愛的金桂、蘭花、牡丹,還有十幾盆各種顏色的菊花,顯得生機勃勃,秋意濃濃。


    院牆根有個垃圾桶,被狗弄翻了,衝著半個南瓜不停地吠叫。它還知道這是證物,既不用爪子去碰,也不用嘴刁,遵守現場勘察規則,絕了!


    鮑母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半截南瓜,有嬰兒頭顱大小。一邊小心觀察,一邊眉開眼笑地自言自語:“雖說用水清洗過了,但是重擊之下,外表瓜皮有損傷,血液就進去了,再怎麽洗也是無濟於事,尼娜,趕快拿去化驗,與死者血樣做比較,結論很快就會出來!”


    四個人驚訝得瞠目結舌,為的湯姆探長幾乎不敢相信:“怎麽會是這樣……這麽說來,是謀殺!凶器是南瓜,簡直匪夷所思!”


    “這沒有什麽奇怪的,它還能當作枕頭呢!”


    “啊!誰用它來當枕頭?從沒聽人說過。”四人異口同聲。


    鮑母是想起早晨剛出門的時候,在弄堂口聽到孩子們唱的兒歌,情不自禁地與案情聯係在一起。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是從中受到啟也不容忽視!


    她自己心中作總結:偵探勘察現場,如同作家搞創作,原於生活高於生活,這個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


    有人問:“這一個南瓜頭就能砸死人?”


    “當然還有另外大半截!”


    “在哪兒?”


    鮑母笑了:“各位難道沒聞到香味?在鍋裏煮著呐!”


    眾人這才注意到,廚房飄出的熟食的香味竟然是凶器的另一半!


    鮑母見他們有點將信將疑,又說:“從死者的傷口來看,就可以判斷是他殺,一般來說倒地時,後腦最凸出的部位著地,不會在偏上的位置,當場死亡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而用實物猛擊就另當別論了!”


    湯姆探長說:“這一點我也考慮到了,隻是沒想到凶器是南瓜,確實是神探厲害,我不行!”他很坦率,實話實說。


    “還有一點,這位英國老婦人不是死在浴室門口,而是在其他的地方,死後被拖到這裏。隻不過地上的血跡、拖痕都被凶犯清除掉了。之後再脫去衣裳換上浴衣,造成不慎滑到撞擊大理石板,意外死亡的假象!”


    “怎麽看出來的?”


    “理由就是死者既然有早上洗澡的習慣,說明她愛乾淨,很講究個人衛生。這樣一位老女生,穿衣服時把長頭髪留在衣領子裏不拿出來,有悖常理,豈不是大大的破綻!”


    “是啊!就是常人也不至於這樣。”探長探員,一個新手,一個法醫,誰也沒注意到這個細節。同時也不得不佩服這位老太太厲害,神探的稱號名不虛傳。


    至此,真相大白。煮南瓜的人就是凶手!


    鮑母說:“現在可以審問她了,犯罪動機是什麽?”


    尼娜快人快語:“你給我滾出來,別在那假惺惺地貓哭老鼠!說吧,你叫什麽名字?哪裏人?跟死者是什麽關係?”


    出來的是個中年女子,模樣不錯。她慢吞吞地走到跟前,突然一個急轉身,貼在尼娜身後,一手抓住她手臂,另一隻手裏明晃晃的匕,架在她脖子上,色厲內荏地:“老太婆,你就是什麽狗屁偵探吧?既然被你識破,咱們一拍兩散,各走各的。退後!聽見沒有?不然我殺了她!”兩個探長一名法醫不敢上前,怕誤傷了尼娜。


    隻有鮑母雙手背在身後,一副跩樣,慢條斯理:“此情此境就叫“圖窮匕見”!何苦哦!其實你隻不過是個幫凶而已,殺死老太太的另有其人。你隻要跟警方配合,坦白交代,還不至於死罪。這一來你就自尋死路了!”


    “哼!不見得!”她好像有恃無恐。


    “那你看看身後是誰?”她回看見道格特張牙舞爪正準備偷襲,一愣神,保姆的雙節棍果斷出手,棍梢擊中匕,分寸拿捏的極準,“當啷”一聲落地。猛犬撲了上去,張口就咬,頓時肩頭鮮血直淌,疼得她鬼哭神嚎。


    湯姆探長關心地問尼娜:“沒什麽吧?我看你一點不緊張,我就不拔槍了,誤傷了反為不美!”


    “有神探鮑母在場,她又朝我眨眼睛,我心裏有底,毫不恐懼。你以為老太太隻會動嘴皮子?厲害著呢!隻有這個蠢貨不知天高地厚,還敢動刀動槍,找死!”回給凶犯一個耳光,上了手銬,任由她受傷流血,照常審訊。


    湯姆探長問:“現在老實了吧!說,姓名、國籍?”


    “安美代,韓國人!”


    “你的同夥主凶呢?”


    “人是我殺的,沒有旁人,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鮑母插言:“就憑你?少往臉上貼金了!一個南瓜就要了一個人的命,手上沒有幾百斤力氣,休想!並且我還知道殺手不是瓜販子就是種瓜的。“阿嘎西母雞母雞以不喲”!”


    她沒詞了,兩眼直翻,不知道後一句話什麽意思。


    “這是一句極為普通的韓語,女生聽了都很高興,你卻無動於衷,真乃不打自招!你說謊,根本不是韓國人,不折不扣的日本鬼子,如假包換。我還知道:あなた名前は安藤美代子で,ご主人は安藤さんです,いいでしょうか。(你名字叫安藤美代子,你老公是安藤君,對不對。)”


    她目瞪口呆,心想老太婆怎麽全知道?驚慌失措,乾脆不吭聲。


    “好吧,既然你不肯說,帶回巡捕房嚴加審問,不怕你不開口!”湯姆探長調子了。


    法醫看她後肩還在滲血,心中不忍:“慢,先讓我給她包紮一下,出血過多要昏厥的!”


    “不用你們虛情假意,本小姐不在乎!”


    “哎喲,好心當作驢肝肺,不領情!也好,探長回去給她來點葷的,你們那裏都有些什麽啊?”老太太朝湯姆擠眉弄眼。


    “常規的“老虎凳”、“辣椒水”,嚴刑拷打總是有的。老人家請放心,不怕她不招!”


    “少做夢吧!大日本皇軍剖腹都敢,不在乎這點小意思!”她還是那麽桀驁不馴。


    “老湯,中國古刑法上有“男怕跳加官女怕點豆子”,我教你們一個法子,到翻砂廠去弄些鐵砂來,尼娜,我教你如何“點豆子”,使她變成一臉黑麻子。我看她還敢嘴老!”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國籍。何況變成**子!美代子嚇去三魂七魄,渾身直哆嗦,連忙討饒:“不要、不要,我招,我招!”


    鮑母的辦法真靈光,立竿見影,眾人相視一笑。


    她原本叫加藤美代子,嫁了安藤茂,按照日本人的規矩,改隨夫姓。日本投降後,她在孤獨老嫗、英國僑民家當傭人,丈夫在七號橋大閘弄當瓜農。


    殺死英國老太太就是霸占她的小洋房,據為己有,作為在申城謀生的營地,就這麽簡單。


    案情大白於天下,租界的探長和法醫等人謝了又謝,鮑母連連擺手,說是補尼娜的情,應該的。


    美代子被押走,又是一個替死鬼!


    接下來,警方夥同巡捕房聯手去捉拿主凶安藤茂,能逮住嗎?這與神探無關了。


    南瓜殺人案過去整整一禮拜,這天鮑母和道格特剛剛過來上班,就見院子裏停了一輛小“奧斯丁”,尼娜站在門口迎候,兩手抱拳,彎腰致意:“老師早!”


    老太太一愣:她無事不登三寶殿,難道又有什麽新的案件不成?要不就是安藤茂沒抓住,來討救兵。


    這件事隻猜對了一半,今天她房前屋後老師長老師短的,異常殷勤。起初直呼其名,後來改口喊大姐,如今又尊稱老師,這人級煩,花頭經太多,其中一定有玄機。鮑母也不點破,看她接下來如何動作。


    果不其然,客廳落坐後,尼娜反客為主,親自端茶給老太太,丫頭在一旁乾笑。


    鮑母端起茶盅正要喝,一見茶裏漂著三隻檀香橄欖,一下子明白了。笑著問:“這是敬師茶,你想拜我為師?”


    “什麽事瞞不過老師您呢,學生正有此意!”


    說罷自說自話地跪在地上,當場行大禮,攔也攔不住她。


    一來尼娜素有正義感、心地善良,二來鮑母見她虔誠好學,受自己影響,也愛上偵探這一行,有心要入她門下,投其所好自然高興,不足之處就是她年齡大了些。


    “尼娜,今年多大了?這件事你先生知道嗎?”


    “回老師的話,學生今年51歲。拜您為師我家先生大力支持,他說與其同租界裏的狐朋狗友成天打麻將、玩梭哈,賭紅了眼遲早會闖禍。不如跟著好人學本事、幹正事,做對社會對民眾有益的事,我兒子、女兒都說好。”


    鮑母微笑著點點頭。


    鮑丫頭連忙說:“起來、起來吧!娘收下你了,賴在地上幹什麽?”


    用不著老太太應允,她們已經正式見麵了。尼娜還懂得江湖上“先進師門為大”的規矩,衝著丫頭和道格特作揖:“小師妹見過師姐、師兄!”


    “還禮、還禮!”丫頭衽了一福。


    “汪、汪、汪!”人模狗樣。


    “哈哈哈哈!”幾個人大笑。


    在一旁看熱鬧的李忠連聲叫好:“這下子有尼娜來填丫頭的坑,省得她心掛兩頭的。晚上我做東,請大哥大嫂都來,侄兒、侄女我都有些日子沒見到了!”


    尼娜自然興高采烈,回到車子上取來一件貂皮大衣,孝敬師父。禮品太貴重,遭鮑母謝絕,她就舉在頭頂不放下,丫頭又幫著說好話,隻得收了。


    然後言歸正傳。


    “我說尼娜,你不是跟著湯姆他們好好的,怎麽又想改換門庭,投到我的門下呢?”


    “老師,別提了,跟他們學簡直是浪費光陰!就拿這回到七號橋去抓安藤茂來說,折騰了好幾天,連個人影子都沒逮著,簡直是勞民傷財!”


    “啊!怎麽會這樣?你說給我聽聽!”


    於是尼娜就把這次失敗的經過原原本本地介紹一遍。


    “你怎麽看呢?”


    “弟子以為,凡事要多動動腦子,不能蠻幹;再說我們在明處,日本人在暗中,既要闘勇更要闘智!大夥公認您是行家,思考推理無不精辟得天衣無縫。但是太深奧,不是您的學生得不到親傳,所以我就像中國人說所的“六十歲學吹鼓手—趕時髦,一心一意地跟您學本領!”


    “難道偏要當我的弟子才能學到真正的本事?”


    “沒錯,就拿前幾天的事來說,您怎麽知道安美代是假名,真名叫安藤美代子?


    “韓國人大部分姓金、姓樸,姓崔的也不少,姓安的幾乎沒有聽說過。又因為最近與安藤弟兄打了數次交道,印象頗深;安藤美代子掐頭去尾正好是安美代,竟然被我蒙對了!”


    “就算是蒙,也是有根有據,不是偶然的!還有您僅說一句韓語就把她拆穿了,這麽厲害!幾個探長和法醫佩服得五體投地,您老不但精通日文還會韓語,非常人所能及。老師,那句話到底什麽意思?”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這回是丫頭笑得幾乎岔氣。


    “那還是幾年前的事,我們一家在南韓濟州島旅遊,玉剛大哥的女兒小薇聰明伶俐,跟導遊學了這句韓語,阿嘎西母雞母雞以不喲!意思就是:姐姐你好漂亮!韓國小妞聽了哪一個不喜笑顏開?因此小丫頭到處“騙”得糖吃。我早已拋到九霄雲外,娘還記得,關鍵時刻派上大用場!”


    “慚愧、慚愧,總共就會兩句,還有一句是“阿尼阿三喲”-你好!”說完鮑母開懷大笑。


    尼娜目瞪口呆,半晌才嘟噥一句:“話不在多,關鍵在於一句就要人命!”


    “尼娜,你也不賴,總結言,入木三分!”


    “多謝師妹誇獎!”


    李忠說:“你們就自吹自擂吧!”四人笑成一團。


    道格特素有“人來瘋”,跟著起哄,剛學會“慢三步”,自顧自地邁起舞步來,像模像樣,令人刮目相看。


    一陣哄笑過後,老太太問:“我想尼娜此番前來不僅僅是拜師這麽簡單吧?恐怕還另有深意!”


    “老師說得沒錯,湯姆探長及租界裏的同仁動用了不小的警力,捉拿安藤茂,結果無功而返,而且還是在您偵破的基礎上。不但臉上無光,還遭到上峰斥責。他們又不好意思再請您出山,說我麵子大,央求我從中說合!”


    “我說嘛!你怎麽突然想拜我為師?敢情其中還有這麽回事!”


    “娘,行裏的各路朋友對您心悅誠服,委托師妹來求您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您就勉為其難,幫幫忙。一來解他人之難,二來也是多個朋友多條路!”丫頭大概受了尼娜不小的好處,盡力為她幫襯。


    鮑母心裏有數,也不道破,便說:“這件案子看上去是小事,但是七號橋一帶,各式各樣人都有,魚龍混雜,日本浪人、僑民不在少數,相互庇護也在常理之中。你們光天化日、明目張膽地去抓人,主凶還不三十六計走為上計,躲得遠遠的。輪得到你去逮捕?”


    “那怎麽辦?”丫頭和尼娜異口同聲。


    “有辦法!你們是否還記得我曾經說過主凶不是賣瓜的就是種瓜的嗎?眼下就有個絕好的時機,正巧安藤茂的老婆美代子交代他在大閘弄種番瓜,訂個計策叫他上鉤,自投羅網。不過難度不小,少不得還要請人幫忙。”


    “至於我嘛,大不了破點財,做一場慈善事業,替兒孫後輩積積德。”於是就把想法告訴兩個學生。


    丫頭和尼娜聞聽喜笑顏開,因為都有重要任務,分頭準備,連狗都用得著。


    第二天晚上,天上下著蒙蒙細雨,深秋季節刮了今年場西北風,氣溫驟然下降了許多,路上少行人。


    八仙橋的麥高包祿路上,有個穿雨衣戴雨帽,渾身裹得緊緊的一位中老年男子,輕輕地敲響“鮑玉剛律師事務所”的門。


    開門的是少夫人吳慧蓮:“這麽晚了,你找鮑律師吧!有電話預約嗎?他不在家,請明天再來!”


    來人操著一口hb口音很重的國語:“我不是來找鮑律師的,專程來找……讓我進去說話好不好?”


    “你是……”


    “小師妹記性好差喲,連我都不記得羅!”


    吳慧蓮聽陌生人喊她的小名,一下子認出了,激動地說:“您是李叔叔……”


    “噓……輕一下!”來人把右手食指豎在嘴唇上,悄聲說道:“帶我去見你婆婆!”


    她哪裏壓抑得住,轉身就往裏屋跑,邊走邊叫:“娘,娘,李叔叔來了!天哪,簡直是從天而降哎!”


    鮑母正和孫子、孫女說破案的事呢,一見媳婦急匆匆跑進來,忙站起身迎接客人,咋一看,立時頓住了,結結巴巴地:“這不是老李嗎?哪陣風把您給吹來了?”


    “鮑大姐,您好哇!”


    “好哇、好哇,快把雨衣脫了,請坐,上茶!哎呀,您是大人物,神龍見不見尾,都快想死我們了!要不是丫頭去找您,恐怕還不會見麵吧?”


    “是的,是的!今天中午聯絡站的同誌說,早上有一位姓鮑的孕婦來找我,說是有要緊的事情。這個聯絡點對外不公開,除了我們的同誌以外,隻有小胖的娘告訴了丫頭。我曉得是她奉了您的指示而來,媳婦行動不便,還是我來吧!順便過來當麵謝謝您,我家小胖的婚姻大事讓您操了不少心!”


    “說這話就見外了!我們是幾十年的老鄰居,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又是兒女親家,不用客套。這不,眼下我就有一樁難事想請您幫忙呢!”


    “哦,您請說,我責無旁貸!”


    “報紙上刊登的日本強盜安騰茂殘酷地殺害一名手無寸鐵的英國老嫗,放火燒了我的偵探事務所也有他的份,又夜闖李忠、丫頭的住所,放火未遂,罪行累累,至今仍逍遙法外。不將他繩之以法,於公於私都說不過去!”


    “說得好!您老人家屢破奇案,捉住不少暗藏的日寇敵特分子,為廣大的老百姓申冤,即使是租界裏的僑民,也是我們統戰、團結的對象,功不可沒!您要我做些什麽呢?”


    “ah不是大水嗎?我想以個人名義,征購一批大閘弄的番瓜,賑濟災民,同時出其不意地活捉安騰茂,一舉兩得。但是路途遙遠,從國統地到根據地,要經過數道關卡,其中的變數太多,困難重重,於是就想到了您。看能不能……”


    “這是好事啊!我替受災的老百姓謝謝您了。一共有多少糧食?您是如何打算的呢?”


    “大概有1oo噸左右。sh到nj這一段,由我的學生、英國人,通過工部局的洋人,(他們欠我的人情),出麵跟警察局交涉,由警方押運。但是過了長江,浦口以北是**的遊擊地帶。雙方的交替以及北路的運輸,糧食能否平安地到達災民的手中,我都沒有把握,所以請您運籌帷幄!”


    “運籌帷幄談不上,想個辦法、出個點子還是可以的。這樣吧,糧食過了江,我負責派人押送,保證全數落實到災民手中。致於承擔交接的人選倒要很好地斟酌一下,兩麵都能擺得平。我們有位同誌……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晚上給您回音,好不好?”


    “敢情好,您費心了!順便問一句,那天夜裏,四個日本鬼子潛入小洋房花園,是不是您報的警?”


    李忠爸點了點頭:“我從報紙上看到您的喬遷消息,我吃驚不小,此乃大膽的設想,引蛇出洞,守株待兔,一網打盡。但是弄得不好雞飛蛋打,吃虧的是小兩口-我的兒子媳婦,放心不下,所以就在暗中保護。”


    “於是您就亮了一道手電?”


    “沒錯!”


    “真是老牛護犢,可憐天下父母心!”


    ‘我們**人也有七情六欲,砥犢情深也是人之常情!”


    “說得好!後來怎麽就悄無聲息的呢?”


    “我聽見狗叫了一聲就住口,曉得你們有埋伏,我也就悄然而退羅!”


    哈哈哈哈!


    “老李啊,要不要我把你兒子媳婦喚來,父子見個麵?”


    “不必了,外麵還有同誌接應我,時間長了不大好,就此告辭!您也不要送出來,留步!”


    第二天晚上,門縫裏塞進來一張紙條,就一句話:到時候會有人跟您接頭。


    七寶東麵七號橋一帶農田成頃,少量肥沃土地,種單季稻、一茬小麥,大多數是蔬菜地。尤以大閘弄,曆來出產南瓜,當地人稱“青皮番瓜”。長長的,形如兒臂,結實肉緊,清炒水煮都行,口感不錯。


    除了穀米、麥子、高粱、土豆之外,莊稼地裏出產的能填飽肚子就數到它了,窮苦人一年四季當它作口糧。


    這一年的夏季,皖北淮河泛濫,種田人顆粒無收,逃荒要飯的不計其數。社會上賑災救難的慈善機構、好心人捐錢籌款也屢見不鮮,今天大閘弄就來了一家。


    土路上沙塵飛揚,幾輛卡車直接開到大閘弄鄉公所,頭前車上豎了一麵旗織,鬥大的一個“善”字,兩旁各有一塊橫幅,黃底白字,上寫“大量收購南瓜賑救災區百姓”。聲勢浩大,招搖過市,隻差鑼鼓喧天。


    鄉長親自接洽,各村的保甲長動員每家每戶自願前來賣瓜,因為今年雨水適中,蟲害又少,南瓜大豐收,正愁銷售困難呢!


    想不到有大善人做善事,在此無限量收購南瓜,隻比市價低一成。


    不過是有條件的,必須是實戶實名,不得代銷或冒名頂替,違者拒收。不知道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


    車上下來幾個運輸工人,先搭一個布蓬,再擡下來一張桌子,權當收賬櫃台;兩把椅子、一架磅秤,一個錢箱。


    老板是個半百上下的外國女人,精氣神十足,雙手叉腰,吆五喝六,洋洋得意。


    賬房也是一個女的,臉上掛了麵紗,挺著個大肚子,專管付款。奇怪的是她腳底下盤了一條狗,懶洋洋的,匍匐在地上打瞌睡。


    兩個男子秤瓜,四個裝車,幾個巡捕站崗維持秩序,一切有條不紊。


    雖說收購的價錢比零售低一成,但是統購不限量。不過熟透的瓜不要,否則還未運到淮北就爛掉了!


    瓜農盤算一下還是挺上算的,省得零打碎敲,又立時付現錢,沒有白條或欠款,所以售瓜十分踴躍。


    肩擔背馱的,船裝車載的,人聲鼎沸,熱火朝天,場麵非常壯觀。


    先是當地有名有姓、有戶口的住家農戶,後是外來的佃農,沒有戶口沒有房屋,住的是一長溜窩棚,俗稱“滾地龍”。


    這些人群中,清一色的單身漢,不但窮得叮當響,而且亡命之徒不少。殘餘的日本鬼子就混在其中,租了人家的地種莊稼,暗地裏做壞事,殺了人藏在裏邊,不管你怎麽抓,還不是大海裏撈針,以失敗而告終?


    收購南瓜的事倒是一帆風順,一卡車一卡車的運走,錢箱裏一捆又一捆的錢付給各式各樣的瓜農,到了黃昏,足足收購了百噸有餘。


    眼看太陽下山,錢箱裏的錢款即將告罄,收瓜賑災義舉看上去圓滿結束。


    就在這個當口,最後來了一個瓜農,獨自拉了滿滿的一車瓜,大小均勻,隻隻臂膀粗細,青油油的,正宗的“大閘弄番瓜”!


    奇怪的是這位瓜農不知是害羞呢還是怕見什麽人,破舊的大草帽遮了半邊臉,喃喃說道:“賣瓜!”


    更奇怪的是,一直低頭耷腦昏昏欲睡的牧羊犬突然來了精神,一骨碌爬起,不問三七二十一就撲向賣瓜的。


    好個瓜農!脫下草帽阻擋,手中一把匕刺向猛犬。冷不防那位孕婦及時出擊,手中的算盤砸向刀刃,一聲嬌喝:“你終於露麵了!”


    六個收瓜的洋人也撲了過去,七手八腳把他摁倒在地,捆了個四馬攢蹄,還反手銬上8o8,別想再逃了!


    瓜農大叫大嚷:“你們想幹什麽?欺負我一個賣瓜的,沒有王法了嗎!”


    喬妝成搬運工的湯姆探長蹲下,甩手給他一個大耳光:“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無辜殺死一個手無寸鐵的老嫗,你的王法哪裏去了?”


    “是啊!你這個日本畜生敢做不敢承認,白披了一張人皮!”尼娜飛起一腳,踢在他腰上。


    “哎喲喂,疼死我了!冤枉啊!你們血口噴人!”


    “兔崽子,挺會裝蒜的!到我家放火難道也忘了!認識姑奶奶嗎?還敢狡辯!道格特,上去!”


    靈犬一聽主人下令,準許它撕咬,還不衝上去亂咬一氣。這一招特別靈,瓜農頓時嚇得屁滾尿流,哀聲求饒:“別咬、別咬,上回咬傷剛剛痊愈,願招、願招!我就是安騰茂,那個外國老太婆是我用南瓜砸死的!”


    元凶親口招認,當場畫押,南瓜殺人案圓滿告破。


    如果說從頭到尾就是一場戲,完全按照劇本演出的。編劇導演都是鮑母神探一個人,洋人探員無不佩服得五體投地。


    不過一場善舉倒是真的,大善人自然也是神探鮑母。


    接著老太太和丫頭以及道格特同車,直往鐵路西站而去,尼娜充當司機。她要親自看看幾拾卡車的南瓜裝上貨車的實際情況。


    八個裝卸工把1oo多噸的南瓜差不多全部裝上了貨車,三車皮半。留下一塊地方是押車人員住的,三個帆布床,少許生活用具,這一路上夠辛苦的。


    沒想到押車的是警察,大概是租界裏的洋人要挾的。更沒有想到,領頭的竟然是行動隊的劉隊長!鮑母大吃一驚,這不是大材小用、殺雞用牛刀麽?


    使得她大吃二驚的是:臨開車前,劉隊長拿了自帶的水果袋搖搖晃晃地走過來:“老太太,嚐個鮮、隻準拿兩個李子,多一個不可,少一個不行,明白嗎?”


    哪知鮑母心不在焉,答非所問:“你看,太陽還沒下山,月亮就出來了!”簡直牛頭不對馬嘴。


    劉隊長頓時喜笑顏開:“這就好,這就好!”


    丫頭和尼娜目瞪口呆,不知道二人打的什麽啞謎?驚訝地看著四節車皮掛上列車,轟隆轟隆地漸漸遠去。


    回程途中,丫頭套著鮑母的耳朵說:“娘,我公爹說,地下黨會派人來,怎麽沒見到啊?”


    因為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讓尼娜知曉,神探默默地把擦汗的毛巾和切瓜的刀往她手裏一塞,什麽也不說。


    丫頭露出迷惘的眼神,搖搖頭不解其意。


    鮑母在她手心裏寫著:“毛巾即“卯”和“金”,加上一個“刂”,然後輕聲問道:“什麽字?”


    丫頭雖然識字不多,“卯金刂-劉”這個字她認得,驚得眼若銅鈴:“您是說……”


    老太太一把將她嘴捂上,微微地點了點頭。


    車到霞飛路外國墳山附近鮑丫頭的家了,尼娜回去。


    還未進屋,丫頭迫不及待地又問:“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傻丫頭,你沒看到劉隊長請我吃李子嗎?不多不少隻準拿兩個。我問你,你公公婆婆姓什麽?”


    “都姓李!哦,兩個李子,言下之意就是說他和他們是一夥的,請您放心!”


    “對羅!”


    “那麽,您最後一句文不對題的話是什麽意思?”


    “太陽未下山是白天,日月共存是個“明”字,意思就是明白了。也讓他放心,我絕對不會透露半點消息!你也要守口如瓶哦!”


    “那還用說!”


    其餘三人知道了也是欣喜若狂,媳婦說:“娘上回得到李嬸嬸的協助,這回是李叔叔的幫忙,看來娘和**的關係非同小可!”


    李忠說:“要不怎麽是一家人呢?想不到劉隊長也是自己人,這對以後的偵探工作大有益處!”


    包玉剛說得更好:“也可以說,娘開始走上了革命的道路吧!”


    “還是大哥、玉剛哥看得高望得遠!”李、吳二人異口同聲。


    老太太關照說:“這件事還需嚴格保密,寧可掉腦袋也不能露底喲!”


    “那是自然!”


    從此,神探鮑母有了這位同盟軍,如魚得水,遊刃自如;尼娜也成了鮑母真正的學生,多了一條臂膀,事業蒸蒸日上。。


    鑒於神探協助租界巡捕房偵查了凶案的來龍去脈,並且逮住了真凶安騰茂,功不可沒,頒獎金,以致感謝。


    不過老太太還是念念不忘安騰茂的同胞兄弟、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安騰盛,一心要抓住他,機會終於從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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