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_80099天空萬裏無雲,連成一片湛藍的痕跡,如洗淨的藍寶石透亮悅目。


    戰馬嘶鳴,大地上隻有緩緩的微風掠過的痕跡,可是風中卻是滿滿血腥的氣息。深山中的戰場,重巒疊嶂的山丘擋住了視線,可是一聲聲槍響從起伏的山丘裏傳來,連帶著不斷的鐵刃交擊的清脆響聲,讓這個常日裏寂靜的山穀陡然喧鬧了起來。


    馬蹄奔跑的聲音不成節奏地踏著大地,嘈雜不已,人類的嘶吼聲伴隨著馬蹄聲在山穀之中回蕩。


    間歇性的一聲巨大炮轟聲,震得整個山穀都在晃動,硝煙的氣息伴隨著血的味道彌漫開來。


    藏在深山裏的圓拱形的巨大研究所在炮火中已經塌陷了小半,軍服肩上有著獨角獸徽章的士兵們藏身在殘柱斷瓦或是尚還完好的建築後麵,竭力抵擋著已經攻陷了外圍防護牆的敵軍。


    突然,最偏僻的左側那一方的地方震動了起來,附近的憲兵正困惑地要去查看,陡然間轟的一聲,在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中,地麵上剛過去的憲兵都被炸飛開來。


    稍許之後,彌漫的硝煙之中,隨著一根細長的漆黑鋼索疾射而出狠狠地紮入牆壁上,一個人影一馬當先從炸開的地洞下麵衝了出來,敏捷地在空中一個側翻。在那個身影飛掠的路徑上站著的那個憲兵還在錯愕中,突然一陣劇痛,血從他被割裂的喉嚨裏飆噴而出,他睜大眼一臉難以置信地倒在地上,而就在他倒地之後,割裂了他喉嚨的人才輕輕地落在地上。


    灰塵和硝煙散去,明亮的陽光之下,出現在四周的憲兵眼前的是一個少年的身影。


    雖然沾染著些許灰塵屑末,卻能看得清那是一張極其年輕的少年的清俊麵容,染上灰塵的淺黑色短發在空氣中掠過,陽光像是在其中跳躍著明亮的光跡。


    亮得可怕的碧綠色瞳孔,射出凶猛的目光和圍在自己四周的憲兵們對視,其中近乎於野獸般的凶戾氣息令人心驚。


    鋒利的雙刃斜斜地豎在空中,刀鋒上還有新鮮的鮮血在流淌,一滴滴落在少年腳下的大地上。


    幾乎就在少年落地的一瞬間,又有人連接不斷地從炸裂開的洞口裏衝了出來。


    這些年紀不大的少年看起來都還尚未成年,令憲兵感到詫異的是,這些少年士兵雖然也身著和他們一樣製式的軍裝製服,可是肩上的徽章既不是纏繞荊棘的薔薇,也不是黑白交錯的羽翼,而是雙劍交擊的圖案。


    訓練兵?


    為什麽會在這種地方?


    憲兵一時間錯愕不已。


    然而,就是這錯愕的一瞬間,就決定了他們生命的終點。


    漆黑鋼索陡然射出,隨著哧的一聲急速的噴出,有著漆黑發色的少年的身影如一道疾風,幾乎令人捕捉不到他的蹤跡。


    而在他在半塌的屋頂上站定,任由手中的刀刃淌著血的時候,他路過的方向上的四個憲兵都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隻是他,其他的少年訓練兵們也動作飛快地解決了一個或者兩個憲兵,隻是動作都不如黑發訓練兵的凶狠和幹淨利落,而唯一能與之抗衡的也就是那個有著一頭火焰般的紅發一邊砍殺一邊發出滲人的笑聲的年輕男人了。


    在其他訓練兵都還在與自己區域剩餘的憲兵纏鬥的時候,唯獨三笠和烏鴉的區域已經是幹淨得可怕,沒一個站著的人影了。


    “嗚哇,一個三笠就夠可怕了,再加一個還要不要人活。”


    好不容易解決了一個憲兵,退了一步和阿爾敏背對背站著,柯尼一邊和對麵另一個敵人對峙,一邊忍不住如此低聲吐槽。


    聽到了他的抱怨的金發少年隻能嗬嗬地幹笑了兩聲,然後一個箭步衝過去,鏗鏘一聲刀刃交擊的響聲,他接過了正在和艾倫纏鬥的那名憲兵。


    “艾倫!你去保護那些市民!”


    他擋在艾倫身前大喊著,然後直接衝了出去。


    艾倫愣了一愣,轉頭一看,四周的同伴都已經和各自的敵人交上了火,此刻隻有自己一個人還能騰出手來。


    他轉身,一個飛縱,敏捷地落在他剛才衝出來的地洞洞口前。


    炸藥的硝煙和灰塵早已散開,地麵露出一個大洞,一條粗糙的幾乎呈現垂直角度的泥土台階通往看不到光的漆黑的地下,此刻能看見隱約有人影在黑暗中蠕動著,一點點向著地麵上攀爬而來。


    或許是因為泥台階太陡,也或許是體力太差的緣故,他們的動作非常慢。


    因為膽子最大也最渴望自由,一個瘦骨嶙峋的少年爬在最前麵,因為長期營養不良的緣故,他的身子瘦得可怕,幾乎是皮包骨,爬這段幾乎垂直的階梯讓他費勁到了極點,幾乎拚盡了全身的力氣。好不容易爬到洞口,陽光落到他臉上,那數年不見的溫暖明亮的感覺讓他不由得露出一個許久未曾露出的笑容。


    他微微鬆了口氣,再度向前攀爬一步,眼看陽光和地麵的大地就在眼前,他忍不住急切地加快了速度,可是,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腳下一滑——


    垂直洞口的深度足以讓一個身體健壯的大漢摔死,深知這一點的少年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瘦得像是雞爪的手在空中徒勞而胡亂抓著。


    眼看就要從台階滾下去,還會連帶著壓倒爬在他身後的一片的人群——


    一隻手陡然從陽光之中伸來,一把將他的手腕抓住。


    已麵露絕望之色的少年下意識仰頭,順著抓住他的那隻手看去,伴隨著明亮的陽光中出現的是一張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輕麵容。


    他認了出來,那是剛才將他們從暗無天地的地下牢穴中救出來,劈斷了鎖在他們身上沉重的鎖鏈的那群人之一。


    雖然看起來是那群人中最年輕的人之一,卻似乎是那群人的中心和頭領。


    這個少年緊緊地抓著他的手腕,睜得大大的緊張地注視著他的碧綠色瞳孔在光中閃閃發光,像是沐浴在光中的綠色寶石。半邊臉都染著血色,新鮮的尚未幹涸的鮮血還在順著那淺黑色的發絲滴下來。


    那一瞬間,他鼻子突然隱隱有些發酸,焦幹的眼角竟是有了幾分濕意。


    這幾年來在那個如同圈養著豬狗畜牧的地下牢獄裏麻木地活著的他,已經太久沒看到如此鮮活帶著光芒的眼。


    這個人在擔心他,對他這樣一個陌生人。


    上一次被人用擔心的目光注視著是在多少年前,他幾乎已經忘記了——在那個漆黑的或許第二天就會死去甚至變成怪物的地獄裏,人性和感情都在一點點被黑暗吞噬,最後隻剩下一群行屍走肉。


    …………


    下一秒,抓著他手腕的那隻手猛地用力,他被一把拽了上來。


    他狼狽地摔趴在地上,一個費勁地翻滾,四肢大張仰麵朝天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明亮的陽光照在他臉上,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暖撫摩著他蒼白的皮膚,他喘著氣瞪大眼看著那刺得他眼睛疼痛不已的太陽,終於哈哈大笑了起來,他笑著,眼角卻是滲出淚來。


    就這樣瘋了一般又哭又笑了好一會兒,他終於緩過氣來。


    爬起身來,他看見剛才把他拽出來的那個綠瞳的少年依然跪伏在洞口,不斷地將下麵的人一個接一個拽出來。


    他坐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那個少年的側臉。


    不隻是他,還有其他已經爬上來趴在地上喘著氣的人們,都呆呆地看著那個在擔心地喊著下麵的人動作快一點的少年,黯淡無光的目光中不知道在想著什麽。


    …………


    “唔——!”


    一刀將對方的刀刃磕飛開,尤彌爾剛要上前一步,突然那個失去了刀刃的憲兵從腰側猛地拔出一把短柄火|槍對準她。


    她一驚,本能地側身閃開。


    然而那個憲兵卻是將火|槍一丟,在地上一個滾地,撿起刀刃,一個轉身將噴氣加大到極限,猛地向尤彌爾讓開的方向衝去。


    “嘖,空的!”


    一腳踩上那個唬人的火|槍,尤彌爾猛地追上去,可是速度終究遲了一步,落在後麵。當她看清那個憲兵衝的方向時候,眼睛陡然一跳。


    “糟了!艾倫!危險——”


    剛把一個老人從地坑裏拽出來,聽到尤彌爾喊聲的艾倫猛地回頭,碧綠的瞳孔裏光芒一閃,他以快得可怕的速度幾乎是在一秒鍾裏就猛地拔出刀刃,舉起,鏗的一下擋住了敵人凶猛的一擊。


    然而,就在他想要反擊的時候,那個憲兵突然一個後退,伸手一把攬住剛剛被艾倫拽上來的老人,將刀刃橫在老人喉嚨上。


    “全部不準動!”


    他嘶吼著,左臂緊緊地勒著老人的脖子,混合著凶狠和驚恐的臉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醜陋到了極點。


    年輕的訓練兵們從四周圍了過來,他們的身後和腳下,都是血淋淋的憲兵的屍體,他們圍過來,用不善的目光注視著那個唯一還活著的憲兵。


    尤彌爾、讓和柯尼他們站著沒動,三笠多走了幾步站到艾倫身邊也不動了,唯獨紅發的烏鴉冷笑了幾聲,一抬手,刀刃在他手中轉了個圈,怎麽看怎麽凶殘的三角眼一挑,毫不顧忌地大步向前走去。


    一見那群年輕人最不好惹的一個要衝過來,憲兵緊張地後退一步,手一揚,在那麵黃肌瘦的老人脖子上勒出一道血痕。


    烏鴉停下腳步,並非因為看到憲兵的動作,而是因為艾倫一抬手將他攔住。


    他用眼角地斜了攔住他的艾倫一眼,艾倫也側頭看他一眼。


    兩人的目光對視數秒。


    烏鴉低低地嘁了一聲,一甩頭看向其他方向,一臉不爽,手中的刀刃卻是在手中轉了一圈後幹淨利落地插入身側的刀匣中。


    憲兵一臉扭曲地看著眼前的眾人,多年隱藏在這所秘密研究所中的他對於外界的情況並不是非常了解,也不知道這群訓練兵為什麽會知道研究所的密道和地牢。


    他現在唯一看明白的,就是那個綠瞳的少年是這群年輕人的頭領這件事。


    “你——小子——解下機動裝置,過來!交換!”


    一手勒住老人的脖子,他一手用刀刃指向艾倫。


    手中的人質根本不保險,怎麽看都是那個小子的地位最高,拿他做人質才安全!


    正皺著眉低聲和阿爾敏交談的艾倫抬起頭來,看到的是那個憲兵惡狠狠盯著他的眼和那正正地指在他的臉的刀刃。


    他一愣,然後目光微微一沉。


    然後,他抬手飛快地解開了身側的機動裝置,嘩啦一聲,金屬匣摔在地上,他就這樣空手向敵人走了過去。


    三笠握緊拳頭,烏鴉側著頭看都沒看一眼,阿爾敏和其他人則是擔心地看著艾倫的背影,但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讓艾倫停下來。


    凡是在這裏的人都很清楚那小子倔起來根本不聽別人的勸告。


    看著那個領頭的少年手無寸鐵朝自己越走越近,憲兵咧開嘴笑了起來。


    他並沒有立刻推開老人抓住那個少年,畢竟少年的身手他剛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所以等少年靠近之後,他反手一刀狠狠地刺穿了少年的右臂,接著又狠狠地刺了少年的大腿一刀——人質還是失去反抗能力的人最安全。


    緊接著,他迫不及待地一把推開老人,伸手向按住受傷的地方有些站不穩的少年抓去。


    手伸了出去,腿卻是紋絲不動。


    憲兵一驚,向下看去,隻見一個瘦骨如柴皮膚蒼白的少年不知何時撲過來死死地抱著他的腿,讓他邁不開步。


    氣急敗壞中,他高高舉起刀刃,一刀朝著那個瘦弱的少年腦袋劈去——


    少年睜大眼驚恐地看著劈下來的刀刃,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剛才看著那個男子去抓綠瞳少年的時候在旁邊的他下意識就一把抱住了男人的腿。


    利刃刺下,鮮血四濺。


    瘦弱少年睜大眼看著那個擋在他眼前的身影,利刃從那個人的肩膀穿透過來,刀尖就險之又險地停頓在離他睜大的眼睛隻有分毫之差的地方。


    鮮血從刀尖滴下來,落在他臉頰上,燙得驚人。


    憲兵驚訝地看著擋在他身前的人,他手中的刀刃刺穿了少年的肩膀,噴了他一臉的血讓他的思維一時間有些停滯。


    少年喘著氣,雙手抬起來,就這樣用一雙肉掌硬生生抓住了刺進自己身體的刀刃。


    艾倫雙手握緊刀刃,鮮血像是泉湧一般從他抓著刀刃的手掌流出來,血淋淋的令人心驚。


    哪怕僅僅隻是看著,就仿佛感同身受地覺得手掌無法抑製地疼痛了起來。


    就在憲兵又是錯愕又是驚恐地看著這個情景的時候,少年陡然抬頭,一雙眼像極了荒原裏最凶戾的野獸,滲人到了極點,令憲兵胸口一顫,竟是被這一眼驚得慌張地向後退了一步。


    他後退一步,少年抓著刀刃的雙手就在這一瞬猛地使勁,竟是硬生生抓著刀刃將它從憲兵手中奪了過來。


    艾倫咬緊牙一把將刺進肩膀的刀刃拔|出來,血淋淋的雙手將其握在手中。


    他目光凶狠地盯著憲兵,失去了武器的男人氣勢早已泄得一幹二淨,被他這麽一盯頓時反射性地轉身想逃。


    可是男子才剛一轉身,一柄刀刃就從後麵狠狠地貫穿了他的身體。


    一刀穿心,他睜大眼摔倒在地上,掙紮了兩下,眼睛一點點失去了光芒。


    艾倫站在那裏,一身是血,分不清是別人濺上的還是他自己的血。


    他的身體有些搖晃,卻還是站住了,隻是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未被鮮血染到的臉頰上的肌膚有些蒼白。


    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轉身,向那個跌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伸出手。


    “沒事了。”


    他說。


    “我們走。”


    跌坐在地上的瘦弱少年呆呆地看著那個人對自己伸出的手。


    那個人站在那裏,盡管沐浴在明亮的陽光之下,可是不管是頭發還是衣服都染上了一層紅得可怕的血色,尤其是伸向他的手更是血淋淋,看著就觸目驚心。


    他是恐血的。


    被關在地牢之中的這幾年,他對鮮血有了一種無法言語的極度的恐懼感,看一眼就會心驚肉跳,幾欲作嘔。


    可是現在,看著那隻血淋淋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他卻一點都不會覺得可怕。


    或許是因為在這一刻,他所想起的,是在他即將掉回漆黑洞穴的一瞬間從光芒中伸出來抓住他的那隻手……


    啊啊……


    他跪坐在地上,伸出雙手握住那隻伸到他麵前的手,他的手被染上了他曾經恐懼不已的鮮血。


    可是他輕輕地握著那隻手,將那隻手的手背緊貼在他的臉上。


    他閉上眼,濕漉漉的淚水浸透了血痕,可是他的動作比什麽都還要虔誠。


    ……在黑暗的地下,我無時無刻都在祈禱著您的到來……


    而我終於等到了您的到來……


    ……


    神啊……


    我願將我的身體和靈魂奉獻於您的身前……


    …………


    ……………………


    ***


    一場惡戰之後,年輕的訓練兵們終於擁有了短暫的休息時光。


    雖然名義上還用著訓練兵的名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無論是調查兵團的統帥還是駐紮兵團的統帥都沒辦法指揮他們。


    新的少年王是唯一能對他們下達命令的人,除此之外,他們無須聽從任何人的命令。


    沒有人敢小瞧他們,所有人都清楚,那幫年輕的訓練兵就是年輕的新王的親信,也注定會是在未來成為上層階級的人。等到十年多後,無論是調查兵團,駐紮兵團或是新建的憲兵團的統帥,還是高級官員、議會長之類的,都會從這些尚還稚嫩的訓練兵中誕生。


    然而,就是這群未來一定會成為人類之中最高層統帥者和精英的少年們,此刻一個個都沒多少形象地或站或坐在地上。


    他們的臉色都不怎麽好看,從他們身上彌漫開的血腥味令他們幾欲作嘔。


    站在山崖旁的赫利斯塔用力地捂著嘴,不時發出幹嘔聲,尤彌爾站在她身邊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其他人雖然不至於像赫利斯塔那麽大反應,但是一個個的臉色也差得厲害。


    雖然是訓練兵中甚至在正式士兵中都算是佼佼者,但是畢竟都還是尚未成年的年輕人。他們從小學習著的是砍殺巨獸人的技巧,被灌輸著的是保護人類的思想。


    然而現在染紅了他們的手和衣服的,是和他們同為人類甚至是同為士兵的那些人的血。


    哪怕知道那些憲兵死有餘辜,這些年輕的孩子們也無法輕易接受自己在殺人這個事實。他們雖然以士兵執行命令的立場強迫自己去做這種事而已,但是心頭的重負卻是可想而知。


    對此完全不在乎的,恐怕也隻有除了艾倫之外什麽都不在乎的三笠,和早已習慣殺戮的烏鴉而已,所以這兩個唯獨沒受到影響的人被分派去四周巡視去了。


    縱馬而來,韓吉下馬掃了那一圈臉色不好的年輕孩子們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畢竟還小……”


    她一邊搖頭,一邊對緊跟著下馬的利威爾說,“這些小家夥在回去之後最好都進行一次心理輔導,畢竟還是太年輕,殺人讓他們心裏壓力太大了,不及時疏導的話有些心裏脆弱的說不定都會崩潰。”


    利威爾沒有理她,隻是徑自向著左側坐在一個微凸的岩石上的艾倫走去。


    韓吉跟在他身後一起走去,鏡片後,她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個半身都被血染紅的少年,想要看清楚他臉上任何一點微小的情緒。


    雖然是埃爾文的安排,目的是為了盡快讓艾倫的聲望上漲,但是四五天連續不斷地讓這個少年親手殺了那麽多人,她忍不住開始擔心這個本性善良的少年會不會有什麽沉重的負擔。


    ……


    “為什麽那個人突然就抓著我的手哭?”


    “哈哈……哈哈哈……”(幹笑)


    “他害怕我?所以嚇哭了?”


    “不,我想絕對不是因為這個。”


    “說的也是,想我也不可能像兵長那麽嚇人……可是他死活不鬆手,我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這個……哈哈……”(繼續幹笑)


    綠瞳的少年安靜地坐在那裏,望著山坡腳下出著神不知道在想什麽,偶爾說上一句話。一身的血,顯得有些滲人。阿爾敏站在他身邊,一邊小聲和他說話,一邊手不停地一圈一圈地往他手臂上纏著繃帶。


    艾倫的大腿上也嚴嚴實實地包紮了一圈繃帶,此刻肩上隻是稍微處理了一下貼了膠布的傷口還在不斷向外滲著血。


    “繃帶給我。”


    利威爾一開口,在看到他過來的時候就緊張起來的阿爾敏趕緊將繃帶交到他手上,低頭行了個禮,後退開來。


    利威爾伸手,骨節分明的手指整個兒握住了少年纖細的手腕,抬起來。


    他熟練地將雪白的繃帶一圈圈纏繞在少年的手臂上,細碎的黑褐色短發撒下來,在他深陷的眼窩裏落下深深的陰影。


    或許是感覺到幫他包紮的人的力度有了變化,正在出神的艾倫回過頭來,一眼看到利威爾頓時有些吃驚。


    “利威爾兵長?”他問,“您不是在前線嗎?”


    “我那邊結束了,過來看看。”


    褐發的兵士長回答,語氣很淡,細長的眼卻是從艾倫肩膀上那個駭人的還在冒血的刺傷一掃而過,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做得不賴。”


    他說,用牙齒咬斷了繃帶,然後抬手撫了撫艾倫的頭。


    這個有著重度潔癖的男人似乎毫不在意自己的手被小鬼頭發上的血跡和灰塵泥土染得髒兮兮的。


    “艾倫。”


    在艾倫對利威爾說話之前,韓吉先一步開口將艾倫的注意力引了過來。


    “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太好?”


    她小心地引導著話題。


    “哪裏?”


    少年碧綠色的眼困惑地眨了眨。


    “是不是覺得,胸口有些沉重,不太舒服之類的?”


    “哈?”少年一臉迷茫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您的意思,韓吉小姐,”


    “你看大家都有些不舒服,不止你一個,所以也沒什麽不好意思說出口的。”


    連續兩次碰壁之後,韓吉幹脆直截了當的開口了。


    “艾倫,我知道最近讓你殺死的都是人類,或許會讓你有些難過和不舒服……你不要逞能,也不用太在意,畢竟……”


    “您在說什麽,韓吉小姐,我為什麽要在意?”


    出乎意料之外,韓吉的話被打斷,而打斷了她的年輕孩子仰著頭看著她,對她展開了笑容。


    那個孩子幾乎一身都是血,他半邊臉都染成刺眼的血紅色,尚未幹涸的鮮血甚至還在從他染得豔紅的發絲上滴下來,滴落在他的臉頰上。


    他坐在那裏,仰著頭看著韓吉,就連碧綠色的瞳孔也染上了一層深深的血色,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一個血淋淋的血人,看一眼都令人觸目驚心,驚恐不已。


    一身是血的少年對身邊的人綻放開了笑容。


    他的眼透亮得如一汪綠水,像是最清澈的綠色寶石閃耀著最明亮的光芒。


    他的笑容仿佛最純粹的光的融合,就如同天空中飄落的天使的羽毛那般雪白無暇的痕跡。


    “我殺的那些家夥全部都隻是披著人皮的怪物。”


    最雪白的光明,和最血腥的血色,這種最極端的對比同時出現在這個少年的身上,不知為何卻是一種詭異到極點的融洽。


    那融合在極端對比中的笑容,莫名地令人連靈魂都幾乎為之撼動。


    “將那些怪物從世界上驅逐幹淨,這才是正確的事情。”


    綠瞳的少年綻開著天使的笑容,吐出的卻是殺戮的語言。


    “我可是要將那些家夥全部殺光的啊!”


    ……


    ——全部殺光——


    ………………


    在那樣的笑容麵前呆住的韓吉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就算是粗神經如她,在那種奇異的撼動中也有了一瞬間愣神。


    而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被利威爾包紮好傷口的艾倫已經起身,走到了一旁和剛剛返回的三笠說著什麽。


    “啊啊……這真是……”


    捂住頭,韓吉努力想要組織語言形容自己此時的感慨。


    “真是……”


    可是常日裏一說話就可以滔滔不絕不重樣說上幾天幾夜煩死人的女性分隊長在將那個‘真是’連續重複了好幾次,硬是沒搜刮出幾個詞來表達出自己此刻的心情。


    最終,她也隻是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放棄了這個念頭。


    ……


    【我看見天使從雲端而來,將燃燒著火焰的血撒在大海大河之中,於是地麵的水成了血。】


    【象征著救贖的天使舉起了劍,審判著人類的罪孽,落下神罰,在血海中降下舊的世界的末日。】


    …………


    “說不定這孩子還真的有成為革命的新王的潛質啊……”


    深深地歎了口氣,韓吉如此感慨著,然後用肩膀撞了撞身邊靠著石壁正在低頭擦拭著刀刃的同僚。


    “喂,利威爾,你沒什麽想法嗎?”


    “什麽?”


    “就是剛才,剛才啊,看著艾倫笑的時候你沒什麽特別的想法嗎?”


    “……”


    擦拭著光滑刀刃的布條停頓了下來,神經堪比高山粗壯的兵士長稍微思考了一下。


    “……嗯。”他說,理所當然的,“比不笑時可愛?”


    “正太控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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