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邸報,又稱之邸抄,起源於西漢年間,並有朝報、條報、雜報的稱謂,專門用朝廷傳知朝政文書的文抄。漢代的郡國和唐代的藩鎮,都曾在京師設邸,其作用就相當於後世的駐京新聞機構。最初,這邸報隻是用於朝廷內部傳抄,後張貼於宮門,讓人們傳抄,所以又有人叫做‘宮門抄’或者‘轅門抄”是古時發布新聞的方式。


    不過到了宋代,就出現了專門抄錄邸報,以牟利的商人。


    而官員們為了求省事,也都樂於huā錢購買……


    玉尹手中的這份小報,約十六開大小,上麵密密麻麻抄寫著各種各樣的內容,排版極不規範,以至於看著非常辛苦。不過,字體有大有小,也反應了新聞的重要程度。


    比如今日小報,便有十二個字字體極大,也就是今日的頭條新聞。


    香燕罷黜,少府監主簿繼府尹。


    十二字反映出了許多事情。首先,燕瑛已經被罷黜了開封府尹的職務;其次,開封府尹已經有了人選;其三,新任開封府尹,是原少府監主簿,很快會接掌開封府。


    隻不過,這些內容隻有熟知朝堂事情的人才知曉。


    至少對玉尹來說,他便不知道這少府監主簿,究竟是哪一個?


    “沒想到,竟然是蔡懋接掌開封府……看起來這開封府,又少不得將有一陣麻煩。”


    “蔡懋哪個?”


    “便是那原少府監主簿。”


    你這和沒解釋差不太多,我若是知道少府監主簿是誰,還會用問你嗎?


    李逸風看出端倪,在玉尹耳邊輕聲道:“六賊走狗。”


    你看,你這麽說我便明白了,那肯定是一個奸賊!


    隻不過,玉尹還是不清楚蔡懋的底細,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開封府將會要有混亂。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拿起那小報,頗有興趣的觀看起來。


    至於吳革等人的討論,與他沒有關係。


    他想到了一個生財之法,隻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當說。


    “小乙在想什麽?”


    “我在想……”玉尹抬起頭,笑了笑道:“這小報雖好,卻看著恁辛苦,而且於百姓而言,實在是用處不大。若是能把這小報,辦成一分專業的報紙,不知會如何?”


    “報紙?”


    李逸風疑惑看著玉尹,有些不解。


    “就是一份綜合性的小報,不僅僅是朝堂邸報內容,還可以加上一些時政評論,小道消息,以及各種百姓們喜聞樂見的文章。如此一來,朝堂上不同的政見,可以拿出來進行辯論,學術上的分歧,也能夠有更直白的交流。而作為百姓,可以更加清楚的了解當今局勢……不過要作成此事,恐怕是普通人,難以達成。”


    玉尹詳細的解釋一番這報紙的模式,雖然不夠詳盡,卻已經勾勒出了一個輪廓。


    吳革等人哪能聽不出這裏麵的好處?


    聞聽之下,眼睛頓時一亮。


    “大郎,你看這太學之中,貧苦人家子弟不少,卻無任何收入,過的極為艱難……如果這報紙辦成,便可以特邀一些太學生撰寫文章,不但能發表他們的意見,還可以賺取稿費,改善生活。而那些名士大家,也能通過這報紙,表達他們的政見。


    總之,我是覺得若這報紙能夠開設出來,於朝堂,於百姓,都將是一樁大好事情。”


    吳革連連稱讚道:“小乙這主意甚好,甚好!”


    “隻是這報紙用手抄,不免辛苦……我聽說,不是有活字印刷之法?大可以運用起來,必能令報紙節省許多成本。隻不過這件事,必須要要找個有背景的……否則朝廷說要封了報紙,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封掉,那這一腔心血便要付之東流。”


    這話一說出來,吳革等人的目光,便看向了李逸風。


    李逸風連連搖頭“此事我出不得頭……非是自家膽小,實在是……義夫你們當知道,家父雖為太常少卿,也隻是個沒職事的,根本當不得用處。要作成此時,至少是要個有職事的,而且最好是樞密院的背景。若實在不成,有官家背景也成。


    至於小乙說的編輯,我倒是可以出一把力,找些人來幫忙。


    還有那活字印刷之法,也能找來,包括工匠人選,都不成問題,卻當不得出頭人。”


    李逸風是這幾人當中,除吳革之外,出身最好的。


    連他都出不得頭,其他幾人,更不用說了……李若虛和徐揆不可能出麵,而吳革馬上要去涇原,也不太可能。至於玉尹?更不用說,肯定當不得這個出頭人。


    場麵頓時又陷入了沉默!


    片刻後,李逸風突然眼睛一亮“我倒是想起一人,說不得可以作成?”


    “敢問何人?”


    吳革連忙詢問。


    李逸風看了一眼徐揆,笑道:“徐三哥以為,朱絢如何?”


    “你是說,那上舍生朱絢?”


    “正是!”


    玉尹一臉茫然“大郎,朱絢又是哪個?”


    “嗬嗬,便是今太子妃堂弟,武康軍節度使朱桂納堂侄。


    太子妃身後,有當今太子,而朱絢出身雖好,可是家中並不寬裕。朱桂納常年在外,其父朱振也隻是個閑職,若非太子妃暗中接濟,生活頗有些艱難。不見朱絢從不出入風huā雪月之地,但私下裏常抱怨,月例太少,以至於難以負擔生活。


    若能把朱絢拉過來,這報紙之事,便可作成。”


    太子妃的堂弟?


    那豈不就是太子趙桓的小舅子!


    有這個背景,倒也可以操作一番……


    玉尹點點頭,又思忖片刻後道:“可是要把這報紙辦起來,恐怕還需要不少錢兩。”


    “這個……”


    一句話,說的李逸風四人麵麵相覷。


    李逸風雖是李綱之子,可李綱為官清廉,每月給李逸風的例錢也不算太多。否則當初玉尹還債,他又何必辛辛苦苦湊得錢出來?至於李若虛和徐揆二人,那更無需贅言,兩個窮鬼而已。相比之下,吳革情況好些,所以沉吟片刻後便問道:“小乙以為,開設這報紙,需幾多錢兩?”


    “說不準,不過約摸著沒三四千貫,怕難以成事。”


    李逸風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三四千貫,這又如何作得?”


    吳革想了想道:“我這邊湊一湊,大約能擠出三五百貫,多了卻也不成……大郎,你呢?”


    李逸風苦笑道:“我比你好不得多少,湊一湊,再找人借一下,也不過兩三百貫。”


    “可這卻還差的遠呢。


    讓朱絢出頭可以,但要他出錢,怕也不太可能。”


    一旁玉尹沉默良久,突然道:“我可以出一千貫,咱們先把這攤子支起來,再說其他。若是不夠時,我還可以再追加……我那肉攤子一月也能賺二三百貫,過些時候,再與那千金一笑樓的譜子,也有兩千貫錢,想必足夠咱們把此事作成。”


    李逸風和吳革相視一眼,從吳革眼中,他看出了些許不情願。


    也難怪,玉尹就算使琴使得再好,終究還是個不入流的肉販子……這等事情,卻要一個肉販子出錢支持,說出去不免有辱斯文。可這一時間,又真個想不出更好辦法。


    李逸風沉吟片刻道:“若這樣,倒也能省卻了心思。”


    言下之意,他同意讓玉尹出資。


    而吳革則還是有些猶豫,向李若虛和徐揆看去,希望他二人能夠開口拒絕了此事。


    隻是,李若虛和徐揆兩人,都沒有表示。


    “那……便先這樣?”


    “就先如此吧!”


    玉尹一旁長出一口氣,算是放了心。


    他可不願意白白放過這大好事情,隻不過擔心吳革和李逸風等人排斥。自家身份自家清楚,一起吃酒飲茶,也許沒有大礙,可如果是一起做事,這些人未必同意。


    果然,他看到了吳革的猶豫。


    隻是沒想到,李逸風居然站出來支持。


    要知此前,李逸風可有些瞧他不起,沒想到……


    玉尹深吸了一口氣,看著李逸風的目光,頓時又多了幾分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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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人聚在一起,又詳細的商議了這報紙的具體細節問題,不知不覺間,已過酉時。


    吳革因為馬上要離開開封,所以告辭回家,收拾行李。


    而李若虛和徐揆兩人,則返回太學,準備明日功課。李逸風和玉尹在茶樓裏吃了些點心,看時間不早了,這才施施然起身,走下茶樓,往瑞聖園方向緩緩行去。


    一路上,兩人還在探討著這報紙的細節,越說越是〖興〗奮。


    如果不是對李清照心存幾分好奇,說不得玉尹就不去那瑞聖園,拉著李逸風討論細節去了。不過,經此一交流,不管是玉尹還是李逸風,對報紙也有了越發清晰的思路。


    瑞聖園,位於景陽門外道東,是一座皇家園林。


    初名北園,在太平興國二年有改為含芳園。真宗大中祥符三年,也就是公元1010年,奉安泰山天書於院內,便有了瑞聖園之名。而在紹聖三年,又設立了北郊齋宮於道西,故而稱之為北表城。


    這瑞聖園內,殿廊亭榭,參差錯落,塘池湖泊,波光粼粼。


    園中種植了名貴huā木,蒼鬆翠竹。


    “這瑞聖園,除每年孟秋佳節官家會駕臨,在此宴請大臣外,其餘時候多是關閉。李娘子之所以能在此開詩社,也是因官家最喜愛的柔福帝姬拜在李娘子門下學琴,托柔福帝姬向官家求情,方才得以使用。故而今日前來參加詩社者,比多顯貴,說不得幾位帝姬也會出席。到時候小乙到時候,說話還要多小心,莫招惹來禍事。”


    李逸風在瑞聖園門外,小心提醒道。


    玉尹點了點頭,笑道:“自家曉得厲害,怎會招惹是非?大郎隻管放心。”


    兩人正說著,忽聽一陣鑾鈴聲響。


    一輛馬車由遠而近,在瑞聖園園林門前停下。


    從車上走下兩個女子,一個看上去大約在雙十年紀,做人婦打扮,相貌極美,恍若仙女一般,氣質更是婀娜端莊,高貴無比;而另一個則是個少女,約十三四歲模樣,也是活脫脫一副美人胚子,年紀雖然不大,卻已透出幾分動人的美貌……


    李逸風忙拉著玉尹往旁邊閃躲,卻不想被少女看到。


    “我認得你,你便是那馬行街的玉小乙!”


    少女手指著玉尹歡聲叫道,聲音若銀鈴一般悅耳動聽。


    隻是她這一喊,卻讓玉尹和李逸風都愣住了!兩人相視一眼,不絕感到有些疑惑。


    她是誰,怎又認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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