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尹話未說完,忽聽李寶發出一聲爆吼。


    小關索之名,並非憑空得來,李寶這心中,自然也有屬於他的那一分驕傲。


    好吧,既然你說了用拳頭說話,那便拳頭上見分曉吧!李寶心裏很清楚,今日這局麵如果一個應付不得當,他多年英名都將付之東流。更何況,這裏麵還牽扯到他最心愛的關門弟子吉普,與其和玉尹廢話,倒不如爽快地拳腳上分出高下。


    玉尹既然已練成了第三層功夫,那就不能再掉以輕心。


    李寶甚至已經把玉尹看作他出道以來,最大的敵手……沒錯,就是最大的敵手!


    第一次和玉尹交鋒,險些把他摔死。


    沒想到這家夥居然因禍得福,從此聲名鵲起,已隱隱成為開封市井中的一號人物。


    之前官家敕命,李寶更是羨慕嫉妒恨。


    他不是官場中人,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在他看來,大家都是市井中人,玉尹隻不過是學了兩手勾欄瓦肆裏的手段,又憑什麽可以獲得官家的青睞?這不公平!當然,李寶也承認,玉尹的曲子好聽。可那又如何?表麵上李寶是不屑一顧,可這內心裏,對玉尹的嫉恨,更加重了幾分,甚至生出些許厭惡之情。


    如果玉尹受了敕命,李寶也許還不說什麽。


    偏玉尹居然辭了敕命,便讓李寶心裏更不舒服……


    你以為你玉尹是誰?


    官家高看你,才給了你敕命,你卻裝模作樣的不接受,簡直就是不知好歹。


    這也是當初李逸風對玉尹的提醒。


    玉尹和王安石那種人物,畢竟有著巨大不同。


    王安石可以拒絕帝王的誥命,因為他是名士,他有功名在身!他這樣做,是淡看功名利祿,視權貴如浮雲,那是一段佳話;而玉尹呢?身無功名,不過市井中一個屠戶而已。皇帝敕命與你,那是給你麵子,是你的榮幸,你怎麽可以辭去?


    表麵上,許多人稱讚玉尹有氣節。


    可這私下裏,不曉得有多少人暗自咒罵,玉尹不知好歹。


    今天玉尹打上門來,李寶自然也不會客氣。


    就在玉尹說話的一刹那,他猛然縱身躍出,雙手化作虎爪,照著玉尹就是一個砸釘。


    “李教頭且慢!”


    林木那知道李寶說動手就動手,連忙大聲呼喊,墊步上前便想要攔住李寶。


    哪知道不等他行動,楊再興已經猱身撲上來,厲聲喝道:“怎地,禦拳館要以多欺少嗎?”


    話出口,拳已到。


    楊再興擰腰頓足,一拳轟出,整個人就如同一杆大槍,鋒芒畢露,拳勢驚人。


    林木吃了一驚,忙抬手封擋。


    拳臂交擊,就聽蓬的一聲悶響,林木退了兩步,胳膊幾乎失去了知覺,心中暗自駭然。


    這廝又是誰,怎地拳腳如此淩厲?


    楊再興這一拳出來,就好像一杆大槍刺出,讓林木吃了一個小虧。


    不過,楊再興也被林木逼退了一步,一拳無功,但他並不慌張。來了禦拳館,便知道少不得一番惡戰。這禦拳館能雄立開封府這麽多年,又怎可能沒有高手坐鎮?


    被林木逼退,楊再興非但沒有氣餒,反而〖興〗奮起來。


    他退這一步,身體一展,脊椎猶如一條大龍般舒展開來,旋即呈現出一張弓的形狀,一口如同獸吼般的氣息噴出來,呼的一下子彈出,一招雙鬼拍門便撲向林木。


    與此同時,李寶和玉尹也交上了手。


    李寶曾遊曆燕雲,在家傳撲法拳腳中,融合了一些燕雲拳法的特點,拳腳剛猛無回,大開大闔。那一雙大手,猶如一對大斧般舞動,呼呼作響,帶起無鑄罡風。


    而玉尹則腳踩羅漢樁,身形遊轉回旋。


    雙手化作龍爪,撥、挑、抓、扯,每一拳轟出,都會產生出一道奇異的氣旋。


    這也是龍爪手的特點之一。


    看似剛猛,實則陰狠,也是周侗當年的絕技。


    李寶經驗豐富,玉尹拳腳陰毒。


    李寶想要獲勝不容易,可是玉尹想要打贏了李寶,也非一件易事。


    論功力,自然是李寶占了上風。


    但玉尹天生的怪力,又使得李寶不得不心生忌憚。


    同時,玉尹在北疆的那段經曆,也在很大程度上抵消了李寶經驗上的優勢。他出手狠辣,招招都奔著李寶的要害;而李寶拳腳雖然凶猛,卻又不得多加一些小心。


    兩人拳來腳往,竟一時間分不出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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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禦拳館的弟子們,有些懵了。


    萬沒有想到,玉尹幾個居然有這樣的本事。


    李寶諢號小關索,號稱打遍開封坊巷,是一等一的高手,成名已久;而林木的名氣雖然沒有李寶響亮,卻也是禦拳館人字房的坐館高手,論拳腳絲毫不遜色李寶。


    可現在,人字房兩大高手都出手了,卻隻能堪堪抵住玉尹和楊再興兩人。


    一旁還有個高寵虎視眈眈,未曾出手。


    徒弟們的眼力雖比不得李寶林木等人,卻也能分出輕重。


    吉普是李寶手下最強悍的徒弟,已經有了六級力士的水準,堪堪就要成為七級力士。


    這樣一個人,竟然被高寵一拳轟斷了胳膊。


    說明什麽?


    這說明高寵的身手,恐怕也不會遜色玉尹他們太多。


    “那不是先前在州橋做腳夫的高十三郎嗎?”


    有認得高寵的人,忍不住嘀咕起來“這廝怎地如此厲害,吉普師兄也非一合之敵?”


    “是啊,這鳥廝也太會裝了。


    以前還見人欺負他,從不見他動過手。沒想到這廝深藏不露,還有如此的手段……”


    那弟子一邊說著,還一邊拍了拍胸口。


    當初幸好沒去招惹這廝,若真個惱了他,不曉得會是什麽結果。


    “十三郎家道破落,所以不好與人爭執。


    加上他性子純孝,家中還有老娘照拂……我倒是聽人說過,早年間十三郎也是個狠角色。後來他阿娘生了病,十三郎害怕氣到他阿娘,所以才變了個人似地,不肯和人鬥狠。


    倒是小乙,讓自家吃驚。


    他從前帶著些潑皮閑漢在馬行街雖說招搖,卻也稀鬆平常。


    不成想這廝也是個能忍的,不但使得一手好琴,還書得一手好字,這拳腳更練到了這等地步,真個讓人吃驚。他有這等拳腳,之前怎會被郭少三逼到那等地步?”


    “這個嘛,我倒是聽人說過些。


    小乙之前好像是練了周教頭傳下的什麽功法,以至於未練成之前,便見不得真功夫……嗯,便是如此!自家就說,周教頭的女婿又豈是善與之輩?也算是一番磨礪。”


    “嗯,必是如此,必是如此!”


    徒弟們七嘴八舌,交頭接耳。


    而在那大殿門階上,一幹禦拳館的教頭,也是麵麵相覷。


    原以為李寶和林木兩人出手,便足以解決麻煩,誰又料想到,會變成這膠著狀況?


    對方還有一個人沒出手,而己方兩大高手都已經參戰。


    眾教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願站出來說話……


    三打三,不是不成。


    問題是你如果輸了,顏麵何存?


    玉尹和楊再興如此了得,恐怕那高寵也不是等閑之輩。


    大家闖出偌大名頭,好不容易才在禦拳館立足,吃上一個安生飯。如果被一個後生打敗,那才真是沒臉見人。高寵輸了,這些人顏麵無光,會落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聲;若高寵贏了,那更是顏麵無存。大家都知道愛惜羽毛,誰又願意冒這風險?


    就在這時,從大殿裏又走出十幾人。


    當中是一個枯瘦老者,衣著看上去非常簡樸。


    但如果仔細看,卻發現那老者看似樸素的灰布長衫,卻是用木棉布做成,而且做工非常考究。


    木棉布,那可是比絲綢還要昂貴的物品。


    等閑人哪裏有資格使用?


    “怎地連陳公也出來了?”


    “廢話,人字房眼看著便要丟了麵皮,那地字房和天字房的教頭們怎可能不出來?”


    這些人的到來,讓禦拳館的徒弟們,又是一陣交頭接耳。


    “陳公,你看這事如何是好?”


    枯瘦老者兩眼無神,看上去沒有任何出奇之處。


    他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臉上褶皺一動,聲音嘶啞道:“周師兄卻找了個好女婿。”


    周師兄?


    莫非說的便是周侗?


    這老者,居然稱呼周侗為師兄?


    “陳公,這糾纏下去,怕也不是個辦法,弄不好便會兩敗俱傷,與我拳館聲名不利啊。”


    “那你要如何?”


    “要不然,便自家打發了他們?”


    老者聞聽,卻露出了一抹古怪笑意“周教頭真以為,能穩操勝券?”


    “陳公莫不是說……”


    “我那師兄看人的眼光,絕非一般。


    他那些個弟子,又有哪個是善與之輩?這玉小乙身為他的女婿,想來也得了真傳……他而今雖隻練到第三層功夫,可是他拳腳凶狠,有開碑巨力,想來也是個天賦秉異的小子。你雖是內等子,但真要出手,未必能討得好……便是勝了,怕也要幾十回合。


    鳳山以為,你堂堂內等子修行,幾十個回合才能勝出一個後輩,便與拳館有益處?”


    “這個……”


    周教頭臉上,頓時露出尷尬之色。


    沒錯,他堂堂地字房的教頭,真要是勝了玉尹,也是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可看著雙方這般纏鬥不止,他又感覺萬分焦慮……萬一李寶和林木輸了,這玉尹豈不是要踩著禦拳館立名嗎?若真的變成這般,對禦拳館的聲名,怕是更加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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