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蓓的婚禮是在一個星期後舉行的,場麵很盛大,超過了我跟紀言那時候,她穿上婚紗的樣子,真的像極了下凡的仙子,我差點都沒認出來。


    她臉上掛著幸福的笑,時不時跟新郎來個深情對視,簡直羨煞旁人,巴掌大的小臉配上精致的妝容,今天的曹蓓,真是美到了骨子裏。


    先前她還那麽決然地把一張請帖扔在唐迄哲臉上,挑釁地讓他來參加自己的婚禮,要是唐迄哲真來,豈不是得上演新歡遇舊愛的戲碼?


    我擔心婚禮中途會發生意外,比如唐迄哲趁所有人不注意時來個搶婚,或者大鬧婚禮,於是我朝周圍望了望,看唐迄哲到底有沒有來,結果望了一圈都沒見著人,我頓時鬆了一口氣。


    “唐迄哲今天不打算來了?”


    紀言神情淡然,可我能感覺到他不爽的心情,他沒好氣地回了我一句:“你覺得誰會蠢到來看自己喜歡的人跟別人結婚?”


    一下子我失了聲,紀言說得對,如果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我想我連在紀言跟別人結婚前一天去找他的勇氣都沒有。


    曹蓓跟新郎一起下來敬酒的時候,我由衷祝福她,但我還是對新郞千叮嚀萬囑咐:“你一定要好好對她。”


    新郎是個不會受外界因素影響的人,他不會憑借別人對曹蓓的看法來確認曹蓓是怎樣的人,我記得初次見麵他跟我說的最直接的話就是:“我喜歡曹蓓,認定她,那就隻會相信我自己的眼睛,相信我對她的感覺,她是個好女孩,我的直覺是這麽告訴我的。”


    曹蓓依偎在新郎懷裏,小鳥依人的模樣讓我忍不住吐槽她。


    婚禮進行的還算順利,唐迄哲也一直沒出現。


    新郎新娘交換戒指的時候,我起身想去上個廁所,紀言估計是覺得他一個人待這夠無聊的,索性幹脆跟我一起去了洗手間。


    紀言在外麵等我,我磨蹭了半天,出來時,我發現紀言身邊多了個熟悉的身影,定眼一看,唐迄哲頹廢地站在那,抽著煙,一句話都沒說。


    我沒上前,反是找了個不易被發現的地方躲了起來,豎起耳朵聽他們的談話。


    唐迄哲下巴一圈的胡渣他都已無心打理,穿得也很隨意,邋邋遢遢,我想象不出,在外風光的唐大少,有朝一日會以這副入不了眼的裝扮出現在我麵前。


    “她幸福嗎?”我聽見他聲音啞到不行,苦澀問著紀言。


    紀言壓根就氣不打一處來,他看不起唐迄哲,太窩囊。


    “想知道的話,你自己怎麽不親自去確認?婚禮還沒結束,人還在那呢。”


    “你丫的故意挖苦我是不是?”唐迄哲捶了下紀言的前胸,捶著捶著,我竟然聽到他聲音哽咽。


    他最後靠在紀言的肩上,一遍又一遍地說著:“你知不知道,我是真的愛她啊,我他媽當初為什麽要腦抽跟你這家夥打賭,我就是自己給自己挖坑。”


    紀言本來還滿臉抑鬱壓著火準備發泄,然而見到唐迄哲這樣,他也認了,誰叫他是他兄弟,這時候,他還是別火上澆油了。


    唐迄哲就趴在紀言身上,說了好多話,說到後麵直接抱著紀言痛哭,若不是曹蓓現在在大廳正甜蜜著享受這場盛世婚禮,估計唐迄哲在洗手間這邊的鬼嚎聲早就被聽到了。


    我看的心裏也跟著揪著疼,先前我覺得唐迄哲玩弄曹蓓的感情很可惡,可如今,事實並非如我們所想的那樣,他愛曹蓓,我跟紀言現在知道了,但曹蓓,不會再信。


    後來我不曉得唐迄哲是何時離開的,我悄悄一人從另一個出口走到了婚禮大廳,陪著曹蓓一直待到婚禮結束。


    她還沒從喜悅中出來,拽著我跟她一起轉圈圈:“安語,我結婚了,我終於結婚了。”


    “嗯,你結婚了,今天真美。”


    “我現在都有點不相信。”


    我捏住她鼻子,然後跟她額頭碰額頭:“其實我也不信。”


    說完,我倆相視一笑,一想到等下曹蓓就要走,我這心就疼得慌。


    新郎一家人都在英國那邊,曹蓓他們必須今天啟程去英國,到時候到了那邊還得再辦場婚禮,這邊一切結束後,新郎走過來提醒曹蓓該出發了。


    正好這時紀言走出來,我連忙扯著他:“我倆去送送曹蓓。”


    他反頭朝車裏看了一眼,隨後跟我點頭,我一開車門,就見唐迄哲坐在後座,我倆對視,他有些尷尬:“你們不用在意我,當我不存在吧。”


    “要去送曹蓓?”


    我猜得到唐迄哲的目的,除了這個,好像沒其他說得通的理由,他也知道瞞不過我,幹脆像個男人一樣大方承認。


    “想去看她最後一眼。”


    最後一眼...或許真是這樣,那我和曹蓓這一別,好像也成了最後一次見麵。


    到了機場,唐迄哲在我們後麵下的車,他躲在一根柱子後麵看著曹蓓,不敢出來正麵和她說再見。


    我對著新郎就一個勁交代:“曹蓓不喜歡吃太冷的東西,她吃吐司隻喜歡沾沙拉醬,她也吃不了很辣的,雖然她總喜歡吃,可每次都會被辣到哭,所以你一定要特別注意這些。”


    “得安語,你別給老娘整這些傷感離別行不行?搞得我等下都得哭出來。”曹蓓拍著我的肩讓我適可而止,但我直接無視,繼續跟新郎交代。


    “還有,她這人就愛嘴硬,明明喜歡,明明舍不得,卻非要當女俠把自己弄成堅不可摧的樣子,其實她內心柔弱得很,她睡覺的時候喜歡抱著娃娃睡,她覺得這樣有安全感,不過以後你在她身邊,她要是晚上硬要抱著你睡,你別介意,因為她怕,她沒多大安全感,你得給她安全感。”


    到後來,我眼淚稀裏嘩啦地流得止都止不住,哭到全身抽搐,嘴唇不停發抖,曹蓓站在一邊望著著我,剛開始她還很淡定,之後她罵了句:“我草你媽,安語,你把老子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淚給硬生生逼出來了。”


    她霸氣樓過我,臉埋在我脖頸間,死死抱著我,跟我一起痛哭,我們都是歇斯底裏愛過的人,經曆了人生中無數次的磕磕碰碰,但我們也同樣是無比脆弱的人,傷痕累累時會彼此擁抱,為對方舔舐傷口。


    我至今沒有忘記曾經我被紀言狠狠傷害時,曹蓓對我的義無反顧,她為我做的一切,與我為她做的一切比起來,我發現我真是太不稱職。


    我不管自己還有多少沒說完的話,我不管曹蓓是不是真的從此離我而去,我隻想她好好生活。


    他們離開前,我對曹蓓丈夫說的最後一句話:“她這輩子真心愛過一個人,卻沒有結局,她不容易,青春的前二十年為我這麽個烏龜操碎了心,從沒考慮過自己的事,我希望在她人生接下來的日子裏,你能給她一個溫暖的家,別再讓她承受這世上的苦痛,她經不起折騰,也沒有再被折騰的心力,所以,請你好好愛她。”


    曹蓓的丈夫跟我再三承諾會照顧好曹蓓,我相信他,不為別的,就為他是曹蓓選擇的人。


    安檢前夕,我和曹蓓哭累了,半響也沒句交流,可一開口,又是一陣大哭。


    “安語,我不後悔我做的任何決定。”


    我知道,她指的是跟唐迄哲之前的事,還有被她打掉的那個孩子。


    其實很多時候,不了解曹蓓的人會覺得她沒心沒肺,或者會認為她就一鐵石心腸,但即便是鐵石心腸,這也得靠練,沒誰生來就鐵心,會變成這樣,無非就是因為很多刺心的慘痛代價所換來的結果。


    我還是抱著曹蓓不鬆手,我知道我隻要一鬆,就再也抓不住她了,我附在她耳邊和她說悄悄話,可我問的不是自己的事,唐迄哲此刻正站在柱子後麵,我問曹蓓:“你有愛過唐迄哲嗎?”


    她開始足足愣了十秒,保持著一個動作僵著沒反應。


    過了一會兒,她回抱我,挨我更近,語氣裏有股淡淡的憂傷:“不愛就不會這麽恨,不愛就不可能這麽刻骨銘心。”


    所以,她還是愛的。


    曹蓓他們得登機了,我一個勁地朝他們揮手,同時我也在心裏佩服唐迄哲,這個時候,他居然忍住了,沒直接衝出來,要知道換成以前,他或許已經拉著曹蓓的手衝出機場了。


    曹蓓回答我的那句話,音量比我大很多,當時她眼神一直盯著一個地方沒移開過,我甚至覺得她是不是發現了唐迄哲躲在那裏,而唐迄哲是不是因為聽到了她的回答,所以一直到最後都決定當縮頭烏龜。


    這次曹蓓是真的走了,她全部的東西都留在了這裏,用她的話解釋就是:“去那邊是為了重新生活,要是帶上這些東西,我又得睹物思人。”她不想給自己添堵。


    紀言見著人走了,這才去到唐迄哲躲著的那柱子後麵踢了他一腳:“人都走了,該出來了吧。”


    果不其然,唐迄哲眼眶通紅,神情比之前更加頹廢悲涼,他碎碎念了一句:“她愛過我。”


    看吧,曹蓓還是發現了唐迄哲,唐迄哲也聽到了曹蓓的回答,不知是出於什麽心理,我魔怔地回了一句:“那也隻是曾經。”


    說完後,我又覺得自己回的有些過分,但還不等我道歉,唐迄哲就已轉身:“是啊,那隻是曾經。”


    他踏著沉重的步子緩緩走遠,佝僂著的背影看得我眼睛有些發酸,我相信唐迄哲是愛曹蓓的,很愛很愛,就像他自己說的那樣。


    然而那又怎樣,再愛一個人,可最後待在她身邊的卻不是你,從她走向別人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成了她的曾經,那些沒有說出口的愛,或者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愛,也終究成為了曾經的愛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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