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老們麵麵相覷,似不敢相信常慧慧這個大膽的想法,霍虛作為長老代表問道:“酋長,阿飛會不會答應接受小米蝦的弟弟做馬神的子孫?小米蝦弟弟是個男孩啊?”


    常慧慧提醒道:“小米蝦弟弟叫作小龍蝦原始社會女酋長。”部落裏的男孩子有姐妹的,就被人稱呼“某某的弟弟”或者“某某的哥哥”,對某小孩十分不尊重。這也是對部落男性不夠尊重的事實。


    比如達達的弟弟沒有專門的名字,達達部落以達達族長的名字命名,她弟弟就叫作“達達弟弟”或者“達達巫”,據說,連達達族長的名字也是沿襲她祖母(外祖母)的名字,該部落曆代有好幾個叫“達達”的族長。


    霍虛順著她改口道:“小龍蝦做馬神的祭祀子孫,阿飛會同意嗎?”


    “你們把阿飛叫過來問問不就知道了?”常慧慧看一眼端端正正坐在大廳裏的四個小孩兒,九斤兒不敢進來,隻在大廳門口縮著脖子,小米蝦衝他召手,他擺擺手。


    常慧慧瞟他一眼,九斤兒放下揮動的手臂,立刻有眼色地叫一聲:“我去叫阿飛叔叔和大膽兒姨。長老們,你們等等啊!”話音剛落,他拍拍屁股跑進雪花裏。


    大廳裏傳來一片笑聲,門口有幾個靜觀事態發展的族人早笑開了。


    九斤兒不偏不倚,把大廳裏常慧慧和長老們的討論告訴兩人,阿飛和大膽兒爭吵是一回事,兩人還是住在一起,部落裏什麽都缺,兩人還是睡在一起,以免浪費柴火。


    九斤兒歎口氣。他們根本就不像吵架的樣子,部落裏有族人吵架回去後都是互相不理的,剛剛他來叫兩人的時候阿飛正在洗碗,早飯看起來是大膽兒做的——常慧慧不在部落而霍農很忙的時候,他吃過大膽兒做的飯。


    這時,他突然想到昨天媽媽/的話,媽媽說的對,世上很多事情很難分出對錯,比如大膽兒在常慧慧不在的時候也經常照顧他和小石頭。他在選擇立場的時候隻看到阿飛送他馬這件心心念念好幾年的事,卻忘了這好幾年他也吃過大膽兒無數次做的飯菜。


    “你個點點大的小孩兒有什麽好歎氣的?”阿飛拍他腦袋。假裝不愉地說道,他和九斤兒相處的時間比和自己的兒女還要長。兩人的關係一直比較好。阿飛有段時間還教過他射擊。


    九斤兒嘿嘿笑幾聲,說道:“我覺得你和大膽兒姨這麽吵來吵去多沒意思,現在和和氣氣地相處不是很好嗎?”


    阿飛和大膽兒是因為昨天把常慧慧和一班長老弄得不愉快才好好住在一起,表現出沒吵架的樣子。阿飛平平看一眼大膽兒,他其實很早就想和好了。對九斤兒點點頭說:“嗯,我也覺得很好。”


    他開始琢磨起常慧慧的提議。頗覺這個提議偏向了大膽兒,而大膽兒也在那抱怨常慧慧偏頗阿飛,她怎麽算都要失去一個祭祀繼承人。


    三人還沒說到幾句話就來到了部落大廳,常慧慧親口把自己的建議說一遍,並且說道:“小龍蝦的祭祀神我和長老們還沒定下來,我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現在。你們開始為自己辯護吧。”


    阿飛和大膽兒一時啞口無言,矛盾從小米蝦身上轉移到小龍蝦身上,那個小孩兒甚至還沒學會說話,坐在凳子上還得靠在他大姐姐肩膀上。小米蝦在一邊拿甜樹枝逗他,小孩兒饞得口水流。


    大膽兒看看孩子原始社會女酋長。又看看阿飛,首先開口說道:“酋長。小龍蝦是我的兒子,他從一生下來就祭祀牛神,如果一定要改變他的祭祀神,我……我……”從女孩換成男孩,她沒有剛開始那麽堅持了,卻一時難以改口。


    “這麽說,大膽兒,你是同意了?”常慧慧慢慢說道,嘴角帶了點笑意。


    大膽兒看一眼華長老和陶長老,還有管理祭祀的長老們,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又改口道:“酋長,我能不能和牛神的祭祀長老們商量下?”


    常慧慧生氣地一拍麵前的小桌子,厲聲道:“我就在這裏,大長老和我這個酋長都沒說什麽,你越過我和大長老、大祭司,卻要問你的族人,你把炎族置於何地!”她把“你的族人”四字咬得很重。


    她不動生色,不代表她不知道族人們間的暗流湧動和暗中較勁,牛氏在部落裏是大姓,又是老一輩的炎族人,牛神的祭祀比其他姓氏的祭祀要盛大些。她這些年沒管祭祀,可各個姓氏祭祀的時候她總要在旁邊看一眼兩眼的。


    好在牛氏子孫沒有欺壓別的小姓氏,可長此以往,部落裏的姓氏分化會越來越厲害,不知到哪一代就會出現分裂。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局麵,雖然她有生之日看不到炎族的分裂,可一想到有這種可能她心裏就很難受。就像一個母親親眼見著自己的幾個孩子爭奪家產,卻忘了家中還有個老母一樣。


    阿飛和大膽兒爭奪祭祀子孫的事給她找了麻煩,也正好給她一個機會盡量杜絕炎族以後因為姓氏矛盾而分裂的可能。


    大膽兒聽懂常慧慧是指責她沒把炎族和酋長放在眼裏,她嚇得“撲通”跪在地上,說道:“酋長,我絕沒有那個意思!我對部落是絕對忠誠的!”說完,她就對著常慧慧發誓,臉上不一會兒就全是淚水。


    對部落不忠,是可以處死的大罪!


    聽說阿飛和大膽兒的事情酋長有處置結果的族人們紛紛來到大廳門外,沒想到酋長一句話就給大膽兒扣上這麽大頂帽子,霎時,大廳內外一片寂靜,隻有大膽兒哭泣的聲音。


    她一哭,她的四個孩子不明白怎麽回事也哭了起來,隻以為是爸爸欺負了媽媽,朝阿飛投去埋怨的目光。在他們眼中,酋長阿姨對他們那麽慈祥,是不可能欺負他們的媽媽/的。


    阿飛一陣尷尬,可大膽兒說錯話是事實,大膽兒把矛盾擴大導致牛氏族人這些日子看他的眼神都不對勁,他也隱隱有怒氣,可常慧慧的這頂帽子扣下來,他認為有些“小題大做”了。


    “酋長,”阿飛跪下誠懇地求情道,“大膽兒絕不會對部落不忠。我可以以性命擔保。”


    常慧慧麵色依舊陰沉,口吻緩和不少,說道:“你們起來吧,我以前就說過,我們炎族的人除了跪死去的祖先、父母和祭祀神,別的人不需要跪拜。”


    阿飛不敢在這個時候忤逆她,自己先爬起來,又把大膽兒扶起來。人有時候就是這麽矛盾,對至親的人總是有份柔軟,盡管他認為那人做的不對。


    常慧慧先安慰幾個哭泣的孩子,等他們不哭了,她緩緩掃一眼噤若寒蟬的長老們,才緩緩地沉聲說道:“大膽兒,你對部落的忠心我是知道的,可你那句話實在誅心。我們部落早在建部落的時候我就說過,所有的族人是一個整體,不管他的祭祀神是什麽。


    “你們除了祭祀神不同之外,再沒有其他不同。部落裏的事務有長老們管理,長老們各司其職,你把孩子改姓的事找和你同姓的長老說是怎麽回事?你當我們都是死的嗎?”


    大膽兒哽咽著說:“酋長,我不敢這樣想。”


    “你不敢這樣想,你卻是這樣做的!”


    大膽兒又要跪,常慧慧一瞪眼,阿飛趕忙抓住她的胳膊,常慧慧和長老們不是她的祭祀神,不是她的父母,她再跪下去就真當常慧慧和長老們是“死人”了。


    大廳裏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常慧慧的話是最初建部落以及後來新族人加進來的時候都說過的。可是大家的想法就像大膽兒那樣,出了事都去找同姓的長老,不管那長老是管什麽事的,就算是管分飯食的人也能插手管一管兩人爭一匹小馬的撫養權。


    在短期內,人數比較少的時候這種簡單的製度不會出大事,但就像常慧慧擔憂的那樣,長久下去,部落裏的規章製度就要亂套了,各個姓氏之間的矛盾也會慢慢凸現出來。


    常慧慧提高聲音,對大廳裏的大膽兒夫妻、長老們,也是對站在雪地裏旁聽的族人們說道:“以後各個長老隻能行使長老會賦予你們的權力,不能越權管事!祭祀就醫找霍農大祭司,族人糾紛如大膽兒和阿飛這樣的事情找大長老,其他事情也有你們自己的長老和隊長管理,該管什麽管什麽,族人們監督,若是有人越權插手其他長老該管的事,向我報告屬實的話,我就按照部落裏的製度施行懲罰!”


    常慧慧轉頭對霍虛說道:“大長老,麻煩你把這條命令今天就公布在大廳外麵的石頭上。”


    “是,酋長。”霍虛嚴肅地回答,眼裏有了笑意,部落裏有些矛盾她沒常慧慧看得那麽深刻,可是長老們越權管事的確給她增加不少麻煩,通常一件小事經過這些長老的手就變成大事、麻煩事。


    阿飛和大膽兒呆呆地站在大廳中央,心中還在奇怪他們兩人爭奪孩子姓氏的事情,怎麽就演變成長老們越權管事的事情了?


    阿飛提醒道:“酋長,那我的祭祀繼承人的事情……”他想先推兩天,自己先想好辦法了再來解決,而且常慧慧正在火頭上,他怕自己引火燒身。這一次,為了祭祀神的事,他把老臉都舍了,想必常慧慧又要對他失望了,連妻子大膽兒也得罪了常慧慧。


    他想著這些有的沒的,靜靜地等常慧慧的答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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