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梅黛絲女士,這……這是怎麽了?”


    看著狹小空間裏被那千上萬條軌跡所交織而成的網絡,奈澤瑪爾下意識的微微下蹲了一些,用手蓋住了自己的腦袋。


    蕾梅黛絲沒有回答,也沒有因為那支不斷在自己耳邊呼嘯的箭失而做出躲避的姿態。


    她知道那支名為“因果”的箭失,已經鎖定了名為“芙拉洛·凱恩”的存在,此刻正在窮盡一切的可能性尋找著能夠洞穿對方咽喉的路徑。


    這支號稱如命運一般必然會命中對手的箭失,雖然如同製造它的那位虛無君王一般危險,但同樣也如製造它的那位虛無君王一般守信——在擊穿目標之前,它是不會額外索取報酬的。


    隻是,因為實在擊不穿、也繞不開那道經過加固過的結界,這支箭失劃出的軌跡肉眼可見的淩亂與暴躁了起來。


    “西比拉,你那邊還需要多久……”


    眼見如此,蕾梅黛絲焦急的轉頭喊道。


    “不要催,已經在做了。”


    雙眼中的白翳回旋轉成星雲狀的“西比拉”,語氣同樣焦急地回答道。


    魔力被她強大意誌所操控,此刻正如同手術刀一般精密的對【逆熵】的術式進行著拆解工作。隻是此刻,她所使用的這具身體,以太域不過隻是學徒級的規模,與星界建立的連接也十分的微弱與不穩定,這讓她能夠輸出的魔力極為有限。即便是滿負荷利用神之眼進行拆解,西比拉也一時半會奈何不了那個結構穩固如磐石的術式。


    而在結界的另一側,第二教團的主教西格蒙斯,臉上露出了崇敬得幾近要獻身的神情,以緩慢得幾近靜止的速度,使用手中印有聖靈母親聖徽的奇型道具,將那枚小巧的橡樹果實,從那一半枯萎一半發芽的支架上取了下來。


    在他將其取下的瞬間,那個奇型道具上聖靈母親的聖徽,就好似烙鐵一般烙印在了那棵橡果之上。


    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被改變了。


    這一刻,除“芙拉洛”之外,在場的所有人都發自內心的感受到了一股潮濕、柔和、溫暖、黑暗的心安感。就如同人們在無意識狀況下,對於自己未曾出生之前的模湖記憶一般心安。


    臉上混雜欣喜與癲狂的表情,此刻的西格蒙德看上去好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意誌,不讓自己興奮得嘶吼與蹦跳起來。


    “如此一來,我們所承諾的條件已經達成了。”


    看著渾身都在微微發抖的西格蒙德,“芙拉洛”微笑著輕輕的鼓掌道。


    “大地母神的原型,‘母親’的黑暗側麵,將在不久之後被納入到第二聖靈的體係之中。恭喜你,西格蒙德·黑淵,回歸教派一千多年來追求的理想,最終在你的手中成功完成了。”


    她看著被印在了那顆“橡木之心”上的母親烙印,繼續說道。


    因為之前威廉重新布置【逆熵】的術式,也是按照尼赫當年的思路依樣畫葫蘆做的,並沒有隨意更改效果。因此,利用第二教團近些年來對於聖樹大母信仰符號的侵蝕,西格蒙德可以依托著教會的聖物,通過模彷“世界之樹核心”守護者的氣息,獲得暫時關停守護結界的權限。


    而這也是碧麗斯與第二教團之間達成的交易。


    以月境對於瑞文伍德的影響加深,換取“大地母神”這個原型的回歸。


    因為白金城的元老派,也打算借此機會削弱作為女皇派重要基本盤的翠玉省,獲得更多的話語權。因而也追加了過量的戰鬥力,無論是星辰議會的那位上議院,還是湮滅之塔裏一直隱藏的秘密武器。


    當然,碧麗斯從來沒有說明確說清楚過,所謂的“月境對於瑞文伍德的影響加深”究竟會加深到怎樣的一個程度。


    “芙拉洛”覺得,倘若他們知道了,絕對不會做出如此草率的決定。


    依照低語女皇的計劃,在不久之後,當饑腐女士開始再誕儀式之時。利用被打上了聖靈“母親”烙印的“橡木之心”將會令世界之樹活化,而這位新誕生的大地母神,也將理所當然的會被第二教團所接管。


    碧麗斯與凡人做交易一貫講究誠信。


    “但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處理。”


    感受到“母親”與自己同在的西格蒙德轉過了身,看向了身處結界另一側的那三人,有些不懷好意的說道:


    “久負盛名,據傳曾經借助著風暴的掩護擊敗了泰拉大帝的阿瓦洲影子女王。作為上一個光榮時代的見證者,同時也是審判席的最後餘孽。她究竟有著怎樣的神奇力量,現在的我可是真的很想見識一下啊。”


    作為第二聖靈的神卷者,西格蒙德在立下如此之功績以後,他幾乎已經可以被教會封為“活聖人”,以此無視教會內部的登霄之路,超脫那繁複的十大位階體係了。


    而倘若此刻自己就在這裏擊殺了這位洲主,減少了之後戰爭的傷亡,以此踐行“母親”的慈愛美德。那麽在教會百年之後重新修訂經文時,他甚至能夠作為聖靈的使徒,被編纂進第二教會的典籍之中。


    屆時死後的他就不止是作為“聖人”被追悼,而是能夠直接位立於聖靈的身側了!


    他怎麽可能放棄這個能令自己真正意義上超凡入聖的機會?


    “解開結界,我可以讓你見識個夠。”


    蕾梅黛絲說著,名為“鋒銳”的箭失出現在了自己的手裏。


    然而這個時候,“芙拉洛”拉住了真打算解開結界的西格蒙德。


    “先等一下。”


    她看著眼睛裏不斷回旋著星雲狀白翳的“西比拉”道:


    “如果你不想同時麵對兩個審判席成員的話,那就再等一分鍾吧……她就快支撐不住了。”


    這句話聽得西格蒙德一頭霧水。


    哪裏來的兩個審判席成員?手持白銀細劍的奈澤瑪爾他是認識的,不可能是她。難不成,對方指的是那個小女孩嗎?


    這怎麽可能?


    而這句話在蕾梅黛絲的耳中聽來,則完全是另外的一重意思。


    她一個箭步衝到了西比拉的身邊。


    “是時候到了嗎?”


    此刻,原本緊緊咬住牙關的西比拉突然釋然的一笑,她回答道:


    “世事難預料啊,原本我還以為自己能夠……”


    說著,她轉過頭看向了蕾梅黛絲。


    “對了,你記得提醒審判長找到盲眼姐妹會,回收我留下來的東西,即便對於他那個層次的魔法詠唱者而言,那些資料應該也能夠提供很大的幫助。”


    說到這裏,西比拉的表情略微變得苦澀了起來。


    “前提是假如你們能夠在這一次危機中活下來的話……我隻能陪你們到這裏了。”


    西比拉一直都在強調自己快沒時間了,但她也從沒說明過具體的原因。


    而蕾梅黛絲沒有多想,畢竟能夠跨越一千年的時間,穿越不同的時間線這種事情,怎麽想都是需要付出不小代價的。


    但西比拉此刻說話的語氣卻是令她感到有些不安。


    “你……”


    蕾梅黛絲有些猶豫應不應該把自己的猜測說出口。


    “其實也沒什麽好感慨的,反正對於你們來說,我都早在遙遠的過去就死掉了不是嗎?”


    西比拉如此道。


    “不過最終還是沒能與審判長大人見麵這點,還是有些小小的遺憾就是了。不過分散在其他被裁剪掉可能性裏的‘我’,說不定能夠完成這個願望吧。”


    蕾梅黛絲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


    “對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


    在捂住自己正在往外溢出血液的眼睛倒下去之前,西比拉突然道:


    “其實當年你那把附有爆炸符文的匕首,是我故意那麽做的……誰讓你一直擺著前輩的架子。”


    說完這句話,“西比拉”倒在了地上,然後,幾乎是在下一個瞬間,尹利斯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一般,尖叫著重新獲得了身體的控製權。


    “奈澤瑪爾姐姐,整個瑞文伍德都快要……”


    …………


    聽著眼前這幫人莫名其妙的對話,看著她們莫名其妙的行為,西格蒙德有些懵。


    並且由此產生了強烈的警惕。


    倘若敵人的言行舉止都超出了自己的預期,在排除對方瘋了的可能以後,大概率是因為雙方的信息與認知不對等導致的。


    戰場上信息不對等的話,自己再怎麽小心都不為過。


    不然自己是怎麽死的都不知道。


    “喂……現在可以解開結界了嗎?”


    目不斜視的盯著場上對他威脅最大的蕾梅黛絲,西格蒙德對身後的那個女人問道。


    畢竟隧道是唯一的出口,那道結界無論如何自己都是要打開的。


    而擊敗乃至擊殺一名審判席成員,將會成為他此生榮耀的冠冕上最耀眼的寶珠。


    但身後的芙拉洛卻沒有回複他的話。


    沒有轉移開視線,他伸手往後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


    “回話啊,想要從那唯一的出口離開這裏的話,這個審判席成員我們是必須得幹掉的。你不可能……”


    然而,西格蒙德伸手感受到的,卻並非是禮服長裙的質感,而是某種厚重粗糲的麵料——就好像什麽大塊的鱗片。


    龍鱗肩甲?


    感到不對勁的西格蒙德緩緩轉過了頭,原本在他身後的芙拉洛不知何時已經不知所蹤了。


    取代之的,則是一個灰白色頭發的男人,那人一手拿著一把劣質的鐵劍,另一隻手上拿著一顆心髒形狀的鐵石。


    “你剛剛說要幹掉誰?”


    那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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