璞玉走了一陣子,突然天降大雨,拉著玲瓏跑起來,路的另一頭何夢瑤撐著一把油紙傘姍姍而來,笑意歡愉。


    冤家路窄。


    璞玉停下,帶著玲瓏向何夢瑤福禮:“臣妾璞玉參見何婕妤。”


    “免禮吧!”


    璞玉不欲逗留,神情淡淡:“臣妾告退。”


    夏季的雨本來就是短暫而又猛烈,豆粒大的雨滴打在臉上有些疼,濕透的衣服貼在肌膚,濕意浸骨,極為難受。


    何夢瑤心情頗好,笑得開心,語調都輕輕揚起,道:“聽聞璞美人剛剛從碧蓮池回來,不如在陪我去一趟。”


    何夢瑤與陳錦林住在明和宮,偏北邊,與這裏相隔了一個皇宮,這大雨天的怎麽會這麽巧,原來查了她的蹤跡,專門在這裏等她。


    璞玉忽而一驚,何夢瑤追查她的蹤跡,有沒有查到宋瑾也在碧蓮池?


    璞玉抬頭瞥了一眼何夢瑤,她笑得花枝亂顫,開心至極。


    璞玉伸手剝開額上打濕的頭發,試探道:“現在才是五月天蓮花未開,盡是荷葉,我一個人在那大待了許久,發現我對荷葉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怎麽會自己一個人在那兒待那麽久?”何夢瑤又問道:“難道是不願意與我一同去,才隨意找借口隨意搪塞過去?”


    原來何夢瑤沒有查到宋瑾的蹤跡。


    璞玉微微一笑,心中安然,不想在與她廢話,答道:“既然何婕妤怎樣說就是怎麽。”


    何夢瑤看著璞玉那副漠不關心,神情淡淡的神色,讓她恨得牙癢癢,好似又回到兒時,她與璞玉恰巧請了相同的夫子教授畫技。璞玉總是一副對事情漠不關心的模樣,常常躲在榕樹下睡覺,而夫子每每提到璞玉總是說:“璞玉是我教書這幾十年遇到最具天賦最細膩的鬼才。”


    何夢瑤十分不服氣,明明璞玉偷懶跑去睡覺,畫畫慢得跟烏龜爬一樣,她完全看不出璞玉優秀在哪裏!


    何夢瑤憤怒了,提高音量:“璞玉,你以下犯上,該當何罪?”


    兩人針鋒相對,都未注意到樹後有人悄然離去。


    徐涇不解:“可是璞美人還在那兒。”


    您刻意來為璞美人遮雨,可如今璞美人還在那兒淋著雨,還被人無理取鬧的為難著,您真的這樣轉身離去?


    宋瑾笑道:“以她的聰慧不會被為難到。”


    他此時走出去護她,明日就會傳遍整個皇宮,會招來許多人記恨,給她帶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她雖通透聰慧,但位分太低,太過於幹淨了,在眾人為難下,難免會不受到傷害。


    她適合活在詩情畫意裏,不適合這樣黑暗的明爭暗鬥。


    今天的宋瑾有些反常,徐涇猜不透,但不敢言更不敢怒,隻能在心中嘀咕,可是璞美人才大病初愈呀,這樣淋雨真的沒事嗎?


    以下犯上?這麽無理的借口都搬的出來。


    璞玉挑眉笑道:“我如何以下犯上了?”


    璞玉有問必答,神情淡淡,從頭到尾怒氣衝衝的都是她一個人。


    何夢瑤答不出,一時無話。


    璞玉道:“何婕妤若無他事,臣妾告退。”


    轉身拉著玲瓏回南廂閣。


    何夢瑤最討厭她彎著眼睛笑。璞玉輕歎,她們兩還真是宿敵,抓對方軟肋一抓一個準。


    璞玉換完幹淨衣裳,坐在銅鏡前,銅鏡裏出現一抹淺綠色的倩影。


    璞玉頭也不回,吩咐道:“綠枝,你去看看晚膳準備得如何?”


    綠枝才綰了一半發髻,玲盯姐姐曾叮囑過她,在為小主綰發時無論發生何事,都要為小主梳好了才可離開,十分為難,還是說出口:“可是還沒有梳完發髻。”


    李若言向前接過綠枝手中的木梳,朝著綠枝道:“你下去吧,我來。”


    綠枝謝過李若言,退出屋內,隻剩璞玉與李若言。


    李若言放下木梳,伸出右手放在璞玉的額頭上,輕輕放下心,還好溫度是正常,輕輕籲了一口氣。


    璞玉笑著拉下李若言的手,握在手中,四目相對,問道:“言姐姐,這麽急就跑過來了?”若言的發端,裙角還沾著些許雨水都未來得及擦去。


    李若言拿起來木梳,替璞玉綰發,微微蹙眉道:“剛剛聽說你被何夢瑤罰跪,擔心你又發燒。”


    她在殿中聽到下人說璞玉被何夢瑤罰跪在青石小路上,淋得全身濕透。匆匆趕來看她,還好她沒有發燒。


    宮中瑣事散開速度還真是快得讓人害怕,準確度更是讓人害怕。


    璞玉失笑道:“言姐姐,我沒有被罰跪。”


    李若言想起,何夢瑤與璞玉就八字不合,這些年璞玉從未吃過半分虧,而何夢瑤見到璞玉就出言諷刺,總是被璞玉三言兩語逼得怒發衝冠。


    李若言笑了,道:“關心則亂,我急糊塗了。”


    璞玉瑩白纖細的五指搭在桌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點著桌麵,平靜道:“今日逃過一劫,日後可能也免不了。”


    何夢瑤依附著陳錦林,也許會隨著陳錦林步步高升,那時何夢瑤執意為難她,她未必還能去這次一樣逃過。


    李若言蹙起眉頭,問道:“玉兒,你有何打算嗎?”


    璞玉搖搖頭,暫時沒有。


    若是她奮起反擊,首先就是要得到恩寵,日日夜夜與宮中女子明爭暗鬥,反擊成功了,她出宮的希望也隨之化為了泡影;若是她一忍再忍,何夢瑤欺淩隻會越來越過分,甚至會傷及若言她們,而她能不能安然的等到於鶯找到晏希也是未知數。


    這兩個辦法裏經曆的過程以及最終結果都不是她所期待,她不做選擇。


    璞玉輕歎了一口氣,揉揉眉心,道:“千算萬算,我還是算漏了這個宿敵。”


    她和何夢瑤還真是宿敵,已經糾纏多年了,現在看來未來也要纏在一起了。不知道上輩子是她虧欠何夢瑤太多,還是何夢瑤欠她太多。


    李若言綰好發,選了一隻簡單的發簪插在發間,無奈道:“別想了,先去吃飯。你出去一天都沒有吃東西,胃會受不了的。”


    璞玉噗嗤一笑,笑得山濃水墨。


    還真傻,考慮了所有人,忘掉了最重要的人——宋瑾。


    李若言被璞玉笑得一頭霧水,問道:“玉兒,為何突然發笑?”


    璞玉收不住笑意,笑吟吟地說道:“我想到如何應付何夢瑤了。”


    何夢瑤在惹她一次,她以她的右手保證,她會借別人之手讓何夢瑤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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