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呂國走得比較狼狽,莫說一桌子的銀子,就連隨身帶來的二十多壇極好的貢酒也留在了原地。


    隻有雲上公主帶走了那八張據說是她親手臨摹的詩稿。


    嚴太守也沒有發表任何“賽後”感言,清風明月的帶著一眾官僚施施然離去,不留下半點雲彩。


    楚腰閣內隻剩下了十多位武陵士子,接著一群衙門公子也湧進了大堂,氣氛愈發熱烈。楚腰閣的廚子們火力全開,各種最好的吃食流水介的往大堂裏送。


    便是門外,當張信之連飲七杯西呂貢酒的消息傳來時,整條大街上聚集的數百學子都是滿臉蕭瑟。然而風雲突變,從嚴太守問單首詩擂的價錢開始,一切都仿佛成了武陵人早就設計好的圈套。


    “哄”了七杯好酒喝的張信之,不得不舍棄了最後一杯好酒,連出七首詠梅詩詞。


    張信之每出一首,都有楚腰閣的使女大聲趕到門外宣講。


    一首首來自另一個時空的梅花經典詩作,讓整條東街變成了一片歡騰的海洋!


    楚腰閣大堂內,霍炳成與洛三公子先後跳上了中間的排桌,都踩在銀子堆上,各自舉著一個西呂貢酒的壇子在拚酒,滿堂都是叫好之聲。


    喝多了的張哲隻想尋個位置坐一坐,可石秀與另外幾個士子哪裏肯放過他,攙著他就圍在排桌前看熱鬧。


    一個楚腰閣的當紅清倌人來到了蘇明煙的身後。


    “未曾想,我們楚腰閣也有如此熱鬧的時候?”


    蘇明煙則盯著人群中那個歪歪扭扭的身影,臉上全是抑製不住的敬色。


    “今夜這事必為詩壇佳話,我楚腰閣也將在青史上留下一筆,且讓他們樂去。你且聽門外,那麽多人至今尚未散去,我料武陵今夜定然酒俏。”


    “管事媽媽已經免了今夜的開銷,隻是還有一事想讓我來煩勞姐姐。”清倌人輕輕拉了一下蘇明煙的袖子。


    蘇明煙收斂了笑容,轉身看了這個平日與她交厚的姐妹。


    “你不見他今夜已經喝了多少?若是弄個啼笑皆非的詩詞來送了楚腰閣,到時不知媽媽是要呢,還是不要?”


    “姐姐多慮,”清倌人指了指張哲的影子,“媽媽的意思,看能否讓張郎君今夜留下一幅墨寶?或者那七張他手書的詩稿.....。”


    蘇明煙笑歎了一聲:“若不是適才嚴太尊吩咐人來囑咐過,還用你說,那些詩稿早就入了我的箱子。明日要與這些銀子一起送到孟娘子手上去呢!想想都覺得心悶。這好的詩,這好的字,卻眼睜睜的從手邊溜走了。”


    那女子笑著推了她一下。


    “姐姐近日不是與那孟小婉交好麽?難道要一張都不行。”


    蘇明煙為難的搖頭。


    “小婉妹妹我看得明白,張信之的詩稿她是一個字都不會放在外麵的,更何況是其他女子手中。難~~~。”


    堂中,排桌上。


    霍炳成剛飲酒勝了洛三公子,興致極高。他看著被人抬下桌子的洛成楓哈哈大笑,在排桌上方晃晃悠悠的指著張哲大聲起哄。


    他晃了晃手中還有一半的貢酒壇子,豪氣大生。


    “信之!我不信你,沒有春夏秋冬,蘭竹菊七字詩作!汝吟有一首,我等諸人便飲一杯,如何!!!?”


    一聲轟然叫好。


    張哲也被這氣氛熏得一臉通紅,酒氣壯膽也往排桌上爬。


    奈何已經喝多,體疲手軟之下,爬了半天,還是原地不動。


    還是石秀幾人哄笑著,將他推了上去。


    憨態可掬的張哲看著這一桌子的銀子,心裏酒意與喜意衝破了他最後一絲沉穩。


    “要詩?嗬嗬,諸....位位,這酒.....酒.....怕是不夠啊!”


    “啪、啪、啪,”隻聽蘇明煙笑著鼓掌三下,廣袖一招,立即吩咐使女小廝,“還不快去將好酒多取了來!”


    一群小廝飛也似的去了,那些使女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願意這時候離開的。


    所有人都把西呂貢酒盛滿,甚至蘇明煙也拿了一個細嘴酒瓶在手裏,齊齊舉向了排桌上方的張哲。


    張哲一時隻覺人生巔峰不過如斯,腹中詩句竟然半點不改的念了出來。


    “勝日尋芳水濱,無邊光景一時新。等閑識得東風麵,萬紫千紅總是春。”(此方世界的泗水卻在大鄭東方)。


    “好~!”眾人一口而盡,隨即遍地咳嗦聲。顯然豪情壯誌改變不了這幫書生的喉管忍耐度。


    霍炳成癡笑著與張哲並排站著,勾肩搭背,另一手將酒壇從口邊放下,酒液滿了一身衣襟。


    “再來~!”


    周邊一陣起哄,“再來~!”


    張哲從腳下取了一個酒盞,搶過霍炳成出酒壇倒了一盞。


    他舉盞大聲長吟:“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這首好不好?”


    “好~!”一片轟然。


    張哲帶頭一口而盡,然後狂笑:“既然好,諸位盞中的酒還留著養魚麽?!”


    “哈哈哈哈~~。”


    洛成楓趴在椅子上,一邊喝一邊吐,醉眼迷離的指著張哲......身邊的霍炳成大叫。


    “張信之,再來~~!滿....滿上!”


    酒酣耳熱的張哲靠在霍炳成身上,兩個醉鬼互相護持著。


    “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月出驚山鳥,時鳴春澗中。諸位,飲盛~!”


    就在這時,一群楚腰閣的鶯鶯燕燕在門外忍不住了都擠進了大堂內。


    這群清倌人個個手中都持著杯,一改往日的嫻淑,領頭一個正是之前與蘇明煙說好的女子。


    “我西呂國八篇裏須有一首是長短句,怎麽的隻會作詩呢?”這女子大聲拿著之前西呂國人的話打趣,滿場都笑個不停。


    張哲看到一群美女都看著自己,熱氣上湧,一首春詞脫口而出。


    “水是眼波橫,山是眉峰聚。欲問行人去那邊?眉眼盈盈處。才始送春歸,又送君歸去。若到江東趕上春,千萬和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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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一眾清倌人都捂了臉,笑嗔不依。


    洛三公子使勁的灌自己,卻再也灌不下了,隻能閉著眼大哭。


    “張、張信之,來夏詩吧,我服了~~!”


    “節物相催各自新,癡心兒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須恨,夏目陰陰正可人。”


    .......


    “蕭蕭梧葉送寒聲,江上秋風動客情。知有兒童挑促織,夜深籬落一燈明。”


    .......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


    還不及念到蘭花詩,近二十杯喝下,滿堂人都已經醉了一地。更有渾身發軟卻不服輸的,還爬在地上用嘴去咬空酒盞。


    蘇明煙也喝得上了頭,她的體質大約是後世所說的乙醇脫氫酶過剩,俗稱“酒精免疫”。但是今天卻有些上頭,酒醉不了她,但是有人有詩讓她生平第一次醉了。


    一夜二十七首傳世之作,竟是隨口捏來。


    “此人莫非是個詩中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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