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讓妾身好好看看,這名傳武陵的張二十七郎是何模樣?”


    孟小婉歪著頭看著張哲,嘴裏全是莫名其妙的話。


    張哲翻了個身,把正臉對著同一個枕頭上的老婆。


    “娘子看了半天,覺得如何,”他故意一本正經的也盯著孟小婉的眼睛,“是不是覺得此人頗為麵善。”


    “哼,”孟小婉藏了笑,低低的冷哼一聲,“我卻沒這個福氣,竟能認識這等人。”


    “但我卻福氣大得很,”張哲故意雙手使壞,“卻認得那人的當家娘子。”


    孟小婉被他鬧不過,氣呼呼的用雙手抵住了張哲的胸膛。


    她挑著眉毛,說話一個字一個字的。


    “楚腰閣的蘇大家,親手為郎君脫靴沐足,未知滋味如何啊?”


    “青天在上,我當時可醉得更豬似的,她那麽擺弄我,我是一點不知啊!”


    孟小婉起了身披上衣服,不再理他,徑直去了桌前。


    桌上是楚腰閣送來的幾十張紙,除了她夫君的七篇手書之外,還有二十首詩詞全是蘇明煙親手錄寫,另有三張是楚腰閣貼心換來的二千八百兩銀票。


    銀票被放在一邊,孟小婉根本沒看。


    她隻盯著蘇明煙的筆跡出神。


    此時是事後第三天巳正時分,兩人都睡過了頭。白鷺在外麵聽見了孟小婉起身的動靜,便推門進了正房。


    白鷺隻替孟小婉更衣,卻故意沒去管張哲。


    這是替自家大娘子鳴不平呢!


    張哲回來這兩日,除了秦娘子夫婦,就是三七和驢都看他不大順眼。


    等白鷺眼望著天出去,張哲這才不滿的糾纏孟小婉。


    “娘子,你看看這起子白眼狼。好歹我這一頓酒換回了這麽多銀子!”


    孟小婉這才抓起了那幾張銀票,輕飄飄的晃了幾下。


    “我怎麽聽說,夫君原本是不用喝酒也能拿下這些銀子的吧?”


    張哲無奈的用毯子蓋住了頭:勞資要離家出走。


    片刻,毯子被孟小婉揭開。


    她笑著拉了他起身:“還不興妾身發個小脾氣?”


    回答她的是一對好笑的白眼。


    孟小婉剛準備轉身,卻不妨被那人一把給拉上了榻。


    第二日,正是八月二十二。


    孟小婉今天算是滿了十八。


    張哲在郡城讀月樓三樓包場,請了不少人來赴宴。


    有叔公一家子、堂哥一家子、霍炳成和妾室趙氏、洛沈氏帶著洛四姑娘、以及孟小婉在賞桂會上認識的一些女眷,其中就包括韓月琴。


    而不請自來的也有不少,比如洛三公子洛成楓和他二姐洛蘿綺,還有張哲看不太順眼的龔夫子。


    為了這次的芳誕宴席,讀月樓的大師傅們是一個不落的都泡在了廚房裏,每道菜都用上了渾身解數。張哲采取的是兩人一案的格式,每桌十道菜,還全是鐵鍋炒菜!如今寫著二十道炒菜方子的本子就供在讀月樓大師傅們休息的房內,時時香火不斷。


    除了掌櫃和四個大師傅之外的人如今不請自入這間房,會被二話不說先打斷腿再說。


    不光今天孟小婉的芳誕宴全免費,日後兩口子來這裏吃住也是全部免單待遇。


    自從用了張哲的炒菜方子,讀月樓的生意就成為了全武陵最火的酒樓,沒有之一。


    要不是張哲辦宴會,一般人還真訂不到位置,更別說包下整個三樓了。


    洛四姑娘正與陳家小姐在搶最後一個紅燒獅子頭,嘴裏還各自不依的吐槽,說委實不該與對方合夥搭一席案的。


    在今日孟小婉的芳誕上,讀月樓四位大師傅耗費心力做出的八菜一湯一粥,瞬間征服了所有人的味蕾,除了張哲。


    孟小婉與沈燕茹正在笑著說話,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看向了左邊的四五桌。


    這就是夫君給她生日準備的“驚喜”,以蘇明煙為首的八位佳人。


    武陵第一大家的蘇明煙,帶頭為她獻戲,說實在的,孟小婉覺得自己有些承受不起。


    但是張哲費心為她籌備的,她也不能拒絕,隻能起身對八女一一致謝。


    黃梅的鑼鼓班子是臨時拚湊的,用的卻還是本地戲曲稍微變化了一下的調子,這個是臨時學不來的。孟小婉雖笑著拉著洛沈氏的手在一起看,卻暗中打量著八女的容貌和眼神。


    那個玉心,很明顯是在避著霍家妾室趙氏的眼神,這個是霍家的麻煩,不足為慮。


    而那位反串董永的林芙娘,倒是挺喜歡看.....自己,倒也奇怪。


    那個螺珠、月昭和繡扇卻還好,隻有飾演七仙女的徐娘子一直不敢正視於她。哼哼,這分明是個心裏有鬼的。還有那個玉瑤,幾人之中怕是屬她年紀最小,膽子卻是最大,還敢時不時的就望著男賓那邊發呆。


    而她呆看的方向,不就是自家的那口子麽?


    不過這些人,孟小婉都沒有放在心上。她如今唯一有些看不穿的,卻是蘇明煙。


    兩人見了麵,一如在賞桂會認識的那般說話,看上去是極聊得來。


    但是她很警覺的在蘇明煙的眼神裏發現了,與之前不一樣的東西。


    她的夫君不過是過來,敬了大家一杯酒。


    這位蘇姐姐的目光就閃爍了起來。


    不過,夫君排的這出黃梅,無論是腔調詞曲都是極美,竟讓她一時失去了對這些女人的警惕,聽迷了。


    孟小婉的芳誕很快出了名。


    一是因為菜,二是因為曲,三是因為她自己正在傳開的名頭,四就是因為張信之的名頭。


    從八月二十四開始,徐娘子拉著螺珠就泡在了暢音閣,每日一場的黃梅圈粉無數,甚至是一票難求。隨著九月初一府試的臨近,武陵郡城內各縣的童生開始慢慢趕到,讓郡城各處的生意又大大的上了一個台階。


    就在這個檔口,省道上已經傳來了消息,嚴勻將從武陵太守轉任巴山西道三郡巡閱使。


    張哲也是這段時間與這班衙內們混在一起,這才弄清楚了大鄭的地方官製。


    在大鄭,但凡省道級大員全部都是京官外派職差派遣,比如統管一道事務的觀察使、負責一道財政的轉運使、主持一道刑獄監察的監察使和主掌一道兵馬的防禦使,這就是省道四使。


    而地方州府則是用的實職製,比如嚴勻的武陵太守。


    嚴勻下一個職位的全稱是“以中侍大夫兼差遣巴山西道三郡巡閱使”。


    洛成楓曾神秘兮兮的告訴張哲:朝廷極少設置巡閱使,因為那是上馬管兵下馬治民的職差。從某種程度上說,升職後的嚴勻的職差比本道賀觀察還要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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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賀觀察是因為手中有一道討逆的文書,所以他才能集合本道四使之力南攻南吳。其中邵轉運使不肯合作,賀觀察就玩不轉,必須想辦法挪開他不行。


    而巡閱使就沒有這個麻煩,因為巡閱使是文官軍職,到了地方是以軍法治三郡。要是三郡通判不給巡閱使麵子,巡閱使也不會客氣,可以直接用自己的印信封了各地的衙門,將所有全責都攬過去。換而言之,嚴太守即將調任新成立的三郡戰區司令。


    大鄭對西呂的態度也由此可知。就算西呂服軟,公主送了,蘭柯郡也算是承認割讓了,但是和平卻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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