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春忙過去，昭陽郡上下有人感到失落，也有人感到歡欣鼓舞。</p>
文會過後，整個江南地區終於迎來了第一次春雨。</p>
可春種之後，昭陽的老農們都憂心了起來，根據春耕時分秧苗的成活率和成長情況，他們已經斷定今年的收成怕是極慘，好在各處興建的糧倉讓他們感到了一絲希翼。</p>
昭陽郡的考生們在這個春天也經曆了一次失落與振奮的過程。</p>
府試重考在三月底結束，一共有二十八位新秀才出爐。其實這些新秀才們也有點失落，因為主持考試的是劉重，而不是他們所期待的張信之。</p>
三月十八，吳國皇商們的第一批糧食抵達了昭陽，從那時起張哲就沒有閑工夫去管其他的事。隨著一船一船的糧食，一車一車的蔗糖運進來，然後一擔一擔的雪紙被小心的護送上路。</p>
張哲掌控著所有交易的環節，尤其是剛剛賣出雪紙收到手裏的鄭國官票，他一轉頭就以蘇明煙的名義暗中向吳國皇商訂購更多的蔗糖。</p>
沒有人反對與張哲的生意，蔗糖吳國各世家有的是，在吳國最南的郡縣沒有蔗田的家族都不好意思稱自己為世家。</p>
除非是吳國王室控製的雪飴，普通的蔗糖各家的倉庫裏不知存了多少。</p>
而且皇商們也很懂事，私下提供的這部分蔗糖給的是批發價，七百文一斤。所有人，包括石喬與唐博在內，都認為張哲要把這些糖貨賣到鄭國內陸或者北國去。</p>
張大同知從不輕易下縣，文會開得也是少得可憐，加上他還把駐地放在了秀山，這讓他在昭陽的存在感一日不比一日。</p>
這樣的日子，張哲倒是很喜歡。</p>
比如今日，他就隨意翹班回到了家中，隻是因為家中的幾匹馬都有喜了。</p>
大鄭的馬匹主要從西北草原販來，國中的馬幾乎全是母馬和騸馬。幾百年前開始，草原諸部有過盟約，敢對中原出售公馬者，滅族。在中原七國中，隻有代國擁有真正的馬場。</p>
張哲幾人從北方南下騎乘的便是幾匹母馬。</p>
這是一種騎乘馬，品性溫順，不屬於戰馬之列。</p>
張哲三人帶了三匹母馬、小趙平和高德術去年南下也帶了三匹母馬，加上張哲到了昭陽後又收羅了一些。如今在張府後馬院中，一共有十六匹母馬，在三月中都已經陸續被查出有孕。</p>
馬兒的孕期長達三百天，到了五個月的時候，母馬的體型才會發生明顯的變化。負責照顧這些馬匹的是兩個老馬奴，也隻有這些經驗豐富的老人才能在馬兒受孕才兩個月，就能從母馬的行為中看出是否受孕。</p>
昭陽地麵上不多的公馬都是駑馬，騎乘公馬幾乎沒有，而薛雄營中的百十匹戰馬都是騸馬。除了車馬行和農戶，有門第的人家都不會用駑馬來給騎乘母馬配種，那會導致馬種退化。</p>
張府自然也沒有公馬，但是張府有張三七。</p>
走入馬院，早就等在這裏的耿良和高德術都紛紛對跟在張哲身後的張三七怒目而視。張哲、耿良與兩位老兵的騎乘馬，都是家裏花了大價錢，走了何靈姑的門路才弄到的帶有戰馬血脈的母馬。</p>
這些母馬，在看到張三七進入馬院之後，有的開始變得暴躁、有的有些慌亂、也有的很是歡喜、更有馬兒低著頭“呈嬌羞狀”。</p>
張三七黑著臉不說話，這件事他根本沒辦法解釋。</p>
雖然大家都是世仆，可到底他張三七才是郎君最信任的人，家裏最私密的事情隻能是由他親手操辦。比如，在月黑風高的晚上，手持一個亮晶晶的偌大針筒，針筒還滿是黏湖湖的東西，潛入自家的馬院，與這些馬兒發生一些不太好為人所知的事情。</p>
那針管裏裝的，其實是張哲高價弄來的尹犁馬和蒙古馬的“金子”。國內馬匹體型最健碩漂亮的，張哲認為應是尹犁馬，而耐力騎乘最好的則是蒙古馬。他很期待，這個時空的馬兒結合了這兩種基因後，會生出怎麽樣的馬種來。</p>
“好好伺候著這些馬兒，”張哲滿心歡喜的在馬院裏，挨個把馬兒都摸了一遍，隨後吩咐自家的馬奴，“馬駒下地後，都有重賞！”</p>
張三七在馬院待不住，馬兒們和那兩個家夥的目光太過複雜，他揣著一肚子悶氣出了門準備尋個地方吃酒。</p>
來到一家相熟的酒樓門口，掌櫃立即親迎了出來。</p>
張三七正要進門，身後卻伸來了一隻烏漆嘛黑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p>
掌櫃的大駭：“好大的膽子，老乞丐速速放手！”</p>
桌上的海碗堆了四五個，六七盤硬菜被掃得汁水不留，清正老道和乾休兩人還各自捧著一碗麵在胡吃海塞。</p>
“怎麽能餓成這個德行？”張三七很是驚訝，以老道士的那張能忽悠的嘴，怎麽能把兩人給餓著。</p>
“哎，慚愧~！”老道抹了抹嘴角，嗬嗬一笑，“正月的時候，我們兩個從長安一路追著你們南下，被大雪凍了一路，有一日不合在山裏凍了一夜，老道身子骨不爭氣病倒了一回。我這師侄，一身都是拳腳，對於我這一脈的技藝卻是太過稀鬆平常。為了給老道看病，他在路上做了一路的苦工，老道前幾日才徹底好了，巴巴的就來尋大人了。”</p>
張哲是在一處小院見的這對道士，畢竟乾休身上還掛著逃兵的海捕，作為官員在衙門和家宅都不太適合與他們會麵。</p>
</p>
“金鱉島？”張哲差點一口茶噴了老道士一臉，臉色瞬間就變得不善了起來。</p>
這個老道士怎麽張口就是忽悠？還敢拿著自己弄來的《封神演義》和截教忽悠自己！</p>
見到張哲的臉色變得不好，老道與乾休心裏都咯噔了一下。</p>
果然，五柳觀挖了人家幾百年的祖庭，這場恩怨怕是一下子化解不了。</p>
“說說看，你們五柳觀挖的金鱉島是個什麽樣子？”</p>
張哲的語氣澹的厲害，可那一絲不耐煩卻被對方聽成了壓抑的憤怒。</p>
“這事也須怪不得我們五柳觀的前輩們，大人沒寫出這個《封神演義》之前，誰人知道這裏是上清聖人的道場。再說這幾百年來，卻是一點鐵皮疙瘩都沒能摳下來。”</p>
“你說什麽？鐵皮？”張哲猛的抬頭。</p>
“對啊，整個島都是亮晶晶的鐵皮包著，很神奇的卡在山體內部，露在外麵的就能看到金鱉兩個字。那字也是奇大，竟有我三個高。”乾休比劃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來，“大字的上麵還有一副十丈大圖，通紅一片，上麵還畫著金黃的星辰，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師叔還說了一句什麽星占之語。”</p>
清正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師侄。</p>
“那話叫做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教了這許多次，如何記不.....。大人，您這是怎麽呢！？”</p>
張哲的猛然站起，讓老道和乾休都吃了一驚。</p>
“紅圖？”張哲就差伸手抓住老道的領子。</p>
“紅圖~！”老道木然點點頭。</p>
“金色星辰？”</p>
“正是金色！”</p>
“星有五顆？”</p>
“自然是五顆，大人，您這是？”</p>
“不要問，隻管回答某的話！那星辰都是五角？布於紅圖左上？一星獨大居左，四星略小於大星右側環繞？！可是如此！？”</p>
“正....是.....，”清正老道惶惶然回答，心中的惶恐在加劇，果然是挖到了人家的祖庭了麽。</p>
麵對實際的一郡之首，老道堅持著沒有癱軟，可張哲卻身子晃了幾晃，癱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這老道不可能知道這個圖桉，如今卻絲毫無誤的說了出來。</p>
那個“金鱉島”定然是真的，而且還與他原來的時空有關。</p>
張哲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身軀上下，聯想到了自己能半穿越到武陵張哲身上，是不是就是因為武陵群山裏藏著的這個“金鱉島”？還有這處時空的晉人祖先來到這裏，是不是也與那處“金鱉島”有所關聯？</p>
強忍住了馬上起身回一趟武陵的衝動，張哲靜默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澀聲對著老道說了一句。</p>
“多謝道友，告知祖庭的下落，截教上下感激涕零。”</p>
張哲準備先讓這對道士安頓下來，剛回頭壓與張三七說話，卻剛好看見三七把手伸進了腰間，滿臉都是猙獰之色看著這對道士，濃烈的殺意幾乎壓抑不住。這廝在摸高壓甩棍！</p>
得，張三七這是想要滅了這對道士的口。</p>
乾休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把張三七放在眼裏。</p>
瞪了三七一眼，又把他趕出了房間，張哲也想到了一點：這件事還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那裏肯定不是什麽截教祖庭，但是大概率與他的穿越能力有關。</p>
“不知二位可願入我截教門庭？”</p>
老道當即大喜，拉著乾休就跪倒在地。</p>
乾休本是不太願意跪張哲的，但是他一想到那偌大“金鱉島”的宏偉和莫測，對截教的敬畏之心當即拉滿，比老道還先一步把頭磕在了地上。</p>
“不如，張某代師收徒......。”</p>
“不敢~！”老道急忙拒絕，“不敢奢望拜截教諸仙為師，便請大人收下小老兒為徒便是。”</p>
“嗬嗬，本官是入世之人，卻收不得修道的弟子，這樣吧，哲代餘元師兄收錄閣下如何？”</p>
“拜見師叔~~！”</p>
老道士這一聲師叔叫得是情真意切，隻有乾休那句“師叔祖”卻委實叫不出來。</p>
張哲揉揉臉頰，然後一抖手，數十本道經便落在了桌上。這是他剛才回現代，將自己網購的一套繁體道藏取了一部分來。</p>
“三教本是一家，這些經書俱是三教中互通的典籍，你們且拿去看看。”</p>
這一手“憑空變物”還真的把兩個道士嚇到了，老道敬畏之餘歡喜的抱住了這些典籍，而乾休也終於把那一句“師叔祖”叫出了口。</p>
等兩人抱著經書離開了房間，張哲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剛起身出了門。就看見老道一臉驚恐的抱著經書呆立著，而乾休則躺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張三七則一臉不屑的站在一邊，一根黑色棍子的影子正藏在他的袖中。</p>
這廝，如此喜歡電人？</p>
“清正，”</p>
“師叔~！”</p>
“平日可曾煉過丹？”</p>
老道大喜，當即把頭點得跟啄米的小雞一般。</p>
“師叔放心，觀中煉丹的活計從來都是清正負責，隻是，嗬嗬，隻是之前煉丹卻是在唬人罷了。師叔可是要教師侄煉丹~？”</p>
“這方世界可不許丹藥出世，再說我這入世之人哪裏還會煉丹？”張哲先哄了他一句，然後才壓低了聲音，“我教你個法子，煉些琉璃出來，如何？”</p>
琉璃珠子的製作在張哲的計劃裏是不可缺少的一環，這東西涉及的有選沙、建爐、燃料、去除雜質等一係列東西。見識過宏偉“金鱉島”的新截教弟子——清正老道，還真是個送上門來的合適人選。</p>
時光匆匆，四月初夏時分。</p>
一則消息從江陵傳到了昭陽郡，有人上表彈劾了張哲。</p>
這個“有人”，是有四名江左官吏，連上三折彈劾張信之。</p>
江左觀察使沒有攔住這些彈劾的奏折去往長安，隻是讓人“不小心”將奏折的大致內容流露給了顧府的世交高家。</p>
“一曰，彈劾張某人拖延王事，正月到任，至四月而交接之事未果；二曰，彈劾張某人私開偽市，於款票貿易之外更與吳人貿易糖貨；三曰，彈劾張某人造雪紙為天下冠，而利敵國，不貢於內廷。嗬嗬嗬嗬，”張哲放下了高家的手書，看向了下首的幾人。</p>
曹令文、吳懷、劉重、魏破都坐在張哲的下首，按慣例還是曹令文第一個開口。</p>
“大人，這隻怕是咱們倉裏的那些蔗糖惹來的麻煩！江北蔗糖這一行，是陸家和司徒家的買賣，三處與吳國互市的糖引都是他們兩家的，這些生意聽聞還有幾位郡王也有分潤。這一次，咱們光在款票貿易裏就訂下了二十萬斤蔗糖，這些糖貨已經有二成到了昭陽。另外，咱們賣紙的款項也在私下收購蔗糖，僅僅這些天就買到了七萬斤。人人都說咱們要把糖賣過江北去，這怕是陸家和司徒家對咱們動手了。”</p>
“咱們昭陽與陸家、司徒家的爭端根本無法調和，”吳懷拍了拍手裏的扇子，點出了一個關鍵，“咱們從吳國拿貨的價格，分別是明麵的一貫和私下的七百文。而他們兩家從互市上拿貨的價格則是一貫二！除非咱們轉手把糖貨都賣給他們，隻賺一點辛苦錢，否則他們會視我們昭陽為生死之敵！”</p>
文會過後，整個江南地區終於迎來了第一次春雨。</p>
可春種之後，昭陽的老農們都憂心了起來，根據春耕時分秧苗的成活率和成長情況，他們已經斷定今年的收成怕是極慘，好在各處興建的糧倉讓他們感到了一絲希翼。</p>
昭陽郡的考生們在這個春天也經曆了一次失落與振奮的過程。</p>
府試重考在三月底結束，一共有二十八位新秀才出爐。其實這些新秀才們也有點失落，因為主持考試的是劉重，而不是他們所期待的張信之。</p>
三月十八，吳國皇商們的第一批糧食抵達了昭陽，從那時起張哲就沒有閑工夫去管其他的事。隨著一船一船的糧食，一車一車的蔗糖運進來，然後一擔一擔的雪紙被小心的護送上路。</p>
張哲掌控著所有交易的環節，尤其是剛剛賣出雪紙收到手裏的鄭國官票，他一轉頭就以蘇明煙的名義暗中向吳國皇商訂購更多的蔗糖。</p>
沒有人反對與張哲的生意，蔗糖吳國各世家有的是，在吳國最南的郡縣沒有蔗田的家族都不好意思稱自己為世家。</p>
除非是吳國王室控製的雪飴，普通的蔗糖各家的倉庫裏不知存了多少。</p>
而且皇商們也很懂事，私下提供的這部分蔗糖給的是批發價，七百文一斤。所有人，包括石喬與唐博在內，都認為張哲要把這些糖貨賣到鄭國內陸或者北國去。</p>
張大同知從不輕易下縣，文會開得也是少得可憐，加上他還把駐地放在了秀山，這讓他在昭陽的存在感一日不比一日。</p>
這樣的日子，張哲倒是很喜歡。</p>
比如今日，他就隨意翹班回到了家中，隻是因為家中的幾匹馬都有喜了。</p>
大鄭的馬匹主要從西北草原販來，國中的馬幾乎全是母馬和騸馬。幾百年前開始，草原諸部有過盟約，敢對中原出售公馬者，滅族。在中原七國中，隻有代國擁有真正的馬場。</p>
張哲幾人從北方南下騎乘的便是幾匹母馬。</p>
這是一種騎乘馬，品性溫順，不屬於戰馬之列。</p>
張哲三人帶了三匹母馬、小趙平和高德術去年南下也帶了三匹母馬，加上張哲到了昭陽後又收羅了一些。如今在張府後馬院中，一共有十六匹母馬，在三月中都已經陸續被查出有孕。</p>
馬兒的孕期長達三百天，到了五個月的時候，母馬的體型才會發生明顯的變化。負責照顧這些馬匹的是兩個老馬奴，也隻有這些經驗豐富的老人才能在馬兒受孕才兩個月，就能從母馬的行為中看出是否受孕。</p>
昭陽地麵上不多的公馬都是駑馬，騎乘公馬幾乎沒有，而薛雄營中的百十匹戰馬都是騸馬。除了車馬行和農戶，有門第的人家都不會用駑馬來給騎乘母馬配種，那會導致馬種退化。</p>
張府自然也沒有公馬，但是張府有張三七。</p>
走入馬院，早就等在這裏的耿良和高德術都紛紛對跟在張哲身後的張三七怒目而視。張哲、耿良與兩位老兵的騎乘馬，都是家裏花了大價錢，走了何靈姑的門路才弄到的帶有戰馬血脈的母馬。</p>
這些母馬，在看到張三七進入馬院之後，有的開始變得暴躁、有的有些慌亂、也有的很是歡喜、更有馬兒低著頭“呈嬌羞狀”。</p>
張三七黑著臉不說話，這件事他根本沒辦法解釋。</p>
雖然大家都是世仆，可到底他張三七才是郎君最信任的人，家裏最私密的事情隻能是由他親手操辦。比如，在月黑風高的晚上，手持一個亮晶晶的偌大針筒，針筒還滿是黏湖湖的東西，潛入自家的馬院，與這些馬兒發生一些不太好為人所知的事情。</p>
那針管裏裝的，其實是張哲高價弄來的尹犁馬和蒙古馬的“金子”。國內馬匹體型最健碩漂亮的，張哲認為應是尹犁馬，而耐力騎乘最好的則是蒙古馬。他很期待，這個時空的馬兒結合了這兩種基因後，會生出怎麽樣的馬種來。</p>
“好好伺候著這些馬兒，”張哲滿心歡喜的在馬院裏，挨個把馬兒都摸了一遍，隨後吩咐自家的馬奴，“馬駒下地後，都有重賞！”</p>
張三七在馬院待不住，馬兒們和那兩個家夥的目光太過複雜，他揣著一肚子悶氣出了門準備尋個地方吃酒。</p>
來到一家相熟的酒樓門口，掌櫃立即親迎了出來。</p>
張三七正要進門，身後卻伸來了一隻烏漆嘛黑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子。</p>
掌櫃的大駭：“好大的膽子，老乞丐速速放手！”</p>
桌上的海碗堆了四五個，六七盤硬菜被掃得汁水不留，清正老道和乾休兩人還各自捧著一碗麵在胡吃海塞。</p>
“怎麽能餓成這個德行？”張三七很是驚訝，以老道士的那張能忽悠的嘴，怎麽能把兩人給餓著。</p>
“哎，慚愧~！”老道抹了抹嘴角，嗬嗬一笑，“正月的時候，我們兩個從長安一路追著你們南下，被大雪凍了一路，有一日不合在山裏凍了一夜，老道身子骨不爭氣病倒了一回。我這師侄，一身都是拳腳，對於我這一脈的技藝卻是太過稀鬆平常。為了給老道看病，他在路上做了一路的苦工，老道前幾日才徹底好了，巴巴的就來尋大人了。”</p>
張哲是在一處小院見的這對道士，畢竟乾休身上還掛著逃兵的海捕，作為官員在衙門和家宅都不太適合與他們會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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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鱉島？”張哲差點一口茶噴了老道士一臉，臉色瞬間就變得不善了起來。</p>
這個老道士怎麽張口就是忽悠？還敢拿著自己弄來的《封神演義》和截教忽悠自己！</p>
見到張哲的臉色變得不好，老道與乾休心裏都咯噔了一下。</p>
果然，五柳觀挖了人家幾百年的祖庭，這場恩怨怕是一下子化解不了。</p>
“說說看，你們五柳觀挖的金鱉島是個什麽樣子？”</p>
張哲的語氣澹的厲害，可那一絲不耐煩卻被對方聽成了壓抑的憤怒。</p>
“這事也須怪不得我們五柳觀的前輩們，大人沒寫出這個《封神演義》之前，誰人知道這裏是上清聖人的道場。再說這幾百年來，卻是一點鐵皮疙瘩都沒能摳下來。”</p>
“你說什麽？鐵皮？”張哲猛的抬頭。</p>
“對啊，整個島都是亮晶晶的鐵皮包著，很神奇的卡在山體內部，露在外麵的就能看到金鱉兩個字。那字也是奇大，竟有我三個高。”乾休比劃了一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來，“大字的上麵還有一副十丈大圖，通紅一片，上麵還畫著金黃的星辰，卻是從來沒有見過。師叔還說了一句什麽星占之語。”</p>
清正老道摸了摸自己的胡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罵師侄。</p>
“那話叫做五星出東方利中國，教了這許多次，如何記不.....。大人，您這是怎麽呢！？”</p>
張哲的猛然站起，讓老道和乾休都吃了一驚。</p>
“紅圖？”張哲就差伸手抓住老道的領子。</p>
“紅圖~！”老道木然點點頭。</p>
“金色星辰？”</p>
“正是金色！”</p>
“星有五顆？”</p>
“自然是五顆，大人，您這是？”</p>
“不要問，隻管回答某的話！那星辰都是五角？布於紅圖左上？一星獨大居左，四星略小於大星右側環繞？！可是如此！？”</p>
“正....是.....，”清正老道惶惶然回答，心中的惶恐在加劇，果然是挖到了人家的祖庭了麽。</p>
麵對實際的一郡之首，老道堅持著沒有癱軟，可張哲卻身子晃了幾晃，癱在了自己的椅子上。這老道不可能知道這個圖桉，如今卻絲毫無誤的說了出來。</p>
那個“金鱉島”定然是真的，而且還與他原來的時空有關。</p>
張哲忍不住看了一眼自己身軀上下，聯想到了自己能半穿越到武陵張哲身上，是不是就是因為武陵群山裏藏著的這個“金鱉島”？還有這處時空的晉人祖先來到這裏，是不是也與那處“金鱉島”有所關聯？</p>
強忍住了馬上起身回一趟武陵的衝動，張哲靜默了半柱香的時間，這才澀聲對著老道說了一句。</p>
“多謝道友，告知祖庭的下落，截教上下感激涕零。”</p>
張哲準備先讓這對道士安頓下來，剛回頭壓與張三七說話，卻剛好看見三七把手伸進了腰間，滿臉都是猙獰之色看著這對道士，濃烈的殺意幾乎壓抑不住。這廝在摸高壓甩棍！</p>
得，張三七這是想要滅了這對道士的口。</p>
乾休冷笑一聲，翻了個白眼，一點都不把張三七放在眼裏。</p>
瞪了三七一眼，又把他趕出了房間，張哲也想到了一點：這件事還真的不能讓別人知道，那裏肯定不是什麽截教祖庭，但是大概率與他的穿越能力有關。</p>
“不知二位可願入我截教門庭？”</p>
老道當即大喜，拉著乾休就跪倒在地。</p>
乾休本是不太願意跪張哲的，但是他一想到那偌大“金鱉島”的宏偉和莫測，對截教的敬畏之心當即拉滿，比老道還先一步把頭磕在了地上。</p>
“不如，張某代師收徒......。”</p>
“不敢~！”老道急忙拒絕，“不敢奢望拜截教諸仙為師，便請大人收下小老兒為徒便是。”</p>
“嗬嗬，本官是入世之人，卻收不得修道的弟子，這樣吧，哲代餘元師兄收錄閣下如何？”</p>
“拜見師叔~~！”</p>
老道士這一聲師叔叫得是情真意切，隻有乾休那句“師叔祖”卻委實叫不出來。</p>
張哲揉揉臉頰，然後一抖手，數十本道經便落在了桌上。這是他剛才回現代，將自己網購的一套繁體道藏取了一部分來。</p>
“三教本是一家，這些經書俱是三教中互通的典籍，你們且拿去看看。”</p>
這一手“憑空變物”還真的把兩個道士嚇到了，老道敬畏之餘歡喜的抱住了這些典籍，而乾休也終於把那一句“師叔祖”叫出了口。</p>
等兩人抱著經書離開了房間，張哲卻忽然想起一件事來，剛起身出了門。就看見老道一臉驚恐的抱著經書呆立著，而乾休則躺在地上渾身抖個不停，張三七則一臉不屑的站在一邊，一根黑色棍子的影子正藏在他的袖中。</p>
這廝，如此喜歡電人？</p>
“清正，”</p>
“師叔~！”</p>
“平日可曾煉過丹？”</p>
老道大喜，當即把頭點得跟啄米的小雞一般。</p>
“師叔放心，觀中煉丹的活計從來都是清正負責，隻是，嗬嗬，隻是之前煉丹卻是在唬人罷了。師叔可是要教師侄煉丹~？”</p>
“這方世界可不許丹藥出世，再說我這入世之人哪裏還會煉丹？”張哲先哄了他一句，然後才壓低了聲音，“我教你個法子，煉些琉璃出來，如何？”</p>
琉璃珠子的製作在張哲的計劃裏是不可缺少的一環，這東西涉及的有選沙、建爐、燃料、去除雜質等一係列東西。見識過宏偉“金鱉島”的新截教弟子——清正老道，還真是個送上門來的合適人選。</p>
時光匆匆，四月初夏時分。</p>
一則消息從江陵傳到了昭陽郡，有人上表彈劾了張哲。</p>
這個“有人”，是有四名江左官吏，連上三折彈劾張信之。</p>
江左觀察使沒有攔住這些彈劾的奏折去往長安，隻是讓人“不小心”將奏折的大致內容流露給了顧府的世交高家。</p>
“一曰，彈劾張某人拖延王事，正月到任，至四月而交接之事未果；二曰，彈劾張某人私開偽市，於款票貿易之外更與吳人貿易糖貨；三曰，彈劾張某人造雪紙為天下冠，而利敵國，不貢於內廷。嗬嗬嗬嗬，”張哲放下了高家的手書，看向了下首的幾人。</p>
曹令文、吳懷、劉重、魏破都坐在張哲的下首，按慣例還是曹令文第一個開口。</p>
“大人，這隻怕是咱們倉裏的那些蔗糖惹來的麻煩！江北蔗糖這一行，是陸家和司徒家的買賣，三處與吳國互市的糖引都是他們兩家的，這些生意聽聞還有幾位郡王也有分潤。這一次，咱們光在款票貿易裏就訂下了二十萬斤蔗糖，這些糖貨已經有二成到了昭陽。另外，咱們賣紙的款項也在私下收購蔗糖，僅僅這些天就買到了七萬斤。人人都說咱們要把糖賣過江北去，這怕是陸家和司徒家對咱們動手了。”</p>
“咱們昭陽與陸家、司徒家的爭端根本無法調和，”吳懷拍了拍手裏的扇子，點出了一個關鍵，“咱們從吳國拿貨的價格，分別是明麵的一貫和私下的七百文。而他們兩家從互市上拿貨的價格則是一貫二！除非咱們轉手把糖貨都賣給他們，隻賺一點辛苦錢，否則他們會視我們昭陽為生死之敵！”</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