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浩從雲門書齋出來,走路有些輕飄飄的,哈,咱也是出過書的人了!這在後世在也算一個不大不小的作家了吧!


    想起還沒吃早餐,這個點早餐攤子都已經收攤了,鍾浩見街上有家賣糕點的鋪子,便進去稱了一包山楂糕,準備打發肚子,順便給婉兒帶了一包她最喜歡的香麻糍。


    鍾浩隨意遊逛,一邊吃著山楂糕,一邊往東陽城自己家那邊走。秋高清爽、陽光明媚,鍾浩心情好,感覺天似乎藍了許多,空氣似乎也清新了許多。


    走到快到萬年橋的石坊路街口時,一個叫賣鴨梨的貨郎迎麵走來。


    “客官,買幾隻鴨梨吃吧,小人這鴨梨又甜又脆,還皮薄多汁,這秋深時節,吃了還能降火潤燥、清咳化痰。”


    鍾浩見那貨郎竹簍中的鴨梨倒確實不錯,便道:“那便稱上幾個吧!”


    “好嘞!”賣鴨梨的貨郎將挑著得兩個竹簍放下,讓鍾浩挑梨。


    鍾浩彎下腰,低頭在貨郎前麵那個竹簍挑鴨梨,那個貨郎卻忽然從後麵那個竹簍裏拿出一塊石頭,來到鍾浩身前。


    鍾浩正低頭挑選鴨梨呢,忽然覺得眼見一暗,不禁抬頭望去。隻見那個貨郎手中拿著一塊石頭,正站在自己眼前,咬牙切齒的看著自己,不由的嚇了一跳。


    鍾浩急忙後退,大聲道:“幹什麽,你想幹什麽?告訴你,小爺我可是練過的!”為了證明自己的話,鍾浩還擺了一個“白鶴晾翅”的武術動作。隻不過,他左手一包山楂糕,右手一包香麻糍,擺出來的姿勢有些滑稽可笑。


    那貨郎卻毫不理會鍾浩無力的威脅,隻見他一咬牙、一閉眼,手中的石頭掄圓了便往自己腦門砸去,“砰”一聲,頭破血流,那貨郎直挺挺的向後倒去。


    “嘎”,鍾浩不禁目瞪口呆,這是演得那一出啊?怎麽自己把自己的腦袋給敲開瓢兒了。


    不過,馬上鍾浩就明白了!


    因為就在那貨郎倒下去一瞬間,街口另一個賣鴨梨的幹瘦貨郎馬上扯著嗓子喊道:“來人啊,救命啊,打死人啦!”


    還沒等鍾浩反應過來,呼啦啦從街口又冒出一群穿著皂衣快靴的捕快。


    “在哪呢?光天化日之下,何人膽敢在老子地頭上行凶?”這群捕快的班頭凶橫的喝道。


    “回老爺的話,就是這小子!”那個幹瘦貨郎指著鍾浩道。


    鍾浩急忙擺手辯解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自己打得自己!”


    “自己打自己?他是傻子,還是你把老子當傻子?”那捕快班頭姓徐,聽了鍾浩的辯解,冷聲道:“帶走!是不是你打得,見了縣尉大人自有說法!”


    一眾捕快不由分說就把鎖鏈往鍾浩頭上套,鍾浩下意識的抬手阻止,被一個高大的捕快一棍子打在手臂上,疼得鍾浩差點掉下眼淚。


    好漢不吃眼前虧,鍾浩隻得放棄徒勞的反抗。


    “哎哎,我是讀書人,不用鐵鏈,給我留點斯文,我自己走便是”。


    那群捕快絲毫不理會鍾浩的話,快速的用鐵鏈將鍾浩纏個結實。


    唉,斯文掃地,不是說大宋讀書人地位高,一般人都會給讀書人留幾分麵子嗎?這幾個捕快怎麽不按常理出牌啊!鍾浩心中不由大罵這幾個捕快不上道,不識規矩。


    那群捕快拉著鍾浩,抬著那倒在地上的那個開了瓢兒的貨郎,又喊上那個幹瘦的貨郎,一起來到益都縣衙。


    益都縣衙有些破舊,衙門口是標準的官衙八字牆,大門緊閉,兩側偏門敞開,門口邊上的鳴冤鼓落滿灰塵。“官不修衙”,似乎是曆代流官為官的規矩。當然這“官不修衙”隻得是前衙,後衙幾位官老爺起居的地方還是修繕的比較雅致的。


    那群捕快拉著鍾浩從偏門進去,來到縣衙二堂。


    縣衙裏一般的案子,都是在二堂辦理的,而且衙門官吏處理案件一般以調解為主,調解不了的才有相關官員進行斷案。民事糾紛一般由縣主簿負責調解,刑事案子一般由負責治安的縣尉來調解或者審理。作為縣裏的一把手,知縣大人是不會輕易審案的。


    想見識縣太爺坐在大堂內大拍驚堂木,下麵兩排衙役一邊叫“威武”,一邊使勁朝地上搗水火棍的情景,除非有那敲鳴冤鼓的,或是出了重大的人命案子。此時的鳴冤鼓可不是隨便能敲的,因為那鼓一旦敲響,當事人那就是不準備善了了,鐵了心要把事情弄大,這就是大案要案。人命案子也是同理。總之,想要想要縣太爺出馬,你得是大案要案。


    鍾浩這案子,屬於打架鬥毆,原告雖然昏迷倒著,但顯然還沒出人命,算不得大案要案,自然還沒法驚動縣太爺,一般就由負責一縣治安的縣尉大人審理了。


    那群捕快把抬著的那貨郎放在二堂內,徐班頭派一個幫閑去縣醫館請大夫來給他診治,讓人把鍾浩看押在一邊,親自去請縣尉大人開堂。


    很快,穿著公服的益都縣尉鄭朗便來到了二堂。


    鄭朗踱著官步,走到“江山海牙圖”前的卷耳長案之後坐定,肅聲道:“堂下何人告狀,所為何事?”


    那個幹瘦的貨郎“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叫道:“求三老爺為我兄弟做主啊!小人顧六合,告這喪心病狂之徒,當街把我同村鄉親杜大錘重毆致昏迷!”幹瘦貨郎指著鍾浩道。


    宋人好古,一縣知縣雅稱大令或者明府,其佐貳官縣丞雅稱二尹,縣尉則雅稱少令或者少府。但普通草根百姓顯然不熟悉這些雅稱,他們一般依著級別,把縣裏的四位父母官,依次稱為大老爺、二老爺、三老爺、四老爺。縣尉級別排第三,自然便是三老爺。此時的主簿地位不如縣尉,隻能成為四老爺。直到大明朝負責民政的主簿,才越過負責治安的典史,成為三老爺的。


    “跪下!”徐班頭見鍾浩依舊站在堂下,不由的大喝道。


    “學生鍾浩,是讀書人,還請少令給留個體麵!”鍾浩朝著鄭縣尉深揖一禮道。


    一般官員都是文人出身,對讀書人多少會留些體麵。如果過分苛待讀書人,傳揚出去,會被在士林留下不好的影響的。但鄭縣尉對鍾浩的話恍若未聞,顯然不想給鍾浩麵子。


    徐班頭見鄭縣尉對鍾浩的請求無動於衷,當下朝身旁一個捕快打個眼色,兩人同時快速伸腳踹向鍾浩腿彎。


    “噗通”一下,鍾浩跪倒在二堂的地磚上,膝蓋硌得生疼。臥槽,你給我等著,鍾浩心中大罵,也不知道是罵那班頭,還是罵鄭縣尉。


    見鍾浩跪下,鄭縣尉才沉著臉,開口問顧六合案發經過。


    顧六合開口道:“小人家是金嶺鎮山頭村,我們村裏大都種有鴨梨,今日與大錘一起來城中售賣。上午時,大錘碰到此人要買梨。結果此人嚐了一下,嫌大錘的梨子不甜。我們村的梨子向來是又甜又脆的,大錘不服,便與他爭執。沒想到此人實在喪心病狂,爭執不過,便從路邊撿起一塊石頭,一下子就將大錘打倒在地。”說著,顧六和把那塊石頭放在堂前,說道:“這便是此人毆傷大錘的物證,小人親眼所見,可做人證,幾位捕快大哥也見了,也可以做人證,還請縣尉大人為大錘做主啊!”


    鄭縣尉聽顧六和講完,冷聲問鍾浩道:“顧六合說得你可認罪?”


    鍾浩剛才聽著顧六合在那編故事,幾次要開口,都被徐班頭製止,此時聽到鄭縣尉終於問他,忙大呼道:“學生冤枉啊,學生根本就沒跟杜大錘發生什麽爭執啊,再說,學生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能把這人高馬大的杜大錘毆傷,實在他是自己打傷自己,誣陷學生啊!”


    “你與杜大錘有何怨仇,他為何誣陷於你?”


    “這……學生和他素昧相識,至於有何仇怨,這……”


    “啪”,鄭縣尉重重的一拍驚堂木,冷笑道:“他既與你無冤無仇,為何要重傷自己來誣陷於你?大膽狂徒,現在人證、物證俱在,你還不認罪,難道非要讓本官動刑才肯招認?”


    “哎,少令大人,且慢動刑,這個……這個到底是自傷還是他傷,這個是不是請行人來驗一下?倒是到底是學生打得,還是這杜大錘陷害學生,自然就清楚了!”行人便是仵作,是官府專門從事屍體檢驗和傷檢的役吏。


    鄭縣尉道:“好,那便叫行人來查驗一下!”


    徐班頭派了一個幫閑去傳本縣的行人。很快益都縣的行人侯三便被叫來了,侯三長得有些獐頭鼠目,他上前仔細仔細察看了一遍杜大錘的傷情,站起身來,對鄭縣尉回稟道:“回少令大人,依小的察看,這人屬於他傷!”


    鄭縣尉聽了,望向鍾浩道:“你還有何話說?”


    臥槽,這是要往死裏陰我啊!鍾浩此時再不明白,就真成傻子了。這杜大錘、侯三、那群捕快,還有鄭縣尉分明就是一起在陰他啊!


    鍾浩心中不禁急急思索脫身之計,卻發現自己毫無辦法。自己無權無勢,在青州就認識那麽幾個人,現在除了任人宰割,真沒有別的辦法。


    鄭縣尉見鍾浩低頭不語,當下大喝道:“來人,給我大刑伺候!”顯然,鄭縣尉這是打算要把鍾浩往死裏整啊。要知道,像鍾浩這樣年輕的讀書人,以後還有三四十年可以考科舉呢,萬一要是得中,進而為官,或許會伺機報複。看來鄭縣尉既然打算對鍾浩用刑,就沒打算給他翻身的機會。


    鍾浩一聽要動刑,趕緊認栽。五木之下,必有所出,與其受刑不過再招認,還不如現在招認了痛快,省得受那皮肉之苦,鍾浩知道自己是絕對熬不過大刑的。


    鍾浩恭聲道:“縣尉大人,學生認罪,學生願意認罪。不知學生能否跟苦主和解?學生願出錢賠他。”後世那個年代,刑事案子是不能私了的,但在大宋大部分時候,還是遵循“民不告,官不究”的原則的,如果杜大錘同意賠錢私了,還是可以和解的。鍾浩雖然知道人家肯定是在故意陰自己,但還是抱著萬一的希望,提出賠錢和解。


    鄭縣尉聽了鍾浩的話,冷哼一聲:“算你識相!”轉頭對正在給杜大錘診治的縣醫館的孫大夫,問道:“苦主能醒過來了不?”


    鍾浩聽了,不禁暗恨:這鄭縣尉不問苦主什麽時候能醒,卻問苦主能醒過來不?看來真是打算陰我到底啊。


    剛才因為行人侯三驗傷,把杜大錘頭上包紮好的繃帶解開了,此時縣醫館的孫大夫正在給杜大錘重新包紮傷口,聽到鄭縣尉問話,忙起身對鄭縣尉回答道:“回少令大人,苦主腦袋受到劇烈震蕩,怕是一時難以醒來,至於以後能不能醒來,還需後續診治,人的腦袋最是複雜,到底什麽情況,在下不敢確定。”


    鍾浩聽了孫大夫的回話,心中也明白了:這個吳大夫怕也是他們一夥的啊。就算不是,怕是也不敢得罪鄭縣尉,說出實情。


    就不信了,自己砸自己一下,還能砸得醒不過了!這些人一唱一和的,明顯就是在故意整自己啊。


    鄭縣尉道:“既然苦主暫時無法醒來,那就先將被告收監縣牢,等苦主醒來,如果他不同意和解,本官再行判案!”


    顧六合泣聲道:“大錘相來要強,必不會和解的,還請三老爺直接判案,懲罰凶手,替他做主!”


    鄭縣尉聽了顧六合的話,順勢說道:“就算苦主不同意和解,也得視他的傷勢,才能定被告的罪。要是他醒不過來,或是醒過來了,腦子卻壞了,那樣本官就得重判他,起碼得判他流配三千裏。但現在,杜大錘的傷勢還不確定,你讓本官如何判案?你先簽字畫押了,退下吧,去通知杜大錘家人先把人接家去。這案子,本官自會秉公斷案。”


    “尼瑪,夠狠。”鍾浩聽到鄭縣尉說,杜大錘若是醒不過來,最少要將自己流配三千裏,不由心中大罵。


    鄭縣尉又讓鍾浩簽字畫押,派人將他送到縣牢收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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