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此言,嬴袖沉吟半晌,愈發不解了:“龍蛇劍陣乃是天璽最為精妙的護山劍陣,由初代天璽劍主參寶真人一手所創,曾誅殺過兩名魔河之主,斬過初代魔君一隻手臂。


    論威力僅次於人間蓬萊山的縱橫元殺陣,即便天璽劍宗中道崩阻,龍蛇劍陣不如當年,卻也是人間頂級陣術,怎是這一小小晷盤能夠完全落拓承載的?”


    這話他說得隱含不甘,龍蛇劍陣存古至今,可與歲月爭長竟短,唯有這靈氣鼎盛,地脈非凡的白駝山,借著天時地利,乾坤易位,方可成就這般劍陣大勢。


    以東嶽之川方可養出的煌煌劍勢,如何是這一方羅盤能夠描繪出來的。


    而且課堂上有近五十人,幾十枚晷盤,若每一枚皆藏龍蛇劍陣,那豈不過於誇張?


    說是仿造龍蛇劍陣,他信,如果說這晷盤中藏著真正的龍蛇劍陣,他是絕然不敢相信的。


    寧非煙嫣然一笑,拾起一枚晷盤,纖纖玉指輕撥指針,盤麵萬千星軌符文驟然大亮:“天璽劍宗人才濟濟,從來不缺乏天才,龍蛇劍陣固然強大神奇,可要知曉這晷盤乃是取材於天山劍石,先由九劍淩照雪借以鳶戾雷火鍛煉三年,再以姬裴以山河之氣靈淬以劍意,後再得亂符劍以符劍入道成以萬千星文,再入狂草劍的詭道縱橫,最後由鳳儀劍沈盞點劍化針,眾人同心,這才得以讓龍蛇劍陣造就成這一方小小羅盤。”


    祁連城聽得連連咂舌,端著晷盤的手都有些不穩了,眼睛大睜:“經五名劍主同煉的晷盤龍蛇劍陣,豈是我們這樣的庸俗之輩能夠參透解出的?”


    百裏安不動神色地端詳著眼前的晷盤,眸色深沉,未像他人那般震驚喟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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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非煙再次笑道:“後日便是天璽劍閣開放之日,這方晷盤各自藏著一道劍魂,諸位能夠將這晷盤上的劍針取下,將盤內劍魂領悟到何種程度,直接影響著你們後日在劍閣之中擇選的劍訣功法好壞。”


    “這……”眾人拿著手中的晷盤,神情頗為不知所措。


    “當然,若是今日無功而返,後日的劍閣依舊會為你們開放,隻是選中那一本修行劍訣,那便是全憑運氣了,今日要考驗的,正是諸位對劍之一道的天賦與領悟力,我會在課堂上從旁指導,至於你們能夠走到哪一步,那就要看看各位的能力大小了。”


    寧非煙回到幕簾之後,路經途中,不經意似的低頭看了一眼正在將晷盤當陀螺在桌案上玩轉的少女。


    晷盤在她指下旋轉如飛,盤麵上由五名劍主共同入道而成的萬千線路符文,正宛若沙化一般,凋零落下,晷盤頃刻之間,變得光滑無比。


    寧非煙神情微動,微微眯起眼睛。


    恰逢那年幼的少女忽然抬起頭來,朝她露出一個可愛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像是水洗過一般,特別幹淨漂亮。


    寧非煙亦是微微一笑,聊做回應。


    回到座位上,她開始口述講解晷麵上的劍文奧義。


    眾人終於不再私語分心,開始凝神靜氣,認真聽講。


    嬴袖聽得尤為認真,他雖是天璽少主,可是在白駝山上的百經堂上聽課的機會卻是極少。


    他靜心聽授,心中滿懷期望。


    若他當真能夠解了龍蛇劍陣的奧義,完整領悟晷盤中的劍魂,進入劍閣,有了劍魂的幫助,他必然能夠上得八重樓,取得孤本劍經輔佐太上道清劍訣凝氣成蛇,父親必然對他另眼相待。


    自從出了兩百年前的那件事後,他能夠逗留在天璽劍宗的機會少之又少,這番,他絕對不能空手而歸!


    在寧非煙的言傳身教之下,課堂之上原本皆是心存茫然的弟子們神色也漸漸變得堅定起來,仿佛在抽絲剝繭的裏,對於那棘手的晷盤終於有跡可循。


    他們開始解析對付手裏的晷盤。


    清風入室,時而有存縷星光逸散。


    嬴袖經此提點,本是對於自己的感悟之力無比自信,起初在寧非煙的指引之下,他晷盤上運作半周的劍針再度緩緩轉動起來。


    還未等他驚喜片刻,那劍針再度停了下來,始終未能畫得圓滿。


    嬴袖暗自蹙眉,心道這難題未免下得也太大了些。


    繼承了太上道清劍訣的他,在加上禦首大人的指導,他甚至連劍引過符一周圈都難以辦到。


    龍蛇劍陣,果然不俗。


    “啊,符文亮起來了!”身後,傳來一道驚喜的女聲。


    聽聲音,是那蜀國望族的小姐江雲沁。


    嬴袖心中了然,暗道祁連城的眼光倒是不錯,一個從未修行過的女子,竟然能夠領悟寸許的龍蛇劍陣,算是相當不錯了。


    蜀國江家嗎?倒是可以結交一二。


    正思忖間,嬴袖無意間回首好奇地觀摩了兩眼,頃刻間,頓時五雷轟頂僵立在當場。


    隻見江雲沁手中晷盤,星輝凝而久久不散,正當他目光觸及過去的那一瞬,晷盤上的劍針正行過一個周天輪回。


    嬴袖心中大震,大感不可思議!


    還未等他從強烈的挫敗感反應過來,祁連城手中光芒大綻,晷盤裏傳來蛇鳴嘶嘶之音,而那指針,赫然轉動兩周才堪堪停下。


    眾人口中頓時爆發出讚歎地嘩然之聲。


    一向聽慣了這種聲音的贏袖,英俊的臉一點點地漲紅起來。


    寧非煙長嗯一聲,點評道:“倒也還算不錯,中等偏上的水平了,當個內名弟子,倒也不虛了。”


    兩周天還僅僅隻能算作中等偏上的水平,那麽贏袖連一周都尚未完成的,又當時作何水平?


    原本淡定自若端著太子身份架子的嬴袖漸漸地有些坐不住了。


    縱然他憑借著太上道清劍訣的便利又如何,一騎當先又能怎樣。


    天生致命的缺陷,讓他修煉正法靈力總是遠不及他人,實戰之中倒是不顯,一旦到了這種場合,他的短處實在過於明顯,就連江雲沁那個不通修為的凡人都不能比擬。


    雖說堂內弟子們看待他的眼神依舊尊重,可是在嬴袖自卑的心理作用下,他總覺得這些年輕弟子們看待他的目光裏,總是摻夾了一些其餘的東西。


    嬴袖強壓著不穩的呼吸,目光複雜地看著祁連城手中的晷盤,無法向往常那般,以君子風度來表示恭賀。


    祁連城經寧非煙那般中肯點評,一時間隻覺得渾身骨頭都輕了二兩,他正想舉起手中的晷盤顯擺顯擺,看到嬴袖那晦澀的目光,心頭一突,不由輕咳一聲,斂起麵上笑意。


    槍打出頭鳥,在這種時候,與天璽的少主爭風頭,可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祁連城與嬴袖深交多年,知曉他的真實秉性絕非世人所見的那般君子大度,這太子殿下看似誠交天下,以心待人,實則心眼確實不大,對於天賦與劍道這方麵的事更是百般敏感。


    若是在這種時候壓他一頭,保不齊來日自己莫名其妙夜裏就要被厲鬼纏身,厄運連連。


    他忙將這火往最後一排的百裏安身上引燒,故作調笑口吻說道:“姑母言傳身教,令人受益匪淺,凡是通過自己本事登上山門者,或多或少都引燃了晷盤上的符文線條,有些人覺得自己與十三劍劍主們的關係好,可以領尋捷徑一步通天,殊不知,人與人之間真正的差距,絕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背景而有所改變。”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紛紛轉向那個不起眼的角落裏。


    百裏安手裏穩穩端詳著的晷盤竟是並無一絲變化,如此一幕,更是側向證明了他平庸的天資與實力。


    堂內頓時大起哄笑之聲。


    有了更差勁的對比,嬴袖心中的陰鬱心情也明朗了幾分。


    祁連城了解嬴袖的性格,他看似對那蘇靖姑娘百般不屑鄙薄,可上課途中,他偷看她不下於數十次了。


    他清楚蘇靖與那小子之間互傳字條,必然成為了嬴袖心中紮得極深的一根隱刺。


    祁連城不動聲色地變相討好著嬴袖,並未打算就此放過百裏安,他繼續笑道:“也是,論天賦,這位兄台遠遠不及在座的任何一人,即便是認真聽課了,也未必有用,不如將心思花在如何逗弄女孩子歡心上頭,若能夠得蘇靖姑娘青睞有加,說不定學堂考核又可淩駕眾人之上了,畢竟……”


    祁連城含笑的眼睛裏隱隱帶著譏誚之意:“賄賂討好考官這種事,托兄台的福,我們都早已司空見慣了。”


    幕簾後,授課之音漸漸停了。


    祁連城以為自己得到了默許,愈發肆無忌憚起來:“天璽劍宗,世代英傑鬼雄盡出之地,山中師長是鍛煉豪傑的絕世爐錘,能受其鍛煉者,則身心交益,不受其鍛煉者,則身心交困。天璽劍宗養良玉,不煆廢鐵,若你砥節礪行的修道之心,不如趁早滾下山去,免得辜負姑母的一番金玉良言。”


    祁連城的聒噪之言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百裏安無奈地放下晷盤,覺得他很吵,思考著要如何讓他閉嘴。


    堂上一聲驚木陡然拍響,寧非煙的聲音響徹學堂:“這位同學,瞧你說得這般起勁兒,要不你和那位同學一起坐到角落裏去好生探討一二?”


    祁連城頓時噤聲,乖乖垂頭做虛心聆聽聖音狀。


    百裏安無奈地搖了搖首,低頭繼續觀摩晷盤。


    就在這時……


    “如何?妾身幫你凶回去了,帥不帥?”一個嫵媚的嗓音矯揉做作,正正從百裏安身下課桌裏傳出來,驚得百裏安一個激靈,差點跳了起來。


    一隻柔弱無骨的手連忙壓住他的大腿,穩住了他的動作。


    百裏安震驚低首,便見著空間不算小的課桌陰影下,一張又野又欲的臉緩緩浮現出來。


    不是頂著姬言那張麵皮子的寧非煙又是何人?!


    這位自稱姑母的女魅魔,在這個寒冬臘月的時節裏,就趴在男子的雙腿間,一身衣衫著得好生清涼露骨,絲滑的吊帶長裙,材質半隱半透,若有若無的風情誘惑,凸顯性感迷人鎖骨,玉藕似的纖臂相互交疊慵懶地撐著下巴,一副小妖精做派的女魔頭,又來勾人了。


    還未等百裏安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便見這女魅魔拔蔥似的,從身下拔出一個魅魔妹妹來。


    紅妝已經褪去了女侍的皮囊外殼,容貌得以恢複的那張俏臉與寧非煙一模一樣,隻是眉眼間的冷漠戾氣,讓她看起來少了幾分嫵媚風情,她的雙眼皮不似寧非煙那般明顯,弧度淺淺內彎,眸色也不似她那般深邃。


    百裏安這才發覺,自己所坐的地板下,竟是中空的,寧非煙與紅妝都半趴在地板間,從這個角度看去,根本無第二人能夠瞧見這桌子地下竟然還藏著兩個人?!


    這兩個家夥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此刻課堂之上,屬於姬言的嗓音依舊徐徐響起,眾人出神地聽著,誰也未曾注意到這一方的異樣。


    唯有靜坐在一邊,麵無表情凝視虛空的蘇靖,察覺到了百裏安神情的變化。


    啪……


    一個小紙團再度扔了過來。


    百裏安愣愣接過,還未拆開去看寫得是什麽,寧非煙故作好奇地捂唇笑道:“呀?蘇靖姑娘又給你扔小紙條了嗎?魔界一別,也怪想念她的,不如我出來同她好生打打招呼吧?”


    說著,她臉上帶著不懷好意的壞笑,故意挑了一個極為刁鑽的角度,從百裏安的兩腿之間作勢要拱出來。


    百裏安額前的青筋暴跳!


    這隻壞貓,當真是走到哪裏都不安分,這要是叫她從腿心裏鑽出來,百裏安便是有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楚了。


    他伸出手,將她的小腦袋用力叩了回去,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給我老實一點,不然……”


    “不然?”寧非煙風情萬種地舔了舔唇畔,身子向後傾倒,一隻未著小襪的玉足探出來蹭著百裏安的小腿,輕笑道:“不然如何?你還敢吃了我不成?”


    她的聲音壓得極低,把控得極好,在她冒頭出來的那一瞬間,便在百裏安周身結了一道隔音結界,便是叫這裏修為最高的蘇靖,也難以聽見。


    百裏安扶額,將額頭上的青筋生生摁回去!


    “你不是在堂上講課嗎?怎麽會跑到這裏來了。”


    難怪她特意提前叫他入堂一敘,還挑了這麽好的一個位置讓他來坐,感情是在這裏等著他。


    “你這般聰明,難道猜不出來我是如何一心二用的嗎?”


    百裏安臉色拉了下來:“在天璽劍宗使用傀儡術,你當真是不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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