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屏湖水波蕩漾,在嶄新的漁船上撒一網拉上來,歡歌笑語中魚兒滿船艙,偶有畫舫從遠處靠近,隨從拋去銀子,幾尾鮮魚接上船,管弦聲裏輕歌曼舞,富貴人家得以盡興遊玩,再無水師戰艦驅逐。


    湖外十裏寬,劃入逍遙侯封地,聽說在島上辦學立宗,商人們蜂擁而來,爭先從清屏巡檢房買地皮,銀票如樹葉般撒出,酒家茶館賭場青樓,進展不比島上改造慢,月影學院還沒建成,想跟著發財的人排成了隊。


    島北湖灣,駐紮有一標內河水師,三十艘大小戰艦,維護清屏湖治安,標長到任照例拜會侯府,高垣反複叮囑莫要擾民,得知訓練時難免有衝突,與他一同去巡檢房,商定湖灣軍港漁船不得靠近,島北湖麵主要用作練兵。


    燕寧回了大草原,將胡立趕過來,老頭連罵帶喊接任總教官,秦如風在背地嘀咕:標營原班人馬,千萬別把學院整到排名末尾。師兄就要用來出賣,當晚老狐狸就發威,逐個考較手下五名教官武藝,秦如風下場最慘,讓老頭揍得皮青臉腫。


    “豎起招牌要騙不來學員,小院長縱使不發脾氣,老子臉也沒處擱,嘿嘿。”老狐狸的奸詐和無恥五人都領教過,聽到笑聲心底直發毛,老頭果然沒讓人失望,上任後亮出高招:“別苦著臉,老頭在草原反思好幾年,終於有所領悟,以後要靠學員打出金子招牌,剛開張沒學員啊,教官隻好辛苦些。小院長從善如流,帖子撒出去了,嘿嘿,月影學院要辦個別開生麵的典禮,向大陸各國發起挑戰,挑釁更合適,同級別挑釁,上到武宗下到武士,來者不拒。嘿嘿,各位,好自為之吧,反正老子有把握不會輸。”


    華嶽本想低調立宗,耐不住老狐狸一個勁煽風點火,帖子撒出去,清輝各標營先亂套,月影學院太囂張,還沒開張就充起老大來,各營暗地挑選教官,民部學兵司接到了幾尺厚的挑戰書。


    “打就打,不打誰知月影宗厲害,武師我出戰!”


    月影學院兩名總教官,梅若雪比老狐狸更好戰,梅蓮也想迎戰,兩人當場就要比武,梅蓮要搶女學員總教官,讓華嶽一手一個按住,陪笑臉說好話:“嫂子,你不方便啊,指點學員修煉,我都不如若雪呢,差太遠。”梅蓮有身孕,瞪一眼秦如風不吭聲,梅若雪趁機解釋:“尊敬的祭師,翠華帝國不定會來人呢,你出場迎戰不利於梅嶺。”


    “要熱鬧就鬧大些,星辰和輕柔,如風和梅蓮,長弓和宇文潔,風風光光成婚,以後老實做教官。嶽兒和郡主的事,別人少多嘴。”


    月影宗議事風格,正事總會讓閑話打斷,較真去想卻與正事緊密相關。宇文潔和溫輕柔沒在場,讓老狐狸大包大攬,三隊人的婚事就定了下來,與立宗典禮同時舉辦,華嶽插句話:“若雪不是誰的丫鬟,趁此機會也要個名分。”


    “嶽兒,要不輕寒和令狐清也一起辦吧,清兒坐鎮綺麗郡,以後往來京都也好有托辭。”


    “幸虧嫂子提醒,好,讓獨孤英去說和準成。”


    “掌門,商議立宗還是籌辦婚禮?”秦如風想盡快定下人選,武將三個人,仇星辰、李長弓和他,要想辦法剔除刀疤臉,華嶽笑道:“哥,你還真沒膽提,咯咯,我修書寄去,請爺爺和奶奶來島上散心,其他事用不著我們來操心。”


    “小瘋子,看你樣子,真要和我過幾招?”


    “閉嘴,老子說了算,武將由如風上,你打贏顯不出威風來。婚禮時皮青臉腫,溫家要臉麵呢。他?挨揍早成習慣。”


    老狐狸的理由公私兼顧,仇星辰無奈閉上嘴,心說同級挑戰不會隻打一場吧,總會有機會出場去顯身手。


    華教官提起短處來:“武宗、武師、武將,不怕誰來挑戰,武士和武尉好幾百,武校誰上場?李長弓,要有辦法,我真想把你打回去,要緊關頭靠不上。”


    武校,正卡在節骨眼上,標營優秀教官修為大多在此層次,人家要出來挑戰,派不出人去怎麽辦?其他帝國萬一派人來,不迎戰不僅會損害學院宗門,還會讓帝國皇家蒙羞。滿屋人一時都愁眉不展,就算近期有弟子突破到武校,上場也沒勝算,月影宗總不能去請外人充數,傳出去聲名太難聽。


    “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們還真想場場都贏啊,咯咯,先放下吧,到時或許會有意外之喜,再說也不是沒人選,仇教官想辦法把人騙進來就行了。”


    “對啊,輕柔快突破到武將,出場最合適,就怕溫家會阻攔,她畢竟要顧及家族。”仇星辰興奮中又不乏擔憂,華嶽肯接納溫輕柔無疑是好事,但溫家重新得勢會不會放人很難說,看來隻好讓高垣去求情,再麻煩獨孤英出麵調和。高垣碰到他目光,低頭沉思一會,開口時沒留商量餘地:“掌門,教官,就算把我揍一頓扔進湖水淹死,都不會去求情,從今往後,宗門事別牽連翠華宮,月影宗遇到難處,我們自家想法子。”


    “這話憋在心中很久了吧。總覺得會有今天,主要靠我們在背後撐腰,小時有爺爺,標營有師姐,當官有郡主,一路走來吃了不好苦,但遇到難處總有人搭救,從而想逃出去自創一番天地,就如同你的刀法,不想拘泥於宗門功法,明知化劍為刀的道理,不願去主動練,相識近十年,從沒讓獨孤英傳過劍法。唉,師姐聽你的話,不去借助翠華宮,你也要記住,刀勢剛烈遇強易斷,多思劍之輕靈,順勢借力融為幾用,則人之長亦為我之長。”


    藏在心底的執念,讓華嶽點穿,羞惱交加中不覺頂嘴說:“師姐領悟之道,未必人人合適,化劍為刀則劍何存,刀劍相融,劍非劍刀非刀,刀之道何存。萬物各有其理,相融何其難,何若求諸其一鍥而不舍以窮極致。”


    高垣一口氣說完對武道的理解,隻顧發泄悶氣說個痛快,說完才意識到要糟,竟敢和師姐頂嘴,還是當著眾人的麵,心虛地垂下頭。屋中無人說話,連老狐狸都在思索兩人對話,武道之理無窮盡,高垣沒華嶽修為高,但刀法已臻化境,能領悟刀意就意味超脫了武宗境界。


    “早有此膽,豈會讓武宗打傷。咯咯,師姐長得不難看吧,你老躲著我幹嘛,心結是否有所鬆動,等到了武宗,哼,再教訓你!”


    華嶽和高垣的關係一直隔著一道紙,高垣因畏懼不敢表露真實情感,不料卻因武道分歧在爭論中撕破,兩人修煉心法相輔相成,察覺後臉色都有些紅,梅蓮笑而不語看熱鬧,等其他人反應過來,華嶽臉色已恢複如初,唯有高垣不敢抬頭,小聲請命:“師姐,武校之戰,隻要不限製兵刃,我不會輸。”


    “人家早知你到武師,雖說受傷失去修為,境界不會倒退,去迎戰武校,贏了沒光彩輸了惹人笑。別又把話憋在心中,說吧。”


    “燕寧帶影兒回草原,我閑著無聊,總得有事做。”


    華嶽眨眼笑道:“還真敢說了,嗬嗬,武校的事先放下,到時隨機應變吧。我把宗門的職位說一下,早些定下來。”華嶽和燕寧商議好些天,對宗門有個大概設想,當下詳細解說一遍,讓眾人來完善。


    “嶽兒,我和華老頭得升格,嘿嘿,太上長老,聽起來威風但屁事不管。長老人數不能少,要不任由你胡鬧了,月影宗得向帝國學,對掌門權利有所限製,大事要由長老會來定。”


    說起正事老狐狸不馬虎,來前就和華自飛吵了好幾天,最終各自退讓半步,對掌門選拔定出規程。


    掌門人選由太上長老推舉,要經過長老會表決,獲得大多數長老擁護方可繼位。掌門年滿六十或因傷難以理事,退位後升做太上長老。長老會七個人,由太上長老主持,從為宗門立下大功的人中選拔,每十年推舉一次,其間有缺時依次遞補。


    “老頭,我今天就裝病退位,也當太上長老,好不好?”華嶽一時還難接受,上有太上長老製約,還得受長老會製衡,掌門當起來太窩囊,胡立早有定計,狡猾地笑道:“你當然有權提議退位,但得長老會擁護啊,要不一會表決一次,嘿嘿。”


    “哼,在背地蠱惑師祖,去找七個人來做長老,有人嗎?”


    “嶽兒,在座有三個,草藥老頭也讓我騙進來,太上長老沒白當吧,嘿嘿,誰說長老就必須武藝高強。獨孤無憂智計百出,英王不聽諫言方才失敗,軟禁在翠華宮太可惜,一拍即合。不過郡主有條件,老頭沒敢答應,要你收曦渺小郡主做弟子,先定下師徒名分就行。”


    “老狐狸,一會向你請教幾招。”華嶽氣得捏拳頭,老狐狸當然不怕威脅,她想起曦渺資質不差,又換了口氣:“好吧,記名弟子,到六歲時要夠資格我就收下。”胡立奸計得逞後眯起眼說:“五名長老眼下就夠用,嘿嘿,總得給下麵幾個留點盼頭吧。太上長老不管閑事,你們慢慢商議,老頭走了。”


    胡立大搖大擺走出門,屋子中幾人哭笑不得,太上長老有個性,剩下的事聽都不聽了,真不幹涉掌門份內事。


    “嶽兒,五名長老得各有所管,遇事方能不亂。”華嶽氣還沒全消,其他人不好開口勸,華長老在旁提醒。


    “演武堂,掌宗門心法武技,督促弟子修煉,請秦伯父出任堂主。考功堂,發放任務考核功績,伯父來做堂主。懲惡堂,提防奸細,追查叛逆,請仇教官出任堂主。”事先設想讓胡立打亂,華嶽邊想邊做調整:“獨孤無憂算計起人來不會吃虧,來往接待、刺探情報統歸他管,專設一堂,就叫迎客堂。草藥老頭來後設立煉藥堂,以後會成為主要收入來源,老頭做堂主肯定不屑於管雜事,嫂子委屈些,做個庶務執事。宗門要強盛,離不開錢糧,但堂主定期稽核就行,不必長留宗中,燕寧正合適做理財堂主。”


    華嶽說完眾人討論一陣,內外各三堂定下來,具體條款由各堂去籌劃,報給長老會通過就行。


    “立宗後,時常會有人挑釁,除了各堂直屬的人,我想把武士以上弟子編組成四隊:虎隊,負責宗門防守,隊長我哥來當。豹隊,負責公開挑戰,我兼隊長,若雪為副。宗門不同於軍隊,較量大多在暗地進行,所以鷹隊實力要最強,優先挑選弟子,最低都得是武尉,高垣養傷時由李長弓來管。”


    “掌門師姐,我倆像壞人嗎?每次打仗鑽敵人老窩,加入宗門幹脆當起刺客來。”秦如風讓留下看守宗門,借機發泄不滿,斥責說:“換換,我願意去做殺手。”秦堂主笑罵道:“別犯傻,立宗後宵小之輩防不勝防,虎隊有得仗打,先練好水兵吧,別讓人把島圍了。”商量一會做了些補充修正,華嶽站起來笑道:“太上長老做出表率,各堂各隊的事各自去想辦法,咯咯,本掌門有事先走了。”


    秦總教官苦笑道:“唉,老狐狸帶了個壞頭啊,嶽兒本來還挺上心,如今照樣偷懶,什麽長老會,叫苦力營還差不多,等著瞧吧,宗門成立後,老狐狸一準會溜回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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