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的寂寞,覆我華裳,誰的華裳,覆我肩膀?


    你欠我一生深情,我以我身為介,絕你來世情緣。


    紅裳花衣,沒於眼底,芳菲漫天,馥鬱妾身,生為汝妻,願與夫相扶持,生老病死,永世不棄。


    “一拜天地——”


    紅衣著地,薄紗掩麵,輕叩首,無盡柔情蜜意。


    “二拜高堂——”


    血色殘陽,清風卷雲,手握紅綢,心思已隨水轉千流。


    “夫妻對拜——”


    滿山紅花紛飛,風隨心逝,眷戀處,長煙一縷,才與青天為伴,素衣素顏,秋波流轉間,情意載滿,明花絢爛,青衣素顏,回眸一笑百媚生,隻是恨薄情。


    “薑芸兒,即便你有我爹娘撐腰,我也定不會立你為妻,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淚水朦朧了視線,我癱坐於地上,看著夫君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那最後隨風搖擺的衣袂像是最柔情的毒藥,我幾近窒息。


    “表哥,你可曾看我一眼?”


    落紅遍地,秋已至。我素衣立於花下,滿身傷悲,隻影憔悴。我嫁入秦家已是數月,但夫君卻從未進過我的房間,從洞房花燭夜那天甩手而去後,我也再未見過他,看著這漸漸轉涼的天氣,我心如死灰。


    相公,你為何如此對我?你曾說你要保護我的,你忘了麽?


    心底滿滿的苦澀泛起,我忽而有些恨了,我望著這滿樹枯敗的花朵道,“薑芸兒,你怎能和她比?她是牡丹花下也不覺遜色的絕世美女,你隻是一介素麵的怨婦罷了……”心裏有無盡的委屈不知該如何訴說,怨恨的扯下一朵還未受秋風摧殘的花朵,那零碎了的花瓣落了一身。


    “喂,喂,你不能進去,你……”我轉身,望見一人羽扇華衣一臉不羈,一雙星眸謾笑著望著蓉兒,一副輕浮的樣子,我蹙眉。


    “蓉兒,退下……”我提足緩步走去,衣擺上沾惹的那已經枯萎了的花瓣順著輕紗滑落。


    蓉兒望著我說:“小姐,這……”


    我正色道:“你且退下,王爺乃我們秦家貴客,不得無禮。”


    “我道是這後院有哪位傾國傾城的美女才不讓我進,想不到原來是你。”李垣笑盈盈的說。


    “親王竟有如此閑情逸致,實屬不易。委身也是不想冒犯,可我們秦家雖是不能比您親王府,但也是有規矩的,這後院香閨之處,您這樣未經主任允許就冒失闖進來,恐怕不是什麽好說辭。”我一臉淡漠的說著。秋色滿園,一片還未完全枯黃的樹葉悠然飄落於腳下。


    李垣依舊笑意應然,“子蕭真是好福氣啊,娶得你這麽個賢妻,往後自是管家的賢才。”


    “謝李公子誇獎,如若您隻是為了誇獎委身而來,那您可以請回了。”我略低身,彎腰


    “恕不遠送。”


    “你怎的還是一點未變?”李垣搖首道,“芸兒,子蕭怎樣對你,你道我是不知的嗎?”


    “相公平日公事纏身,定是不能日夜伴我的,自家家務事,也不勞親王費心,親王若是喜歡,自行轉轉便是,委身告退。”我轉身欲去,怎知李垣卻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一扯,我已全身倒在他的懷中。


    我大驚,厲聲道:“李垣,你怎可有此舉?還不快快放手!”


    “芸兒,你知道我不會放的。”李垣望著我的神色柔情似水,一張俊逸的臉上是他不該有的溫柔。我暗自歎息,李垣,你怎會喜歡我這無才無貌之人?


    “李垣,你也知道,我已經是身為**。”我掙紮兩下,想要拜托他的懷抱,卻惹得他環著我的一雙手臂收的更緊。


    “哈哈……**?”李垣忽然大笑,“芸兒,你還不自知麽?他可曾正眼瞧過你?你不過是他為從母命才娶的妾罷了,你還能以他的妻子自稱?”


    我胸口劇痛,李垣的話當真是字字見血,我奮力一掙,推開他正色道:“委身其貌不揚,自是不能得相公舒心,但也不必勞親王費神。”


    李垣定定的望著我,我一陣心慌,施了一禮便道,“親王雅興,委身便不擾了,告退。”起身扯過衣擺便迅速離去。


    李垣在我身後大喊:“芸兒,你等著,我定要你對秦子蕭死心!”


    關上門,心裏久久不能平靜,李垣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匕首,割在我的心上,淚水順著麵頰落下,墜在地麵上崩裂,四散的水珠閃著晶瑩的光芒,像是我心底的呼喊,嘶聲力竭。


    子蕭,分明知我從小便是愛慕著你,你又怎能如此狠心?


    次日我去拜見公婆,剛走到門外便聽到有不滿的聲音說,“你說這芸兒隨了子蕭倒是也有一段時間了,怎的還不見有什麽動靜?”細聲細氣,便是婆婆的聲音不錯了,我心裏當下一涼。


    又聽到公公道:“還不都是你,非要把那個琴姬弄走,這下好了,子蕭可是從未踏進過芸兒的房門,我看,我是抱不上孫子了。”


    “我怎知子蕭是對芸兒一點心思都沒有?看他們兩個從小便在一起的,我……”


    “你還不知道子蕭?芸兒頸上那麽大一塊胎記,子蕭怎麽可能喜歡?”


    “那怎麽辦?難不成還要那個女人回來?我可不想要個**進我們家的門,你還沒被笑話夠嗎?”


    “子蕭不是都說了,人家也是清白的身子,賣藝不賣身的……”


    “我可不管,什麽賣藝賣身的,還不都是一樣青樓出身……”


    我一個不穩,打了個趔趄,還好蓉兒即使扶住了我,手裏的紗巾不知道什麽時候掉在了地上,我想起頸間那個灰*形狀的斑,抬起手輕輕撫上脖子,喃喃道:“蓉兒,你去告訴婆婆說我今天身體不適,我過兩天再親自來向她老人家致歉。”


    蓉兒帶著一臉憂慮的看著我說:“小姐,你別多想,老太太不還是向著你的……”


    我衝蓉兒淒婉一笑道:“沒事,我先回去,你說罷便回來吧。”語畢,轉身往回走,步伐恍惚。


    相公,原來還是我薑芸兒太醜,不是為我趕走了誰啊,罷了罷了,我還怨誰呢?


    記憶隨風飄遠……


    “你是個妖怪!”一個一身華服星眸劍眉的人指著我說,稚氣未消的臉上是堅定的不容置疑。


    “我不是,我不是妖怪!”我慌亂的搖著頭說,“我不是妖怪……”


    “那為何你頸上有斑?父王說,頸上有斑的人定不是什麽好東西。”那人篤定的說。


    周圍有人也跟著迎合說,“對啊,聽母親說頸上有東西的人是狐妖化身,專來迷惑人的!”


    我急切的搖頭,“不是的,我不是妖怪!”


    那人走到我麵前說:“哼,你這妖精,我們這學士堂豈能容你?還不快滾!”


    “對,快滾出去!”


    “就是,死妖怪!”


    淚水流了滿麵,我一臉委屈的看著他說:“你冤枉我,我不是妖怪……”


    “你們在幹什麽?”忽然一聲曆喝從遠處傳來,我抬起頭。


    人群裂開一道縫,一人青衣快步向我走來,我抹了抹眼睛道:“表哥……”


    “芸兒,你怎麽來了?這裏不讓女孩子來的。”表哥走到我麵前輕輕撫著我的頭柔聲道。


    “姨媽讓我把你的護身符交給你,你今早走的時候忘了拿了。”我無辜的從胸口裏拿出那串黃色的符咒,一臉的委屈。


    “原來你是子蕭的表妹啊?”那人忽然換上一張笑臉,似乎剛剛那個一臉篤定我是妖怪的人不是他一樣,“剛才真是對不起你了,我還以為是哪個小書童,想開個玩笑……你不會見怪吧?”


    “四皇子哪裏話,芸兒怎麽會見怪?倒是四王子今天怎麽這麽空閑,跑來學士堂了?”表哥帶笑應著,我有些畏懼的躲在表哥身後。


    “哦,那個啊,我在宮裏都快悶死了,說了是來找你,皇額娘才批準來的,剛好碰上她了。”他笑著望著我,我趕緊往表哥身後縮了縮。


    “四皇子怎的總是這樣貪玩,也不怕誤了學業。”


    “什麽學業啊,有我哥就夠了,江山社稷於我又沒什麽關係。”說著他指了指我道:“子蕭,你這表妹叫什麽啊?從來沒見過。怎麽頸上長了這麽難看的斑?”


    我頓時臉上一紅,趕緊拿手擋住脖子。


    “嗬嗬,芸兒是我姨母的孩子,上個月姨母過世了,我母親便把芸兒接了來了,這頸上長斑是常有的事,許多人都這樣,也並不是什麽怪事。”表哥似乎安慰一樣握住我另一隻手,我仰起頭望著他,心下安穩了許多。


    “這樣啊……”沉吟一下,那人笑著望向我,我趕緊把身子縮到表哥後麵,隻探出一雙眼睛。“你這表妹還怕人啊?”說著他向我走來,然後笑著伸出手似是誘惑的說,“芸兒,我叫李垣,你以後可以叫我垣哥哥……”


    我縮到表哥身後,不知所措的看著他,表哥看我害怕他,把我推過去說:“芸兒,見過四皇子。”我怯生生的碰了碰他伸出的手,見他想要握住我的手,便又立刻迅速撤回,再次躲到表哥身後。


    表哥笑了笑說:“四皇子,我先送我表妹出去,一會再回來陪你。”


    “表哥,我很醜嗎?”出了門我便問道。


    “芸兒不醜,芸兒那麽善良,怎麽會醜呢?人不能用相貌來分的。”表哥蹲下身柔聲說著,望著我的眼睛裏盡是溫柔。


    “那那個人他說我是妖怪,我是嗎?”我帶著不安問。


    “芸兒又怎麽會是妖怪呢?是表哥沒用,若我為王,定是不會任人去欺辱你的。”表哥神情有些恍惚,然後又望著我說,“芸兒回去吧,姨媽要是看你還不回,又要急了。”


    我看著表哥心裏是說不出的高興,點點頭說:“恩,芸兒回去了,表哥要好好加油啊!”


    表哥笑著衝我揮揮手,我一路開心的往回走,心裏想著表哥的話,是啊,表哥說芸兒不醜,表哥說要保護芸兒,表哥可是第一個說芸兒不醜的人呢……


    我甩了甩頭,從回憶中回到現實,心裏又是一陣錐心的痛。表哥,你那時的溫柔,從你遇見琴姬姐姐可曾再有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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