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迎鳳輦趨青鎖,夕捧鸞書入紫微。(.無彈窗廣告)


    李慕兒戴著禦賜的暖耳,過上了整日與他貼身不離,卻又整日與他相距千裏的日子。中間的這條銀河,也是樂此不疲,每天想著法兒地拉朱祐樘秀恩愛,而朱祐樘是真的寵她,幾乎有求必應。


    可偏偏碰到李慕兒這個一根筋的,看著,酸著,卻又忍著,樂著。


    有時候會想起錢福與何青岩,便給他們寫信。尤其是跟何青岩說些皇後耍威風的事,倒也覺得格外有趣,比如:


    這一日朱祐樘得閑,到坤寧宮與皇後下棋,李慕兒自然得乖乖在旁邊站著作陪。可雖然在旁邊看著,卻是半點沒看進去,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瞧得津津有味。


    皇後本下得好好的,見她沒興趣,突然就問她:“女學士,你才高八鬥,棋藝必定也精湛吧?你來幫本宮看看,下一步該怎麽走啊?”


    李慕兒幾日來已經被她磨練地處變不驚了,淡然回道:“皇後娘娘棋藝高明,臣自是比不上的,臣就不獻醜了。”


    皇後見她拒絕,更是來了勁兒,捏著棋子眼珠子一溜,轉而對朱祐樘嬌嗔道:“皇上,女學士定是謙虛,怕幫我贏了,拂了皇上的麵子。不如與皇上的這局先欠著,讓女學士來和我下一局吧?”


    朱祐樘看著棋麵笑道:“皇後明明是自己要輸了,還找這諸多借口。”


    皇後嘟嘟嘴,將手中子兒往棋盤上一扔,不悅地說道:“好好好,這局就當我輸了吧!”


    朱祐樘搖搖頭,開始清理棋盤。


    李慕兒看著他無奈的樣子,想到他對自己也時常如此。再看皇後噘著嘴的模樣,突然覺得其實她的性格很是活潑開朗的。


    也許,如果沒有喜歡上同一個男人,她們說不定能合得來。


    想到這裏,不禁失笑,可惜沒有如果,她有一個這麽好的夫君寵得她一身驕傲,自己卻遲來一步,隻能看著他對她無可奈何。


    李慕兒這一笑,更是惹怒了這位集三千寵愛於一身的皇後。


    她冷哼一聲道:“好吧,和皇上下輸了也正常。<strong>.</strong>女學士,該你了,你來陪本宮下一局。”


    李慕兒蹙眉,她從小都沒耐心,是以從未學過下棋。還以為已經蒙混過去,不料皇後當真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朱祐樘見她沒反應,以為她也生氣了,連忙幫著解圍道:“好了,今日就下到這裏吧。朕還有公事要處理呢。”


    可皇後哪是這麽好打發的,她立馬接道:“皇上有正事就去忙吧,妾身不敢耽誤朝廷政務。不過請女學士留下來陪臣妾下一盤吧,難道皇上連這麽一盤棋的時間都不願意離開女學士嗎?”


    朱祐樘剛剛起身,肩膀明顯僵了僵。


    皇後卻繼續顧自說著:“皇上每天和女學士在一起的時間可比和妾身在一起還要長了……”


    李慕兒抽抽嘴角,這話題的走向已經越來越不對勁了。若是她還不站出來,恐怕這大冬天的也要打雷閃電下冰雹了。隻好呼口氣,尷尬道:


    “皇後,臣並非不肯陪您下棋。而是,臣根本不會下棋,真的,一點也不會。”


    皇後聞言瞪大了她的丹鳳小眼,盯著她半晌,終於憋不住,放聲大笑:


    “哈哈,皇上,我以為女學士多少才情萬丈,原來竟是連下棋都不會,哈哈!實在是太好笑了,德延,你說好不好笑?!”


    她不問不要緊,這一問,身旁的宮人都陪著她一同哄笑開來。


    李慕兒真想挖個地洞將自己埋進去。


    曾幾何時,她也如她一般,被父母視如珍寶,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她也如她一般,被要求學琴棋書畫,女紅刺繡。可是她從來叛逆,一樣都不肯學,若不是遇到陳公耐心教她學問,她現在不過隻能當個粗使丫鬟吧。


    沒想到,從來不曾在意過的事情,今日卻讓她如此難堪,真真悔不當初。


    她本能地去看朱祐樘,發現他並沒有任何笑意。


    若是換做平時,他一定會嘲笑她,可現在他沒有。


    他不會。


    突然就釋懷了。


    為了防止皇後故技重施,李慕兒索性把路堵死,厚著臉皮說道:“琴棋書畫,臣隻勉強會些書法,其餘全都不會。臣素來聽聞娘娘琴棋書畫樣樣皆精,臣隻有佩服娘娘的份。”


    皇後真的笑得很開心,被她的話哄的更是開懷。


    李慕兒也終於得以逃脫,屁顛兒屁顛兒跟著朱祐樘回去了。兩人當做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一樣,繼續該幹活幹活。


    隻是不久後宮上下卻都傳遍了,那乾清宮文才出眾的堂堂女學士居然不會琴棋書畫。女學士如何成功上位,是否浪得虛名,成了宮人們茶餘飯後必聊話題之一。


    尤其是六局一司中,以當初教她禮數的郭尚儀為首的幾位正五品女官,更是趁此對她下了定論:看吧,果真如我們所說,是個繡花枕頭稻草包,不知怎的諂媚,才爬到這位置的?


    聽銀耳告知這些訛傳時,李慕兒正在喝水,嗆得她好一番咳嗽,“怎麽這麽小的事也值得她們討論嗎?!我倒是想問一句了,她們自己都精通琴棋書畫嗎?隻會人雲亦雲,真該好好給她們上一課!”


    “那你就去給她們上一課吧。”朱祐樘就是這個時候進來的,他淺笑著彈了彈她的額頭,玩笑道,“反正你的職責也該為她們講讀詩書,整肅內廷。”


    李慕兒卻焉了,托著額頭長歎一聲,“你莫來調侃我,我若現在出去吼一吼,皇後還不知道給我安個什麽‘正式宣告與中宮勢不兩立’的名頭呢。”


    朱祐樘又是苦笑搖頭。


    李慕兒知道他定也不好受,連忙收起玩笑,安慰他道:“沒事兒,我臉皮挺厚的。”


    朱祐樘垂了垂眼眸,才伸手捏了下她臉頰,“嗯,是厚。我真沒見過你這麽厚臉皮的。”


    從沒有見過,像你這樣逆來順受的,你到底心有多大啊?


    而朕,又該拿你怎麽辦才好呢?


    李慕兒哪裏知道他的心裏話,隻吃痛地捧著臉頰道:“早知道會有這出,小時候我就該聽話些,多學點東西。”


    朱祐樘突然溫柔起來,替她揉一揉臉蛋,輕聲念叨:“不用。你這樣很好,什麽都不需要改。”


    在他唇角如風動水的笑意之間,似乎還隱藏著什麽別的情緒。


    李慕兒感動,又不無氣餒,“可是,你這麽愛彈琴繪畫,我卻什麽都不會。”


    “沒關係,我不嫌棄你。”


    李慕兒本來確實有些灰心,聽聞此言受用得很。便一指勾過他下巴,滿眼堆笑嘖嘖道:“嗯,鍾期既遇,我不奏流水又有何慚?”


    “去……”朱祐樘一把打掉她的手,遲疑了下又拉過來道,“走,朕帶你去個地方。”


    李慕兒被他帶到了仁智殿。


    一走近此處,她就不自覺放慢了腳步。因為這是宮廷畫師供職的場所,大老遠的,就有一股墨香撲鼻。


    今日隻有一個畫師正在作畫,兩人進門後也不言語,隻在他背後默默地看。當然,朱祐樘是看畫,李慕兒是看他。


    她明白,他想安慰她。


    他想告訴她,他是真的不嫌她。


    她也明白,就這樣陪著他做他喜歡的事,足夠美好。


    有趣的是,那畫師正全身心地投入於自己的創作中,畫得忘乎所以,如癡如醉,竟絲毫沒有發現皇上在他身後觀看。


    李慕兒捂嘴偷笑,朱祐樘轉頭把食指壓在嘴唇上,衝她使了個眼色。


    默看了許久,畫師最後一筆終於落成,一捋胡子大叫:“哈哈,吾乃天下老神仙是也!”


    兩人被嚇得一愣,隨即再忍不住,放肆大笑出聲。


    ………………


    從錢福和青岩給她的回信中也得知到,他們感情穩定,常通書信,偶有見麵。李慕兒想,這樣也很好。


    而她,也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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