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若伊翻身從床上坐了起來,她一下子忘了屋內還有人守夜。果不然,青柚被驚動了,翻身從軟榻上躍起,低低的喚了句:“縣主?”


    若伊急忙道:“我沒事。”她怕青柚不信,撩開了些帳帷,衝著青柚打了個手勢:“我隻是想喝茶了。”


    青柚警惕放了下來,提了爐子上溫著的小壺子,倒了半盞茶送過來。若伊雙手接過茶,一飲而盡。青柚趁機飛快地將床上每個角落掃視了一遍,見沒有異常情況,才鬆了一口氣,她接過若伊遞還的茶杯,隨手放在床邊小幾上,叮囑道“縣主,睡吧。”若伊依言躺下,她掖好了被角,才輕輕的放下帳帷,又退回到了軟榻上,輕輕的躺下,不過,她沒閉上眼睛,而是仔細的傾聽著整個屋子裏的聲音。


    月櫻剛剛隱去的身影漸漸清晰起來,她看了眼軟榻方麵,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尷尬的微笑。她看得出來,那個死士身上有咒,是不能背叛若伊的,可是她更看得出來,死士是真心實意在照顧若伊,而不是被咒所迫。被動與主動都是忠心,但起到的作用卻是完全不一樣的。


    哎,傻人有傻福。


    若伊不知道月櫻在想些什麽,她還是糾結著月櫻剛才的話:“老師,你要我做什麽就說吧,隻要我能幫你辦得到的,我盡量去做到,不需要什麽交易。”


    月櫻收回目光,臉上似笑非笑;“另外兩個巫師你是的大哥二哥吧,他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認你為主。”


    聞言,若伊的臉色微變。


    她不懂,認不認主那有什麽關係,這個世界又沒有第二個巫女,他們可是她的親哥哥,難不成還會害她嗎?


    “這有什麽問題。”若伊很艱難的問出了口。她隻是單純,不是真傻,月櫻特意提到這件事,擺明了是這件事中有問題。


    月櫻搖了搖頭:“我不能說。”這小妞子太簡單了,對那兩個巫師而且不設防,隻怕她將心頭所有的疑問問出來,她立馬就會衝到那兩個巫師麵前去求證的。可不能打草驚蛇了。


    “不能說?”若伊愕然,雙手緊緊揪緊了被子,她看得出來月櫻不像是在開玩笑。


    月櫻點點頭,實話實說:“我信不過他們,除非他們是你的巫師。”


    若伊搖頭:“這是他們的自由,我不能這樣做。”三哥和小哥也是,要不是他們那樣逼她,她也是不要對他們下印記的。再說,她相信就算他們之前沒有那個忠誠的印記,他們也不會害她。


    月櫻看著若伊緊定的小臉,原本想刺她一句的話又硬生生吞了下去,她不忍心打破若伊的平和的幻想,話頭一轉:“你肚中的孩子你準備生個巫師還是巫女,如果是巫女,你想好托付給誰了嗎?”


    “想好了。”提到肚中的孩子,若伊一下子忘了剛才心頭的不安,臉上掛上了笑容:“托付人也想好了。”隻不過,這一切都是秘密,她暫時也不想告訴任何人。還有九月,容她賣個關子。


    月櫻又是一桶冷水:“那個獵巫人不可信,這種男人玩玩就罷了,可別當真。”


    “老師。”若伊再一次聽起月櫻老話重提,她無力的反駁。可能是巫女與獵巫者之間天生的敵對,月櫻從來就沒對曹陌看順眼過,每次有機會就唆使她換個男人。


    月櫻嘻嘻的笑了起來,身子懸浮到了若伊的上方,她的頭發垂落到了若伊的臉上,拂觸得若伊的鼻子微微的有些發癢。她眨巴著眼睛,充滿誘惑地道:“不試試怎麽知道?山珍海味有山珍海味的高貴,清菜白粥有清菜白粥的清爽,隻有試過了,才知道哪個最適合,不是嗎?何況現在你獨自一個人,何必這樣孤寂冷寞的過日子,尋上七八個知暖貼心的人回來,也不枉你白張了這張臉與身段。何況,這到手的東西往往不讓人珍惜,有人爭的東西哪怕是路邊的石頭也會讓人多在意兩分,你這樣死心眼,反而會讓人覺著平淡無味的。”


    若伊有些心動,她想到了上次左澤文和李川上門來提親,曹陌就急匆匆到府門口來守著寫詩以述衷腸的事了。她要不要再試一試,給曹陌一點緊張感?


    “瞄!”團子附在耳邊的一聲輕叫,將若伊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她的眼前已經沒有了月櫻的身影。


    若伊忍住伸手在自己的腦門上拍了一巴掌,她明白過來了,月櫻的出現,月櫻故意提起讓她糾結的事,以及月櫻最後對她下的魅惑勾起她心底最在意的事,這一切的一切都是讓她忘掉初衷。


    是了,她原本準備冒險向皇上那邊下手,讓楚軒淼沒辦法將疫病的事扣到祖父的頭上的。雖然她現在身體有異,而且這事足夠冒險,但她還是想一試的。


    “團子,謝謝你。”若伊抱過團子,臉在它的額頭上磨蹭了幾下,滿足的將它放開,手再一次捏上了小水晶球。


    閉眼,巫力旋轉,水晶球亮,皇上!


    水晶球懸浮起來,就在若伊的眼前,裏麵透出了寧和殿寢宮裏的一切。


    龍床邊,立著每個方位都立著八個成年的侍衛,他們肩並著肩,右手都按在寶劍上,嚴陣以待盯著自己的正前方,以應對可能將要發生的一切。這個時候已經是醜時了,正是人最困的時候,這幾個侍衛也明顯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守在這裏已經有近十天了,可是什麽風吹草動的事都沒有發生過,在他們看來,所有的一切隻不過是皇上自己的惡夢罷了,並非人為或者鬼怪作祟。


    一個年輕的侍衛手離了劍柄,打了個大大的嗬欠,旁邊年長的那位隻是皺了下眉,低聲道:“動作輕些。”


    年輕的侍衛回頭看了一下離他們有十步遠的龍床,也輕聲的道:“統領,這晚上哪有什麽事,人雲應雲,哪這麽多事的。”


    “閉嘴,你不要命了。”侍衛統領又低喝了一聲,那位年輕的侍衛才不甘不願的閉上了嘴。


    人雲應雲,若伊眼睛一亮。


    是啊,她根本就不需要從皇上身上下手,皇上身邊有那麽多人來來往往的,她隻要借一些人的嘴將她的話悄悄讓皇上知道。以皇上那多疑翻臉不認人的性子,必定會派人去查實這些事情的,最終……一切不就順利了。


    若伊當即伸手戳了兩下團子,低語:“你去小書房將夢魘尋過來給我。”


    團子悄悄從床腳竄了出去,很快就叨著裝了夢魘的香囊又回到了床上。若伊輕輕靠坐了起來,將極小一部分的夢魘倒在她的帕子上,然後往夢魘裏輸入了一些她構思出來的話語,再將這些藥粉包好遞給團子,悄聲道:“將這些藥粉灑到寧和殿裏去。”


    團子叨著藥包竄了出去。


    這晚上,皇上難得的睡了一個安穩的覺,幾乎是一夜無夢到天明。他打著嗬欠坐了起來,窗外才隻有微弱的光亮。真早,還不到上朝的時間,不,應該說他好些日子都沒有去上過朝了,起這麽早還是頭一回。


    皇上撩開床帷,四周的侍衛和太監們聽到了動靜,馬上過來伺候。皇上心情大好,難得的擺手沒有發火。


    劉公公送上了茶,待皇上飲盡之後,小心翼翼的詢問:“皇上,時辰尚早,您要不要再睡會兒?”


    皇上搖頭:“不了,難得起得這麽早。”


    劉公公又道:“那可需要派人去通知各位大人們早朝?”


    皇上一聽早朝就頭痛,好心情也壞了些,不悅了:“難得起這麽早,朕不樂意見他們。”


    劉公公頭頂冒汗,突生一個念頭:“皇上,難得這麽早,不如去朝明樓上看個日出?”


    皇上這倒來了興趣,“不錯,朕真的好久都沒有看過日出的美景了。”


    皇上穿著妥當,倒也沒有興師動眾,就帶著劉公公以及幾個貼身侍衛前往朝陽樓。


    這才出寢宮大門,就聽到有人在交頭結耳,他疑心大起,製止了劉公公和侍衛,悄悄的走了過去。


    殿門角落裏,有人低語道:“兄弟,別說老兄不關照你,最近離香澤殿的人遠著一些。”


    有人好奇地追問:“出了什麽事?”


    那人神秘地道:“四皇子府上有人得了疫病。”


    皇上的心頭一揪,疫病?真的假的,這可是要命的大事。他一想到楚軒淼還時不時進宮尋孫貴妃,以及孫貴妃的人還在宮裏行走,頓時後背發涼。要是這事是真的,那宮裏是不是已經有人也被傳染上了?


    等皇上回過神後,那兩個人已經不在殿門角落那了。


    皇上倒也沒讓人去抓人追查,事關疫病太嚴重了,先得查實楚軒淼府上是不是真有人得了疫病,同時還得將這疫病滅在萌芽裏。


    皇上咬牙切齒:“來人,去查,看這事可是真的。”後悔啊,他一直以為楚軒淼翻不出什麽風浪,才沒有派人去盯著,結果倒好,出了這麽大的事。


    劉公公也嚇得一身冷汗,這事要是真的,可就真大了。


    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來了,說四皇子府裏確實是最近招了好幾個大夫進府看病,卻沒有一個大夫被放出來,而且四皇子府裏還死了一個妾室,那個妾是將軍府的表姑娘。


    皇上心裏有數了,四皇子府裏隻怕不安穩,但倒底是不是疫病還有待確定。


    他毫不猶豫下令:“將四皇子府封起來,準進不準出,出者格殺無論,劉全,你帶人全宮搜查,凡是有疫病症狀的,都隔離關起來。”他首先要保證自己身邊沒有人染上疫病。


    皇上還沒來得及將宮裏都查一遍,又收到了兩件令人震驚的消息。


    一夜之間,寒山寺山壁上的那十丈大佛竟然流淚了,那川流不息的眼淚是綠色的,落在蓮花座上卻晶瑩剔透無色無味,蓮花座上積攢的淚水現在足有一臂多深了。


    清風觀裏三清神像手中的羊脂玉淨瓶裏也流出了水來,更甚的是,原本空曠的地方還多出了一隻兩人大小的巨嘴石鯉魚,那足有一個大石磨寬的口,正好將羊脂玉淨瓶裏的水給接了個正著。


    玄恕大師與玄苦方丈帶著佛家所有的弟子集中在那石佛下參拜,據玄恕大師道,這是佛祖慈悲,渡眾生。虛靈道長那邊也是同樣的說法。


    京都裏還有一個流言,說是飲用了神佛賜下的神水可以得神佛保佑,一時間,京都裏的所有人都湧向了寒山寺和清風觀,乞求神水!


    劉公公歡喜的向皇上道賀:“皇上,天降神水,這可是我們大晉之福照!”


    回答劉公公的是當頭一個杯子,直接砸在了劉公公的頭上,淋了劉公公一頭一臉的茶水。


    皇上虎著眼,下令:“來人,擺駕清風觀!”他才不相信有什麽神跡,隻怕這又是有心人故意為之,他可不能上了這個當。


    皇上帶著眾大臣先到達了最近的清風觀,清風觀方圓十裏都圍上了虔誠的百姓,他們三步一叩九步一拜,就想得一口神水。


    皇上看著密密麻麻的人群,心裏越發得不好了。


    他進了清風觀,一眼就看到了觀中石階上的三清神像。那座原本在大殿內的神像現在移到了殿門口,而且多了那條巨大的鯉魚。三清神像手中的羊脂玉露瓶正流出現在眾人口中的神水。


    皇上心中愕然,在這樣空曠的地方,羊脂玉露瓶裏的水是從何而來的?而且羊脂玉露瓶裏的水這樣流,下麵鯉魚的嘴裏卻始終沒有溢出水來。


    虛靈道長看著皇上掩飾不住的驚訝,深有同感,他今天一早看到這景象時,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要不引人注意弄個石像和石鯉魚過來,倒是不難的,問題是這水從何而來,問題是,為何下麵鯉魚嘴裏的水為何不滿。他想破了頭,也沒能尋得個答案。要不是趙大公子之前與他打了個招呼,他真也要認為這就是真的神跡了。


    虛靈道長上前接駕,然後慎重地道:“小徒卯時發現殿內的石像移到了殿門口的石階上,下方多出了這鯉魚,而羊脂玉露淨裏流出了神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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