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去心底一切‘激’‘蕩’的暗流洶湧,安若溪決定對此事,一個字都不願再想,幹裂的嘴角,試著扯了扯,終於扯開一個不算難看的笑容,清了清嗓子,然後開口道:


    “謹大哥……你這是故意說出這番話……來刺‘激’我的嗎?”


    ‘女’子微微擰著頭,斜睨著對麵的男人,一雙澄澈透亮的眸子,尚氤氳著星星點點未散的薄霧,如籠了一層輕紗的溶溶月‘色’,令人仿佛心癢難耐的想要揭開那樣的朦朧,看看裏麵究竟藏著怎樣的景致;兩片嫣紅的‘唇’瓣,輕輕抿著,嘴角強撐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勾得人一顆心,如同漸漸煮沸的開水,翻滾著無數細細小小的氣泡,膨脹,然後破碎……“那汐兒你可有被刺‘激’到?”


    男人不答反問,一雙墨‘玉’般的漆黑瞳仁,直直的落進安若溪的眼裏,如一泓深不見底的幽潭,叫人望不透裏麵潛藏著的種種隱秘的情緒,同時,卻又似兩麵照妖鏡,在他視線下的一切妖魔鬼怪,仿佛都會被照得原形畢‘露’……安若溪被他瞧得心裏發虛,“嗬嗬”幹笑兩聲,想說什麽,張了張口,卻突然發現,腦子裏根本一片空白,那證明自己沒有被刺‘激’到的證據,竟是一分一毫都找不到。(.好看的小說,最新章節訪問:.。小說網首發自欺,尚且做不到,又怎麽能夠欺得了人呢?


    端木謹望著‘女’子沉默不語的側臉,平日裏那樣伶牙俐齒的一張小嘴,此刻卻緊緊閉合著,輕薄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不聲不響,仿若連一呼一吸,都微不可聞……這算是默認嗎?男人又冷又硬的心底,突然油生一股莫名的不舒服,就像是一件你一直放在手邊,卻視而不見的東西,你以為自己無論什麽時候想要,隻要伸出手去,就絕對可以毫不費力的夠得著;但是當驀地有一天,等你不經意間想起它的時候,甚至你想把它重新抓在掌心的時候,一轉臉卻發現,它竟似長了‘腿’一般,在你不知不覺間,悄悄的溜走了;雖然它還在你的視線之內,卻已改頭換麵,並深深烙上了別人的印記……那種感覺,似失落,似懊惱,似不甘,又似煩躁,千般滋味,萬樣情緒,就像是一個不在預期之內的不速之客,突然闖進了端木謹的心裏,並在那原本一片平靜的湖底,翻攪起陣陣的驚濤駭‘浪’。


    “本王一開始還以為汐兒你真的如同脫胎換骨一樣……”


    男人清清冷冷的嗓音中,似乎凝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殘戾之氣,那樣不經意間泄‘露’的著惱,就仿佛老師對著一個不思進取的學生,恨鐵不成鋼一般,薄薄的兩片‘唇’瓣,一開一合,如同簇新的兩麵銅鑼,有泠泠的脆聲,傾瀉而出,那又硬又涼的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裏生生的擠出來的一般,在空氣裏,劈裏啪啦的作響,說的是:


    “……原來在帶眼識人這件事上……汐兒你還是像以前一樣的天真……”


    男人如同被什麽人惹到了一般,語氣不善的丟出這樣一句沒頭沒尾的話來,安若溪尚處在怔愣錯愕之間,堪堪反應著這包含了豐富內容的一句話,一雙澄淨的明眸裏,泛出絲絲無辜而懵懂的神‘色’,顯然並沒有理出個所以然來。


    男人隻覺‘胸’膛之處堵著的一口氣,有愈演愈烈之勢,且來的莫名其妙,又快又猛,超出了他的預期,他的理智,並朝著他不能控製的方向發展。


    “本王還有事要辦……無暇奉陪,先行告辭……”


    語聲又平又冷的甩出這麽一句話來,男人一向溫潤的嗓音,此刻卻仿佛凝著一縷一觸即發的懊惱,一雙水‘色’無邊的清眸,連瞧也不瞧對麵的安若溪一眼,便拂袖而去。(.無彈窗廣告)


    徒留安若溪一個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實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了這隻妖孽。正腦子裏渾渾噩噩的一片漿糊之時,卻見那大步流星的走至‘門’口的端木謹,突然停下了腳步,一顆風采神俊的腦袋,似乎微微向著她的方向偏了偏,卻最終並沒有擰回頭來,惟有一道無‘波’無瀾的話音,慢慢的飄散在涼歡軒秋意濃濃的空氣裏:


    “本王忘了告訴你一件事……聽說自從那日賽馬大會過後……那側妃柳氏不知怎的得罪了你家焉王爺……被他罰靜思己過,半月不許出房‘門’……”


    男人扔下這句看似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話之後,卻是頭也不回的出了涼歡軒。


    似過了許久,直到窗外那一隻橙紅‘色’的夕陽,都支撐不住,搖搖‘欲’墜的沉了下去之時,安若溪卻還站在原地,仿佛連指尖的姿勢,都沒有變過……腦子裏反反複複翻攪著的卻仍是端木謹臨走之際,丟下的隻言片語……她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告訴她這件事……就像是她不明白,那個淳於焉罰柳灼蘿靜思己過這件事,到底跟她在賽馬大會上險些喪命那件事,有沒有關聯一樣……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盤絲‘洞’裏,結成的千萬張大網一般,將安若溪網在其中,‘交’織成一個碩大的‘迷’宮,等待著她走出去……但那‘交’錯的一條條窄道,卻令她一時之間,根本找不到出口的方向在哪裏,隻能困在原地,兜兜轉轉,徘徊輾轉,看不到指引她前進的一盞明燈……夜‘色’漸濃,八月初的清風,徐徐吹拂著那沒有關緊的房‘門’,並隨著那半開闔的‘門’縫,絲絲縷縷的鑽進屋裏沉寂如墳墓的空氣裏,晚風習習,涼意融融,已經帶著點淩厲的味道,刮在人身上,似無數細小的沙子,輕輕‘揉’在臉上一般,微微的刺痛之感,讓人恍惚飄渺的思緒,有一種不期然的清醒。


    柳灼蘿被罰靜思己過,半月不許出房‘門’……這樣的後果……前因到底如何,又有什麽關係呢?就算是被她安若溪想個清楚,‘弄’個明白了……又能怎樣?無論他是不是為著他,到頭來,都隻會讓她愈加的陷入某道漩渦裏……既然如此,又何必庸人自擾?這一刹那,安若溪以為自己想得通了,但微微幹涸的嘴角,無意識的扯開的一抹苦笑,還是不經意間泄‘露’了那幽暗不見天日的心底淒惶之感……因為沒有點燈,整個涼歡軒,都漸漸的沉入那無邊的夜‘色’裏……安若溪浸在其中,惟有一雙瀲灩的明眸,偶爾‘波’‘蕩’漣漪,晦暗明滅……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整個焉王府,不,整個淳安國,大概都是一片祥和寧靜的景象,許是再過幾天,就是中秋佳節的緣故,使得一眾人等,或沉浸在人月兩團圓的喜悅甜蜜中,或糾結於這樣或那樣不能回家團聚的哀傷中……無論怎樣都好,倒是難得的太平……像極了暴風雨來臨之前,那總是異常的寧靜……百無聊賴的在錦簇園裏轉悠了兩圈,安若溪突然發現,這種無所事事的米蟲一樣的生活,實在是讓人十分的心灰意冷。而且,更讓人挫敗的是,雖然自那天之後,她反而光明正大的在這焉王府裏招搖過市,但骨子裏,卻仍在刻意的躲避著與某隻變態的碰麵。就像此時此刻,她坐在這錦簇園裏的石凳上,悠閑的發著呆的前提是……淳於焉被皇上宣進宮,商量宮中舉辦中秋盛宴的事情……腦子裏一閃而過那個男人的身影之時,安若溪的心頭,仍是不由自主的一恍,趕忙將這不速之客打發走,又呆了一會兒,算算時間,他也該差不多回來了……抖擻一下那落了滿頭的黃葉碎‘花’,安若溪站了起身,打算繼續回她的涼歡軒自生自滅去……也不知籠晴幫她找沒找到做月餅的模子……悠悠歲月,不找點事情來打發時間,還真是難捱……一邊努力回想著她在現代時,學過的三兩道板斧,安若溪一邊往涼歡軒的方向回去,正回想到關鍵的時候,突然腳底下一硌,仿佛踩到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緊接著一道淒厲的慘叫,就從她的腳邊響了起來……嚇得安若溪連連後退了好幾步……驚魂甫定之際,忙不迭的去看那險些喪生在她腳底下的東西,這一瞧之下,卻隻覺真真應了那句話……冤家路窄……但見那不遠之處,瑟縮在角落裏,嗚嗚哀鳴著的小畜生,不正是那有其主便有其狗的柳灼蘿的愛犬嗎?安若溪頓覺一個頭兩個大。下意識的去看它的主人在不在場,待看到四周空‘蕩’‘蕩’的,隻有她這一人和那一狗之外,鬼影都不見半個……反應了一會兒,安若溪這才想起,那柳灼蘿昨天一大早就回娘家去了……說來真是相當的湊巧不是嗎?她剛剛知道有關賽馬大會的事情,思前想後終於打算去跟那柳灼蘿當麵對質,但是還沒等她付諸行動,那柳灼蘿卻突然之間回娘家去了……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到底如何,如果繼續想下去,還真是讓人心灰……甩甩頭,安若溪生生的將腦子裏的‘混’沌‘逼’走,苦著臉望向角落裏的那隻小畜生……但見它此時此刻,縮在牆角,雪白的身子,也不知是冷,還是怕,抖得像篩子一樣;那一雙賊溜溜的小眼,半睜半閉,毫無生氣,整幅‘精’氣神,都仿佛被人‘抽’走了一般……這可憐兮兮的小慘樣,哪還有半分平日裏狗仗人勢的囂張……安若溪陡覺有些汗顏,看來自己剛才那一腳,將它踩得不輕……猶豫了一下,罷了,怎麽說也都是自己把它害成這幅樣子……安若溪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子,堪堪將那隻小畜生抱了起來……還好,它隻是別扭的掙紮了幾下,便安靜了下來……瞧著它在自己懷中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安若溪正想著是不是該去找個獸醫給它看看的時候,耳朵裏突然鑽進一道柔媚溫軟的嗓音,說的是:“凝汐妹妹……”


    安若溪下意識的抬頭,便看到迎麵款款走來的蘇苑莛和她的貼身‘侍’婢……生生將腦子裏閃過的“冤家路窄”的一個念頭壓了下去,安若溪從僵硬的嘴角間,擠出一個極為不自然的笑容,然後開口道:“這麽巧?”


    “是呀……”


    ‘女’子盈盈一笑,蓮步輕移,向安若溪款款走近,最後堪堪停在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


    狀若不經意的瞥了一眼那窩在她懷中,不安的扭動著身子的那隻哈巴狗,蘇苑莛輕柔而親昵的嗓音,緩緩開口道:


    “凝汐妹妹……那天的事情,真的是不好意思……我已經向王爺解釋清楚了,不關你的事……他不會再怪你了……”


    安若溪望著‘女’子妝容‘精’致的臉容上,籠著的那一抹嬌弱無辜的神‘色’……這樣一個‘女’子,別說是無心的,就算是真的有意陷害……隻怕別人也不會信的吧?


    正胡思‘亂’想間,突覺在自己懷中的那隻小畜生,似乎變得愈加的不耐煩起來,那從喉嚨間不斷的逸出的汩汩的嘶吼聲,暴躁而不安……安若溪下意識的將那隻絨絨又抱的緊了一些,一邊試圖安撫一下它的情緒,臉上一邊扯出一縷尷尬的笑容來,嘴‘唇’微張,正打算說些什麽的時候,手背上突然火辣辣的劃過一縷銳痛,安若溪沒防備,手臂一鬆,懷中的哈巴狗,立馬箭一般的竄了出去……安若溪還沒有反應過來,隻是本能的伸出手去,想要將它攔下,但隻刹那間,那絨絨就似瘋了一樣,衝向了對麵的蘇苑莛……‘女’子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所驚,下意識的向後退去……安若溪心頭,驀地一震,衝口而出:“小心……”


    但她最後那一個“心”字,還哽在喉嚨間,未來的及暴‘露’到空氣裏,安若溪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蘇苑莛一腳踏空,直直的從石階上滾了下去……直到那喚作伶兒的婢‘女’,淒厲的喊了一聲“娘娘”,安若溪凍僵的手臂,仿佛才堪堪有了些知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奔下台階,來到蘇苑莛的身邊的,她看到的隻是從‘女’子白皙的裙擺下,不斷的滲出的汩汩鮮血,將身下的青石路都染得透紅,刺得她雙眼,針紮般劇痛;痛苦的呻‘吟’,不斷的從‘女’子慘白的櫻‘唇’間逸出來,一聲一聲的都砸在她的耳朵裏……安若溪隻覺四肢百骸,像是倏然間被人丟進了千年不化的冰窖裏一般,寒氣絲絲縷縷的滲進骨頭裏,連指尖都顫抖如秋風中無所依傍的落葉;‘混’沌的腦海中,刹那間掠過大片大片的白光,仿佛被人在瞬時‘抽’去了所有的思緒,放空的找不到任何思考的能力……“快去請大夫……”


    微微的怔愣之後,安若溪突然尋回了所有的理智,衝著一旁那害怕的隻會哭的伶兒吩咐道,雖然她自己心底也已然是冰冷顫抖一片,但她知道自己在這個時候不能‘亂’……“苑莛姐姐……你別怕……大夫一會兒就來了……你不會有事的……”


    拚命的壓製著聲音中的恐懼和無措,安若溪試圖盡自己的力量,安撫那此時此刻,倒在血泊中的‘女’子,冰冷而‘潮’濕的雙手,下意識的去握她緊緊按在小腹上的‘玉’手……隻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觸碰到‘女’子的衣襟,纖細的手腕上,卻突然傳來一縷銳痛,那樣強勢的力量,恨不能將她的骨頭,給生生的捏碎了一般……“滾開……”


    伴隨著這殘戾而暴怒的兩個字,那鉗製在她皓腕上的灼熱大掌,驀地一鬆,直接將她狠狠摜倒在地……安若溪仿佛聽到手腕骨頭脫臼的清脆聲響,劇痛,由堪堪撐住地麵的掌心,迅速的衝撞進靈魂深處,仿佛瞬間便已痛至麻木……讓她絲毫再也感覺不到……一雙眼睛,直直的凝住的,隻有那擋在蘇苑莛身前的‘挺’拔身姿,耳朵裏進進出出的,惟有男人心如刀絞一般低沉的呢喃:


    “……莛兒……莛兒……你怎麽樣?”


    安若溪從來不知道,這樣一個冷酷而冷清的男子,竟然也會有如此恐懼而無措的時候……那一聲聲的“莛兒”,像無數的利劍,‘射’進了她的心裏,匯聚成千瘡百孔,再難磨滅的傷口……“……王爺……我們的孩兒……你一定要救我們的孩兒……”


    貝齒死死的咬住那全無血‘色’的‘唇’瓣,‘女’子氣若遊絲的呻‘吟’哀求,慘白的嬌顏上,早已布滿了薄薄的冷汗,那一雙如秋水般瀲灩的翦瞳,不斷的從中滾落出大顆大顆珍珠般的淚水,直直砸到她依靠著的那具堅實而溫暖的‘胸’膛上……“娘娘……你一定會沒事的……”


    那喚作伶兒的婢‘女’,似乎嚇得呆了,直到現在,還愣在原地,哭訴著她家娘娘的不幸……卻突然之間,‘玉’手芊芊,如利箭一般,指向安若溪:


    “都怪你……若不是你抱著那條狗……它怎麽會害的娘娘滾下台階……你是故意的……”


    這字字句句的指責與遷怒,似淬了毒一樣,‘射’向安若溪,但是比這‘欲’加之罪,更令人心如死灰的,乃是男人陡然間‘射’向她的眼神……那樣的憤怒、殘戾、痛恨……毫不留情的穿透她的肌膚,將她從骨頭裏毀滅……安若溪尚維持著摔倒的姿勢,一動未動,望著男子一言不發的抱起那渾身是血的蘇苑莛,飛速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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