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定侯府這園子也不算小,花草不多,布局大氣,多以石頭為主,堆了好些假山,假山上還遍插綠木,連綿起伏,遠遠看去,真當是一片群山呢,又有水池環繞,很有氣勢。


    陳寧安笑道:“每回來,都以為這就是桂林了。”


    桂林山水甲天下。


    楊芙歎口氣:“我是不大喜歡這些,可母親說,早前就那麽擺了,大哥又喜歡,總不能拆掉,也隻得罷了。”


    陳寧玉倒覺得很不錯,武將侯門,這景總比用溫婉的江南風景合適多了。


    園子西邊設了兩個秋千,其秀氣與此地有些格格不入,顯然是後來才添加進來的,不過侯府總有姑娘家,不能也沒個玩兒的地方了。


    幾人輪流上去,不時有歡聲笑語傳來。


    隻楊靜一直不太說話,像是有點怕楊芙,問到才說幾句。


    玩得一會兒,她們累了,方才折回去。


    誰料路上就遇到兩位公子。


    一個陳寧玉自然認得,乃是侯府的三公子楊延康,另外一個錦衣玉帶的年輕公子,她並不認識。


    楊芙,楊靜見到此人,卻連忙行禮,稱他為三皇子。


    陳家姑娘們都驚呆了。


    陳寧玉後來一想,他們武定侯府的姑奶奶乃是貴妃,他們常去宮裏,自然會認識皇子,隻是,這三皇子今兒怎麽會在武定侯府出現呢?


    三皇子李常洛微微一笑:“打攪姑娘們雅興了,不必多禮。”


    雖然他這麽說了,可幾位姑娘還是得來見禮。


    李常洛看過去,待見到陳寧玉時,呼吸不由一滯,目光便再也挪不開了。


    他自小生在宮中,其實什麽樣的美人沒有見過?可他就是沒見過陳寧玉這樣的。


    她豔得比園子裏的花兒還要紮眼,狹長的眼眸好像閃爍的寶石,輕瞥一眼,都帶著說不出的嫵媚,能叫人的腿都軟了。身段又好,該豐滿的豐滿,該瘦的瘦,多一分少一分都沒了這股風流。


    楊延康看到李常洛的神態,暗地一笑,問道:“四姑娘,你上回好像沒來呢?”


    陳寧玉本不想說話,可楊延康問起來,她豈能不答,隻得回道:“我去我姨母家了。”


    她的聲音清越動聽,雖在此刻顯得有些壓抑,可那音調低了,卻又有一種別樣的味道。


    李常洛停頓了一會兒,方才問:“姨母?可是我惠英姑姑家?”


    “是。”陳寧玉把頭垂的更低。


    李常洛笑起來:“我姑姑從不曾提起過你呢,說起來,你也算是我親近的人了。”


    從未見過的人,談什麽親近?陳寧玉沉默。


    李常洛也不再強求她說話,轉身走了。


    楊芙瞧一眼陳寧玉,皺了皺眉,她也不清楚是怎麽一回事,要說三皇子,楊延康是與他有來往,可這帶回家,乃是第一次呢,她能認出李常洛,也是因為在宮中遇上的。


    不管如何,她得快些去告訴祖母!


    幾人心情各自不同,去往楊太夫人那裏。


    楊太夫人本與太夫人說笑,誰料忽然聽到這個消息,一時都反應不過來,忙問她大兒媳婦唐氏。


    唐氏也不知,卻心裏暗自惱火。


    楊延康可是她的兒子,如今帶了三皇子來,作為母親,竟是一無所知,實在是丟臉,楊太夫人自然會覺得她沒有教好這個兒子了。


    而太夫人從幾個孫女兒口中得知,也是震驚的回不過神。


    兩位老夫人坐在一處。


    太夫人有些生氣,問道:“老姐姐你今兒請我們來,怎的三皇子會在?”


    不止在,還說了這些話!


    楊太夫人歎口氣:“我這還在查呢,老妹妹,你得相信我,我是一點兒不知的。”


    兩個人多年交情,見楊太夫人這麽說,太夫人自然願意相信,畢竟如此隱瞞會壞了她們之間的關係,可她卻一點坐不住了,帶著女眷們就告辭而去。


    楊太夫人立刻把楊延康叫了來,厲聲詢問:“今兒三皇子怎麽會來?你不提前告訴一聲?”


    楊延康很委屈:“孫兒也不知啊,三皇子一早聽說咱們府裏的園子不錯,總是抽不出空,今兒正好有空就來了,我難道還能攔著不成?”


    楊太夫人盯著他:“你可說大實話了?”


    “自然是實話,孫兒哪裏敢欺騙祖母呢!”他信誓旦旦。


    楊太夫人最後也沒有問出什麽。


    其實依李常洛與他們府的關係,就是來一趟也沒什麽,隻是恰好今日來,就有些得罪陳太夫人了,畢竟她們不知,什麽準備都沒有,最主要,李常洛還是直接見的他們永春侯府的姑娘們。


    楊太夫人又把唐氏叫來:“延康我已經叮囑過,叫他莫要與三皇子走太近,咱們家,不管是哪個皇子,該怎麽樣就怎麽樣。”


    唐氏忙點頭:“兒媳知道。”


    卻說太夫人回去之後,心裏那是七上八下。


    胡媽媽知道她擔心四姑娘。


    以四姑娘這姿容,不管哪個朝代,很容易便入了皇家,而太夫人並不想如此,可今日,那李常洛隻同陳寧玉說話,誰都得想到那兒去!


    “得讓寧玉嫁出去了。”太夫人揉著眉心。


    胡媽媽道:“四姑娘想嫁哪一家都不難,獨獨是怕找不到配得上她的。”


    太夫人歎了口氣。


    她這幾個孫女兒,她最疼陳寧玉,隻因她從小就沒了娘親,雖然薑氏作為後母,也差強人意,但到底是比不上親娘的,太夫人也就格外關心陳寧玉,這些年相處下來,感情自然是越來越好。


    所以這孫女婿人選,也就成了問題。


    “還得先把寧華嫁了呢。”


    太夫人又頭疼了。


    第二日,她就早起不了。


    張氏忙請大夫來。


    大夫說是憂思過重,開了方子,叫她莫要多想,心境開闊些就好了。


    張氏暗想,太夫人果真是怕三皇子看上陳寧玉呢!


    其實,這算不得壞,不過麽,也算不得好,這家裏的人一旦跟皇家聯係起來,總是比一般的官宦之家還是有些大起大落,也難怪太夫人擔心。


    薑氏帶幾個女兒去見。


    陳寧玉看太夫人沒有精神,坐在床邊,紅了眼睛。


    倒不是她有多自戀,可是李常洛昨日突然出現,又隻同她說話,總是容易叫人想歪,隻是沒想到還連累了太夫人,實在是過意不去。


    太夫人道:“沒什麽,明兒就好了,你們這都過來,我倒不得休息。”


    薑氏道:“咱們都擔心您,豈能不來看看的?”


    “這看完就走罷。”太夫人擺擺手,看一眼陳寧玉,“我好得很,隻是起夜了幾次,又有什麽。”


    陳寧玉想說什麽,可又不知說什麽,隻握住太夫人的手。


    太夫人笑笑,拍了拍她的手。


    薑氏很快就領她們走了。


    回到杏芳苑,陳寧柔輕聲同薑氏道:“三皇子看著很年輕呢。”


    薑氏好笑:“本來也才十七歲,你當多大呢?”


    陳寧柔挽住薑氏胳膊,聲音越發輕了,說道:“其實三姐嫁給三皇子也挺好的,不是?那可是皇上的兒媳婦,為何祖母不肯呢?”


    薑氏忙道:“別胡說,你祖母不肯,自是有原因的。”


    陳寧柔不明白。


    薑氏叮囑道:“這話以後千萬別說了,被太夫人與你父親知道,我可護不了你。”


    陳寧柔越發奇怪。


    那三皇子長得也算英俊,地位那麽尊貴,怎麽就不行呢?


    其實薑氏私底下也覺得這是一樁好事,聽說三皇子很得皇上喜愛的,怎麽說,他們侯府與之結親算不得壞,隻她不敢違背太夫人與陳修罷了。


    陳寧玉這幾日都在惴惴不安中度過,幸好後來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倒是鬆了口氣,太夫人也鬆了口氣


    到得十月,陳寧安嫁人了。


    陳寧玉送了她一支碧玉梅花簪做添妝,當日,炮仗響徹京都,花轎圍著城繞了好幾圈,撒了好些喜錢出來,來賀喜的客人自然也是數之不盡。


    這一切就同陳寧蓉當年嫁人時是一樣的。


    輪到自己,怕也差不多,隻是,心情到底會如何,也隻有當事人才知。


    但陳寧安定是高興的。


    她看得出陳寧安對吳簡的欽慕。


    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總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三日後,陳寧安回門,也印證了她的想法,她過得很好。


    張氏對吳簡這女婿自然也是越看越喜歡。


    其實嶽母對女婿,甚少有不滿意的,隻因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女婿基本就是嶽母挑的,有時候,反而女兒不喜歡倒是真。


    等到小夫妻走後,太夫人把陳修叫了來。


    “如今寧安嫁了,便該給寧華尋個合適的夫婿了,她比寧安隻小幾個月,拖著可不行。”


    陳修點點頭,想到上回三皇子的事情,說道:“寧華是該盡早嫁出去,隻這事兒母親與夫人說便是。”


    太夫人看著他,歎了口氣:“寧華總也是你女兒罷?”


    “母親這話說的,她自然是我女兒。”


    “我卻瞧著你不像她父親。”太夫人臉色有些嚴肅,“別當我看不出來,你待她可如待寧玉與寧柔?這孩子,也是可憐,她也是個孝順的姑娘啊!”


    陳修垂下眼簾,並不說話。


    太夫人道:“再如何,她也長大了,性子也不壞,當年的事,你不要再怪責在她的身上。”


    陳修臉頰邊的肌肉跳動了兩下,慢慢開口道:“我也沒怪寧華,隻是……”


    隻是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疼愛這個女兒。


    那一年,周氏懷孕,沒過幾日,蘇姨娘也有喜了,自那以後,周氏的身體就沒怎麽好過,生下來一個男嬰,是死的,那是他第一個兒子,也是期盼了許久的兒子!


    陳修伸手徐徐抹了一把臉,聲音低沉:“寧華嫁出去就好了,母親替她尋一個好夫婿罷。”


    太夫人不知還能如何勸他,隻得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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