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風雪遮蓋了行人的雙目,頂著風雪前進的騎兵依然把腰杆挺得筆直,馬蹄一次次深深踏入積雪之中,從鼻孔噴出濃濃的氣息,在寒冬之中劃為白霧!


    大同守將劉桂峰有些緊張的策馬跟在韓風身邊,他是從後方提拔上來的將領,從未跟大名鼎鼎的韓風一起共事過。正因為如此,對韓風的‘凶名’有所畏懼,一路上話也不敢多說幾句。


    “快要到了。”劉桂峰指了指西北方向:“再走一頓飯工夫就能到。”


    韓風微微頷首,輕聲道:“你在大同做的不錯,蒙古人兩個萬人隊到來,你沒有惶恐,處置的十分妥當,待我回到朝廷,是要為你記上一功的。”


    劉桂峰心中暗喜,能夠讓韓風把自己的功勞報上去,兵部和樞密院的人自然是要重視,說不定還能官升一級呢。


    “多謝韓大人提拔!”


    “不是我提拔你。”韓風裹緊了大氅,讓淒厲的風雪不能順著衣領敞開的口子卷入脖頸之中,淡淡的說道:“賞罰分明,是治軍的關鍵。你身為大同主將,千萬不要忘記了。對待部下要功必賞,過必罰。這裏以後的麻煩還會很多。就算這一次和蒙古人談妥了,他們始終是會有些不服的。大規模入侵雖然不至於,可小股兵馬流竄襲擾是在所難免。”


    劉桂峰小心翼翼的問道:“末將應該如何處置才好?”


    韓風雙目中寒光陡現,隨即笑道:“這要怎麽處置?隻要進入了大宋國土的,就是敵人。對待敵人自然是殺無赦。你也不用怕觸怒了蒙古人,天底下的異族對漢人都是這樣,你對他好,他就覺得你軟弱可欺。你要是強硬起來,一路殺將過去,最害怕的便是他們。”


    “末將明白了!”劉桂峰沉聲說道。


    韓風看了看身後已經淹沒在風雪之中的烽火台,不由得暗暗歎息一聲。大同是兵家要地,但是大同的長城線非常陳舊,一直以來,大同先是在遼國人的手中,後來又落入女真人的手中,大宋剛剛奪回大同沒有多久,想要翻修大同長城,至少也要開春以後。事實上,曆史上的大同長城,是到了明朝嘉靖年間才修繕完備的!


    長城對於漢人的意義十分重大。戰國時期,秦趙兩國各自憑著一條長城線,牢牢的守衛住了疆土。秦國的長城距離鹹陽隻有兩三天的路程,一旦發生敵情,秦軍主力可以火速赴援。匈奴人很害怕被秦人打敗,許多年都不敢南下。同時,秦軍因為有了長城線,不再像以前那樣用重兵把守隘口和要道,也能分出大批軍隊和東方六國作戰!


    趙國依靠長城線抵禦匈奴,李牧在長城兩度為帥,大破匈奴,剿滅匈奴人十餘萬,打得單於亡命北逃。那時候的秦趙,都隻是一個諸侯國而已,就能禦敵於國門之外。而後的國家怎麽就做不到呢?


    韓風想了想,把這個問題拋給了劉桂峰。本來是想試試這位將軍的才華,沒想到劉桂峰立即答道:“韓都指揮使,長城線到底是我們漢人從內部攻破的多?還是異族從外邊攻破的多?如果石敬瑭沒有把燕雲十六州送給契丹,大宋根本不用立國之時就處在被動挨打的姿態。每次北伐都要興師動眾,最後還沒有成效。”


    沒想到從一個守將的口中居然可以聽到這樣的言論。這實在令韓風出乎意料!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劉桂峰幾眼,嚴肅的答道:“自從漢光武帝開始,漢人就一直在引狼入室。”


    劉桂峰長長的歎了口氣:“身為將領,最怕的就是這樣。自己和外敵在打生打死,自己人在背後捅刀子。更怕的,明明可以禦敵於國門之外,偏偏要為了麵子和仁義,把他們放進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以末將看,要是有機會,盡數把他們屠了倒也幹淨。”


    韓風哈哈大笑起來:“知道為什麽我不同意和蒙古展開大戰嗎?因為戰場……如果讓蒙古人叩關而入。戰火就會在中原大地燃燒,受苦受難的是漢人百姓。要是我們派出軍隊出塞,茫茫草原大漠,且不說消耗多少補給,就算戰勝了蒙古人,一時間,我們也無法對這片草原大漠形成事實上的統治,白白消耗了國力軍力而已。”


    劉桂峰深以為然,草原上,走上幾百裏看不到一個人的情況時常出現。如果派出軍隊來征服草原,之後怎麽管理?開府設衙,這可不是內陸啊……不便於統治的地方,隻好放棄。那遊牧民族還會卷土重來。從匈奴人到蒙古人,這片大漠一直在更換主人,就是沒有被漢人真正完成過統治。這是由於他們的地理位置決定的,以現在的軍力和科技水平,漢人的確不可能在這裏建立完善的統治!


    兩人閑聊間,前方的隊伍已經停下了戰馬,韓風舉目望去,漫天飛舞的大雪之中,隱約能看到遠處也有一隊騎兵在風雪中肅立。兩邊的騎兵中央,一騎傲然站在高坡之上,白雪將他幾乎堆成雪人。盡管看不到臉龐,但是韓風依然清楚的知道,能夠站在那裏的,比任何一個蒙古人都要高的,便是鐵木真!


    “你們留下駐守,我便去了!”韓風揚起馬鞭,重重的抽了一鞭。大冬天的,戰馬的皮膚本來就凍的有些緊,忽然被主人打了一鞭子,疼的撒腿狂奔,片刻之後已經到了高坡,一口氣衝上去,幾乎就不想停下來。


    韓風勒住馬頭,兩騎相距五六步,鐵木真沉聲喚道:“安答。”


    “鐵木真安答。”韓風抱拳施禮道。


    鐵木真微微一笑,從馬背上解下一個酒袋,拋給韓風:“離開草原這麽久,還喝得慣我們的酒嗎?”


    他自己也取出一個酒袋,咕嚕嚕灌了一口,笑嗬嗬的說道:“這樣的大風雪天氣,要是不喝上幾口,手腳都會凍的握不住馬鞭。”


    兩人一口又一口喝著鐵木真帶來的馬奶酒,卻有意無意避開了兩人見麵真正的話題。或許大家心裏都很清楚,要是說到那裏。日後也就不能再以安答相稱了!


    可是,無論話題要轉多久,終究是要麵對那必須要解決的問題。韓風抱著酒袋,,渾身上下已經被酒精燃燒的十分溫暖,他緩緩吐出一口酒氣說道:“安答,收手吧。西夏有我們做後援,你攻不下的。我們手握長城線,隻要自己不犯錯,你也攻不克的。”


    鐵木真把喝空的酒袋遠遠拋了出去,看著偌大的酒袋在地上卷起一片雪花,傲然道:“在蒙古人麵前,沒有征服不了的國家,也沒有無法攻克的雄關。”


    “安答,漢人也曾經武功極盛過。可為什麽漢武唐宗之時,漢人的對外擴張都不是太過熱衷呢?”韓風自問自答道:“因為我們漢人是農耕文明的民族。我們的子民希望的生活是兩畝薄田一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有了這些,他們就可以過得很開心,一生無憂。那我們要草原有什麽用?要大漠有什麽用?要蠻荒之地又有什麽用?”


    “如果漢人願意騎上馬背,漂泊為生的話,從南到北,從西到東,早幾百年前,就已經全換了主人了。”韓風嚴肅的說道:“這是我們的民族性決定的。但是漢人還有另一個民族性,凡是進入中原的異族,最後不是被屠戮一空,就是被徹底同化,再也找不到以前的民族!”


    “安答,你想想,就算讓你進入中原,一統天下。你有十餘萬蒙古軍,天底下那麽多州縣,你要指望每個州縣分幾十人?幾百人去守嗎?你還得指望漢人來補充軍隊。漢人的軍隊,你能信任嗎?就像我們這次北伐,一路上多少金國漢軍倒戈相向?”


    鐵木真並沒有做聲,韓風接著說道:“水師呢?你沒有水師,不會造船,長江你怎麽過?黃河你又要怎麽過?海外你怎麽征服?大宋的水師,就算在丟了半壁江山的情況下,每次都把女真人的水軍打得落花流水。你真的能贏嗎?”


    “就算贏了又能怎麽樣?蒙古人有幾十萬人說蒙古語,可漢人有幾千萬人說漢語。最後是誰被逼著學誰的語言?我們漢人有自己的文字,蒙古人呢?沒有!一個沒有文字的民族,怎麽傳承自己的曆史?當然,你們可以自創蒙古文字,可誰會理會?日子久了,說著漢語,寫著漢字,學會了穿綾羅綢緞,吃山珍海味的蒙古人,還是蒙古人嗎?那樣的蒙古人,還能像現在不惜命的戰鬥嗎?”


    鐵木真仰起脖子,雪花落在他的臉上,冰涼,又有些刺骨。


    “你說我們蒙古人沒有文字,人又少,沒有水師,這些都是可以創造的!這些條件跟能否征服一個國家並沒有任何關係。花剌子模有自己的文字語言,有龐大的軍隊,一樣粉碎在我的鐵騎下!狗王嚇得躲在小島裏,不敢出來。”鐵木真彈去臉上的雪花,厲聲喝道:“蒙古人,戰無不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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