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亂自古以來都是大事,無論規模大小。


    自從劉邦從一個混混小亭長成為漢高祖之後,小人物趁亂而起,時勢造英雄的例子數不勝數。


    對於朝廷而言,任何一丁點的叛亂火苗都有可能蔓延,最終由燎原之勢,一發不可收拾。


    尤其是唐末藩鎮割據,黃巢起義,朱溫叛唐這些血淋淋的教訓殷鑒不遠,所以大宋對叛亂格外重視。


    前段時間沂州虎毅卒王倫叛亂,京東路幾乎一片糜爛,朝廷急忙調動大軍,好不容易才將叛亂平定。


    前前後後,當真是費了很大的功夫。


    沒想到京東路情況才剛剛好轉,光化軍起兵叛亂,鬧出這麽大的亂子,情況遠比京東路沂州的情況更為糟糕。


    如果叛亂的隻是流民,或者地方豪強匪徒,那倒並不可怕,朝廷官府隻需要派出兵馬清剿即可。


    但如果叛亂的是官兵,那情況就相對複雜了,畢竟官兵受過專業軍事訓練,持有兵器軍械。


    戰鬥力更強悍,一旦叛亂不容易立即剿滅,且破壞力也更大。所以曆朝曆代,對士卒嘩變,武將叛亂都十分重視。


    尤其是大宋這個重文輕武,強幹弱枝的朝代,尤其如此。


    但是萬萬沒想到,京西路襄陽附近的光化軍宣毅卒五百多人,在其校尉邵衝的帶領下反叛了。


    自秦開始,五十人以上的軍隊調動都必須嚴格審批,否則就視為叛亂,就是因為軍隊叛亂的危害非常之大。


    五十人這個數字,自然也有其道理,某種程度算是個警戒線。


    現如今,光化軍卻有五百兵卒集體叛亂了,嚴重程度可想而知。


    更糟糕的是,叛亂地區十分敏感,襄陽一代算是大宋東西南北的核心區域,東西連接中原與川陝,南北溝通兩湖,扼守漢水中遊,距離東京並不遙遠。


    如果****規模偏大,將會波及四方,威脅京畿中樞。偏偏不巧,今年大宋遭遇了旱災,東京汴梁如此,整個漢水流域也是如此。


    從襄陽光化軍往西北而去的漢水上遊,商州與金州早有流民聚山為寇,這兩者要是合二為一,後果將會如何?


    正是如此,京西路在得知這一消息之後,立即上報東京樞密院。


    樞密院不敢耽擱,第一時間將消息傳遞入宮,以至於素來穩重的王守忠都有些許不淡定。匆匆前往雲錦閣奏報,不想半道遇上了趙禎。


    叛亂是十萬火急的軍情大事,任何一個皇帝都不敢掉與輕心,趙禎聽聞之後,眉頭一皺,吩咐道:“回垂拱殿!”


    ……


    皇帝在後庭打個轉,又回去處理公務。


    這樣的消息,皇後曹氏自然是有所耳聞的,皇帝沒有在張美人那裏留宿,這一點倒是讓她稍微順心。


    懷著身孕不能侍寢還要留著皇帝,那就是恃寵而驕,這種專房獨寵的女人……哼哼。


    可惜皇帝離開了雲錦閣不是來自己這,而是前去見苗賢妃,曹皇後得聞後隻是心中一歎,十分羨慕那些能生育的妃嬪。


    然而很可惜,苗賢妃似乎也是空歡喜一場。不過再怎麽說,苗氏膝下還有個福康公主,那可是皇帝趙禎僅有的長女。


    有這麽一顆掌上明珠,苗賢妃此生已然無憂,倒是自己……


    如果繼續這樣下去,隻怕是生子無望了,那麽想要穩固自己的地位,就隻能靠別的了。


    皇帝為何匆匆趕回垂拱殿,曹皇後在第一時間就知道了,後宮不能幹政這種話意義相對有限,有些時候就是個擺設。


    畢竟章獻太後劉娥開了了不怎麽好的頭,曹皇後即便是不能幹涉朝政,打聽些許消息總是可以的。


    光化軍叛亂了!


    作為母儀天下的皇後,皇帝的焦慮和擔憂她該感同身受,並且想辦法為君分憂,為國祈福。


    但是作為一個將門之女,曹皇後突然笑了,叛亂這種時候對她個人而言也許是好事。


    天下承平日久,將門的作用逐漸淡化,長此以往是要逐漸被冷落,甚至慢慢失去權勢的。可一旦有戰事,那情況就不同了。


    如今各地起了叛亂,正是用人之際,對將門而言正是絕好的機會。


    其實機會一直都有,但是麵對凶悍的契丹人和黨項人,將門子弟大都畏首畏尾,不願意冒險。


    但是大宋境內幾個叛亂的兵卒和流民,平定起來應該不在話下,平叛便是立功。這樣唾手可得的功勞,曹家豈能錯過?


    隻要曹家樹大根深,功勳卓著,自己縱然是沒有兒子,這後位也會穩如泰山。


    很湊巧,自家好像有個堂兄恰好在京西路為將,此時不戰,更待何時?


    ……


    次日清晨,並無大朝會。


    宰輔大臣在第一時間被召到了垂拱殿,其中樞密使杜衍最為焦急,額上已然是一層汗珠。


    “陛下,昨夜京西路急報,叛軍先是有向東北方向移動的跡象。”杜衍的一句話,讓在場君臣臉上都蒙上了一層陰影。


    襄陽往東北方向就是中原腹地,難道叛軍是想要直接進攻京畿嗎?東京城裏重兵駐守,叛軍也不過區區數百人,雖說怎麽看都像是笑話,但這絕對不是一個好趨勢。


    杜衍續道:“叛軍吸納,或裹挾,如今人數已經超過三千,仍在持續增加。叛軍雖有意東進,但資政殿(大學士)王舉正現知許州,已經高度警惕,叛軍是無論如何也過不了許州的。”


    “嗯,如此甚好!”晏相公頓時鬆了口氣。


    皇帝趙禎雖然仍舊麵無表情,但已經相對不是那麽陰沉,畢竟都城東京平穩是最要緊的。


    參知政事範仲淹問道:“杜樞相,那叛軍如今改道何處?”


    杜衍道:“眼下仍舊在漢水岸邊活動,樞密院已經在安排兵馬調動圍剿……”


    “那叛軍有無沿漢水往西的趨勢?”範仲淹繼續詢問,問題更是堪稱一針見血。


    “有!”杜衍抹了一把額上的汗水,低聲道:“這是眼下最為棘手的事情,商州郭邈山占山為寇已有時日,官軍遲遲未能圍剿,若其南下與邵衝合兵一處,沆瀣一氣,恐怕將非常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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