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叛亂,平叛乃十萬火急之事。


    樞密院已經做出了相關安排,隻要得到諸位宰相和皇帝的認可,就能立即調兵遣將,付諸實施。


    但在垂拱殿的朝會上,範仲淹在詢問了相關問題之後,立即提出一個擔憂。


    光化軍叛亂在襄陽沒錯,但已經波及到了漢水上遊的商州,而隔著一座秦嶺北邊就是京兆府(關中)。


    京兆府陝西四路是對抗西夏的最前線,李元昊是個嗅覺極為靈敏之人,一旦他得知宋境發生叛亂,焉知會不會動歪心思。


    雖然已經送去了那麽多的銀錢絹茶,但這些絕對無法讓李元昊那隻餓狼徹底滿足。


    他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可以送大宋身上撕下肉的機會,如果大宋內生叛亂的消息傳過去,焉知會不會又興兵鬧事?


    範仲淹首先看到了這一點,所以當即提出了宣撫陝西路的請求,防備西夏也不僅僅是為了一時,也是一個長期工程。除此之外,也是為了防止叛亂蔓延到京兆府。


    防備要有,平叛則是第一要務。


    樞密院直接負責安排相關事宜,樞密院杜衍忙的不可開交,調兵遣將是一件很費心的大師。


    到底哪位將軍堪當大任,調派那支兵馬前去圍剿,從何處進軍,人數多少這些需要做詳細的規劃。


    鑒於前唐藩鎮割據,武將專權,大宋在這方麵規定格外嚴格,樞密院的調兵權必須慎之又慎。


    其他的都還好說,但平叛主將的人選,一時間尚未有合適的人選。


    所謂合適,除了本身適合之外,少不得還有一些其他因素,縱然杜衍為人中正,有時候也少不得要考慮許多。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正在發愁之際,竟然有人毛遂自薦。


    回東京探親的汝南防禦使曹儀突然登門,表達了立即趕回前線,率軍平叛的願望。


    這個結果,多少有點讓人吃驚!


    叛亂這種爛攤子,願意處理的人不是很多,尤其向來喜歡安穩獲利居功的將門子弟,鮮少有主動請纓上前線的情況。


    曹儀如今卻一反常態,主動的讓人有點意外。


    而且曹儀身份十分特殊,開國大將曹彬的親孫子,將門子弟,當今皇後的堂兄,這麽一個人自請前去平叛。


    曹儀是否合適?杜衍肯定考慮過,但相比於這個問題,能不能拒絕,才是更大的問題。


    況且,這件事似乎並不關乎責任問題。


    樞密院指派某個戰將需要慎重,但如今曹儀是主動請纓,至少一番為國征戰的熱情直接拒絕自然是不大好的。


    加之曹儀身份特殊,所以杜衍順水推舟,將曹儀的請纓書上奏垂拱殿,交給皇帝陛下聖裁。


    趙禎接到奏疏的時候,先是微微錯愕,旋即便是神色如常,好似洞穿一切的感覺。


    昨晚消息傳到東京,今日樞密院調兵遣將,半日之後曹儀便主動請纓,這速度不可謂不快。


    當然了,武將有這班為國效力的決心總是好的,可曹儀有嗎?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對所有臣子的動向都有大概的了解,是一個皇帝的基本素質。對這個所謂的大舅哥,趙禎也是有所耳聞的。


    借著曹家老夫人壽誕,已祝壽的名義從汝南回到東京至少已經一月以上,絲毫不著急趕回去赴任。


    顯然是想想趁機在東京多享樂,有點樂不思蜀,一聽到前線叛亂,突然間判若兩人,實在是……


    趙禎冷冷一笑,如果曹儀隻是匆忙趕回汝南,堅守好自己的職責,倒可以認為是忠於職守。


    但現在這般請纓出戰平叛,做法如此一反常態,動機就必須值得玩味了。


    趙禎是聰明之人,頃刻間便心裏有數,他也明白杜衍的為難之處,裁決必須由自己做出。


    拒絕嗎?


    將門難得有這班主動的時候,要是拒絕,豈非打擊了將門的積極性?往後有人以此為借口推諉之時,又該當如何呢?


    何況,曹家畢竟是後族,代表了將門,這班行徑都有些許意味深長的東西在內。雖然趙禎很不喜歡,但作為皇帝他必須容忍。


    這道請纓疏,得批!


    曹儀會上交一份怎樣的答卷,到時候他們又該是怎樣的表情呢?趙禎對此拭目以待。


    ……


    戰爭是世界上最敏感的消息,稍有風吹草動就立即可能風聲鶴唳。


    光化軍叛亂,意圖進攻許州的消息傳開,東京城裏雖然還算安穩,基本秩序還算井然,但驚慌不可避免。


    最直接的反應就在於糧價,民以食為天,遇到戰爭和天災的時候,潛在餓肚子的風險就很高。


    俗話說的好,家中有糧心中不慌,這種時候多儲存點糧食是非常有必要的,當很多人開始買糧的時候,糧價自然不避免地開始上漲。


    薛縱是從劉嬸那裏得知的,老祖母年紀大了,薛家所有的柴米油鹽都是劉嬸幫忙代購的。


    大概是擔心老祖母誤會自己貪錢,買米歸來的劉嬸對東京糧價飛漲之事好一番抱怨,恰好被下課歸來的薛縱聽到。


    光化軍叛亂,這事薛縱是知道的,四門館裏消息還是比較靈通的。不過似乎勳貴子弟怎麽都沒有將此事放在心上,叛亂這種事大宋每年都有,他們早就習以為常,以為這次和往常沒什麽兩樣。


    但得知糧食價格漲的離譜時,薛縱才意識到這件事恐怕不那麽簡單,明明戰事沒有威脅到中原,距離到東京還那麽遙遠?


    東京百姓的危機感就如此迫切嗎?糧食價格上漲的如此離譜,莫非是有人故意操縱的結果?


    薛縱本來也是這樣認為的,但是當他站在汴河畔,看到大量船工坐在綠蔭之下休憩,閑來無事的情景,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糧價飛漲絕不隻是叛亂的緣故,供需關係才是最核心的決定因素,汴河上往來的船隻明顯不如往日多。


    再低頭看看,汴河水位已經下降了數尺,恍惚間薛縱才意識到自己從未在大宋有過淋雨的感覺?


    東京已經很久沒有下過雨,汴河水位因幹旱而下降,讓這個擁有百萬人口,物資運輸完全依賴運河的城池陷入了危機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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