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奕無奈的盯著她吮著淚光的雙眸,一時無語,沉默良久後才緩緩開口:“就算要判死刑也得讓我申述聽我解釋一下吧?”


    穆小穗吸吸鼻子,她是真不想聽他解釋,覺得倆人在一起多呆一秒都是煎熬。可如果蘇奕要說,她捂著耳朵大喊:“我不要聽不要聽不要聽……”這樣會不會太瓊瑤太狗血了?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沉聲道:“那你說。”


    “我把試卷交給你的時候話都沒說完你撒腿就跑了,倘若要負責,你的責任比我的大。”


    她詫異的瞪大眸子,蔥白柔荑指著他膈應半晌都是結巴:“你你你……你含血噴人,我……我哪裏錯了?”


    蘇奕一雙晶亮的狐狸眼盯著前方路況,唇角一絲狡黠溜過:“那天我其實想說,這些試卷同學們知道就好了,不要外傳。可據我所知,你還給我做了推廣,經濟係、財會係就連信息係都飄著我給你的試卷。隨後不知是哪位老師得知後檢舉我,其一說我遲到早退,學校下達的處理通知就是抹掉了我的年終獎;其二說我泄露期末試題,所以臨考前十分鍾由換成密封c卷,閱卷資格挪交信息係係主任手中,這就是我要做出的解釋,你還覺得我對這件事要負全責麽?”


    貝齒咬著紅豔的下唇,她好像是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淒婉的歎了一口氣,弱弱地為自己反駁:“那啥,試卷我也不是故意傳出去的,同學找我要,我也不好意思不給……那個……”她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踟躕良久仍是沒有說出口。


    他安心的開著車,心情和窗外初雪照應的陽光一樣明敞,他很想研究一下穆小穗的腦部結構,估計常人彎彎曲曲的腦回在她腦袋裏全部是直線吧?三言兩語就能扭轉乾坤,那以後若是吵架,三句話就能把她搞定。


    他滿意的看著西一汽車站巨大無比的標誌,靜等她的反應。


    穆小穗低著頭攪了半天手指將蘇奕年終獎泡湯的事情歸結於尚萍常說的不作死就不會死,而後心安理得的衡量倆人之間的關係,最後得出結論就是倆人命中必定犯衝,好在他下學期就不在學校了。


    她開心的拉開車門去後備箱拿箱子,抬頭凝望著西一汽車站的標識和來來往往摩肩接踵的人潮,晴天霹靂。


    她發誓,她想殺了蘇奕。


    “啊……我是要去東一汽車站,不是西一汽車站……”腳下是被眾人鞋底的熱量融化的雪水,瞬時風中淩亂了。


    他不慌不忙的搖下車窗一臉無辜:“啊?這樣啊,真心不好意思,剛沒聽清來著,要不……我再送你去東一站?”


    她翻手看左手上的腕表,北京時間九點半,車票是十點半的,從西一站到東一站開快點一個小時應該還來得及,下決定的一跺腳:“走,東一站。”


    穆小穗趴在窗戶上絕望的盯著前麵堵得水泄不通的高架,一臉焦灼,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


    蘇奕斂了上揚的嘴角煞有其事般問道:“我出車票錢在西一站給你買一張票算是賠罪,你覺得怎樣?”


    穆小穗這才依依不舍的離開被她衣服擦得幹幹淨淨的車窗落座在椅子上,欲哭無淚道:“西一站隻賣到縣城的車票,這樣我回去還得轉一趟車,隻有東一站有直接到家的車。”


    他受教般點點頭:“噢,原來是這樣啊!”


    她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思覺他以後就不是老師了,膽子也漸肥,不由埋怨道:“都是你這個掃把星,每次遇到你準沒好事。”


    他也不惱,麵上笑容不減:“我是哈雷彗星那你是什麽?”


    她白了他一眼:“這還用說,我肯定是人啊!”


    “我覺得和哈雷彗星在一起最倒黴的應該要數地球。”


    她不解:“為什麽?”


    “哈雷彗星撞地球。”


    本就是冬日,可這個笑話讓寒冷的基礎上加了點蕭索,再配上穆小穗此時淒涼的心境,《小白菜》才是最適合的曲調。


    高架上堆積堵塞的車像蝸牛一樣慢慢往前挪,下高架時就已經過了乘車時間,她扒在車窗上盯著窗外飛速後退的風景樹,上麵纏繞著的彩燈禁錮著樹木的靈魂。她似乎也感覺到什麽東西正纏繞著她,越掙紮越淪陷,卻又不覺得難受。


    蘇奕見她垂頭喪氣,遂點撥道:“等會兒到了車站問一下今天還有沒有回去的車。”


    穆小穗瞬間滿血複活,神清氣爽的坐回軟墊上,就算十二點鍾的車,回家隻要五個小時,也還是能趕在日落之前到家。


    蘇奕停好車後隨拉著行李箱的她一起進車站,學校剛放假,大廳裏擠滿了要回家的學生。賣票窗口形成一條長龍,穆小穗看看就頭疼。


    他很滿意她的反應,若不是馬虎又沒耐心,他還真找不到見縫插針的空檔,忙含笑著說:“你在這兒等著,我去幫你買票。”


    她也不客氣,在大廳中坐在行李箱上望著人群中的蘇奕,絕對有鶴立雞群的感覺。黑色短款羽絨服敞開露出裏麵深墨藍色針織衫,英氣的黛眉下是一雙狹長的狐狸眼,任何時間見到的時候都感覺帶著三分笑意,輪廓深邃中透著柔和。蘇奕背對著她,她隻能看到他如烏鴉的一身黑,即便是這樣普通的裝束都能從人潮中一眼認出他來。


    她呆愣著在心中貪婪描繪蘇奕麵容的時間他早已行至眼前,麵色不變,可手中卻是空蕩蕩的。


    “白天的票已經賣完了,隻有下午六點鍾的車了。”


    她腦中嗡嗡作響,深吸一口氣才晃悠悠的拖著箱子往另一邊走去:“算了,還是買到縣城的票,要我爸爸來接我吧!”


    蘇奕不溫不火道:“回g縣的票也賣完了。”


    “什麽?”這才叫絕望啊!


    他一攤手:“這可不關我的事。”


    穆小穗原先晃晃悠悠的步伐逐漸變得顫顫巍巍,無力的揮揮手:“我還是先回寢室,明天再回去吧!”


    蘇奕得逞般的揉搓凍紅的手,自告奮勇道:“我送你回去吧?”


    她偏頭盯著他:“你怎麽送我?”


    “笨,當然是開車!”


    ***


    當蘇奕那輛騷包的寶藍色寶馬飛馳在高速路上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還錯得離譜。


    穆小穗眼前一黑:“你都說送我了還不知道路嗎?”


    “人生總得嚐試第一次,一回生二回熟,下次送你的時候就會很熟練了。”


    “……”下次?還是不要了吧,她折騰不起!


    她猶豫片刻謹慎的問:“蘇奕,你什麽時候拿到駕照的?”可千萬別人還沒到家就橫屍半路了。


    他低斂眉目認真思忖才回答:“我想想……是昨天還是前天?咦,是昨天吧!”


    穆小穗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了,喃喃道:“這是天要亡我啊!”


    正當她感歎自己悲涼淒苦的生命時猛地想起蘇奕上課時是開的車,恍然發現自己被他騙得怎一個慘字了得,咬牙切齒道:“蘇奕,太過分了你。”


    他聲音不卑不亢:“穆小穗,但凡動點腦子或者記住我說過的一兩句話就不會問我什麽時候拿到駕照的,你覺得是你的錯還是我的錯?”


    她偏頭想啊想,怎麽越想越覺得他說的有道理呢?可她怎麽覺得有什麽地方特別不對呢?


    他瞄了一眼她的反應,這一套太極打的實在是太順利了,四兩撥千斤。


    她背靠著軟墊望著高速路下新破土的麥苗,青青綠綠的,然後一溜溜的全部都是麥田,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蘇奕打著方向盤轉頭凝望著她如凝脂一般的臉頰略有所思,他這樣撒網到底在圖什麽?當一個月後有人問他同樣問題的時候,他早已如醍醐般明白,並且對答如流。


    其實他圖的,就是穆小穗這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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