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為德妃娘娘還記得小女!”見唐菲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姣娘果然十分的開心。


    “都說貴人多忘事,咱們的德妃娘娘果然不是一般的貴人呢!”姣娘一麵笑著,一麵小心的幫唐菲搬過來一把凳子,扶著唐菲坐下。


    “娘娘方受了大傷,雖我已經找了郎中來包紮過了,可是還是該好好將養才是,可別隻站著了。”


    姣娘的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笑容。


    說起來她和唐菲攏共才隻不過見過那麽一次,也沒有多少的交集,可是這會兒見著,看她那熱情自然的動作,倒像是什麽至交好友久別重逢一般。


    知道了眼前女子的身份,唐菲也算是略略放下了心。


    她本也覺得肩上的傷口疼痛難忍,倒是也不強撐,順著姣娘的攙扶便先坐到了椅子上,隻是仍舊有些存疑:“我…本宮記得姣娘你應該已經被寧王接進了寧王府才是?怎麽如今會出現在…在此處呢?”


    “哎呀!這話說起來,那也是一言難盡啊!”姣娘一麵誇張的歎了口氣,一麵也撿了個凳子,隨意的便坐了。


    坐下以後又想起了唐菲的身份,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還請德妃娘娘恕罪,小女也是許久不在寧王府裏住,這些府裏宮裏的規矩早就忘了,如今可不就失禮了。”


    唐菲本也不是個多麽看重禮儀的人,平時禮儀做得規範,也不過是不想在這樣沒甚大礙的地方被別人嚼舌根罷了。


    加之唐菲一向知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道理,自己如今流落在宮外,又沒有絲毫自保的能力,又憑什麽逞德妃的威風呢?


    說句難聽的話,如今眼前的這是姣娘,不是個壞的若真的碰上個無惡不作的老鴇,便是自己報出了德妃的名號,難保不叫那些惡人來個殺人滅口,那都是保不準兒的事兒。


    此時見著姣娘對自己尊重有加,唐菲也不樂意挑剔那些個毛病,當下便執著姣娘的手坐回到凳子上:“如今我淪落在外,哪裏還講那些個娘娘的排場?”


    又笑道:“再說我心裏麵也從未將姣娘你當成什麽下人、奴家,既是朋友,自然些便也罷了,何必如此多禮。”


    唐菲這話說得客套兒,可是聽在姣娘的耳朵裏,那就是抬舉,怎麽聽怎麽叫人舒坦。


    姣娘笑得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去了,很是有些感激涕零的模樣:“小女子閱人無數,果然沒有看錯娘娘。”


    “旁的女子見了小女,無不是避之不及,鄙薄不已,整日裏嚼著舌頭根兒也不怕咬著舌頭,好像隻要顯示了她們對我們有多嫌棄看不起,就能襯得她們多麽高貴一樣!不過是投生到了一戶好人家,吃的也是父親兄弟的茶米,嫁了人也不過是出賣自己的皮肉伺候男人,不過多了個正室的名分,誰又比誰重上幾兩~~”


    姣娘一麵說的義憤填膺,一麵撇著嘴。忽而想起唐菲還在眼前看著呢,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著掩住了嘴:“小女的話娘娘可不要放在心上,隻是想起素日那些假正經女人的形容做派,心中一時不忿。”


    唐菲自然不會在意。


    姣娘這話初聽有些強詞奪理,可是細細品味,還真有些道理。


    平日裏我們一說到青樓妓女,第一個反應便是瞧不起,譴責、強烈譴責。


    可是你仔細想想,在古代那樣的社會環境下,女子本就生存不易,又沒有人願意雇傭女子做工,若沒投生個好人家,有父親兄弟養著,那些淪落江湖、無依無靠的女子要靠什麽過活呢?


    古代的女子沒法子自己出門兒賺錢,在家靠兄長,出嫁了靠丈夫,生了兒子又靠孩子,從出生到入土,一生依仗的都是別人。


    很多貴族女子仗著自己的身份便肆意嘲笑青樓女子,可是她又有何資格呢?


    若是剝奪了她優越的家境,她還剩下些什麽?


    她一輩子看書、學習,彈琴、作畫,學了十八般武藝,可是求得不過是以後嫁的男人可以多上幾分憐惜,又和妓女有何分別呢?


    不過一個伺候的是一個男人,一個伺候的是一群男人;一個有個正妻的名分,一個無名無份隻得銀錢。如此看來也是沒趣。


    所以啊,這女子若是想要擁有自己的權利,擁有女權,那就一定要先自立起來。


    你得先能自己養活自己,先活出自己的價值,若是什麽都依靠男人,別說要求什麽女權了,又有誰能看得起你呢?


    唐菲被姣娘的話所動,一時陷入了沉思。


    姣娘卻以為唐菲這是生氣了,不由有些傷心落寞:“娘娘可是覺得姣娘自甘墮落,不願與姣娘多說話?”


    複又歎了口氣:“小女本也從未想要娘娘當真對小女另眼相待,救下娘娘也不過是還了當日的救命之恩罷了。小女雖出身低賤,可是知恩圖報的道理還是懂的。”


    唐菲見姣娘整個人都有些形容落寞,當下也是好笑:“我又沒說什麽,你做什麽那樣多心。”


    又疑惑道:“你總說我對你有救命之恩,豈不是在說笑?你我隻在上元節時見過一麵,當時救你的是寧王,你我之間又談何救命之恩?”


    姣娘爽朗笑道:“姣娘我出身風塵,見得多,看得也明白。當日我賣身葬父之時,除了娘娘,可是沒有一個人對我任何善意了。”


    “那時我年紀輕,總覺得花樓不是個好地方,一心期望的便是長大以後能從花樓裏出來,從那些汙穢之地走到藍天大道上去。”


    姣娘的笑容帶上了幾絲苦澀:“現在想想,自己那時還到底是年紀輕、幼稚。這世上的人都生活在地上天下,哪裏都是人們創造出來的,又哪裏有什麽汙穢的地兒,有什麽幹淨地兒呢?”


    “是呀”,唐菲也不禁含笑點頭:“古人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常常便想著‘金盆洗手’、‘退隱江湖’,殊不知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天下處處是江湖,又要去哪裏找到那麽一處世外桃源呢?”


    見唐菲讚同自己的觀點,姣娘不禁更是開心。


    她有得意的笑了笑,這才繼續道:


    “奴家初從花樓中出來,又無一技之長傍身,正是到了山窮水盡之地。當時租住小院兒的鄰居老王頭兒善飲酒,一日聽說他飲酒多了醉倒在院子裏被凍死了,奴家一時起了心思,便想著借他屍身一用,來個賣身葬父,好歹先去個好人家,捱得冬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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