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那日的情景,姣娘如今也不由覺得好笑,嬌笑出聲:“現在想想,那天還真是驚險。先是來了個五大三粗的莊稼漢,奴家要是被那樣的人買走了,這輩子可就算是完了!好在又來了個富貴人家的傻大頭,不過這還不是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那老王頭居然根本就沒有死!”


    一麵說著,姣娘一麵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兒。


    想起這件烏龍滿滿的奇葩事兒,唐菲也不由滿頭的黑線。


    “那莊稼漢就不用說了,沒錢沒勢,要買奴家也不過為了傳遞香火,奴家要是真的嫁給了他,可不要守一輩子活寡?那老王頭兒更不用說,老不死的,最是貪得無厭,又不正經,得虧老天長眼,讓他最後也沒得個好兒。”


    “最後再說那寧王,他看著正義感十足,仗義執言、英雄救美,其實也不過是個缺少存在感的蠢貨罷了。救奴家是假,想出風頭是真。滿打滿算,一圈兒的人,竟隻有娘娘你對奴家還存著一分善意罷了!”


    “不過這還不是最最好笑的,最好笑的是這唯一對奴家懷著些善意的,居然還是個女子!”


    姣娘說著又爽朗的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嬌柔又帶著股爽利勁兒,與唐菲印象裏那個柔弱、不堪一擊的姣娘形象大相徑庭。


    不過想來也是,那時候的姣娘有許多的小心思,亦有許多的身不由己,又怎麽會展現自己的真性情呢?沒得要為了討好男人而裝模作樣。


    “男的又如何,女的又如何,我記得當初我對你可以沒少擠兌排擠,怎麽到了你這兒,就成了對你善意滿滿了?”


    “男的、女的分別可大了~”姣娘眼波流轉之間笑意盈盈:“奴家自小長在花樓,什麽樣兒的男男女女沒有見過~”


    “這男人啊,他若是願意為一個女子仗義執言,那是英雄主義,為了獲得女子的崇拜與敬仰。但是這女人呢?她若是見到一個女子落難,特別像是我們這樣兒的狐狸精,她隻幸災樂禍,而不上去踩上一腳,那就已經算是行善積德了!”


    姣娘一麵笑著一麵將身子向唐菲處更靠近了一些,聲音也帶著些真心實意的感謝:“當日娘娘明明已經看穿了奴家的小伎倆,奴家心裏麵已經做好了準備要被奚落、被嘲諷、被羞辱,可是娘娘非但沒有這樣做,更是主動成人之美,推了奴家一把,讓奴家成功進入了寧王府。”


    “那時奴家早已經是強弩之末,若沒有娘娘這一推,恐怕連那個冬天都要熬不過去了,別說是進入到寧王府那樣的地方兒了,隻怕要餓死凍死在家裏麵兒了!”


    姣娘一麵說著一麵又站起身,衝著唐菲盈盈下拜:“奴家雖然出身低微,卻並不是個拎不清的人。娘娘雖然隻是隨手為善,但是對於奴家來說,當真是救命之恩。這樣的恩情,奴家如何能不報?”


    聽姣娘如此說來,唐菲一時也不禁感慨萬千。


    上元節的那件事情對於自己來說,當真是一件隨手而為的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小到平時都不會特意想起來。


    可是誰能知道,就是自己當時那一轉念的善心,今日竟會為自己帶來這樣一段緣分呢?


    不但救了自己的命,養了自己的傷,更是獲得了一個女子最誠摯最真心的感謝。


    先前唐菲對於姣娘的印象其實也並不算好。


    任何一個女子,對於這樣一個出身風塵、又頗有心計的女子,總會先便帶著些偏見與隱隱的排斥的。


    但是這會兒唐菲的腦子裏不自覺的便浮現出曾經讀過的賈寶玉的一句話來:‘女兒是水做的骨肉。’


    是了,是了,這世間的女兒本就是原本都是如清水一般澄淨剔透的。


    賈寶玉又曾經說過:‘女孩兒未出嫁,是顆無價之寶珠;出了嫁,不知怎麽就變出許多不好的毛病來,雖是顆珠子,卻沒有光彩寶色,是顆死珠了;再老了,更變得不是珠子,竟是死魚眼睛了。’


    女人如水,男人便如同承載水的器物。


    你是什麽形狀,你身邊的女人便可能是什麽形狀。你是玲瓏剔透、美觀至極的高腳杯,你的女人就是醇厚的葡萄酒;假如你是一隻夜壺,你怎麽能奢求你的女人是美酒?


    但無論是寶珠蒙塵,還是死魚眼睛模樣的寶珠,她的內裏從來都是那顆無價的寶珠,隻是在世間的紛紛擾擾中,在男人的沾染下,她暫且忘記了自己身為寶珠的身份罷了。


    但是無論如何,水,還是那杯水。


    寶珠,也還是那顆價值連城的寶珠。


    就算是染滿了汙泥,變成了一杯渾水,但是隻要將那杯水略略靜置上半天,總會再次變得澄淨起來。


    這便是天下女兒最可愛,也最可憐之處。


    不知從何時開始,人們開始被各種各樣的厚黑學洗腦,各種各樣的陰謀詭計充斥在人們的腦海裏,而這世間的女兒也俱都變成了所謂的綠茶婊、心機婊、哥們兒婊。


    好像隻要沾染上了男人,女人們就都成了另一個女人口中心中的婊子,一舉一動都是別有用心,心機滿滿。


    我不知道這樣的事情到底是怎麽發生的,或許是被太多的宮鬥劇、宅鬥劇洗腦了?


    但是若當紅樓夢都成了一出兒宅鬥劇,當我們在看到任何一點真誠率真都用最滿滿的宅鬥理論是分析她,那也著實是有些太過了。


    唐菲以往並不太懂,可是現在卻恍惚有些懂了:這世上還是要多些善意,少些惡意揣測!


    親自動手扶起行禮的姣娘,又感受到了這女子有情有義的另一麵,唐菲也帶上了些真心實意的真情實感:“先時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竟叫妹妹記了這麽長的日子。”


    又笑:“先前我隻是不痛不癢的一句話,可是今日妹妹確實實打實的救命之恩。說起來也合適該我同妹妹道謝才是,又哪有叫妹妹謝我的道理?”


    複又有些疑惑:“且不知我是如何到了此處的呢?妹妹又是如何將我救起的呢?”


    自己本從懸崖墜落,順流而下漂流了一夜,醒來時卻在曾經一麵之緣的姣娘所開的花樓中。


    自己是如何被姣娘所救的呢?


    姣娘不是在寧王府生活嗎?又為何會在此處開了一所花樓?


    自己昏迷的這一天之中又發生了些什麽?


    唐菲如今可是當真有一肚子的疑問、一肚子的話要問,也隻能一件件去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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