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其他人說這話,那是大不敬的。君長夜的身份何等尊貴?更何況,他如今還擔著將軍的身份在,擅離職守都是要遭人詬病了。


    隻是,君長夜深知,與令狐元泰的這一次會麵,他務必要去。既然要做戲,他們當然就要做全套的,等戰事一起,很難再有協商的機會。如果他們的表演不夠完美,就會惹來更多的懷疑踺。


    這麽一封奏章,是在穆景文的示意下寫的,所以結果當然就一個字:批犬!


    君長夜不覺想到了南宮如墨幾次遭君宏坤陷害、暗殺一事,他當時年幼,無法保護自己,今日他已經有了豐滿的羽翼,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他痛定思痛,發誓絕對不能讓君宏坤再得手。


    君長夜這邊熱情洋溢,令狐元泰那邊卻是一盆冷水。


    令狐父子二人第一天紮營的時候就來一次促膝長談。


    “爹,您在官場沉浮數十載,一直都沒有像祖輩那樣一戰成名的機會,難道這一次,就要背著罵名回去嗎?”令狐弘誠哀歎道。


    “誠兒,這是皇上對我們的信任。”令狐元泰語氣頗重,“為人臣子,怎可貪念那些虛名?”


    令狐元泰何嚐不知道,他身上背負的是令狐家一家的榮耀呢?但他走出都城,或者說,他接下聖旨的時候就明白,這一仗他必須要輸,隻是為了令狐家,他還要輸的漂漂亮亮,讓人無法挑剔。


    “誰知道那鎮寧王是個什麽德行。”令狐弘誠搖了搖頭,無奈道,“如果他像皇上一樣禮賢下士還好,要是他深受傲風國皇帝的影響,是個奸惡之人,難道我們還要助紂為虐不成?”


    “你二哥來信說,他品德尚可。”令狐元泰低聲說道。


    此次出戰,令狐元泰之所以選擇令狐弘誠,也是因為這孩子和令狐弘亦是打小一起長大的,隔閡較少。果真,令狐元泰一說令狐弘亦的事情,令狐弘誠就噤了聲。


    當然,對於君長夜這個人,令狐元泰還是決定再觀望觀望。他答應過穆景文,會按照君長夜的計劃行事,可他現在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果君長夜不能讓他滿意,他是一定會維護他的忠義之心的。


    也就是半個月不到的光景,令狐元泰就已經到了離君長夜駐地還有三十裏的地方,彼時已經夕陽西下,所以他立刻下令就地紮營,派了幾個細作去查探傲風國,軍隊的行蹤與情況,一切指揮都做足了麵子工程。


    二更的時候,令狐元泰來到一處荒林,卻左等右等得都等不來人,心中不由多了幾分不悅。既是約好了二更天見麵,怎麽會沒有動靜?


    難道君長夜不清楚,這樣的見麵本就危險嗎?還是說,對方就是想給他這個老將一個下馬威的?君臣君臣,到底還是有一道不能跨過的線,令狐元泰自詡是人臣,可他也在想,會不會這君長夜已經篤定自己會是天蒼國以後的國,君了才如此待他?


    在令狐元泰胡思亂想的時候,君長夜和令狐弘亦正悄然接近。


    令狐元泰見兩個黑影快速接近,警戒心一下子就拉了起來,直到聽聞一聲熟悉的聲音叫他“爹”,他才放下了手中已經拿起來的武器。


    令狐元泰正色看著眼前的二人,君長夜和令狐弘亦都穿著夜行衣而來,可謂是謹慎異常,根本不敢有絲毫怠慢。


    沒等令狐元泰開口,君長夜立刻彬彬有禮鞠了一躬,說道:“讓將軍您久等了,實在是小輩的罪過。我們本打算二更前便出來與您會和,奈何軍中其他兩位副將因您行軍所致擔憂頗深,在營帳中久滯,耽擱了見麵的時間,還請您原諒。”


    君長夜一番話把來龍去脈都給說清楚了,態度也不錯,而且知道自稱小輩,沒有什麽架子,這一切都讓令狐元泰頗為滿意。再說令狐元泰對他的第一印象,樣貌上和穆景文有幾分相似,他那雙眼睛透亮,像極了他娘肖若水,在行為舉止方麵又風度翩翩從容不迫,乍一看確實沒什麽紕漏。


    令狐元泰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見其點頭,才開腔說道:“老臣拜見……”


    君長夜的身份讓人難以稱呼,如果從他原本是天蒼國的皇子來說,令狐元泰是要稱呼他為“皇子”或是“殿下”的,可君長夜現在還是傲風國的鎮寧王,這就難辦了。


    “將軍乃長輩,稱呼名字即可。”君長夜怕令狐元泰尷尬,連忙接過話茬說道。


    “這不妥。”令狐元泰一愣


    ,連忙說道,接著便微微傾斜身子要行禮。


    “沒什麽不妥的。”君長夜伸手虛扶一把,淡淡笑道:“在外頭,不需要那麽多的虛禮。”


    君長夜泰然的笑容讓令狐元泰多少有一些吃了定心丸的感覺,或許,這就叫做人格魅力吧,也是從這時候開始,他才定定心心下來審視眼前的這個年輕人。


    君長夜打小就享受了良好的教育,禮教方麵自是不必說,後來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夾著尾巴做人,要是和他比謙虛,恐怕沒人能夠比得過他。


    不過,他對令狐元泰的恭敬並非都是裝出來的,不管怎麽說,令狐家的威名怕是已經傳遍了這片大陸。


    忠心耿耿代代忠良,各個國家都會有這樣的家族,但像令狐家這樣經過無數傳承還能留下良好品德的家族實在是少有了。


    通過令狐弘亦,君長夜也能夠看出令狐家的家教並非浪得虛名,加之這一次穆景文把關乎國家存亡的大事都交到了令狐家手上,足見他們一家舉足輕重的份量。


    令狐弘亦在一旁幫腔道:“爹,君長夜都說了不用計較,您就不必計較了。再說了,我們總不能把時間都浪費在上麵吧?”


    和君長夜相處久了,令狐弘亦說話放肆了許多,他倒不是忘了禮節,隻是他覺得君長夜說的那些話沒什麽不妥。四下無人之時,親近些的稱呼還能培養感情呢,何苦一天到晚把這個禮那個禮的掛在身上約束自己?


    令狐元泰瞪了兒子一眼,卻也沒在君長夜麵前直接指責,他不是那種固執的老頭,該變通的地方自知是要變通,轉而問道:“王爺現在想到辦法怎麽糊弄那傲風國的皇帝了嗎?”


    省去了“鎮寧王”一稱呼,直呼“王爺”,這是令狐元泰能夠想到的最好的稱呼了。畢竟君長夜這個年紀在天蒼國國內的話,也應該已經封王,所以他並無顧忌。


    他說話直,要表達什麽就表達什麽,沒那些文臣的是是非非,而且,他在君長夜麵前直接用了“糊弄”這麽一個詞兒,足見他沒把君長夜當外人,這讓君長夜舒心了不少。


    “其實這就是一場戲,演好它不容易,導演它更不容易。”君長夜說罷,就將自己的計劃說了個大概。


    令狐元泰聽後不禁拍手稱讚,一口就答應會盡力配合。君長夜的辦法,既能夠讓傲風國打勝仗,又能夠讓令狐元泰不用背負罪名,這辦法換成四個字就是“勝之不武”。


    在回營帳的路上,令狐弘亦都忍不住說道:“原來你這段時間就在琢磨這麽損的辦法,還真是有你的。”


    君長夜微微勾起唇角,隨口回應:“我總不能把所有的好處都讓傲風國拿去吧?土地可以攻下來,可這威名,我必須得給令狐將軍留下,要不然,我心裏都會愧疚。”


    次日,跟著君長夜來的幾個將領在營帳之中吵翻了天。除了前一天晚上已經來君長夜營帳中吵過的左副將袁飛、右副將關羌以外,監軍秦朋良與三位參將蔡均伯、田廣樂和路思也在。這六位以袁飛為首的主張直接打,以關羌為首的主張以和為貴。


    袁飛是血氣方剛,加上前些年家中受君宏坤的恩惠頗多,也了解這次出師的前因後果,所以根本不願意和天蒼國的講理。而關羌幾人則一直都在關外生活,受朝中影響不深,認為開戰就會影響更多百姓的生活,還是要三思而後行。


    “我堂堂傲風國還怕打不贏他天蒼國不成?”袁飛伸長了脖子吼道。


    “左副將,這並非與實力有關。”路思緊皺著眉頭,顯然有了不滿,轉過頭來看向君長夜,“將軍,還望三思啊,若是真的打起來了,刀槍無言,我方必定也是傷亡慘重。天蒼國畢竟不比其他小國那般好對付。”


    “荒謬,天蒼國目中無人,難道我們還要去講和?”蔡均伯反問道。


    “蔡參將,講和是為了能夠讓更多的人活下來,而不是為了讓更多的人無辜受害。”關羌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輕叩在桌麵上,語調平淡地說道。


    “右副將說的在理,將士們的命就不是命了?如果能讓天蒼國舉白旗自己投降,或是有其他辦法講和,當然是好事。”田廣樂應道。


    “一群膽小鼠輩。”袁飛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是他天蒼國不仁在前!”


    “左副將還請不要如此動怒,我們這不是在商討嗎?”


    “這仗,早晚要打,還不如就此殺他個措手不及,我們也能夠


    為皇上分憂。”


    “三思三思再三思啊,那令狐元泰豈是這麽好對付的?”


    ……


    兩撥人爭論不休,偏偏君長夜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和他一樣沉默著的還有一人,那便是秦朋良。


    眼見時機差不多了,秦朋良清了清嗓子,開腔道:“諸位將軍,有話好好說,大家都是同僚,都是為了傲風國的江山社稷,何必如此大動幹戈?”


    秦朋良作為監軍,毫無疑問就是來“監”的,他是個什麽背景,君長夜心中有數。早年,秦朋良就拜入太子門下,是太子的門客,此次他進入軍中,想必也是太子在背後推動。太子這麽做的意義,一來是為了在打了勝仗之後能夠分一杯羹,二來就是看著君長夜試試他到底有多大的本事。


    無論太子安的是什麽心思,君長夜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試探,小人是要防著的,但必要的時候必須得加以利用。


    “這麽說,秦大人另有高見?”君長夜嘴角輕扯,似是有幾分好奇。


    聽聞君長夜這麽說,幾位吵紅了臉的將軍紛紛看向秦朋良。在座的無一不知道秦朋良的底細,在他們看來,這麽一個文不文武不武,全靠太子在背後撐腰的人有什麽真本事?要不是因為他是這軍中的監軍,恐怕幾位將軍在爭吵之前早就把他給轟出去了。


    秦朋良起身,笑道:“高見不敢當,隻是卑職覺著,右副將幾位大人說的有理,士兵們都是有家之人,若是能夠減少他們的負擔,不讓他們在這沙場上白白流血犧牲,我們回去對皇上也好有個交代。”


    袁飛一聽,立刻開始吹胡子瞪眼:“秦大人的意思就是不打了?要去講和?”


    “非也,非也。”在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的時候,秦朋良笑道,“此次的事端是天蒼國挑起的,我們要是不回擊,以後天蒼國認為我們好欺負,豈不是要作威作福了?”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到底要如何?”田廣樂一向看不起這種賣弄的人,直接諷刺道。


    “哎,幾位將軍稍安勿躁。”君長夜適時出來打著圓場,吩咐道,“秦大人有什麽錦囊妙計就快說吧。”


    秦朋良眼中閃過一絲驕傲,拍了拍手,命人將他早已經寫好的文書給呈了上來。


    秦朋良將文書在桌麵上展開,手一伸,帶著幾分自豪:“諸位請看!”


    幾位將軍縱然覺得這秦朋良不是什麽有用之才,也還是在這個時候都圍了上去。卻見這文書上的方法,有幾分投機取巧了。秦朋良所寫的,與天蒼國邊界一處名為文光鎮的地方有關。這小鎮是方圓幾百裏以內村民最少的天蒼國境內的鎮子。那麽,秦朋良的計策又是什麽呢?


    有兩位參將站在後麵,還沒等看完就被袁飛暴怒的聲音給嚇了一跳:“秦大人,你這是什麽意思?讓我們去殺害這裏的無辜百姓嗎?我袁某人,不是為了殺這些手無縛雞之力之人才來到軍中的!”


    不說袁飛,就連之前和袁飛吵得快把屋頂都給掀了的關羌眉頭都皺得能夠夾死蚊子了。


    原來,秦朋良計策的第一步就是要去攻打這個毫無防備的小鎮,將其中的村民都作為人質,逼令狐元泰就範!


    “左副將此言差矣,這怎麽能夠說是要去殺害無辜的百姓呢?要是令狐元泰願意換這些人質,我們自然就把他們給放回去了。”秦朋良笑道。


    “這隻是二三十人的小老百姓,秦大人何以斷定令狐元泰一定會救他們?而且,還是拿這次戰爭作為賭注。”關羌反問道。


    “我有消息,這是令狐家的祖籍所在地,他們令狐家的都是從這兒走出去的,難不成還要忘了祖宗?”秦朋良隱忍著大笑的衝動說道。


    眾將軍麵麵相覷,令狐家發跡他們是知道的,也清楚令狐家出的都是能夠打仗的好男兒,但他們和這個叫文光鎮的地方有關係,怎麽就一點傳聞都沒有呢?


    秦朋良這個監軍在,其他幾個參將和他不對盤也不能說什麽,所以反駁他的機會都交到了袁飛和關羌手裏。好在袁飛和關羌這個時候腦袋還清醒,知道自己是個武將,不管怎麽樣,都不願意用這樣的方式來取勝。


    袁飛接著問道:“如果消息是假的,或者令狐元泰不救呢?”


    “那麽隻能殺了。”秦朋良正色道,“這個村子裏隻有二三十個人,就算殺了他們也不會造成太大的影響。倒是天蒼國的那


    些士兵們,一定會因為令狐元泰的見死不救心中有所顧忌,到時候我們隻需要使出離間計,勸降那些士兵。”


    “秦大人將打仗當成兒戲嗎?您是否知道這麽做會影響到的還有我們的軍心?”關羌質問道。


    “那麽右副將有更好的辦法嗎?你以為我不知道這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可我能有什麽辦法?要怪,隻能怪他們是天蒼國的人。”秦朋良激動地喊道。


    一句話,將幾個將領說的啞口無言。是啊,文光鎮的老百姓不管怎麽說都是天蒼國的老百姓,他們怎麽樣和傲風國有一絲半點的關係嗎?況且,隻是攻打這麽一個小小的鎮子,就能夠給天蒼國的軍隊帶來不小的麻煩,他們為什麽不做?


    路思最先動搖,出聲說道:“我同意這計劃,天蒼國的實力不弱,雖然已經和平了這麽多年,可不論是傲風國的百姓還是天蒼國的百姓,一定還是希望能夠早日解決戰事。要是能夠通過這麽一個辦法拿下令狐元泰,我們就可以有籌碼直接和天蒼國的皇帝談談我們的條件了。”


    “還是路參將明智。”秦朋良趕緊拍著馬屁說道。


    袁飛和關羌互相看看,他們兩個人的意見不合從昨天晚上就開始了,可他們討論了那麽久都沒能夠得到什麽結果,總不能真的等到令狐元泰帶兵打過來吧?


    不過,秦朋良說的辦法,離他們的本意太遠了,他們大多數人當兵就是為了守護自己的家園守護那些老百姓,再不濟就算是為了拿糧餉的士兵也是希望可以通過自己的微薄之力能夠減輕家中負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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