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玉衣坊之後,在前殿,南宮如墨就朗聲對著蓮月吼了一聲:“讓溫老板著上次給永寧公主定做的尺寸再做一套送到公主府,算在我的賬上。”


    “是。”蓮月一愣,連忙回應。


    旁的人在玉衣坊排兩三個月都不能搞定的事情,南宮如墨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解決了。奈何店是溫素君開的,她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別人哪裏能插得上嘴?


    南宮如墨漫步走到內院,一把撲到了溫素君身上,呢喃道:“姨母。”


    “有事相求?”溫素君伸手揉揉南宮如墨那一襲長發,淡笑道,“說吧。”


    “找個人去五皇子府看看,五皇子和五皇妃的夫妻生活怎麽樣。”南宮如墨隨手撚起桌上的葡萄,用貝齒輕咬著葡萄皮。


    “夫妻生活?”溫素君低聲呢喃了一句,轉過臉來奇怪地看著南宮如墨。


    沒注意到溫素君的變化,南宮如墨自顧自吃著爽口的水果。不知道是哪個國家先開始種葡萄的,這幾個月裏葡萄風靡各國,連傲風國都沒有成為例外。最讓她覺得疑惑的是,這水果的名字也叫葡萄。雖然葡萄叫葡萄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但從吉他到葡萄,都讓她開始懷疑,是不是有和她一樣穿越而來的人。


    在剝第三顆葡萄的時候,南宮如墨聽到溫素君小心翼翼地在邊上問道:“王爺該不會是有什麽問題吧?”


    “什麽問題?”南宮如墨疑惑地轉過臉來。


    “就是……床上那個……”


    溫素君話音還沒有落下,吃驚過度的南宮如墨連嘴裏的葡萄都沒有咽下去,嗆得一口噴了出來,濺得到處都是。


    葡萄好吃是好吃,但它的汁液濺開之後摸到哪裏都是粘粘的。


    南宮如墨也後悔自己的神經怎麽就在那一刻鬆懈了下來,要不然,她絕對不會被溫素君這三言兩語弄得失態。


    “咳……咳咳……”南宮如墨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隨手用袖子抹著那張滿是汗水的臉,蹣跚幾步走到水井前麵,自食其力地就想打水上來洗臉。


    “我來,我來。”溫素君連忙走過來,一邊把南宮如墨趕到了桌邊。


    咳了好幾下,終於稍稍止住了心內的驚懼,南宮如墨如同劫後餘生一般癱坐在椅子上。


    不一會兒,溫素君提了水過來,放在桌上,又遞過來一塊軟布,問道:“先洗把臉嗎?”


    南宮如墨哪裏還管得上別人,二話不說就把臉給洗了。


    把亂七八糟的桌子收拾得差不多了,南宮如墨才再次開口解釋道:“姨母,不是你想象得那樣的,我和王爺都沒問題。”


    “那你沒事去窺視別人的夫妻生活?”翻了個白眼,溫素君暗自搖頭,“別口是心非,是就是嘛,這又沒什麽大不了的,姨母認識個大夫……”


    “真的不是!”南宮如墨揚聲高喊一句,複又壓低聲音說道,“五皇妃同我說,她與五皇子的關係並不好,不過,我有所懷疑,所以想查一查。”


    “你又要去插一腳?”溫素君皺了皺眉頭,不悅地問道。


    “姨母,你放心吧,我絕對不會拿自己得小命開玩笑,過去查看情況也是為了能夠讓以後更安定。”南宮如墨上前,挽住溫素君的胳膊,親昵地說道,“我也隻能指望在姨母這裏找點辦法了。”


    溫素君長歎了口氣,對南宮如墨是徹底沒轍了。


    溫素君其實並不是那種好說話的人,她要考慮的東西往往很多,這也許是多年行走江湖所養成的習慣。但身為她的侄女,南宮如墨總是能夠用親情作為溝通介質,應對自如。


    在玉衣坊逛了一圈之後南宮如墨就坦坦蕩蕩地回了王府,從她相貌改變開始,一天到晚在她周邊蹲點的人就越來越多了。以前是覺得她沒什麽好關注的,現在是覺得她沒什麽不值得關注的。


    掃了一眼王府周圍吃著喝著還要往自己這裏瞟兩眼的人,南宮如墨不禁冷笑一聲,早晚有一天她要收拾他們。


    “王妃。”


    南宮如墨一隻腳剛跨進門,就聽到身邊一道聲音喊了起來。


    嚇了一跳的南宮如墨險些直接甩出暗器,見到那人,她倒是一愣,不由發問:“怎麽沒跟在王爺身邊?”


    莫寒瞥了一眼南宮如墨緩緩放下的手,有點慶幸還好她還算理智,一邊說明道:“有客人來了,王爺讓屬下在這裏等候王妃。”


    “客人?”南宮如墨微微皺眉,拉過莫寒問道,“是誰?”


    莫寒一向是跟在君長夜身後,不離左右的。如果隻是一般客人,他根本不需要到王府門口來迎接。


    “是三皇子。”莫寒應道。


    嗬,這還真是巧了。南宮如墨昂著頭,雄赳赳氣昂昂地就往大堂的方向走。她掐指一算也知道,這是兜錢的好機會。君長義來過了,君長熙如果想要拉攏君長夜那當然也免不了要被敲一下竹杠的。


    樂仁堂關門大吉給南宮如墨造成了不少損失,真要是算起來,她都覺得心疼。不從這些冤家身上收回來,她哪裏還對得起自己?


    一路到大堂門口的時候,南宮如墨就聽到裏麵君長義在講大道理:“你再怎麽喜歡南宮氏那到底還是個外人,能和我們兄弟之間的感情比嗎?她這樣下去,會給你帶來大麻煩的,你也知道,父皇現在……”


    “現在怎樣?”一臉不悅的南宮如墨直接走進屋中,秀美一豎,指責道,“三皇子,在背後挑撥我們夫妻是什麽樣的感覺呀?”


    “鎮寧王妃,你別誤……”


    “誤會嗎?本妃聽得清清楚楚,您這不就是在說您和王爺的關係親嗎?”南宮如墨衝到君長夜身旁,故意說道,“王爺,妾身因為和五皇妃去茶樓喝茶,故而回來得晚了一些。”


    “怎麽和五皇妃走了一路?”君長夜哪裏能夠不知道南宮如墨的意思,順著她的話就往下說了起來。


    君長熙從南宮如墨出現開始臉色就一直陰沉沉的,他也是在葉昭回府之後才知道了永寧公主府裏發生的事情,一聽那消息就立刻趕到了鎮寧王府,打算給君長夜做做思想上的工作。沒想到,他都這麽做了還被南宮如墨逮了個正著。


    君長熙倒不是什麽都不顧就直接來君長夜麵前倒是非,他需要君長夜在他力量急需提升的時候衝在前麵,眼看著南宮如墨已經有被君長義拉攏的趨勢了,他哪裏能夠坐視不理?;


    “這就說來話長了,總之,要不是五皇妃,妾身還真是快尷尬死了。”南宮如墨瞟了一眼君長熙的方向,輕笑一聲,繼而又道,“妾身又不像三皇妃那般受公主喜愛。”


    “這麽說來,還得謝謝五皇妃了。”君長夜應道。


    “那當然。”南宮如墨拚命點著頭,還不忘給君長熙一個挑釁的眼神。


    都這個時候了,君長熙當然不可能放過君長夜這麽一張王牌,連忙又道:“五弟那人是什麽樣,你還不知道嗎?”


    聳了聳肩膀,君長夜一副無辜的樣子:“本王不喜在背後道人長短,至於五皇子如何,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的。”


    “但……”


    “三皇子還是請回吧,本妃和王爺還有要事相商。”南宮如墨撇了撇嘴,不由嘀咕道,“王爺,你說他們怎麽都喜歡在背後說妾身配不上你呀?妾身真就那麽差嗎?”


    “不用管他們,你開心就好。”君長夜安撫道,順手拍了拍愛妻的腦袋。


    君長熙聞言臉色微變,他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他怎麽就忘了君長夜疼愛南宮如墨疼到了骨子裏呢?


    等莫寒把君長熙送出門,南宮如墨立馬一轉身坐到了邊上的椅子上,嘟著嘴抱怨道:“你說說這些人,還得我提醒他們來賄賂我嗎?真是沒腦子。”


    “得了吧,誰能夠像你一樣三句不離錢?”君長夜萬般無語。


    “有錢不好嗎?”南宮如墨想起之前君長義送來的一大堆寶貝,笑逐顏開道,“衝著五皇子的態度不錯,你倒是可以從中幫他一點點的小忙。哦,對了,要是幫了忙你再順便提一個人。”


    “誰?”


    “雲心。”南宮如墨正襟危坐起來,“我思來想去都覺得,不應該那麽放心地讓她待在五皇子府,如果出什麽變故,我們就都玩完了。”


    雲心的嘴巴能夠嚴實一時,不代表會嚴實一世,南宮如墨那麽相信紫怡會幫她保守秘密,到最後呢?不還是給她全說出去了。


    更何況,雲心的親人現在都在五皇子府,難保雲心不會因為一人的私心把這秘密說出去,讓他們全家都能夠拿來保命。如果真是這樣,事情就大條了。


    “這不難。”君長夜頓了頓,從抽屜裏拿出一封信來,遞到南宮如墨麵前說道,“看看吧。”


    南宮如墨狐疑地望了一眼君長夜,隻見這信封上印著一朵花。是南宮華?


    “爹怎麽會給你寫信?”望著信封上“鎮寧王親啟”幾個字,南宮如墨不由問道。要不是因為有這幾個字在,她還以為是君長夜把她的信給拆了。


    “你先看了再說。”君長夜抬了抬手,示意南宮如墨打開信封。


    南宮如墨小心拆開信箋,看前兩行的時候就已經開始膽戰心驚。因為南宮華在信中竟然說起了當年的往事,還把事情的經過說得極為詳細。


    南宮如墨不敢放過任何一個細節,從頭至尾一字字看下去,眼睛都瞪得有銅鈴那般大了,甚至不知不覺中已經站起身,在屋中來回踱步。


    南宮華知道君長夜的事兒不足為奇,畢竟他的妻子就是無辜受到牽連的人之一,他定然會不放過任何機會查詢真相。但信中還有一條線索,幾乎讓南宮如墨無力。


    深深咽了一下口水,南宮如墨的睫毛忽閃忽閃,她顫抖著聲音,有些可悲地輕扯起嘴角:“所以我是要和大哥作對了嗎?”


    君長夜沒想到這封信會給南宮如墨帶來這麽打的打擊,連忙上前扶住她輕顫的身體,就近讓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南宮如墨在瞬間就像抽空了靈魂的軀殼,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裏,連眼珠子都失去了靈性。


    這還是君長夜第一次見到失魂落魄的南宮如墨,若是在小七離世時,他陪伴在她左右,怕是對這樣的神情會稍顯熟悉一些。不過,這個時候他也隻能幹著急了。


    南宮如墨發現世界竟然這麽小,她的身上開始起雞皮疙瘩,這種深陷恐懼之中的情緒是她少有的。


    “一定會有辦法解決的。”君長夜說道。


    “自古忠義難兩全,怎麽辦?我有預感,有一天我會和大哥拔刀相向。”哽咽了一下,南宮如墨攥著拳頭應道。


    “無論怎樣,我一定會在你身邊的。”君長夜伸手,將女人抱入懷中,輕聲撫慰。


    南宮華在信中除了將君長夜的身世說了個一清二楚以外,還將消息的來源也透露了,這個所謂的來源,南宮如墨和君長夜都不陌生,那就是南宮靖宇。


    南宮靖宇為什麽會對君長夜了解得那麽清楚?為什麽以前從來沒有提過?


    南宮如墨責怪自己太不用心了,明明之前有許多細節都表現出南宮靖宇是為了君宏坤賣命的,比如他一進都城就去向君宏坤複命,又比如他再三對她警告要遠離君長夜。


    南宮如墨顫抖著指尖,一寸一寸攀上君長夜的衣服,緊緊攥著在他胸前的那一塊布,焦心地說道:“我知道他很認真,不是隨便說話的人,如果我當初能夠問得更詳細一點,沒有敷衍他,絕對不會到現在才知情,也不會這麽束手無策。”


    南宮靖宇調查、監視君長夜的行為給南宮如墨造成的感覺很不同,可以說,這是她首次感受這樣的痛楚。與雲心給她帶來的強烈的背叛感不同,因為南宮靖宇隻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雖然他沒有透露過他在做什麽,可他也沒有在他疼愛的妹妹麵前掩飾太多。


    “別怪自己,你沒錯。”君長夜慌張地說道,“平陽郡王既然寫信來告知,說明他也不願意讓你們兄妹倒戈相向。況且,他當時不是派了方明來嗎?”


    方明?對了,方明!南宮如墨猛地一個激靈,她詫異地轉過頭,小聲說道:“方明知道的事情,不見得少。”


    “但宮裏那位並沒有什麽舉措。”;


    “如果是放長線釣大魚呢?”


    一番對話,夫妻二人相繼沉默。


    當初南宮如墨是把方明當成了除小七以外的第二個心腹在任用的,後期雖然因為君長夜的緣故使得她開始消極對待方明,可在小七入府之前,他幾乎就是她能夠唯一相信的人。


    君長夜的神情也不禁嚴肅了起來,沉默半晌問道:“他知道的有多少?”


    “‘魅影’的事情不了解,不過,十一來王府給他送過一大筆銀子。衝著這一點,大哥應該也能夠了解,我不像以前那樣好掌控了。”微微蹙眉,南宮如墨煩悶地抓了抓頭發,“方明忠於我是事實,不過,他到底都是大哥的人,要是大哥向他打聽,他一定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別想那麽多了,都交給我來處理吧。隱忍這麽多年,對我來說這樣的情況還算能夠處理。”君長夜風輕雲淡地說道。


    南宮如墨抬頭看著君長夜無所謂的表情,心慢慢地沉澱了下來。她以為她的“魅影”會成為這個男人最有力的武器,但她怎麽就忘了,危險和安全都是相對並立的,一旦“魅影”隸屬於她的事情曝光,那麽君長夜再則難逃。


    南宮如墨有信心利用“魅影”完成逃脫計劃,可君長夜怎麽辦呢?他在傲風國的反報仇還沒有完成,他絕無可能讓那些人命白白消失。


    南宮如墨原是還想說些什麽,不過,話到嘴邊,她卻無法開口了。她很想讓君長夜安心,然而,她能做的隻是安安靜靜,陪伴在他的左右,至少她是這樣認為。


    在上一世,東方琉璃成就了南宮如墨,但除了那個女人以外,她不再信任任何人。哪怕是教會她一身本事的師傅,最後同樣被她遺忘在記憶的角落裏。


    來到這個世界,南宮如墨的記憶從被欺辱開始,南宮如嫣這些人,不會管她的死活,有這樣的親人,還不如沒有。是南宮靖宇一刀結果了這樣的糾結,他的寵愛給了她難得的溫暖,也讓她第一次享受到了親情帶來的幸福感。跟著南宮靖宇到處走動的時候,她總是心滿意足,就好像手中握著全世界,不再愁苦。


    “若有一天,一定會和他兵刃相見,答應我,別傷害他,可以嗎?”南宮如墨小心翼翼地問道,眼中充滿了希冀。


    “你想保住的人,我會用生命去捍衛。”君長夜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在無形之中讓人心安。


    南宮如墨沒想到,就是她這一句話,險些在將來要了君長夜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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