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下部 非耶 前篇 一


    盧若銘醒來發覺自己躺在一個草木雜生的山坡上,翻身坐起直覺右腿小腿處一陣疼痛,他是在看到傷口時覺出事情不對的。


    他記得自己13歲那年有次在學校運動時被器械劃傷右側小腿,血流滿地嚇得老師同學趕緊送他去了醫院,以羊腸線縫合,幾年下來已經不大看得出痕跡,但此刻的腿卻分明是當時的情景再現,難道說他從飛機上摔下來正好傷在了原來的地方?不對,明明上飛機時穿的是襯衣長褲,怎麽此刻卻變成了當年學校的運動短裝?狐疑中他下意識看了看腕表結果更是大吃一驚。


    表倒還是他的表,隻不過不是投標事件以後父親獎賞給他的那隻omega,而是他13歲生日時繼母給他的一款卡通表。繼母梅吉婭是個極重儀表的美婦人,雖然脂粉凝聚成的表情從未讓他真正體會到母性親情,但是衣食住行倒一直是周到的。他還記得那塊表的樣式他並不喜歡,所以在生日的第二天他便將所有的表麵貼膜揭了下來,希望可以早點用爛扔掉,而此刻腕表上的貼膜卻是簇新的。沒錯,他腿部受傷那日也正是他的生日,那就是說飛機失事沒有摔死他而是令他回到了13歲?但是他的生日明明在12月24日,並且出事時他記得飛機已經很接近馬來西亞,而此刻周遭的草木枯色卻顯示著東南亞沒有的秋天景致。到底發生了什麽?時空錯位?那麽這裏又是哪個時間空間?父親和大哥以及飛機上的其他乘客又去了何處?


    一陣山風襲來盧若銘連打了兩個寒噤,他趕緊起身瑟縮著四處窺探,傷處已經不再流血,但走動時牽扯凝痂依然是火辣辣的疼。好在他生存的時代充斥了時空倒錯的科幻神話,以至於身臨其境也未覺得太過驚惶失措。其實到哪裏都無所謂重要的是要利用一切條件好好活下去,這個道理在他4歲那年就明白了。


    往前走了數百米左右他聽見流水聲,悄悄靠近躲在一棵粗壯的樹木後小心觀察著,最初的恐懼之後他長出一口氣,又等了一會兒確定四下無人,不,是四下沒有活人時他才一瘸一拐地來到溪邊,潺潺流動的山溪兩側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同他一樣的人類屍體,箭翎斷肢以及樣式一致的鎧甲頭盔讓他得出兩個結論,一是這裏不是侏羅紀,那意味著他不用害怕遭遇恐龍襲擊,二是這裏雖然是古代,但看來打仗已經有統一的軍隊,雖然沒有代表現代文明的機關槍但似乎也不用擔心會被茹毛飲血的野人生吞活剝。對古代他的了解僅限於影視漫畫,但就生存知識而言想必一個現代人來到古代總比一個古代人來到現代要主動一些。


    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得先變成這個時代的人,哪怕僅僅是表麵,因為以常識論一個異類的危險總是會大上一些的。想到這他選擇了一具死相還不算太過難看身上衣物也還完好的屍體,費力地脫下死人盔甲,他又再接再厲地剝下了屍身上的棉布衣服,不,他並不害怕死人,在見到母親一寸寸死在自己麵前以後他便從未對哪怕是引來一片驚叫的恐怖電影裏的死亡動過容。


    套上尺寸過於寬大的衣服以後他更加證實了自己的猜測,他的身體的確是回到了剛剛150公分左右的13歲。以金錢為目的他又在周圍幾個人身上掏了掏,如願以償地發現了少量銀色金屬小塊,同時還搜出了一些地圖字紙類物件,地圖是繪在一副獸皮上的,皮質被加工打磨得十分光潔而字紙的質地也很棉軟結實,看來這裏的文明程度已經很具水準。打開地圖細看,發覺繪的是一處名為雞田的山地,而周圍那些標注的文字竟然是他識得的中文,盡管寫法上有些微不同但總體上差異並不太大。感謝上帝父親專門替他們兄弟姊妹請了中文老師,而他因為愛看武俠是以學得還算認真,盡管程度有限然而總算不用做文盲。


    正待細看字紙內容耳際突然有人聲雜遝傳來,一驚之下他趕緊丟下無用的東西拿了銀塊以及一把短刀鑽入叢林,這種是非之地還是離得越遠越好,打定主意他立時拖著草草綁縛的傷腿往相反方向行去。


    這一次他走得比較久,等身後的響動已經完全聽不到時他發現草木漸漸稀疏起來,再行了一陣便豁然開朗,入目的是一大片嶙立山石,順著崎嶇山路上行直到他再也走不動時才發覺自己走了條絕路,前麵盡處竟是一個深峭險陡雲霧迷漫的懸崖。大歎倒黴,盧若銘靠在山石邊歇息,心中十分後悔方才沒有將那幅地圖拿上,天黑之前若找不到人家他的處境著實堪憂,那把短刀雖然還算鋒利但對付猛獸卻是遠遠不夠的,也許他該返回剛才的地方找尋生火的工具,也許剛才那些人還沒有離去。因為帶著傷剛剛又走得狠了,歇著歇著眼皮便打起架來,想著隻睡一小會兒他縮進一處避風的石罅慢慢盹著了,等到凍醒過來才發覺不好,喉嚨火燒火燎地痛,腦袋也昏昏沉沉起來,天色雖然還微亮著,但是一輪滿月已經升了起來,他趕緊強撐著站起來努力往來路返回。


    不知走了多久,隻覺全身都灌了鉛般越來越沉,周圍的光線也漸漸昏黑下來,恍惚中他好像看見前麵林木中有人影閃動,腦袋登時清明了些,停下來四處看看他將腕表及腳上的運動鞋襪擼了下來連帶之前換下的運動衣褲卷成一堆塞進了一處石縫,眼見生機出現,萬一這裏人愚昧保守看見如此莫可名狀的東西把他當成為妖孽可就太劃不來了,除此以外以他此刻少年的模樣總還不至於被當場一刀兩斷。


    繼續前行著,冰冷銳利的山石硌得足底生疼,正考慮要不要呼救的當兒林中人已經發現了踉蹌蹣跚的他,看著那個黝黑壯健的身影向著自己奔來盧若銘又堅持著往前邁了兩步才黑了兩眼仆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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