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粱 下部 非耶?中篇 九


    “銘兒,明日我會引人過來討論鹿安/招餘的戰事,你記得留神聽一聽。”折子批複告了一個段落,南王放下筆有些疲憊地捏了捏肩頸,盧若銘收回思緒過去幫著按摩捶打,觸手一片僵硬,“嗬嗬,銘兒,若是赫兒他們知道你這樣子聰穎乖巧不知是高興還是生氣,我猜一定是生氣,這兩個孩子啊,說來也有20了,卻不知何時才能夠真正長大。哎喲,你這麽用力做什麽?哎喲,好好,我不提他們了,放心,這次沒個一年半載他們回不來的,我保證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再也不敢欺負你了,好了,別再生氣了,今兒想吃什麽消夜?”


    “您保證?還是我自己保證比較可靠。你們父子連心,到時候您還不是同他們聯著手來欺負我。”口裏說著氣話盧若銘手裏的蠻力卻緩和下來,看著南王一臉舒心的樣子他也有些忘我,那一刻南刻南製的威脅變得遙遠,那些傷害與痛楚也變得不那麽真實可怖,就連這個野蠻黑暗的時空也顯出些微溫暖明亮的色澤,他甚至生出一種天長地久的錯覺。雖然他知道自己闖入此間是一個誤會,雖然他知道南王如此栽培他有為了兒子的目的在,然而該時該刻他覺得能夠由他引領著、引領他參與這個陌生時空的曆史進程是一種難得的際遇。


    更何況,事在人為,一年的時間不算短。


    “王爺,時候不早了,要不睡吧?明兒還要早朝。”見南王已有些昏昏欲睡,盧若銘小聲勸說。


    “不,我略歇一歇就好,頭發癢癢,幫我篦一篦可好?”低聲嘟囔著,南王有些難過地扯扯頭發。


    “癢?索性洗一洗吧。”說著盧若銘讓小廝按他要求安置了躺椅熱水,將昆蟲和草葉漿汁混合製成手感氣味功效皆不遜於現代化學產品的洗發水均勻抹在南王頭上,然後便照著現代社會洗頭房的手法操作起來。略略鬆開的領口下南王的頸項白皙緊致,特別是喉結處尤為細潔,此刻被他侍弄得愜意享受模樣竟有著十分的性感。也許是來到這裏久了,盧若銘並沒覺著自己如此看待一個同性有什麽怪異,他忽然有些好奇,南王若剃去髭須會是副怎樣的模樣?


    ……


    “王爺,此事請千萬三思而行,右平是大簇疆界,若這麽貿然出兵,恐怕會引發滔天戰禍。”


    “那咱們就該坐視前奚仰國民在那裏受苦受難?莫忘了奚仰國已歸入我安槐治下,對於子民我們理該保護,這可是安槐曆來的規矩呀,王爺。”


    “但是,王爺,大簇同樣占據了奚仰國的一半領土,我們不能為了別國子民讓自己的子民承受戰禍。”


    “是啊,王爺,當初大簇方曾表示他們隻要土地,因而協約明確規定奚仰國民可以自行選擇在哪裏安居,為此朝廷甚至為他們另辟了安身之地,是他們自己嫌安槐土地貧瘠選擇留在大簇,如今不堪為奴便又挑唆吵嚷著說安槐不管他們,簡直無理取鬧。”


    “話雖如此,但王爺,如果我們想要以自治條件來平息現在的暴亂就必須給那演青一個能夠走下來的台階。”


    “以跟大簇打一仗為代價?他的身價未免太高了些吧?”


    “王爺,或許可以試一試那位昭玟公主對演青的影響力?”


    “莫忘了,咱們吞並奚仰剛剛八年不到,百姓尚未自亡國之痛中恢複過來,演青的起事很有民心基礎,若是昭玟亦有此意,我們隻怕會賠了夫人又折兵,所以下官以為應該乘勝追擊,命世子蕩平邙陵城擊殺亂臣賊子永絕後患。”


    “問題是,王爺,這樣一來難免牽及右平,大簇又豈肯坐視。”


    ……


    盧若銘一邊眼觀六路地在屋裏侍侯著筆墨茶水,一邊用心聽著各人的議論,自從上次遭南王當眾訓斥,他便再沒有嚐試在類似場合發言,倒不是他怕了南王製裁,也不是找不到機會,事實上自從他來內書房當差,南王便喜歡隔三差五地將一些外書房的會議搬進來讓他侍侯,事後也往往以考較方式要他談談意見。他之所以決定緘默是緣自那次訓誡之後不久他無意中聽到的眾人的一場議論。


    那時天氣還不算太涼,有一日太陽很好,南王沒回來午飯,他便在飯後抱著鬥篷獨自跑到院中花木叢裏看書小憩享受秋陽,前晚練字練到深夜,這會子便有些吃不住勁,正在迷迷糊糊的當兒突然聽見人聲雜遝,原來是南桓領了一眾官員過來議事,顯是剛剛吃罷筵席,借著酒意各人都有些放肆,盧若銘見南王未回便懶怠起身伺候,索性又往草木裏躲了躲,但對於眾人的談話他卻沒有疏漏。


    ……


    “誒,南桓,怎麽沒見上回那個小婢?男裝的那個?”


    “噢,您說的是銘兒?大約被派了差事別處忙去了。岑大人,這邊請。”


    “南桓,你也別忙了,大家都是熟人,不用那麽拘謹,我們自會等王爺過來。”


    “喲,啟年兄,有日子沒見了。”


    “岑大人,晨元近來忙於雜務疏於拜會,還乞見諒。”


    “別那麽見外,啟年,你如今是監政司疏正,自然政務繁忙顧不得應酬,說起來,我還沒有恭喜呢,如今你終於可以一展身手了。”


    “全拜王爺所賜。”


    “王爺用人一向不拘一格,更何況你這般人才,啟年兄日後還要多多提攜小弟。”


    “哪裏哪裏……”


    “喂,啟年,過來這邊……”


    ……


    “看,那邊不是晨啟年嗎,不過南王府一個清客,居然也一步登天,進了監政司。”


    “不過一個清客?迎江兄,如果可以選擇我寧願來南王府做一個清客,你瞧那南桓,不過一個剛被釋出奴籍的小廝,待人接物見地對答也都是大家氣派,光憑這一點,朝中便不知有多少官宦人家想將子弟送進南王府跟在王爺身邊端茶侍水耳濡目染。”


    “真正沒有廉恥,不過想圖個仕途捷徑,竟然這般屈膝逢迎。”


    “誰說不是,聽講前些日子那個挨罵的小婢其實是世子買回來取樂的侍妾,也不知怎麽又被看中調到了前頭,說不定啥時候也能與你我同朝為官呢。”


    “這,這還成何體統!他自己隨意為奴隸削籍倒也罷了,如今竟又要出台什麽奴隸廢黜法案,再這樣下去還有什麽尊卑貴賤的禮數?真是,池瀾雖不才,今日也定要好好議議此事。”


    “迎江兄稍安勿躁,這奴隸廢黜法案比不得先前的稅製法案,可並非隻得你我反對,聽說王族院幾位長老已經在大王麵前鬧得沸反盈天,今日的小議我們不妨先聽聽再說。”


    “嗯,也好,那我們先過去吧。”


    “不過你別說,南王身邊的這些小廝婢女倒是個個伶俐乖覺,就說上回那個小婢,叫銘兒的,開了臉的模樣還真是撩人,尤其那雙眼睛,聽說趁著南王光火那次臨王當日便開口索要,誰知被一口回絕。”


    “哼,臨王也是不識趣,既是南王父子的寵婢又怎麽會輕易予人。”


    “噓,輕點聲,小心別人聽見。”


    “怕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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