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紅葉初|夜已經過去了八天。


    第九天,酉時。


    春風閣上等雅間內。


    一位長臉男子扔下手中的紙片,猴急地撲向圓桌對麵的另一個紅衣少年:“三盤已經玩完了,我們來做點別的!”


    陶星將手中自製的撲克牌也丟到桌子上,一手按在長臉男子的肩膀上不讓他靠近,借力站起,順勢將長臉男子推遠了一些。


    陶星笑道:“李公子別急嘛。”


    這一笑當真是日月失色,璨然奪目。


    李公子眼睛都直了。


    “公子莫不是想留宿?可是爸爸桑跟我說過公子隻是要求陪聊啊,要是再進一步是要加錢的喲。”陶星說著還眨了眨眼。


    李公子心癢癢的要命,趕忙大喊:“我加錢!多少我都加!”


    陶星伸出手,隨口道:“十八兩。”


    李公子一掏口袋,沒帶零錢隻有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陶星接過來,也不怕裂了,捏著銀票一角跟捏糖紙似的上下晃了晃:“哎呀我身上隻有八十兩銀票,這可不好找零啊,公子身上有二兩碎銀不?”


    “有,有!”


    陶星一臉認真地和他算賬本:“那李公子把二兩碎銀給我,二兩加十八兩正好是二十兩,一百兩減去二十兩是八十兩,我隻要還給公子八十兩就行了,正好我有。”


    隻會算一位數加減乘除的李公子被虎得一愣一愣的,聽完直點頭:“對,對啊。”


    說著就把二兩碎銀放到陶星手裏。


    陶星笑眯眯地接了,將一百兩銀票和二兩碎銀統統收到裏衣他自己縫的口袋裏。


    李公子見交易完成,立馬又要往前撲,房門突然被人從外麵推開,陶星站在門邊就等著這一刻,立刻跳出去。


    老鴇攔住李公子,臉上帶著歉意的笑解釋道:“李公子您的時間到了,接下來一直到晚上的時間都被另一位公子包了。”


    李公子正在興頭上當然不幹,怒吼:“誰敢和老子搶人?!不就是加錢嗎?我加過了!不信你問紅葉,我剛剛才續了錢!”


    眾人看向陶星,陶星手裏捧著一張八十兩的銀票,顫抖著伸到老鴇麵前,眼瞼低垂,眼淚唰的一下就留了出來:“這位客人剛剛不僅打我,還威脅我給他錢,嗚……他竟然還說要賴賬……”


    要賴賬那還得了?!見錢眼開的老鴇一聽拉李公子要賴賬頓時拉得更緊了,叫了館裏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壓著李公子下樓要錢。


    老鴇走了,門一關陶星的眼淚唰的一下瞬間沒了,走的比來的時候還要快,直讓人歎為觀止。


    水渚淡:“……”


    慕容霜本來從李公子被拖走前對陶星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就覺得此事有蹊蹺,如今見到陶星毫不掩飾的樣子更是確定了之前的猜測。


    他想起陶星整人時古靈精怪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尋|歡不成反被坑,那位公子真慘啊。”


    “少在那裝善良了。”陶星白了他一眼,隨意地坐下,倒了杯茶,仰頭喝了一大口,喝完沒紙就用手背隨便抹了兩下。


    慕容霜表情不變,內心詫異,陶星這個樣子和春風閣其他小倌規矩知禮的畫風差別太大,更何況身為春風閣的頭牌,要學的禮數肯定比別的小館要多,不管本性如何,再怎麽樣也不會在客人麵前如此隨意才是。


    可是慕容霜沒有感到反感,反而因為這份獨有的特殊對待而產生了一種別樣的優越感。


    這就是紅葉最真實的一麵,隻有他能看到。慕容霜這樣想,從心底產生了一種由衷的喜悅。真稀奇,他已經很久沒有真正開心過了。


    陶星:“你要是再來晚一點就更好了,我本來還能再多坑他一點呢。”


    “再晚來一點,你知道後果嗎?”慕容霜眼睛危險地眯起,難得高興起來的心情又變糟了。


    他捏住陶星的下巴,用力之大幾乎立刻在陶星皮膚上留下一道紅印子:“我還沒問你,這段時間接了幾次陪|夜?”


    陶星吃痛,使勁拽開他的手:“舊傷未愈,再接陪|夜的是想死嗎?那老鴇雖然愛錢但也懂長遠利益的好吧?你鬆手,別拉拉扯扯的,男男授受不親!”


    “舊傷”兩個字讓慕容霜感到愧疚,同時又有些隱秘的愉悅,這磕碰的初體驗是他賦予他的。


    慕容霜鬆開手,坐到陶星旁邊,笑道:“更親近的事都做過了,還怕授受不親嗎?”


    他不提這個還好,一提陶星就要炸:“要不是我中計了,你以為你能撿到這便宜?痛死個人了,受傷的又不是你!”


    慕容霜出乎意料地沉默了,半響他低聲道:“抱歉……我也是著了道一時失控,後來給你的藥你用了嗎?”


    陶星手一抖,差點拿不住杯子。


    他在他原來的世界是個成年人,社會風氣開放,上次的情況他可以當作是一次意外的一|夜|情,男主角雖然生在保守的古代,但是他是皇子,和一個小倌做了也不會有愧疚感,相反他說不定還會覺得小館該感恩戴德才是。


    他隻是隨口抱怨一句,雖然裏麵確實有因為貞操就這樣糊裏糊塗交代了而氣憤的成份,但他沒想到男主角竟然真的和他道歉了。


    男主角不按套路出牌,讓陶星有點不自在:“用了,效果還……挺好。”


    “那就好。”


    “嗯……”


    兩人一時相對無言,靜坐良久慕容霜率先打破沉默,將一張紙放在桌麵上:“找我來所為何事?”


    紙上隻有一行小字:第九日酉時,來春風閣找我。


    紙條是陶星寫的,那晚中計前塞在慕容霜腰間的,幸好沒掉,不過就算掉了陶星也相信慕容霜會再來找他,他身上還有慕容霜想要挖掘的秘密。


    慕容霜問:“為何非要在第九日見麵?”


    陶星道:“因為今晚和其它晚不一樣啊。”


    慕容霜稍微一想就明了了:“你想讓我帶你去端午燈會?”


    小倌是沒有假期的,平常休息時間也是有限的,像今天這樣的節日來小倌館的客人肯定比往常多,老鴇肯放陶星出去玩才怪。


    但是那可是端午燈會啊!陶星期待很久了,到時候燈會上一定會有好多好多數不清的好吃的!哪怕是用爬的他也要爬過去!


    為了這天能順利開溜,陶星特意留了紙條讓慕容霜來找他,門一關,老鴇決不可能來打擾慕容霜的“好事”,誰也發現不了他其實已經不在房間裏了。


    陶星心情大好,打開窗戶對慕容霜笑:“答對了少年。快,帶我裝逼帶我飛!別推辭,我知道你會輕功!”


    慕容霜一手環著陶星的腰,腳尖輕點樹枝,幾下便到了元宵燈會的出入口之一。


    慕容霜沒急著放開環在陶星腰上的手:“你怎麽知道我會輕功?”


    都是套路,還用問嗎?陶星想也不想地回答:“你掌心有老繭,這是常年握劍之人才會有的,說明你會武功,而且習武不止三年了。”


    陶星早被前方各種小吃攤勾走了魂,說完這幾句話便掙開慕容霜的懷抱,三步並作兩步跑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臭豆腐攤。


    懷裏的溫度驟然消失,慕容霜垂下眼瞼,看了剛剛還和那人相貼的手臂一眼,慢慢放下手,跟上陶星。


    多少天的等待,為的就是這一刻!陶星雙眼放光,一路邊走邊吃,逛到一半肚子都撐得股了起來。


    “嗝。”陶星打了個飽嗝,其實他還想吃,奈何肚子不給力。


    他揉揉自己的肚子,一臉怨念:“要是我有兩個胃那該多好。”


    慕容霜笑了:“還繼續逛嗎?”


    陶星點頭:“逛。走一走好消化,等我消化完了我還能再戰!”


    慕容霜眼中笑意更濃,黑沉的眼眸此刻熠熠生輝,似千萬星辰墜入其中,聲音帶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寵溺:“好。”


    陶星一時看呆了,不得不承認男主角皮囊就是好,他不禁感慨:“你還是真笑好看,假笑太醜了。”


    他剛誇完,慕容霜卻迅速收斂了笑容。


    這還沒當皇帝呢,性格就這麽陰晴不定了,再長大點還得了?慕容霜不說話陶星有點賭氣,幹脆也不說了。


    水渚淡趁機飛到陶星耳邊:“我實在是不能袖手旁觀下去了,你能不能務正業點?你別忘了你要攻略的人是慕容曉,不是慕容霜。”


    廢話他當然記得,陶星瞪了水渚淡一眼,急什麽,他有在為完成任務而努力好不?


    陶星悄悄向身後某個方向一指,示意水渚淡看,他身後那個方向有兩個普通裝扮的人混在人群中,從陶星進這條街開始就一直跟在陶星後麵,一個距離較遠,另一個則很近,不仔細觀察根本注意不到這兩個人是在跟蹤他們。


    水渚淡疑惑:“他們是慕容霜的手下?暗中保護慕容霜的?”


    陶星小幅度地搖了搖頭,慕容霜出門不可能沒人跟著保護他,但是這兩個人明明跟蹤了卻又沒有刻意隱藏自己的行跡,很顯然是故意讓慕容霜留意到他們的,派人跟蹤了卻又故意讓被跟蹤的人發現,幹嘛做這麽吃力不討好的事?


    這種別扭的表情醋意的方式,會想出這種法子又不怕會得罪慕容霜的,隻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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