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以後,葉昊天率領大明船隊離開扶桑國。


    兩條戰船一前一後,鄭和寶船行在正中,其後是糧船、馬船等,再後麵是龜山先生率領的二十多條吃水很深的貨船。


    葉昊天和蘭兒心情輕鬆地坐在鄭和寶船頂層的船艙內,旁邊坐著的是臥底東瀛三十載、一身袈裟、須發灰白的朱英。


    蘭兒親自泡好了香茗,雙手捧著遞過去,問道:“曾叔祖,您的功力究竟到了什麽地步?有沒有修到神界啊?”朱英一口熱茶嗆了出來,不得不放下茶杯,捶胸歎道:“或許是老衲昔年殺人太多,心裏一直存有芥蒂,每次坐禪都心神不寧,因此功力進展很慢,修了這麽多年才達到仙人屆第二重!”說到這裏,他連連歎氣,同時用欽佩而又疑惑的目光看著蘭兒和葉昊天,說道:“好羨慕你們!年紀輕輕功力深不可測,真是人間奇跡!”葉昊天看著他十分鬱悶的樣子,沉吟良久說道:“恕我直言,前輩的修行方式可能不對。


    您老是馬上將軍,功力本來不錯,按理這麽多年該修到神界了。”


    朱英聞言睜大了眼睛,脫口問道:“這話怎麽說?老衲刻苦修行,十分用心,哪裏不對?有什麽問題嗎?”蘭兒也沒想到葉昊天會這麽說,於是一雙妙目落在他的麵上,想聽他說個明白。


    葉昊天喝了口茶,目注朱英微微一笑道:“這話需從頭說起。


    前輩昔年為了驅逐達虜、光複漢室,迫不得已造下殺孽。


    所幸殺人尚有所節製,被殺之人大多罪有應得,因而殺孽雖重尚未墮入魔道,身入空門功力還有所增長。”


    朱英聽得連連點頭,歎道:“是啊,殺人出於無奈,可畢竟夾雜著誤傷。


    如今大錯已成,悔之晚矣。”


    葉昊天將手輕輕一擺,阻住他道:“您老勿需難過。


    殺孽重隻是問題的一個方麵,這毋庸置疑是您的短處。


    但除此之外,您還有一個別人難及的長處,可惜沒有好好應用。”


    朱英聞言雙眉一挑,問道:“喔?我還有長處?說來聽聽。”


    葉昊天沉聲道:“前輩率天下兵馬平定天下,立下赫赫戰功;手握監天尺,數次挽救朝廷危難;甚至為取得倭國至寶,不惜身入敵營三十載,為華夏民族鞠躬盡瘁。


    這便是您的長處,是您一生最寶貴的東西,也是您修仙成神的關鍵!”朱英聽得一愣,感覺似懂非懂,忙問道:“戰功跟修仙有什麽關係?這又不是加官進爵,顯然攏不到一起啊!”聽到這裏,蘭兒已經明白葉昊天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所以心情一鬆,轉過身去幫兩人倒茶。


    葉昊天提高了聲音道:“您老拜錯了山門!壓根不該修佛,最起碼不該以修佛為主!”朱英如聞晴天霹靂,哭笑不得地說道:“你這小子,說什麽呢?我辛辛苦苦修了那麽久,竟然被你一句話否定了!真是豈有此理!”葉昊天仿佛沒有聽見他說話一般,接著道:“佛家以修心為上,恰恰是您能力不及之處;道家以修身為主,若是修道,您的功力肯定要高一些……”話未說完,又被朱英打斷了。


    朱英怪叫道:“修道?不行,不行!我見過好多修道人,開始時功力長得忒快,不過卻不得好死,最後很多人都兵解了,大多連散仙都修不成,更別提三清天神了……沒有幾個逃得過天劫……那個慘啊!佛宗雖然修得慢些,天劫卻很少,尤其像我這種佛心數低的人,隻有這條道還可以試試。”


    葉昊天微微搖頭,不慌不忙地笑道:“若怕天劫,您還有一條道好走——那就是修儒。


    修儒幾乎不會碰到天劫,還可以將您的戰功直接轉為神丹!因而特別適合您。”


    朱英聞言手一抖,將茶水濺得滿桌都是,手忙腳亂地道:“修儒?修儒能修出神丹?還能將戰功轉化為神丹?這可能嗎?你見過誰修成了?”蘭兒手腳利落地將桌麵擦拭幹淨,笑道:“曾叔祖!葉公子說得不假,他自己功夫很雜,有儒,有道,有佛,以儒為主;儒功、佛心、神丹三者並修,再加上靈藥的提升,因而才能一日千裏,進境神速。


    要說修成儒功的例子還有一個,那就是黃帝,黃老帝君將世間的功績轉為神丹,因而功力突飛猛進,一下子增長了很多。”


    朱英聞言猶自半信半疑:“我自幼習武,讀書不多,一點佛理還是後來才學的。


    修儒很難吧?那些四書五經看起來就讓人頭痛。”


    葉昊天“嗬嗬”笑道:“修儒有君子之儒和小人之儒。


    所謂青春作賦,白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那不是真正的修儒。


    真正的修儒隻要明白仁、義、禮、智、信幾個字,胸中充滿浩然正氣,腦中想著氣貫長虹就夠了。”


    朱英的雙眉時展時皺,心中還是有些不解,說道:“當年我做太子的時候,這方麵沒少受過教育,自然明白什麽是仁義之師,什麽是言而有信以及如何堂堂正正做人。


    不過我還是感覺修儒太過玄虛,簡直無處下手。”


    葉昊天道:“修儒能不能成功,也要看悟性,並不是每個人都能修成。


    前輩的儒功積累很多,而且有那麽多年禪定的經驗,煉成儒功的希望很大。


    尤其是我們擁有天下最難得的修儒之媒——監天神尺,您隻要盤膝靜坐,按照我說的神悟之法,將自己的心神集中在監天神尺之上,就能接受引導,順利地將儒功轉化為神丹。”


    說著他將監天神尺取出來放在桌上。


    朱英聽得心癢難耐,恨不得馬上就要修煉。


    蘭兒鼓勵他道:“有我們給您護法,您老放心吧。”


    朱英當即退後兩步,盤膝坐在一塊蒲團上,嗬嗬笑道:“我來試試,請小師傅指教。”


    葉昊天聲音沉緩有力地說道:“澄然清明,自心無體,洞然無際,非物非量……無天地之分,無內外之別……胸中充滿浩然正氣,以中庸之心看盡高明細微之處……”直到朱英麵帶微笑、渾身放鬆、進入物我兩忘的境界,他才停口不念,和蘭兒一起走開幾步,站在窗前欣賞碧波萬裏的海上景色。


    朱英一坐五天都沒有起來。


    這期間龜山先生都在自己的船上,沒有一絲異動。


    龜鏡已經測算了好幾天,最後的結論是:“此人功力甚高,至少不在神仙榜兩千名之下,由於他神仙罩完全關閉,所以無法準確判斷。”


    葉昊天心中躊躇:“龜山畢竟是代表倭國的使節,如果始終魔性不顯,自己還真的難以下手。


    尤其是他身邊始終有很多人伴著,要想悄沒聲息地將其拿下,隨後又不會引起倭人的抗議,隻怕非常困難。


    看來隻好等待時機了。”


    朱英臉上的神光越來越盛,灰白的頭發漸漸轉為烏黑,整個人變得容光煥發,仿佛年輕了很多。


    蘭兒本來還在擔心,見此情景便放下心來。


    直到第九天,朱英才從入定中醒轉,站起身來的第一句話就是:“阿彌陀佛,老衲終於進入了神界第二重!太好了,老衲要還俗……從今而後……可以吃狗肉了!”蘭兒聽了莞爾一笑,葉昊天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朱英瞪了他們一眼,斥道:“你們哪裏曉得,我不是做和尚的料,出家實在是事出無奈。


    當年我立下赫赫戰功,正在誌得意滿之時,忽然連遭三大厄運,先是伴我走南闖北的寶馬一頭撞樹而死,然後是心愛的侍妾紅杏出牆,最後是太子府凶殺連連,本來親如兄弟的兩個得力屬下忽然自相殘殺,我去勸架卻被砍傷了手臂。”


    蘭兒聞言收起笑容勸慰道:“這些或許是機緣湊巧,您老太多心了。”


    朱英搖了搖頭,道:“初時我也這麽以為,後來所見之事越來越怪,才知道不對了。


    終於有一天,我碰到了茅山派掌教許天師。


    許天師一見大驚,將我請至上清宮,先是請神扶乩,接著是羅盤推測,最後甚至動用了該派至高無上的華陽生死符,將我的神靈導入陰間,讓我親自翻看了生死簿,我才知道其中的原因,確定陽壽無多。


    因此,我才毅然出家作了和尚。”


    葉昊天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哈哈”笑道:“前輩做和尚也很風光啊,還跑到倭國令足利義滿給你建了個金閣寺,應該滿足了。”


    朱英幹咳了一聲,哭笑不得地說道:“做和尚也未嚐不可,隻是不能喝酒吃肉,實在讓人受不了!至於在倭國一帆風順,那是因為我去的時候帶了上好的茶種,隨後教他們製作素齋,還將一項釀酒的絕技傳給他們,這才贏得倭國皇室的歡心。”


    蘭兒笑道:“原來如此。


    曾叔祖,回到中土之後您準備做什麽?”朱英眯起眼睛想了想,說道:“先四處走走,然後到昆侖山去。


    中土有你們在,已經用不著老頭子我了。


    至於監天尺……已經不是人間凡品,你們日後再造一個還給大儒會吧。”


    葉昊天點頭應是。


    五月初一日早上,船隊終於抵達京師。


    蘭兒懇求朱英到自己家裏吃頓便飯,讓他體會一下子孫奉養的溫馨。


    朱英遲疑了半天,直到蘭兒說有香肉供應才一口答應下來。


    葉昊天則馬不停蹄入宮見駕。


    龜山先生老老實實地跟在他的身後,沒有一點作怪的意思。


    皇上正在金鑾殿與滿朝文武議事,聽說使者田天回來了,連忙傳他上來。


    葉昊天興高采烈地走入大殿,將出使的經過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地講述了一遍。


    聽得滿朝文武群情激昂,議論紛紛。


    太師劉衡笑道:“聖棋士果然是個福將,走到哪裏都一帆風順。”


    葉昊天拱手說道:“托太師的鴻福,在下一路行去,雖然見到幾個妖孽,所幸都沒有留難我們。”


    皇上麵無表情地道:“將通商協議呈上來,待朕禦覽。”


    葉昊天急忙從袖中取出簽了字的文書,遞給旁邊的侍衛。


    皇上從侍衛手中接過去,飛快地瞄了兩眼,忽然將協約往地上一拋,怒道:“臨去之時朕曾經說過,一定要公平交易!你看看,堪合貿易,進貢貿易!這公平嗎?這是典型的歧視!讀聖賢書,你的仁愛之心哪裏去了?率天至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倭國雖遠,也是朕的子民!你竟然如此對待他們,真是豈有此理?”滿朝文武聽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心道皇上這是怎麽了,占了便宜都不高興。


    再說倭人怎能算大明子民?他們想破了頭也想不到,別說是倭國之人,哪怕是千萬光年之外的星球,也要接受玉帝的管理。


    劉衡等人禁不住麵帶興奮之色,想看葉昊天的笑話。


    葉昊天本來一直很是興奮,聞言如冷水澆頭,苦著臉道:“皇上,微臣慮事不周,心胸狹隘,這些協議本來是微臣漫天要價的草稿,誰能想到對方竟答應了。


    如今既然已經簽署,不如就這樣算了,若是改來改去未免有失國體。”


    皇上大怒道:“朕自有主張,還要你來教我?如此目無尊長,驕橫不遜,豈是我大明高官的行徑?來人,將他的官服剝下,攆出京師,永世不得錄用!”一眾官員麵麵相覷,不知道皇上發的哪門子無名火。


    他們一個個心中惕惕,看來今天皇上心情不好,自己可要小心了。


    太傅宋九齡上前求情,也被皇上喝令退下。


    葉昊天飛快地瞄了皇上一眼,心道:“老小子真夠狡猾!怕我出去一趟惹來強敵,要和我劃清界限!如此一來,我這聖棋士的身份就不能再用了,哼!”這時有武士從旁邊過來,將他的官服頂戴收了,推推搡搡擁出午門。


    隨後有人將他送出京城,最後勸道:“大人想開點,自己保重吧,或許皇上氣消了,還會召您回去。”


    說完像逃避瘟疫一樣頭也不回走了。


    葉昊天在城外的田間地頭閑逛了一會兒,看著炊煙嫋嫋,綠樹青青,頓覺心曠神怡,寵辱皆忘。


    過了好半天他才化成一個鄉紳的模樣回到城裏,不久來到六王府。


    六王府大擺宴席,王爺親自端茶倒水伺候朱英,香肉更是上了十餘道,每樣都不一樣,吃得朱英腮幫子鼓鼓的,連話也沒工夫說。


    葉昊天向王爺王妃請安之後,便被蘭兒領到書房之內。


    風先生正在書房內走來走去,顯然一個月沒見娘子有些著急了。


    看到葉昊天進來他才不好意思地找了個借口:“我見皇上把你攆出去,怕你著急,所以立馬過來看看。”


    葉昊天“嘿嘿”幹笑了兩聲,問道:“風先生別來無恙啊?最近朝中有些什麽變化?”風先生畢竟不是等閑之輩,這時變得很是沉穩,緩緩坐下身子,笑道:“攘外必先安內。


    上個月,宮廷內妖人的耳目已被清除大半,剩下的幾個人中,除了王希還能自由走動以外,其餘諸人都被看起來了。


    預計兩月之內,皇上會有大動作。”


    葉昊天“喔”了一聲,問道:“何時開始對倭寇用兵?”風先生道:“已經開始了。


    方才你出去之後,皇上把龜山先生叫進來勉勵了幾句,隨後便宣布命羅開山為福建、浙江兩省總兵,統領抗倭事宜。


    務求六個月內將盤踞沿海的倭寇全部清除幹淨!”葉昊天心中高興,笑道:“終於等到這一天,揚眉吐氣的日子到了。”


    風先生接著道:“剛才皇上詔見龜山先生。


    龜山先生哀求讓皇上暫緩用兵,說是給他一個機會,讓他試試能否將倭寇勸降,皇上答應了,說是給他兩個月時間,將發兵之日定在六月底。”


    葉昊天心裏“咯噔”一聲,道:“不好,龜山是大魔頭真神的人,此去肯定沒什麽好事,說不定會為倭寇定下防守之策,或許有別的防不勝防的手段。


    我兄弟羅開山要麻煩了。”


    風先生考慮片刻道:“中土人才濟濟,沒了羅開山也會有別的將軍頂上。


    所以對方提前發動暗殺的可能不大,若是交戰之時,則另當別論。”


    葉昊天想了想道:“即使龜山本人不去,難保沒有別的高手前去行刺。


    不行,我要找人幫羅開山一把。”


    隨後他取出九品蓮台放在桌上,自己則拉了蘭兒回到客廳,留下風先生跟正在蓮台中修煉的娘子說話。


    此時朱英已經吃得酒足飯飽,半躺在太師椅中跟王爺敘話,見了葉昊天進來,他才坐直了身子,笑道:“嘿嘿,今天是百年來第一次開葷,也是我最後一次吃肉。


    明日起,我還要好好做我的和尚。


    做了那麽多年,還真的放不下。


    我剛才仔細想過,佛功之中深有玄機,我最近有些收獲,堅持下去說不定會有大成。”


    蘭兒鼓掌笑道:“曾叔祖果然不凡。


    您老多住兩天再走吧!”葉昊天乘機道:“前輩不妨晚上兩月再走,有件事需要您老人家幫忙。”


    朱英一聽來了精神,問道:“什麽事你盡管開口。


    老衲欠你莫大的人情,如果就此走了,總覺得過意不去。”


    葉昊天道:“剛才皇上頒下詔書,準備六月底大舉剿滅倭寇,我怕有人試圖行刺明軍主帥,特請您老人家去羅開山營中好吃好喝兩個月。


    隻要到了六月中旬,我請的高手便會前來,那時您就可以遠赴昆侖去了。”


    朱英拍著胸脯道:“此事就交給老衲了!”然後又低聲笑道:“想不到王爺還要給總兵做護衛,這什麽世道!”旁邊的六王爺趕緊道:“您老人家別去,明兒我去求皇上,讓他派幾個大內高手去!”朱英用力擺手道:“不行,錯了這個機會,我再也還不了這小子的人情。


    況且,我為的是中土的百姓,並不是單純保護一個總兵。”


    聽他這麽說,六王爺才就此作罷。


    葉昊天出得大廳,迎麵碰到殷東平,剛想問對方別後情形,卻見殷東平深深地鞠了一躬,運起腹語之術說道:“我想到軍中幫羅兄一把,因此特來告辭。”


    葉昊天心中感慨,緊握著殷東平的手,說道:“殷兄的才智沒得說,有您幫忙,相信羅兄會輕鬆很多。”


    殷東平看著他的眼睛,沉吟片刻說道:“兄弟或許不知,愚兄是長平殷家的後人,殷羨、殷浩便是先祖。”


    說這番話時,他的目光一直盯著葉昊天,想看其反應如何。


    葉昊天的腦海迅速搜索了一下,很快想起東晉時期有那麽兩個行事有趣的人。


    據說殷羨出任豫章太守,臨行之前,京城的人托他給在豫章的親友帶信,結果是張也托,李也托,殷羨要帶的信有一百多封。


    上船後殷羨把這些信全部拿了出來,麵朝蒼天,神色肅穆,口中念念有詞道:“沉者自沉,浮者自浮,俺殷羨才他娘的不給你們當郵差呢!”說罷就把這些信都給扔到了江中,然後揚帆上任去了。


    殷羨在曆史上並沒有多大名氣,不過他的兒子殷浩倒是頗有些名頭。


    殷浩是當時有名的清談人物,一次有人問他:“要升官的時候卻夢到了棺材,要發財的時候卻夢到了大糞,這是怎麽回事?”殷浩回答說:“做官本來就是樁腐臭的事,所以要當官的時候就會夢見屍體;發財本來就是樁肮髒的事,所以要發財的時候就會夢見糞便。”


    當時人們都把殷浩的這個回答作為名言,四處傳播。


    這個清談家並不滿足於口舌上的本事,他一直想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偉業,曆史就給了他這樣一個機會。


    後來殷浩出任揚州刺史,隨即又被任命為中軍將軍,都督揚、豫、兗、徐、青五州軍事。


    大權在握,殷浩慷慨激昂,馬上督率大軍,越過淮河,準備和占據中原的氐族人苻堅決戰,一雪國恥。


    結果事與願違,仗打得一敗塗地,最終丟盔棄甲,眾叛親離,魂飛魄散地跑了回來。


    殷浩失利後被廢為平民,到了浙江衢縣,一天到晚地用手指在空中寫字。


    周圍人莫名其妙,偷偷觀察,發現他寫的是“咄咄怪事”四個字。


    殷浩的“咄咄怪事”寫了沒幾年就死了,不過卻為後世留下了“咄咄書空”這個典故。


    想到這裏,葉昊天禁不住“嗬嗬”笑了,可是立馬看到麵前的殷東平,急忙收住笑容,拍了拍對方的肩膀,安慰他道:“令祖獨立特行,很有個性。


    殷兄平日沉默寡言,這一點跟祖上差別很大啊。”


    殷東平並不介意他的笑容,跟著幹笑了兩聲,意味深長地說道:“兄弟有所不知。


    先祖北伐失利之後,每日‘咄咄書空’,並不是真的發了瘋,而是在揣摩北伐時得到的一本書。


    可惜他至死都沒有弄明白。


    不過那本書卻沒有失傳,而是從東晉一直傳了下來。


    那以後,我們長平殷家的後世子孫有兩條家訓,其一是多幹活,少說話;其二是背熟那本令先祖‘咄咄書空’的書。”


    葉昊天詫異地問道;“這麽說殷兄悟出來了?”殷東平點點頭,沉聲道:“那書長有兩萬餘言,我本來想了很多年都想不明白。


    自從服下兄弟的升仙丹之後,忽然神智大開,琢磨兩月之後,總算給我想明白了。”


    葉昊天本身也是個書蟲,聞言興奮地道:“那是什麽書?是否很有趣?”殷東平答道:“那是一本《握奇經》,又稱《握機經》、《幄機經》。


    序言說是黃帝的大臣風後所寫,周朝的薑太公加以引申,漢朝的公孫弘注解。


    書中所述包括行兵布陣諸般總綱,以及奇門陣法三十六幅。


    我已將書編輯加注,獻給兄弟,也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說完從袖中取出一冊書來,遞給葉昊天。


    葉昊天大喜過望地接過書來,笑道:“如此一來,清剿倭寇的事就更加輕鬆了!”他自己有了鬼穀子的七十陣以及洪荒九陣,並未將《握奇經》看得太重。


    隻是他有事在身,無法親自參加抗倭之戰,現在有了精通陣法的殷東平,自然是一件大好事。


    想到這裏,他探手將刻有鬼穀子七十陣的玉簡取了出來,連同一粒仙丹遞給殷東平,說道:“殷兄把這個帶上,仔細琢磨一下,應該有些好處。”


    殷東平半信半疑地接過去,一看就呆住了,神不守舍地站在那裏,連葉昊天何時離去都不知道。


    當天晚上,朱英和殷東平便結伴離開了王府。


    葉昊天閉目靜坐了一會兒,發現自己因為出使倭國成功,又積累了兩百餘萬的儒功值。


    他心中高興,連忙將其全部傳化為神丹,結果在神仙榜上的排名又升高了五十位,達到一千九百三十位。


    當他醒轉來時,一眼看見蘭兒悶悶不樂地坐在跟前,不知道在想什麽心事。


    還沒等他開口詢問,蘭兒便自己說了出來:“我師傅也不知到了哪裏,好久不見,真有些掛牽。”


    聽她這麽說,葉昊天也想起青陽真人,於是將龜鏡取了出來,先察看皓梵神尼的下落,再看青陽真人的情況。


    結果發現皓梵神尼到了阿尼瑪卿大雪山下的九蓮庵;而青陽真人已經找到了赤陽真人、少陽真人、三陽真人和明陽真人,幾個人正在雲南巍寶山長春洞練功。


    葉昊天和蘭兒對望了一眼,說道:“我們去看看,想來花不了多少時間,也算盡點孝道。


    不然良心不安,影響修行。


    先去看你師傅吧。”


    兩人說走就走,沒有動用瀚海神州,甚至連天際飛帆也沒用,隻是駕起祥雲飄了過去,盞茶功夫便落在大雪山下距離尼庵裏許的地方。


    他們踏雪而行,剛剛進入尼庵五十丈內,便被一個頭帶道冠,身著紫袍的老者攔住了去路。


    老者神情威嚴、麵色不善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來此何事?”蘭兒上下打量了對方一眼,覺得他不像壞人,於是躬身答道:“前輩安好,請問皓梵神尼是否在此?晚輩是神尼的徒弟。”


    老道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問道:“此地白雪皚皚,千裏冰封,很少有人能找到這裏,你們是怎麽來的?”葉昊天開玩笑道:“我們曆盡艱辛,一路長途跋涉,翻山越嶺,整整花了三個月才找到這裏。


    請問前輩是什麽人?為何守在尼庵門外?”老道眉毛一揚道:“瞎掰!貧道已在大雪山下布了機關,隻要進入周圍五十裏內,便會有警鈴響起。


    如今警鈴一聲不響,顯然你們來路蹊蹺!還不從實招來?”葉昊天打趣道:“你那機關不太靈呢!早被我們拆了個七零八落,不信你去瞧瞧。


    前輩,我們要見皓梵神尼,請給通稟一聲。


    這位蘭兒姑娘的確是神尼的弟子。”


    老道尚未答話,尼庵內忽然傳來皓梵神尼的聲音,“蘭兒?這孩子,怎麽能找到此處來?”隨後大門洞開,神尼走了出來,一眼看到葉昊天和蘭兒,頓時眼睛一亮,激動地道:“真的是你們啊!快進來,外麵很冷,別凍病了。”


    在她的眼裏,蘭兒還是當年初學功夫的孩子。


    老道聞言急忙側身讓在一邊。


    蘭兒眼中含著淚花,衝過去抱住師傅,哽咽道:“師傅還好吧,徒兒好想你啊……”皓梵神尼拍著蘭兒的肩背道:“傻孩子,修仙之人當斷絕七情,像你這樣怎能大成?”說到這裏,她忽然將蘭兒往外一推,麵色一沉,問道:“你是誰?竟然冒充小徒蘭兒,所為何來?”聽了這話,老道驟然發難,於三丈開外探出手來,一把扣住蘭兒的脈門,厲聲喝問:“快說!不然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蘭兒皺了皺眉頭,手腕輕輕一轉便擺脫了對方的禁製,對著皓梵神尼道:“師傅不要擔心,我是真的蘭兒,不信您隨便考問,就從上次見您時說起吧,那時葉公子到了九華山……”皓梵神尼半信半疑地道:“小徒蘭兒修道不久,功力怎能這麽高?哎……你說的卻也不錯,我都糊塗了……師叔別傷了她……或許她真是蘭兒呢。”


    老道呆呆地看著蘭兒,想不明白她怎能從自己手底逃出去,一時猶豫要不要再度出手。


    葉昊天上前兩步,對著神尼躬身施禮,道:“師太別來無恙,弟子有九華掌門浩寂神僧的消息,同時有他命我轉交給您的‘地藏聖珠’!”說完他將佛珠取了出來,托在掌心裏。


    皓梵神尼一見立即雙掌合什,低頭口誦佛號不止。


    旁邊的老道也肅然起敬,躬身向著葉昊天施禮。


    葉昊天將佛珠交給蘭兒,由蘭兒轉給師傅。


    皓梵神尼手握佛珠激動得語無倫次:“快!入內敘話,浩寂師兄……師兄他怎麽了?肯定出事了,是嗎?要不……怎麽會將掌門印信交出來?”蘭兒擁著師傅往裏走,一邊走一邊安慰她道:“掌門師伯已經成就金身,正在九華淨土潛修,異日便將身登極樂世界。”


    四人入內落座,隨後葉昊天將當時的情形擇要講述了一遍,說是浩寂神僧讓神尼暫代九華掌門,日後再尋覓合適人物繼任掌門一位。


    聽完之後,皓梵神尼對老道說道:“師叔,這佛珠不如由您暫管,我怕做不來。”


    隨後她又對蘭兒道:“我們九華一派並非隻有佛家,而是仙佛合宗並稱一門,這是你的師叔祖,道號虛鴻子,是我派在世的頂尖高手之一,早在兩百年前便修成了地仙。”


    蘭兒急忙上前拜見。


    葉昊天也躬身施禮,順便上下打量了老道幾眼,心想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地仙,地仙到底有何特殊之處?自己倒要好好瞧瞧。


    虛鴻子擺手不接皓梵神尼遞來的佛珠,道:“貧道管不來世俗之事,還是你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他望了蘭兒一眼,有些不服氣地道:“小小年紀,功力卻深不可測,幾乎快趕上貧道了,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葉昊天不想令他們太過吃驚,當下替蘭兒掩飾了幾句,然後換個話題問皓梵神尼:“師太功力進境如何?是否修煉得一帆風順?”神尼微微搖頭,歎道:“佛家修為要看悟性。


    老尼資質不行,因而進境緩慢,這也沒有辦法。”


    蘭兒忽然道:“師傅,弟子有幾樣靈藥,得自天界和昆侖山,請您笑納。”


    說完轉頭示意葉昊天取出來。


    葉昊天急忙取了五、六種靈藥出來,分別遞給皓梵神尼和虛鴻子。


    皓梵神尼微微一笑道:“佛家以修心為上,對靈藥看得很淡。


    不過,既然是蘭兒的一番孝心,我就留下這幾顆蓮子好了。


    其餘的都給你師叔祖吧。”


    蘭兒生怕師傅不肯接受,此時見她收下一顆可以頂得上一百二十年功力的天心蓮,連忙轉頭對虛鴻子道:“請師叔祖笑納。”


    虛鴻子看著麵前的靈丹麵色陰晴不定,沉默良久問道:“你們去過昆侖山?走的是哪個門?”蘭兒老老實實地回答:“那都是葉公子的功勞,我是沾他的光進去的。


    我們走的東門。”


    虛鴻子聞言驚叫起來:“東門?那簡直是死路一條!你們竟然進去了,天呐!”說這些話時,他麵上的肌肉有些扭曲,似乎心裏極不平靜。


    葉昊天不識趣地問道:“前輩是否也去過?您走的是哪個門戶?”虛鴻子麵色變得絳紫,憋了很久,隨後歎了口氣道:“我除了東門之外每個門都闖過,可是就是進不去!升天無門,所以才不得不做了地仙!”葉昊天登時醒悟自己失言了,想表示歉意可又不知從何說起。


    虛鴻子環顧三人連連歎氣,然後不堪回首地道:“當年……當年我剛修到仙界第一重,就不知天高地厚,去闖昆侖西門,結果沒走三十丈就被萬鳥狂啄攆了出來;百年之後,我的功力達到了仙界第四重,又去闖南門,拚了老命,闖過十八裏巨蛇陣,卻沒闖過三裏蛟龍陣,不得不躲入闖關失敗避難所,被主管之人送了出來;此後一百五十年,我日夜苦修,功力總算達到神界第一重。


    那時我覺得差不多了,於是再度前去闖關,走的是北門。


    開始時極為順利,四十裏大陣被我一口氣闖過三十八裏,最後兩裏眼看勝利在望,就停下來歇息片刻,卻沒想到竟然失陷在食人樹陣中。


    要不是有位姓屈的仙長幫忙,我就完蛋了!唉!從此升天之路已絕,隻能做個地仙,真是丟人現眼!”蘭兒不解地問道:“您老為何不再闖一次?相信最後總能進去的。”


    虛鴻子氣鼓鼓地說道:“王母立下的規矩,每個修真人隻有三次闖關的機會,若是失敗,便再也不能進入昆侖神山。


    說什麽‘修道是智慧的結晶,智慧不足修道難成。


    ’如果三次都闖不過去,便是資質有問題,或者心態不行,那樣的人天界不歡迎!你說氣人不氣人?”蘭兒還是不太明白其中的差別,笑道:“做地仙也很好啊!您老的功力不也進入神界了嗎?”虛鴻子的麵色變得很難看,有氣無力地道:“修仙開始很容易,哪裏修煉並沒有差別;越到後來越難,有沒有靈藥的支持變得非常重要。


    沒有靈藥相助,功力進境極度緩慢,再加上天劫和魔劫的不斷降臨,要想升入三清天神簡直是不可能的!比如眼下這一關……魔劫這麽重,我能不能過得去還很難說。


    唉!十洲三島的靈藥九成在昆侖山,不進昆侖就很難升入天界,隻好孤苦伶仃在外麵做一輩子的地仙!”葉昊天這才明白地仙的說法竟是這樣,當下安慰對方道:“聽說有的地仙功力很高,比如五莊觀的鎮元子大仙,已經修到玉清天神了。


    可見進不進仙境並不是最重要的。”


    虛鴻子“哼”了一聲,道:“若沒有人參果樹,鎮元子憑什麽修成玉清天神?”話說到這裏,幾個人都沉默下來。


    蘭兒覺得現場的氣氛太沉悶,於是道:“師叔祖?您為何選在此處修煉,這裏大雪封山,沒有一點生機,似乎不是佳處。”


    提起這個,虛鴻子頗有些得益地道:“‘善補陽者必於陰中求陽’,雪山陰氣極足,恰是修煉陽氣的好去處。


    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一點土壤,連點水果蔬菜都無法種植,唉!”葉昊天心中一動,笑道:“我給您老開塊地吧,最好弄塊苗圃,不但能種蔬菜瓜果,還能栽種靈藥,嘿嘿……”虛鴻子眼睛一瞪:“你在說笑吧?這裏是百丈凍土,開地?簡直是白日做夢!”葉昊天不動聲色地道:“看我的。”


    說著出了尼庵,掏出裝有息壤的玉瓶來,小心地打開蓋子,用藥匙挖出一半勺,迎風灑在地上,然後走進屋內,道:“明早看吧,能不能成我也吃不準。”


    虛鴻子全當是他在開玩笑,所以並沒有放在心上。


    葉昊天和蘭兒為了驗證息壤的效果,特意留在庵中跟兩人敘話。


    通過聊天他們才知道,所為天仙、神仙、地仙、人仙、鬼仙不過是另外一種對神仙的劃分方式。


    基本上,天仙一般指的是三清天神,特別是上清天神以上的大神,達到“煉虛合道”的大成境界,屆時神光普照,化身萬千,一得永得,一證永證,神通恢闊,法力無邊;神仙指的是神界之人和功力較淺的太清天神,具有神通萬化之功能,但還不到法力無邊的境界;地仙指是留連人間、在陸地修行的人,有神仙之才,無神仙之分。


    得長生不死,而作陸地遊閑之仙,為仙品中之中乘;人仙為修煉之下成,丹道上指煉精化?諾鬧??錐危?嗟庇謖嬡私紓還硐芍感薜勒呶茨芰噸鏈墾簦?籃蟪鮃跎瘢?宋?硐傘?四人一直聊到天亮。


    等到朝陽初起,葉昊天迫不及待推門去看,入目是一望無際無邊的綠色,不僅呆住了。


    虛鴻子和皓梵神尼走出屋時,更是驚得倒吸一口涼氣,但見原來白雪皚皚的地方已經變為浩瀚無邊的大草原!草色青青,嫩如眉眼,遠接遙天!葉昊天嗬嗬笑道:“本想有他‘十畝麥地一頭牛’就算了,卻沒想到搞得這麽大。”


    虛鴻子看葉昊天的眼光有種高山仰止的感覺,呆了半晌說道:“百裏之外有個果洛鎮,這草原不妨叫做‘果洛’大草原吧!”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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