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老怔在了那兒臉上陪著傻笑。


    毛屍“哼”了一聲,冷冷的說道:“皮屍,你三魂雖在,但七魄早已散去,那個老太婆若是離開了,你以為你還能夠自由活動的麽?”


    耶老一驚,支支吾吾道:“老夫的關節是不夠靈活,任憑誰盤腿坐在那兒上千年,總會有些麻木的嘛,況且,自從入關以來,天氣漸暖,老夫感覺靈活的多了,不信你瞧……”耶老賣弄的舉起了雙臂,奇怪的是仍舊是直挺挺的,肘關節回不了彎。


    “皮屍,你喜歡聽戲麽?”毛屍胸腔之內發出了一陣輕笑。


    “喜歡,當然喜歡,尤其是黃龍府的二人台。”耶老忙道。


    “你現在想聽麽?”毛屍問。


    “當然想聽。”耶老伸長了脖子,急切的說道。


    毛屍身上的白毛“簌簌”的抖動了起來,骷髏頭下麵茸毛分開兩邊,露出好看的白牙,隨著兩排白牙的一張一合,胸腔內先是“唧唧唧唧”的鳴叫了幾聲,然後竟然唱起了東北小調:“


    哎……


    叫聲皮屍聽我言,


    細數耶老大不慚,


    自從離開農安縣,


    一路千險又萬難。


    早知你耶老是個負心漢,


    張飛騙馬你是哪一件啊,哎咳哎咳喲呀……


    耶老唉……


    既然來了別著慌,


    老牛拉車你要穩當。


    前朝有個陳世美,


    今世又出皮屍狼,


    耶律本是胡人家,


    南下插蔥裝大象。


    你這又是耍的哪一樁啊,哎咳哎咳喲呀……


    勸耶老,想一想,


    黃龍府,遼塔邊,


    有個夥計王永昌,


    擀得白麵賽雪片,


    擱刀一切一條線,


    下到鍋裏團團轉,


    挑到碗裏蓮花瓣,


    回頭拿過紫皮蒜兒,


    一扒扒了七八瓣兒,


    一搗搗了個稀巴爛。


    麵拌蒜,蒜拌麵,


    一吃就是一身汗。


    再來一支葉子煙,


    凡人抽了不犯困,


    又趕風來又趕寒,


    腳趾蓋子都舒坦,


    迷迷糊糊賽神仙。


    耶老唉……


    人心長在人身上,


    馬魂扣在馬跟前。


    人得真心吃飽飯,


    馬得真魂能撒歡那,哎咳哎咳喲呀……”


    聽到此刻,耶老早已是熱淚盈框了……


    “老翠花……”他望著毛屍喃喃的說道。


    “嗖”的一聲,老翠花又跳回到了耶老的身上。


    “耶老,還是回東北老家去吧,江南並不適合我們。”老翠花扒在耶老的後背上說道。


    耶老點了點頭,含著熱淚道:“我好懷念關外那北風怒號,大雪紛飛的時節,耶律家在鬆花江邊圍獵,對著火爐飲酒吃肉的日子……”


    老翠花柔聲道:“耶老,天快亮了,這具毛屍可能受不住陽光的照射,我們還是將其埋到土裏去吧?”


    耶老想了想,說道:“老翠花,咱倆自從入關以後,始終也沒能幫上什麽忙,若是能查清這具毛屍的來曆,也算是為寒生做了好事一樁……我們還是先問問她究竟是誰?從何而來?”


    耶老盯著毛屍,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毛屍毛屍,你是誰?”


    毛屍渾身的白毛抖了抖,胸腔內傳出:“唧唧唧唧……”的鳴叫來。


    “你不能夠說話嗎?”耶老接著又問道。


    “唧唧……”毛屍發出的仍舊是蛐蛐的叫聲。


    老翠花搖搖頭:“耶老,不行的,看來真是要如寒生所說,多抓一些蛐蛐來給她吞下後方可人語。”


    “天還未亮,那我們先送她回村,等捉到足夠的蟋蟀,就知道她是什麽人以及黃老爺子的下落了。”耶老和老翠花商量妥後,帶著毛屍回到了村東新蓋的那三間茅草房裏。


    大黃狗笨笨和黑妹帶著那群狗寶寶們躲在狗窩裏,探出腦袋偷偷的瞅著倒退著走進來的毛屍,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她就是‘毛屍’?”蘭兒戰戰兢兢的探出手指輕輕的觸了觸白毛說道。


    “蘭兒,今晚幫耶老一起去捉蟋蟀好麽?早點讓她開口說話,解開寒生心中的疑問。”耶老勸蘭兒道。


    蘭兒點點頭,表示同意,隻要是對寒生好的事,她都會去做的。


    中午時分,吳楚山人從景德鎮回來了,而且還給蘭兒帶回來一台上海產的蜜蜂牌縫紉機,可把蘭兒高興壞了。


    耶老拉著山人來到了西屋,“老夫給你看一個人……”他一邊說著順手拽開了大衣櫥門。


    櫥內,毛屍怯生生的轉過身去,藏在了衣服的後麵……


    “毛屍?”吳楚山人大吃一驚。


    “對了,就是毛屍。”耶老得意的回答道。


    “哪兒來的?”山人急忙問道。


    “是老夫從太極陰暈裏摳出來的。”耶老笑著說道。


    “啊……”吳楚山人愕然道,“你怎麽把她給摳出來了呢?此物來曆不明,甚是蹊蹺,可別惹出禍事來了。”


    耶老哈哈一笑,不以為然的說道:“一具毛屍而已嘛,你看她還害羞呢,老夫今晚就去同蘭兒多捉些蟋蟀來,讓她開口說話,這樣我們不就可以知道她是誰了麽?黃老爺子究竟到哪兒去了?”


    吳楚山人無奈的皺了皺眉頭。


    “喂,你出來,讓山人好好看看你。”耶老掀開衣服熱情的說道。


    毛屍戰戰兢兢的倚在衣櫥的角落裏,身上的白毛瑟瑟發抖,牙齒“咯咯”的戰栗著。


    吳楚山人出手如電,“唰”的一下,點中毛屍前胸的華蓋穴,以防不測。


    “唧唧唧唧……”毛屍的胸腔內發出了鳴叫聲。


    吳楚山人不由得一愣,目力如炬盯住了毛屍。


    “老夫已經放進去了一隻蛐蛐。”耶老在一旁不好意思的解釋道。


    吳楚山人聞言遂放下心來,開始仔細的觀察著毛屍,並不時的以手扯扯白毛,最後分開毛屍骷髏頭下部的茸毛,露出了兩排整齊的牙齒……


    “哢嚓”一聲響,那毛屍竟然張開嘴巴去咬山人伸出的手指。


    “哈哈,百年毛屍還會咬人呐。”耶老在一旁笑得前仰後合。


    “不,她絕不是百年毛屍……”吳楚山人瞧得仔細,驚訝的說道。


    吳楚山人默默地將櫥門關好,取出一把小掛鎖,將衣櫥門鎖住。


    “你說什麽?她不是百年毛屍?你又不識得她,怎麽會知道呢?”耶老不解的問道。


    “牙齒……”吳楚山人解釋道,“上次在太極陰暈時,由於天黑光線不清,馮生說這具骷髏的牙齒齒質全部磨損並暴露出來,所以推斷年齡應該在六十歲以上,可是我剛才看清了,毛屍的牙齒完全是一套瓷製假牙。”


    “假牙?”耶老驚呼道,一麵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那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


    吳楚山人沉思著說道:“這具毛屍是經過了現代牙科矯形的,瓷質假牙是不如真牙耐磨損的,一般假牙隻消用過十年,就恐怕就已經趕上真牙六十年的磨損程度了,所以這具毛屍可能死於十年前,推斷其家庭經濟情況應該是不錯的,一個普通鄉下農民家裏的老太婆是不會有人舍得去更換滿嘴假牙的……”


    耶老怔怔的聽著山人的分析,末了,禁不住的打斷了他的話:“山人,你就別賣關子了,這毛屍究竟是誰?”


    吳楚山人搖了搖頭,道:“我也猜不出來,看來隻有問她自己了,這樣吧,今晚天黑以後,我隨你和蘭兒一起去捉蛐蛐,以便早點讓她開口說話。”


    “好哇。”耶老開開心心的去準備籠子,那些雄蟋蟀可是要多多益善呢。


    “蟋蟀最喜食花生了,我們幹脆就去村北的花生地裏捕捉。”吳楚山人吩咐道。


    黃昏時分,蘭兒早早的做好了飯,天黑以後,三個人帶著手電筒和蛐蛐籠子直奔南山而去。


    蟋蟀,又名促織,北方俗名叫蛐蛐。喜歡棲息在土壤稍為濕潤的山坡、田地、亂石堆以及石壁草叢之中,跳躍能力很強,不易捕獲。


    “記住,兩隻尾巴是公的,三隻尾巴是母的,公的叫聲是這樣的‘唧唧、唧唧……’,一旦遇見了母的,叫聲則是‘唧唧吱、唧唧吱……’。”耶老不厭其煩的跟蘭兒解釋道。


    “那母的怎麽叫呢?”蘭兒問。


    “母的不會叫,與女人可是大不相同。”耶老回答說道。


    他們走過了村北朱彪那三間空空的屋子,來到了一片花生地裏,笨笨和黑妹也帶著一群狗寶寶跟著來湊熱鬧。


    細聽之下,那地裏果真傳來了一陣陣的蟋蟀叫聲,此起彼伏,宛如大合唱般。


    眾人立刻散開,循著鳴叫聲開始捉起蟋蟀來。


    與此同時,南山靈古洞口,月光下,有幾個黑影悄然的站在了太極陰暈旁,驚愕的望著掘開的土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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