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藤小姐,咖啡。”繪芽買了咖啡回來,照例交給安藤小姐安排。


    “嗯,這杯你送去給朝日奈次長,另外……”安藤小姐放低了聲音,“告訴他,課長請他馬上過去一下。”


    “是。”從安藤小姐的表情和語氣,繪芽隱約覺察到一絲不安。


    棗的辦公室門虛掩著,在外頭就可以看到他正在伏案忙碌。


    繪芽站在門外,輕輕敲了兩下門扇,棗頭也不抬,隻應了聲“進來”。


    到這個公司上班近一個月,繪芽大概知道,朝日奈次長的全副精力,都投注在最新的遊戲策劃上,可似乎進行的並不順利,至少課長並不支持和看好。


    剛才安藤小姐透露出來的隱隱憂慮,不會就是因為這件事吧?


    這不禁使繪芽想起另一個人,也是熱愛著遊戲開發,對工作執著、專注到了狂熱的地步,卻因為花費全副心力策劃的得意之作,被上司無情的否定而一蹶不振……


    朝日奈次長,他,他不會也這樣吧?


    想到這裏,繪芽捧著咖啡,望著電腦背後無比認真的半張側麵,疼惜和恐慌霎時漲滿了胸懷。


    進來的人半晌不說話,反倒讓棗擱筆抬頭,見繪芽怔怔的手捧咖啡,麵色有些蒼白,而瞳孔間的光華仿佛凍住了一般。


    “冰見?冰見?”


    “啊,次長,對,對不起,您的咖啡。”


    被棗的呼喚驚醒,繪芽趕緊走到辦公桌前,放下咖啡,盡管笑容回到了臉上,但神情仍有點兒恍惚。


    “你沒事吧?是不是太累了?”棗站起來,略略傾了上身,從高處仔細打量繪芽。


    他一開始就有顧慮,大學二年級正是學業繁忙的時候,她還參加了兩個社團,而且以她的家境,就算平時回到家,肯定也有忙不完的家務,即使是這樣,還要把僅有的一點點空餘時間用來打工……


    他靠的這樣近,被他的氣息籠罩,就連目光仿佛也有質感,讓繪芽有一種無處遁逃的窘迫感。


    繪芽勉強笑著搖了搖頭,“不,不會啊。”


    “是嗎?”棗又追問了一句。


    “對了,次長。”繪芽需要盡快轉移話題,“安藤小姐說,課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現在嗎?”


    “是。”


    棗端起咖啡,一口氣喝完,匆匆向外走去,人到了門口,忽然又回頭說:“你可以下班了,陪你妹妹過生日去吧。”


    “謝謝次長……”


    棗的背影匆匆消失,繪芽站在原地躊躇了片刻,開始整理棗淩亂的辦公桌麵,倒掉煙灰缸裏成堆的煙頭,把地麵上的紙團丟進紙簍。


    次長一向是很整潔,很有條理的人,他的辦公室會這麽亂,說明他真是很忙,甚至為工作所困擾,可就是這樣,他還會問候自己是否太累,還會記得今天是玲奈的生日。


    他真是一個……很溫柔的人啊……


    正值下班的高峰期,車子前後都塞得死死的,半晌都挪不動,這種情形幾乎天天有,但今天的棗格外少了些耐心,盯著前頭的紅綠燈,眉頭擰的緊緊的。


    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啊!


    剛才課長跟他攤牌了,公司決定開發新遊戲,策劃部需要全員投入,之前棗策劃的那個遊戲,隻能暫時擱置,如果他固執己見要進行下去,就隻能是他的個人是行為,而不能動用部門的人員和資源。


    這對於棗而言,既是壞信息,也是好消息。


    幸運的是,隻是“暫時”擱置,課長表示公司的決定無法更改,但他所做的最新修改,確實有不少可圈可點之處,將來說不定還有重新啟動的機會。


    糟糕的是,如果他仍要堅持,就隻能單槍匹馬的幹了。


    在這個時間段,急也沒用,為了緩解焦躁情緒,棗掏出手機,準備先給右京打個電話,說自己可能會遲點兒到家,讓大家不用等。


    通訊錄在屏幕上滾動,忽然高亮條掃過一個名字:梓。


    其實,這幾天棗心裏一直都擱著一個疑問,那就是梓見到繪芽後,會是怎樣的反應,她那張奇特的臉孔,會對沉靜自製的梓,產生吸引力嗎?


    梓去明慈大學聲優部的那一天,她是來公司上班的,他們應該還沒有見麵,但他遲早會知道她的存在的。


    唉,當初要是沒有答應悠子的請求就好了……


    咦,怎麽會這樣?


    一瞬間產生的類似後悔的衝動,令棗吃了一驚,為什麽會後悔?難道自己不願意梓見到她嗎?


    來不及分辨,或者不願分辨這個怪異的想法,遠處的紅燈轉綠,車龍開始緩緩移動,棗趕緊拉起手刹,全副精神投入到了高峰期的艱難征程。


    他正好開到斑馬線前方,又遭遇到下一個紅燈,隻好再度停在了右轉車道上。


    行人忙忙碌碌的在斑馬線上穿行,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跳入了棗的視野。


    是她?冰見繪芽?


    纖瘦高挑的女孩左肩背了沉重的挎包,右手拎著一個大大的蛋糕盒,正興衝衝的走出街邊的甜品屋。


    她碎步小跑的下了人行道,準備沿斑馬線過街,冷不防一輛機車衝出來,幾乎貼著人行道呼嘯而過。


    “危險啊!”棗陡然色變,在駕駛室裏就叫出聲來。


    他無法判斷繪芽有沒有被撞到,隻看到她整個人向後摔回了人行道,手裏的蛋糕盒子也甩了出去。


    棗想也不想的就開門跳下車,幾步搶到繪芽身邊,蹲下身去把她扶起來,同時單膝跪地,讓她背靠著自己的另一邊膝蓋,緊張的問:“怎麽樣,要不要緊?”


    “次長?”認出了身邊的人是棗,繪芽驚訝極了。


    “有沒有傷到哪裏?”棗沒工夫跟她解釋,焦急的問。


    “沒事,隻是摔了一跤而已,哎——”


    發覺被他的半摟在懷中,繪芽耳根一熱,連忙想要自己站起來,可手掌才一按地,就是一陣鑽心的疼痛。


    繪芽抬手一看,半個掌心都是血跡,道道擦痕清晰可見,上麵沾滿了塵土,血還在不停的往外滲。


    “別動!”棗一把扼住繪芽的手腕,“你這個樣子不行,先找一家診所看看。”


    跟著不用分說的伸手繞過繪芽的腰,稍稍用力往自己身邊一帶,將她整個人撐了起來。


    “次長,沒事的,我,我能走。”繪芽試了試,腳應該沒有受傷。


    反而是從身側到後背,都貼著他的胸膛,隔著薄薄夏衣傳來的肌膚熱度,以及鼻端嗅到的絲縷淡淡的微汗和煙草氣息,更令她胸口狂跳,羞窘交加。


    綠燈亮起,後麵已有人催促棗快快把車駛離。


    “先上車再說。”


    雖然不再摟著繪芽,但棗仍很堅持的握著她的手臂,走到車邊,替她打開副駕駛室的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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