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窗前的三長老,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的景色,窗外的園景是她的雙親一起設計的,就為了讓女兒打開窗戶,看到窗外景色時,能心情大好。


    其實她剛來詠春園時,並不怎麽喜歡此地,景色再美,怎及得上她心裏那個人?但隨著雙親的離世,匆忙接手父親職務,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那時候的她,真恨不得能跟著父母一起死了算了!


    把所有落在她身上的責任全都拋開,再也不管了,她管不了,也不想管了!


    可是總有個聲音在她心底響起,撐住,撐住,教主比她更難,他都撐住了,她怎麽可以撐不住?一樣是父母雙亡,教主要扛的可是整個瑞瑤教,她不過是接任長老之務,就已經很吃力了,那教主豈不是要比她更難上數倍?


    她扛住了,撐下來了。


    她以為他們兩同病相憐,他會懂自己的,兩個人能夠相伴走過一生,沒想到,黎漱一如既往的拒絕了她。


    那次總壇再度見麵,她曾告訴自己放手吧!可是她把黎漱放在心裏太久了,久到她真不知,將他剝離出自己的生命,自己還會完好嗎?


    現在,他來了,帶著他的小徒弟來了,老實說,她真有點不知怎麽麵對他。


    “三長老人呢?”南煙接到總管緊急求救,隻得強撐虛弱的身子過來,看到屋外的丫鬟,算了算人數,三長老屋裏的丫鬟全在這裏了。


    “南煙姐姐,三長老還在屋裏,方才知道大教主和教主他們到了,就把我們全趕出來了。”說話的是南荃出門子後,才進府侍候的南荼,年約十六的她頗沉穩,素以南煙為目標。


    教主他們到了,三長老於情於理都該在門口相迎,但三長老卻把自己關在屋裏,誰也不理?要是得罪了教主,那可怎麽是好?要知道梅州一地,可是萬分期待教主的到來。


    南煙望著緊閉的門扉好一會兒,轉頭就看到丫鬟們不知所措的臉,暗歎一聲開口道,“你們也別圍在這兒,該幹什麽幹什麽去,統統圍在這裏做什麽?”


    丫鬟們聞言隻得拖著腳慢慢散去,隻留下南貴和南荼,南煙恨鐵不成鋼的斥道,“你們兩長點心啊!沒的讓人都圍在三長老房前做啥?怕人不知三長老在想事情?”


    南荼張嘴想說什麽,最終還是沒說什麽來。


    南貴倒是有主意,“姐姐,既然三長老有事要忙,不如先請教主他們安置吧?晚些宴請接風宴時,再讓三長老向教主請罪就是?”南煙還沒說話,她又道,“教主畢竟年幼,可不好讓她累著了。”


    是這個理。


    南煙含笑點頭,命南貴去找總管,先請教主他們安置,晚些再宴請他們。


    南貴領命而去,南荼則向南煙報告張幼儀離開後發生的事,張幼儀是三長老表哥的女兒,被堵著嘴丟回去,自然要留心注意,畢竟張幼儀顛倒是非的本事可不小,張見複雖是三長老的表哥,但跟親女兒相比起來,親表妹的關係當然就差一層。


    “南煙姐姐,我不懂,張家能有今日,全靠咱們三長老一家,怎麽那張小姐對三長老卻如此不恭?”


    南煙左右瞧了下,才捏了南荼的臉頰一記,“你啊!腦子真夠大的,敢在三長老門外這樣說人。”


    “人家這不好奇嗎?”


    南煙瞪她一眼,到底禁不住南荼的撒嬌,“我跟你就是,別再搖我的手了,頭都給你搖暈了。”


    南荼這才放開南煙的手,訕笑兩聲催促著。


    “前三長老夫妻過世後,三長老一個弱質閨女要接掌長老之職,不用我說你也想象得出來,那絕對是件吃力的活,虧得那時有三長老她舅舅和表少爺幫忙,三長老她舅母,就那個張老太太便以為,若不是她家相公和兒子,三長老肯定接不下來,覺得她家居功厥偉。”


    張黃氏早在小姑子夫妻還沒過世,就已經想要親上加親,讓兒子娶小姑的女兒為妻,隻是三長老的父母知道女兒對黎漱有情,便婉拒了張家,張黃氏氣惱不已,為兒子挑了她娘家侄女兒為妻,也就是張存儀兄妹的生母。


    她過世後,張黃氏見三長老猶待字閨中,便又重燃聯姻的念頭。


    不想還是被拒。


    她本就覺得三長老若不是有張家父子幫襯著,這長老之位早就被人奪走了,見她不肯嫁,認為她不識抬舉。


    不難想象她會跟人編派三長老什麽。


    張幼儀雖是天之嬌女,但她的見識其實很淺薄,見的世麵也不多,多是聽親近的人說什麽就是什麽,從不曾費心去多想,沒必要嘛!


    張黃氏僅育一子,雖有庶子女,但他們自有他們姨娘去操心,她覺得讓他們活下來,已是天大的恩德,自是不會去多想,張見複自啟蒙後,就由父親精心挑選的先生教導,因此嚴格說來張黃氏真沒親自養過孩子。


    所以她能教出個懂事明事理的孩子?別開玩笑了!


    張幼儀會去找三長老,請她為祖母和南荃求情,那還是南荃教的,跟張黃氏一點關係都沒有。


    南貴很快就回來了,得知黎漱他們都在客院裏安置了,南煙打發南貴她們去做事,自己推開門扉。


    屋裏三長老依然坐在窗前,一臉茫然的模樣,讓南煙看著不由有些心疼,“三長老,黎教主他們已經在客院安置了,晚上的接風宴,您要不要看看菜單?”


    “不必了,你全權決定就是。”大概是久沒說話,也沒喝水,所以三長老的聲音有些啞。


    “您還是看看吧!奴婢可不知黎大教主的喜好,聽說他口味向來很刁鑽,要是他吃的不喜,不知會不因此就不在咱們梅州開新鋪子了。”


    “你知他不會的。”三長老轉頭嬌嗔道。


    “奴婢可不知道。”南煙笑著扶她到梳妝台前坐下,走到牆邊的架子旁,從銅盤裏擰了條帕子過來幫她擦臉,細細為她上妝勻粉,點上胭脂,拆開發髻,拿起梳子梳理,然後重新盤髻。


    與此同時,黎淺淺也坐在鏡奩前,春江正幫她拆髻,春壽將拆下來的頭麵一一收好,等春江幫黎淺淺梳好頭發編了辮子,將梳子上掉落的發絲一一撿拾起。


    “方才咱們在路上遇到的張小姐,聽說是被三長老給送回去的。”


    “這不是早就知道了?”春江搖頭,方才她們在廳裏等候三長老露麵,春壽借口要更衣溜了出去,原來她是去打聽事情去了?


    黎淺淺示意春壽往下說,其實她在詠香園裏打聽到的,跟她們在路上打聽到的沒什麽兩樣,也就是說,頌城的人都知道張幼儀的難搞,動不動就找三長老麻煩。


    “她今兒來是想做什麽?”春江見黎淺淺有興趣,暗歎一聲率先開口問。


    春壽沒好氣的回她一眼,才對黎淺淺道,“是來要求三長老為她祖母和姨娘求情的。”


    “向誰求情?”黎淺淺打了個嗬欠,今兒起的早,這會已是午後,是她歇午的時候。


    “應該是她爹吧?”春壽想了下才回道。“詠香園裏當差的人都覺得張小姐無理取鬧,也都一致認為南荃和張黃氏是咎由自取,三長老沒出手懲戒她們實在是太寬宏大量了!偏偏張小姐還不知好歹,要求三長老幫她們求情。”


    明知這兩人想謀害自己,還被要求去幫她們求情,不幫,就被個小輩指著鼻子辱罵,實在是太別屈了啊!


    “表舅那裏怎麽說?”黎淺淺突然一問,把春壽給問住了,“不知道啊!大教主能說什麽?這是三長老的家務事,自然由她自己去處理。”


    他們大教主素來不插手長老們的家務事,沒看四長老跟他那麽要好,他家裏有什麽事,大教主也隻是一旁看著,既不幫忙拿主意,也不出手相幫。


    其實不說長老們,就是黎經時他們,他也不多管。


    黎淺淺點點頭,看來還真是對三長老一點意思都沒有!真是……


    可憐的三長老,八成以為他來梅州,必是對自己有意,所以剛剛才會沒出現,想來她對表舅還沒完全放下吧?近鄉情怯,因此才不露麵。


    “教主,您打算怎麽做?”


    “我決定先好好的睡一覺,什麽事都等我睡醒再說。”


    張家這頭,看到自家小姐被堵上嘴送回來,全都看傻了,顏家的下人幾時敢對自家這麽不客氣?


    待得知自家小姐做了何事,張家下人的火氣全都咻咻咻地的滅了。


    旁的不說,這顏大小姐可是自家老爺的表妹,是他們姑太太的寶貝獨女,他們家小姐要喊人家一聲表姑的,那有小輩指著長輩鼻子罵,還指望長輩不跟她計較,天底下那兒有這麽好的事!


    再看到跟去顏家的下人,那幅狼狽樣,不用說也知道,這是路上遇到路見不平的高人,出手懲戒了。


    管事急急去報張見複,邊派人把張幼儀送回去梳洗。


    張見複原在跟人談生意,得知女兒跑去表妹那裏,本是不當回事,他這表妹性子好,幾次他覺得女兒說得太過份,也不見她動怒,不想這次是如此的結果。


    可他能如何?怪顏秀德?憑什麽怪人家?對長輩不敬的是他女兒,算計人家的是他母親和妾室,人家看在親戚份上,沒把事情鬧大就已經很對得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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