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國公府正院西次間裏,慶國公夫人坐在臨窗的大炕上低頭垂淚,慶國公則是在炕前踱步,良久,方才停在妻子麵前,“你說的可是真的?”


    “是。”慶國公夫人抽噎著,“妾身原本以為她和福哥兒兄妹情深,福哥兒死的慘,她心疼傷心,是她身邊的嬤嬤不敢隱瞞,悄悄的來跟我交了底,原來福哥兒與她早有了肌膚之親,福哥兒允了她,說與公主大婚後,就跟我說此事,將她收房,日後她就待在府中,公主婚後住在公主府,等上個一年半載,再稟明公主讓她敬茶,誰曉得,誰曉得,福哥兒命薄!”


    慶國公氣不打一處來,怒目圓瞪似要吃人,把慶國公夫人嚇得不敢動彈,她與慶國公相差十來歲,自成親後,老夫疼少妻,幾曾這般對待嬌妻過,見妻子嚇得不敢說話。


    他方抬手用力揉了揉臉,“胡塗,真是胡塗啊!這種事,你怎麽就應下了?福哥兒不懂事,難道你也不懂?尚公主,可跟尋常娶妻不一樣,那是君,我們是臣,福哥兒是打算先斬後奏,你也縱著他。”


    慶國公夫人嘟著嘴咕噥了幾句語焉不詳的話,慶國公撫著胸口,幸虧福哥兒去了,尚公主一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否則這事還真不知如何收場,可想到此樁禍事能避開去,全是因為兒子意外身亡之故,慶國公不免又有幾分傷心,畢竟是嫡子,又是自己手把手帶大的,想到這兒,不免又瞪了妻子一眼。


    當初她姐姐帶著孩子來依親,住了小半年就想要搬出去,是妻子一意強留,這才讓張家那丫頭對兒子起了心思,也不知兒子的死,是否與她有關,他忽地一凜,少年男女陷入情網時,總是容易忘乎所以,也許在外頭時,兩人也不知避諱的親近,而讓有心人看在眼中,進而循著這蛛絲馬跡,查到了事實原貌……


    兒子之所以慘死,會不會,會不會是宮中之人下的手?


    若是如此,那皇上知不知道呢?


    如果今天兒子要尚的不是十三公主,而是其他幾位公主,這駙馬婚前與人有染,甚至珠胎暗結,興許都不是事,然,兒子要尚的是十三公主,是皇上最疼寵的女兒!


    唉!慶國公再次歎息,起身離去。


    慶國公夫人抹著淚,已經不敢說話,待慶國公走了,她身邊的嬤嬤方才低聲稟報,“姨太太在外候著要見您。”


    “請她進來。”慶國公夫人舉帕拭淚,張夫人來得很快,秀麗的臉上隻有僵硬的線條,與養尊處優被人嬌寵一輩的妹妹不同,外甥慘死的消息遠不及知道女兒未婚懷孕的打擊來得大。


    她早就知道,女兒生就國色天香,性子溫婉,男人見了她,沒有不臣服裙下的,這也是為何當初,她會千裏迢迢帶著兒女進京投靠妹妹,同時也是,她提出要離開國公府,妹妹一開口留,她便半推半就的留下來的原因,她怕離了國公府,她一個女人護不住女兒。


    雖然有兒子在,可他一個舉人,在這遍地權貴的京城裏,實在是不夠看。


    她不曾盤算親上加親,因為她太清楚了,世子需要找一個娘家背景雄厚的妻子,否則他這個世子可能坐不到順利成為國公的那一天。


    女兒有什麽,除了皮相之外,她沒有任何優勢,就算在京中與那些千金小姐們結交,人家看在她親姨母是國公夫人的份上,對她多有優待,再有就是希望她能在世子麵前,替她們說幾句好話吧?


    張夫人低喟一聲,然後深吸口氣,緩步走向坐在炕上垂淚的妹妹,看到慶國公夫人臉上的淚時,她的眼角微微緊縮了下,似對傷心的妹妹感到不舍,不過再吸口氣,揚眉抬起下巴,她已從憐惜妹妹的姐姐角色,轉換到為女爭取最大權益的母親。


    沒有人知道姐妹兩在屋裏說了些什麽,當天隻有慶國公夫人的奶娘親自守在門外,外頭那些想探聽消息的人,想破了腦袋,依然沒能探知一二。


    直到慶國公進宮,隔日皇上賜婚慶國公世子與其姨表妹張清露,慶國公府正在辦喪事,乍然接到賜婚聖旨,卻不曾亂了分寸,擺香案迎接天使。


    慶國公在前領旨,慶國公夫人則在庶媳們及孫女、孫媳們的環繞下,迎來了第二道給兒子賜婚的婚旨。


    宣旨完後,奉命來宣旨的公公悄與慶國公道,“之前的那道聖旨……”


    “給。”慶國公從懷裏掏出一早從祠堂請出來,藏在身上的婚旨,將之遞給宣旨公公。


    看著手裏大紅灑金的婚旨,宣旨公公無限感慨,這道婚旨也是他來宣的,沒想到時隔數月,自己又來宣第二道婚旨,婚旨裏的女方換了人,男方,卻已陰陽兩隔,真是叫人不勝唏噓啊!


    朝中不是沒有人狠批此事,但是,幾位公主裏頭,皇帝最疼嚴貴妃所出的十三公主,準駙馬死了,難道要叫十三公主為他守寡?就是已婚的公主也不興替故世的駙馬守著的,更何況這都還沒嫁過去呢!


    因此雖然朝中對皇帝拿賜婚當兒戲的舉動很不以為然,可是人家慶國公的姨姐樂意犧牲女兒終身幸福,那也是人家的事啊!他們這些人縱使覺得慶國公府不厚道,竟然要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捧著牌位嫁人,也輪不到他們管不是?


    案子還沒破,京城已經因為慶國公世子二度被賜婚,搞得沸沸揚揚的,可以想見,大家發現準新娘已大腹便便時,會是什麽情形了!


    黎淺淺坐在艙房裏,邊嬌裏嬌氣的吵著要烤羊肉,邊看著劉二讓人傳過來的消息。


    “教主,為什麽十三公主吵著要吃鵪鶉蛋,會被禦史彈劾她嬌奢啊?”這個問題放在春壽心裏很久了,可是她一直沒找到人問,聽黎淺淺鬧著要吃這吃那,便趕緊拿出來問。


    春江遞上白開給叫嚷一早上的黎淺淺潤喉,邊為春壽解惑,“其實這根本就是嚴貴妃的人自導自演的一出戲,為的就是要讓趙國皇帝憐惜她們母子罷了!”


    “不懂。”


    “宮裏的嬪妃吃什麽都是定例在,公主和皇子也是,想吃些額外的食物,如鵪鶉蛋,就得自己貼錢,鵪鶉蛋在宮中並不少見,宮中的主子們常常吃。”


    “那為什麽……”


    “嚴貴妃的目的不是女兒吵著要吃鵪鶉蛋,而是要讓皇帝知道,宮裏頭關於她們母子的丁點小事,都會很快被傳到宮外,甚至是禦史耳裏,進而彈劾十三公主。”


    這是……“要讓皇帝知道,有人針對她們母子,處處為難她們?”


    “對。皇帝身為一國之君,怎會不知這鵪鶉蛋在宮中算不得什麽稀罕物,但在宮外,卻是極為少見。禦史因此彈劾十三公主嬌奢,是以宮外平頭百姓的眼光來看,可在宮裏,比十三公主挑食的比比皆是,不說公主,就是初承寵的嬪妃,也比十三公主更加挑剔。”


    黎淺淺潤過喉,拿著本書頭也沒抬的說,“記得我們登船那天,在碼頭上聽到的話嗎?”


    “您是說那幾個商人?”


    “嗯,記得他們說什麽?宮中麗妃愛吃荔,所以朱皇商讓他們從南楚千裏迢迢的運送進京,可是因為慶國公世子一案,碼頭被封,他們運來的荔枝無法卸貨,全砸在手裏了。”


    “啊!”春壽愣了下道,“那麗妃愛吃荔,竟要人如此勞師動眾,彈劾十三公主的禦史怎沒彈劾她?”


    黎淺淺抬眼瞟她沒說話,春江卻是掩嘴笑了,“那個禦史怎會彈劾她,那是她爹啊!”


    春壽愣神了下,問,“麗妃的父親就是彈劾十三公主的那個禦史?”


    “是啊!怎麽了?”


    “他女兒是個大人了,還那個樣,他,十三公主被他彈劾時,還是個孩子吧?”春壽有點語無倫次了。


    春江為她整理了一下,“十三公主被他彈劾嬌奢,是在今年年初,麗妃是前年進的宮,因誕下皇嗣有功而進封為麗妃。她生的皇子那才真真叫嬌奢,別的皇子隻有奶娘三個,侍候的大宮女兩個,女官兩個,掌事嬤嬤一個,其餘的內侍和宮女約莫十幾人。”


    她頓了下,續道,“但麗妃的兒子,自出生就一直汰換奶娘,換了近二十來個後,才定下了十個,說是她生產的時候受了驚嚇,皇子胎裏虛弱,卻吃不進藥,最後隻得命奶娘服藥,如此奶水裏就有藥性。”


    “其實這並沒什麽,皇家血脈嘛!又不是用不起,但是上頭有中宮所出嫡皇子在,麗妃的兒子就顯得太過了!就是嫡皇子都沒這等待遇,何況她一小小妃子生的兒子。”


    “皇後卻沒有什麽反應,還縱著她要求皇商,為她一人從南楚運荔枝北上。由此可見,她若不是皇後的人,就是背後另有靠山。”黎淺淺若有所思道。


    “不會是嚴貴妃吧?”春壽靈機一動衝口而出。


    “怎麽說?”


    “我瞎猜的。”春壽不好意思的擺擺手。


    黎淺淺卻沒放過她,“說說看,為什麽這麽想。”


    “因為十三公主實際上並不嬌奢,真正嬌奢的人是麗妃和她兒子,她爹彈劾十三公主,難道就不怕其他人彈劾他女兒?她爹從誰那得來十三公主那些消息的?”


    “這件彈劾案,真正得利的人是嚴貴妃。”黎淺淺提點她。


    春壽撫掌,“對對對,真正獲利的人是嚴貴妃,所以麗妃應該是她的人沒錯,而且這件案子一出,正好可以撇清兩個人的關係。”


    正說著,葉媽媽領著客船廚下的人進來了,“大小姐您點的菜都做好了,您吃看看合不合味。”


    “嗯。”黎淺淺漫應一聲,接過她遞來的筷子一一試吃起來,隻是吃沒幾口就吐掉拍桌痛罵。


    廚下的婆子嚇得不敢動,葉媽媽忙柔聲哄著大小姐,春江和春壽兩個則動作伶俐的把桌上的東西給收拾了,小心的打量了黎淺淺和葉媽媽兩人,把食盒遞給婆子,“快走快走,趁大小姐沒發火之前趕緊走。”


    “欸欸欸!”婆子接過食盒拔腿就跑,等回到廚下,又是一通抱怨及八卦,等她去耿護法房裏送吃食和藥時,幾乎不用耿護法花腦筋套話,婆子就已經倒豆子般的,把他想知道的事全都說了。


    婆子得了賞,回到廚房,忍不住跟同伴們說起此事。


    “你們說,那位爺,怎麽對那大小姐這麽上心啊?總不會是對人家起了心思吧?”


    “誰知道這些爺兒們腦子在想什麽?”洗菜的婆子忍不住道。


    切菜的小丫頭則道,“我記得那大小姐的艙房,就在那位爺的樓上吧?也許是嫌人家吵到他了,才這麽關心那姑娘,就怕那姑娘那天連晚上也跟著吵。”


    “哎喲喲!別說,那姑娘的嗓門雖是嬌滴滴的,可老實說,罵起人來,真像是連珠炮,一連串的沒斷過。”


    黎淺淺現在沒在罵人,早在婆子離開後不久,就收工休息了。


    “您看,那位耿護法幾時會來找您?”


    “不用急,慢慢等。”黎淺淺笑,“如果他想不通,那也就沒有合作的必要了。”


    葉媽媽點點頭,“您想吃些什麽,媽媽去給您做?”


    “我想吃小米粥,配媽媽醃的小菜。”


    “好,這就去弄,您等等。”說完葉媽媽就出去了,春江端茶給黎淺淺潤喉,心疼的她一氣連喝了三杯茶。


    “您這樣下去可不行,回頭得給您弄些潤喉滋養的茶品來。”


    黎淺淺笑著應下,“等下船後再說,不過,耿護法讓我失望了啊!都這麽多天了,他還沒想明白?”


    她都露出那麽多破綻了,他竟然沒發現有什麽不對,真是……“算啦!就算不跟他合作,也沒關係,反正他和黎爺之間已是解不開的結。”


    “那咱們不就白走一趟了?”春壽愕然問道。


    “怎說是白走一趟呢?耿護法被我吵得沒法好好休息,他的身體遲早要出問題。”


    一旦出了問題,他就會把氣出到黎爺身上去,這個結隻會越來越緊,就算其他護法發現情況有異,想要補救都來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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