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齊宮中,皇帝居所中,幾個皇子、皇孫們全都聚在暖閣裏,一名內侍領著一名禦醫,和背著藥箱的藥僮行色匆匆進了大殿,途經暖閣時,他躬身向他們施禮,九皇子越過兄長們,朝內侍問,“你趕著去哪兒?”


    內侍看一眼麵沉如水的幾位皇子後,才笑著回道,“回九皇子話,皇上剛剛醒過來,藍神醫不在,韋神醫雖在,但精力不濟,所以陛下命小的去太醫院請一位禦醫過來。”


    禦醫跟在內侍身後,朝暖閣裏的所有人施禮,幾位皇子麵無表情,九皇子瞪了他一眼,唯一給他的好臉色的,隻有六皇子。


    六皇子的母妃早逝,雖然外家位高權重,但他們的手伸不進宮中,護不住女兒留下的血脈,甚至還被人所害,雙腿成殘,六皇子的外祖父母得知外孫成殘,這輩子都和那個位置無緣時,兩老又是哭又是笑,哭得是好好的一個孩子成了殘廢,這輩子就隻能仰人鼻息。


    笑的是,他們以後可以安心了,外孫不會再被視做眼中釘肉中刺了。


    不過也因為如此,六皇子同太醫院的院正、院判交情都不錯,因為他們每隔三天就要給他請次平安脈。


    皇帝不相信這個優秀的兒子會這麽命苦,小小年紀就沒了親娘護佑,還成了兩腿不能行走的殘廢,除了太醫院的禦醫們請平安脈,韋長玹也被請來為他看診。


    韋長玹也束手無策後,皇帝才死心,不再奢望奇跡出現,不過他還是讓禦醫們照常請脈。


    皇帝寢殿裏,內侍說不在的藍海,正坐在密室裏和鳳公子下棋,鳳公子邊下棋,邊以手沾茶水在棋桌上寫字,藍海看完後,也沾了茶水在棋桌上回答他。


    密室裏頭沒有內侍和宮女,隻有黎漱、謹一他們在。


    黎漱坐在牆邊的桌邊,正慢慢看著劉二送來的信件,待看到水瀾郡王打黎淺淺的主意,想要讓他長子娶黎淺淺做繼室時,忍不住冷笑出聲。


    “看不出來,水瀾郡王的膽子不小啊!”


    “當然不小,要不然也不會坐上那個位置了。”謹一提醒他。“要不要讓劉二給四長老去封信?”


    黎漱聞言抬頭看他,“他現在已不是四長老啦!人家現在可是貨棧和商隊的總負責人。”


    雖然這個總負責人有點不盡責,老待在總壇附近蒔花種草。


    “我記得水瀾郡王和他有點交情。”黎漱不是很確定的問。


    謹一當即給予肯定的答複,“交情不錯。我記得當年水瀾郡王曾有意把女兒嫁給四長老的兒子。”


    這事當然沒成,因為四長老的妻子不想有個身份那麽高貴的媳婦,她會拿捏不住,而且她希望兒子能娶自己兄長的女兒,親上加親嘛!心想事成之後,才知道親上加親其實並不是件好事。


    兒子和兒媳有衝突的時候,她要挺誰?挺兒子?兄嫂就立刻上門來為女兒撐腰,挺兒媳?丈夫和兒子怪責她親疏不分,是她生的兒子親?還是嫂子生的侄女親?


    一次兩次下來,她這婆婆當得是裏外不是人,那時她方知真正難拿捏的媳婦,不是身份高貴到自己都得仰望的郡王之女,而是有兄嫂撐腰的侄女。


    不過這種事,張夫人自然是不會自曝其短,黎漱他們會知道,全是從張建業口中得知的,別以為隻有婆婆難為,公爹也一樣不好當。


    兒子夫妻吵架拌嘴,在別人家,不過是小事一樁,可在他們家,卻成了頂破天的大事,稍有不順兒媳意,妻子的兄嫂立刻上門來,張建業當年很少在家,所以並不知道細節,可是隻要他在家,大舅子便上門找他算賬,一一細數他不在家時,外甥女婿做了多少錯事。


    小到他女兒穿了件新衣,外甥女婿沒有立刻讚美,也成了罪大惡極的事情。


    張建業被大舅子打了個措手不及,事後又不好向妻子抱怨,遇上黎漱時,就再也忍不住開口抱怨起來。


    黎漱並不想聽,不過架不住張建業難得有人聽他倒苦水,所以聽了滿滿一耳朵。


    張家夫妻後來鬧得不愉快,大概也是這些瑣事鬧的。


    “四長老常年不在家,張夫人當家做主慣了。”謹一很含蓄的道。


    其實熟識張家夫妻的人誰不曉得,張夫人人是不錯,但太過強勢了,而且遇事先想著娘家,有什麽好處就都想著給娘家,不是說有好處不能給娘家,而是她做得太過了,搞得她娘家人看張家有什麽好的,就想搶回家去。


    當初看貨棧和商隊起來了,他們就想著要分一杯羹,吃相太難看。


    張夫人把瑞瑤教的貨棧和商隊當成了私產,認為丈夫在其中出了力,教裏理應給他麵子,給她麵子,給她娘家分一杯羹。


    這種行為和當年的大長老、二長老有何不同?


    偏偏她還認為自家比大長老及二長老付出的多,大長老他們能做的事,為何他家不能做?


    渾忘了大長老被養老了,現在教中哪還有大長老?二長老早就老實了,獻出自家私營的商隊,現在就是含飴弄孫安享晚年的主。


    三長老嘛!現在當然也不是三長老了,已經嫁人的她,之前聽說懷了孩子,跟丈夫兩個處得還不錯。


    四長老嘛!謹一嗬嗬了,就不知接到通知的他,得知老朋友要算計黎淺淺,會怎麽做了。


    張建業名為總負責人,對商隊和貨棧的事自然上心,水瀾城發生的事,自然早有人通知他。


    知道水瀾郡王打算讓世子娶黎淺淺做繼室,當場就笑翻了。


    和身邊的親信說,“那老家夥還真敢啊!”


    親信提醒他,“咱們教主正當齡,郡王爺有此想法,其實也不為過。”要知道他們教主除了正當齡外,還是個很漂亮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她身後的瑞瑤教,可是個聚寶盆。


    每年光是貨棧和商隊的淨利就夠叫人咋舌!可瑞瑤教不止這兩樣生財的路子,錦衣坊、天寶坊還有酒樓、茶館,別的不說,後來居上的有間客棧啊!那個光聽就知道是個賺錢的生意。


    誰看了不眼紅?


    各地父母官收稅的時候,肯定知道自己轄下瑞瑤教的鋪子繳了多少稅,他們就算想分一杯羹也沒那個財力或膽子,但水瀾郡王不同。


    水瀾城是他的封地,他比那些縣令、知府更加清楚,瑞瑤教的鋪子繳的稅有多少,曾經曆過財務困窘的郡王絕對不想再次陷入同樣困境,他定看明白了,娶了黎淺淺,就等於把聚寶盆娶回家。


    張建業經親信這麽一說,也反應過來了,不過他還是覺得郡王爺膽子不小,要知道黎淺淺背後不止瑞瑤教,還有黎漱這個大靠山,不過想到這兒,張建業也想到了黎淺淺的父親,可是黎經時,南楚皇帝跟前的大紅人。


    外人不知道,但張建業可是清楚著,黎經時父子壓根不在南楚境內,他們早在黎漱前往東齊時,便一起去了東齊,也就是說,黎二老爺去京城時,黎經時父子根本就不在。


    京裏不少人是揣著明白裝胡塗,因為自黎經時父子閉門思過起,他們麾下的兵也跟著不見蹤影,對政治有點認識的,都會發現不對勁,事實上黎二老爺上京時,那些鬧騰的官員們未必不清楚此事,但一個個都鬧騰得很歡,不得不說,南楚的皇帝和朝官們都很愛演。


    張建業會知道這事,是因為四海商隊從兵部接了個運糧的差事,是送到南楚和東齊交接的城填,這樣他要是還看不出什麽來,那他也別混了。


    “我想過兩天,大概就可以接到大教主傳來的訊息了。”


    “大教主?是……”大教主這些年很少和他們家主子連係了,會是為何事來訊息?又還沒發生呢,他家主子怎麽會知道?


    張建業沒為親信解惑,隻交代小廝,“讓人去給我整理東西,過兩天我要出趟遠門。”


    小廝應諾。


    而在水瀾城裏,黎老太太經藍棠開藥調養後,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老太太情況好轉,黎大太太便有心情為女兒打點終身大事了。


    黎淨淨自視甚高,覺得這世上就沒有一個男人配得上自己,可是現實狠狠甩了她重重的一巴掌。


    她家世再好,也好不過世家女,更好不過那些官家女,家裏是有錢,但縱使再有錢,也不可能全花在她身上。


    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又如何?時人挑媳婦,是要主持中饋,當家做主,不是要選個才女回家供起來,任你才高八鬥又如何?難道還能去考狀元不成?


    黎大太太不止一次後悔莫及,當初為了長子要娶妻,成親後又擔心他小夫妻兩生不出孩子,後來為了小兒子,又忽略了她。


    總歸一句話,她放在小女兒身上的心思實在太少了,少到她想對女兒說些貼心話都不知從何說起,麵對小女兒,她隻感到陌生。


    季瑤深同樣對黎淨淨感到陌生,而且黎淨淨還令她感覺恐懼。


    想她在平親王府內宅中,麵對那麽多滿含惡意的女人,都不曾感到恐懼,可是她卻從一個久未謀麵的女子身上,感覺到恐懼。


    因為如此,她隻要有機會去找黎淺淺,就不想回黎府。


    黎淺淺聽她說了這事之後,便向她建議,“黎老太太畢竟隻是你的姑祖母,你一直待在姑祖母身邊盡孝,對你外祖母就有些失禮了,我勸你還是回蔣家住些日子吧!”


    其實一直住在黎家,也是因為不想和黎淺淺這裏斷了連絡,黎淺淺和蔣家畢竟沒有任何關係,所以她若搬去蔣家,萬一就此和黎淺淺斷了連係怎麽辦?


    黎淺淺自然看出她的顧慮,“你放心,我們是一起來水瀾城的,回去自然也要一起回去。”


    “我們幾時回去?”得了準信,季瑤深便安心了,忍不住開口問,“我想我娘和我弟了。”


    這一大一小,算是她僅有的牽掛了。


    “至少要年後吧!”黎淺淺算了算,“我們難得來一趟,總要陪二老過年。”季瑤深聞言直歎氣。


    蔣老太太雖是她親外祖母,但老太太對她並不怎麽好,原因很簡單,要不是因為她,她的寶貝小女兒不用受那麽罪吃那麽多苦,委委屈屈的給個庶子當老婆,偏偏這庶子去了戰場就一直沒回來,讓她女兒守活寡不說,還得受那個被貶為妾的元配的氣。


    好不容易擺脫那兩母女了,她又栽進二房做妾去。


    蔣老太太對小女兒著實是又愛又恨,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後來小女兒總算是和外孫女的生父再續前緣,隻是,可憐她又得委屈作妾。


    對小女兒兜兜轉轉擺脫不掉作妾的命運,老太太實在是很無奈,可是給宗室作妾,總好過給白身的黎二老爺作妾強吧!而且聽說,親王的兒子長大後至少能請封個什麽將軍的,將來成家開府還能把親娘接過去奉養,不用一輩子看正妻臉色。


    蔣老太太對此抱持希望,就盼著外孫能成材,別成家後還要他娘操心煩惱,至於季瑤深,老太太有著無比的怨念,要不是因為懷了她,小女兒不必委委屈屈的離家避難,要是她是個帶把的,小女兒進親王府時,就算作妾也有了底氣,不必熬到生兒子後才揚眉吐氣。


    老太太卻不知,幸好當年小蔣氏生的是個女兒,否則小蔣氏早就沒命了,還能活到現在?


    季瑤深是女孩子,平靜王妃樂得拿她來表現自己的賢良,要不然來一出滴血認親的戲碼,直接就能排除異己了。


    別忘了,當年小蔣氏是在水瀾城和平親王勾搭上的,水瀾城那會兒可不止平親一個宗室而已,水瀾老郡王的幾個兒子們,彼時可都在呢!


    如果季瑤深是個男孩,上門認親時,隻消提出質疑,就能讓她的生父變成水瀾郡王或是他的兄弟們,畢竟都是宗室,就算滴血認親,因為同個祖宗的子孫,如何能確定,季瑤深是平靜王的種,而不是他們其中之一的種呢?


    再說了,小蔣氏既然能和平靜王未婚有子,為什麽就不能和水瀾郡王或他的兄弟們有染?


    蔣老太太完全沒想過這些,她隻知道因為季瑤深,讓她的小女兒受了不少罪,所以當她得知季瑤深要到家裏小住時,氣得把屋裏一堆擺設全砸了。


    蔣大老爺夫妻看了直搖頭,老太太這脾氣實在讓人受不了啊!


    黎淺淺知道後,就派人去黎府護送季瑤深去蔣府,蔣家幾位老爺見狀,知道是黎淺淺在敲打他們,便領了自家妻小親到二門相迎。


    幾位太太們紛向大太太抱怨,不過是個外嫁姑太太的女兒,需要她們這些做舅母的到二門相迎嗎?


    大太太冷笑,“想想你們身上穿的戴的,家裏用的吃的,若不是跟著黎家做生意,你們負擔得起嗎?”


    “那也是黎家啊!和咱們那位嬌客有啥關係?”女兒蔣茗麗被大房母女連手坑了的三太太陰陽怪氣的道。


    “你們別忘了,季小姐的父親是誰,還有她是和誰一起來水瀾城的。”


    話聲方落,幾個太太們一臉納悶,她們還真不知道,季瑤深是同誰一起,從京城來水瀾城的。至於她的父親是誰,她們是都曉得是宗室,卻都不清楚季瑤深的父親是親王,比郡王爵位還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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