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嬤嬤是個不認命的人。


    所以,當年她不惜把手頭上僅有的銀錢,全花在來挑選奶娘的穩婆,和高婆子的婆母身上。


    那時,莊子上適合做七長老孫女奶娘的人選共有六人,她和高婆子算是其中條件最好的,雖都已生二胎,不是初產婦,但因為有撫養孩子的經驗了,比另外兩個初產婦略強,另外兩人,一個這回生的是第三胎,已三十出頭,還有一個和她們一樣大,生第二胎,但這婦人一家手腳都不幹淨。


    高婆子和王嬤嬤的婆家、娘家在莊子上,風評良好,甚至高婆子要略強一些,因為她娘家、婆家的嫂子們連生數子,沒有女兒,有些人家相信,奶娘家若都生兒子,就可能為主家帶子來。


    王嬤嬤頭胎生子,二胎生的卻是女兒,高婆子生的都是兒子。


    她唯一強過高婆子的一點就是,她家是她做主,高婆子家是婆婆做主,隻要說動她婆婆,高婆子就不足為懼。


    本來不管王嬤嬤怎麽說,高婆子的婆婆就是不答應,後來她掏出了銀錢,才讓高老太婆點頭同意,畢竟媳婦去做奶娘,賺了銀子後,她不交出來,她做婆婆的也拿她沒轍,但她不在家,兩個孫子可就得自己幫她照看著,農家生活不是那麽鬆快的,養豬養雞養鴨,還得下田做農活,又要看著兩個小孫子,小的才剛滿月,吃喝拉撒全得自己這做婆婆的親自來。


    本來媳婦進門後,高老太婆把許多事都推給兒媳去做,自個兒隻管三餐,日子可快活了!


    要是媳婦去給東家孫女做奶娘,家裏就少了個做活的人,事情增加了,賺的錢可沒自個兒的份。


    王嬤嬤點出這點之後,高老太婆便動心了,再說還有王嬤嬤給她的銀子呢!


    王嬤嬤此舉讓自己擊敗最大對手,順利成為七長老孫女的奶娘,是以,今兒雖被人當做再無翻身可能的現在,她仍不認命,不服輸。


    她努力想掙脫捆綁自己的手腳的那條腰帶,也是她運氣好,那條腰帶質料不佳,也早已用舊了,因車裏的桌子是固定在車底板上的,她使勁的把腰帶塞進桌腳和車底板之間,然後不斷的拉扯,漸漸的腰帶的布料就被撕扯開來,王嬤嬤感覺腰帶略有鬆動,她大喜,更加用力撕扯。


    不久,腰帶就被撕開來,王嬤嬤的手腳也重獲自由了。


    她把堵住自己嘴的東西扔在地上,小心的靠到車窗,打量著外頭,她記得高婆子她們似乎都跟著暗梢們出去了,院子裏就算還有人,也在休息吧?


    她把車裏食盒裏的東西吃了,又喝了茶水,不知誰扔了件披風在車裏,她拿來披上,把車裏翻個底朝天,竟然在車底板下的暗格裏,翻到一個荷包,荷包裏頭竟然有五百兩銀票?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可是王嬤嬤的性子是雁過拔毛,寧可錯殺絕不放過,所以這荷包就這麽被她給收走了。


    有了這五百兩銀票的經驗,王嬤嬤是更加仔細檢查車廂裏頭,任何能藏東西的地方,後來又在桌腳上發現一個暗格,暗格裏放了好幾兩碎銀子。


    王嬤嬤自然沒放過它們,全都收入自己的荷包裏頭去。


    哦,對,她的荷包、首飾是全被高婆子她們給搜刮一空了,現在這些銀子也算是略補償自己了!


    把五百兩銀票折得細細的,小心翼翼的塞進衣服的綴邊條裏,可惜沒有油紙,不然用油紙包著再藏起來,才能萬無一失呢!


    至於碎銀,就放入原本放銀票的荷包裏頭,她的腰帶被高婆子拿走了,拿來捆綁她的腰帶才是高婆子的,想要荷包掛在腰上,就得先弄條腰帶。


    她小心推開車門溜下車,許是認定王嬤嬤已是個死人,不管是高婆子她們,還是暗梢他們,全都沒把她放在心上,自然也沒派人盯著院子,王嬤嬤就這樣走出院子,完全沒被人發覺。


    她避著人走回到自己在客棧的房間,高婆子她們有任務在身,所以還沒來收拾王嬤嬤住的客房,王嬤嬤找夥計拿備用的鑰匙開了房門,她在這裏住了些日子,夥計都認得她,取了備用鑰匙給她開了房門,忍不住問她,“大娘,您這房還要住幾日?可否請您先結賬啊?”


    “行。”王嬤嬤很利索的道,“你在門口等我,我進去收拾東西,一會兒就出來。”


    小廝點頭,因王嬤嬤一晚上沒回來,掌櫃的想到之前她們是三個人同住,後來另外兩人不見了,就剩這位,要是她也跟她同伴一樣,突然不見了,那他們客棧損失就大了。


    王嬤嬤進房後,從包袱裏取出一條半新不舊的腰帶係上,荷包也戴上,至於首飾之類的,她就沒戴了,沒那功夫,她收拾好包袱,就隨小廝去找掌櫃結賬。


    結完帳,她問小廝後門在哪兒?


    小廝不解,可知不要多問,二話不說就領王嬤嬤從後門離開。


    王嬤嬤知暗梢們,和高婆子等人,以及莊子上那些人都不可信,尋思良久,最後她選擇離開,這差事,她孤身一人孤掌難鳴肯定辦不了了,所以她決定先回藥王穀,跟七長老告狀去。


    鴿衛遠遠綴在其後,見她往車馬房去,略蒙,連忙傳信回去,劉二接了消息,也傻了,這位王嬤嬤是打算離開湘城了?


    黎淺淺接了信,笑,“她要走,就讓她走,不過也得看她運氣好不好,讓人引他們的人過去。”


    劉二頜首領命而去。


    暗梢們和高婆子她們正往客棧過來,坐在車裏頭,高婆子摸著從王嬤嬤那兒順來的腰帶,心裏美美的,這腰帶可是織錦的,上頭花色豔麗,是她小女兒最喜歡的折枝玫瑰,可漂亮了!等小女兒做生的時候,就把這腰帶送給她。


    因為現在就等許嬤嬤她們對宋老太太下手,等她一命嗚呼,他們的差事就完成一半了。


    至於後續?把事情統統推到王嬤嬤身上就結束了。


    暗梢們一開始就不存在,王嬤嬤與許嬤嬤她們投宿客棧,一直保持著極其囂張跋扈的形象,許嬤嬤她們隻消推說,是王嬤嬤要她們在食物裏下藥,她們不敢,王嬤嬤便找上門來親自動手。


    動手之後,她就混在高婆子她們之中,離開藍家了!為此,高婆子來的時候還特意打扮的和王嬤嬤有些神似呢!


    到時候衙差找上門,就會見到畏罪自殺的王嬤嬤的屍首。


    如此一來,所有人都能全身而退了,至於藍家那些白眼狼們,為求真實,隻能跟著他們的主子一起去死啦!


    暗梢們到時就扮成從藥王穀趕來奔喪的宋氏族人,藍忘若是僥幸沒跟著他祖母一起去死,這時便會落入他們這些族叔、族伯的手裏。


    藍家這宅子包括宅子裏所有的物什,就由他們隨意處置了!


    計劃很完善,看起來似乎不可能發生什麽問題。


    隻是他們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宋老太太和藍忘可是都住在黎家,不能保證他們動手時,老太太會在。


    在客棧裏休息的小陳太太午歇醒來,走到窗前抻了個懶腰,屋外飄起了雪,她打了個嗬欠,走到外間就見暗梢們和高婆子等人回來了。


    經過院子裏的馬車時,高婆子等人還朝車廂唾了口痰,暗梢甲原是要去察看的,不過被褚二家的給攔住了。


    躲在暗處的鴿衛暗暗歎氣,這王嬤嬤是有多討人嫌啊?大家盼著她死,連去查看一下都不願意,就怕被她給纏上?


    不過也不怪他們托大,畢竟一般人被捆綁成那樣,嘴還堵住了,大概就死心認命等死了!


    誰能想到,饒是處於這樣的逆境,王嬤嬤還能死裏逢生,逃出生天了呢!


    劉二是傳訊讓他們引藥王穀的人去發現王嬤嬤逃了,可是像這樣,要怎麽做啊?


    鴿衛們陷入了困境,與此同時,王嬤嬤順利的搭上了前往藥王穀的馬車,趕在天黑關城門前出城了!


    劉二氣急敗壞的把消息呈上給黎淺淺,黎淺淺看他臉都黑了,安慰他道,“這有什麽,不是咱們的人不給力,而是這王嬤嬤命不該絕,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老天爺要她活下去,咱們的人遠遠綴著就是,別插手,我想看看,這位王嬤嬤的運氣能不能讓她撐到回藥王穀。”


    劉二聽她這麽說,不由一愣,“教主,您的意思是……”


    “王嬤嬤是個暴脾氣的,她現在等於是被所有人排擠,憋了一肚子氣啊!你覺得她直能捺著性子,不與人發生衝突?要知道,她現在可是孤身一人呢!”


    “那,她是陷入危險,咱們的人救是不救?”


    “救她幹麽?”黎淺淺一臉不解的反問劉二,“別忘了,她之前可是一心想取宋老太太和藍忘的命呢!這樣子的人,自己想找死,旁人能攔她幾回?徒惹一身腥罷了!傳話下去,讓咱們的人遠遠的綴著就好,別多事,免得給自己惹禍上身。”


    黎淺淺正色交代,劉二見她如此鄭重,自不敢違逆她的話,特意傳令下去。


    鴿衛們接到消息時,臉色都有點怪。


    因為,就如黎淺淺說的,王嬤嬤自己找死,旁人能救她幾回?若是被救之人是個感恩圖報的,那倒還好,偏偏,王嬤嬤是個自負自傲之人,在她的心裏,東家、主子老大,她老二,就這樣,所以她能把許嬤嬤她們踩在腳底下,能買通高老太婆給自家媳婦下藥,好讓王嬤嬤能順利得到奶娘這差事。


    上了馬車之後,王嬤嬤又習慣性的對人頤指氣使,但問題就在於,這車裏的客人互不相識,誰知道她王嬤嬤是那尊佛那尊伸,憑什麽要人家聽她王嬤嬤的?還使喚人家小姑娘給她打洗腳水?給她打飯?她誰啊!


    小姑娘的娘和姥姥就不幹了!這兩也是暴脾氣的,和王嬤嬤一言不和就開打。


    她們兩個對一個,王嬤嬤平日又是養尊處優的人,生活上的瑣碎雜事是都有小丫鬟幫著打點的,就是這回出穀辦事,也都有其他人代勞。


    因此這一架,毫無懸念的,王嬤嬤輸了!


    等到投宿旅店時,都沒人願和她一間房,王嬤嬤不想待在馬車裏睡,那會讓她想到昨夜的經曆,反正她兜裏有錢,索性就自己開了間房。


    本來這也很常見,客人有錢想開單間自個兒睡,沒什麽奇怪的,車夫也不會管,其他人看著羨慕,可誰讓自家窮呢!


    問題就出在,王嬤嬤沒有警覺性,她忘了現在是孤身一人,身邊沒有同伴。


    與她同車的小姑娘是和她娘、姥姥回娘家去,小姑娘的爹死了,婆家沒人了,所以她姥姥和舅舅特地來接她們母女兩回家的。


    舅舅們搭的是板車,四麵露風隻有上有頂篷遮風,得知外甥女被個老女人欺負了,舅舅們很是憤憤不平,在車上罵罵咧咧,結果讓有心人聽了進去。


    當晚,王嬤嬤就被人殺了,那兩人是在湘城犯了事出逃的,見王嬤嬤有錢開單間過夜,又看她穿著比他們這些人都好,就起了歹心。


    歹人將王嬤嬤一刀斃命,然後一人扛屍,一人把屋裏東西收拾幹淨,門窗洞開,然後跳窗離去。


    鴿衛們發現時,王嬤嬤已經死於非命,屍首也被人扛出旅店。


    “要管嗎?”


    “人都已經死了。還是管一下吧?免得車夫他們被牽連進去。”


    鴿衛們對視苦笑,手一揚彈出暗器,將那兩名歹人製服,就見扛屍的被王嬤嬤的屍首壓著,幾乎喘不過氣來,另一人被王嬤嬤的包袱重重的擊向他的背,整個人因此撲倒在地,脊椎直接被敲斷,不過他現在還不曉得,自己受了如此重的傷,隻知自己疼得直冒汗,最後昏了過去。


    隔天天亮,車夫欲趕車上路時,發現少了三名客人,連忙到處尋找,最後在旅店附近的小林子旁發現死亡的王嬤嬤,還有被她屍身壓著動彈不得的客人之一,還有被王嬤嬤包袱擊打昏過去的客人之二。


    因為發生殺人事件,旅店老板立刻派人去報官,不過官差來堪驗後發現,王嬤嬤是被那兩名客人所殺,她胸口上明晃晃插著把匕首呢!


    根據車夫及板車其他乘客證詞,官差們知道這匕首就是背著王嬤嬤屍身的凶手所有,官差們進旅店客房詳查後發現,這兩人見財起意,殺人後想毀屍滅跡,不想天黑路滑致使他們二人先後摔倒。


    簡直就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的最佳寫照啊!官差們很快就結案,把人犯押回去,至於王嬤嬤,就存放在附近的義莊。


    “被害婦人可有路引?”


    “有。”一名官差從包袱中取出王嬤嬤的路引來,看到上頭寫的地址,捕頭皺著眉頭,“這地址有點眼熟啊!”


    一名小官差靠過來看了一眼,“咦?藍宅,前幾日不是有人去報案,說他家下人居心不良,想要謀害他和他祖母嗎?我記得來報官的還是個孩子呢!還是白大夫陪他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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