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下人姓古名湖,是孟媒婆的表兄,兩人是私奔逃到京城,因古湖會武,孟氏會醫,兩人投入靜王門下,不過靜王門下人才濟濟,他們夫妻又不擅鑽營,便被人排擠去了瑞郡王府。


    瑞郡王是個貪花好色的,他喜逸惡勞,在再娶之前,那是天天泡在聲色場所不歸家的主兒,後來再娶因對方是東齊公主,他不得不收斂些。


    古湖夫妻兩個就是在他相中美人後,出麵替他從中周旋的。


    靜王一直有大誌向,對承平帝是麵和心不和,瑞郡王是個憨憨,他以為哥哥們感情很好,就是皇帝哥哥愛管教人,他老婆也沒做什麽嘛!不過是拿幾個江湖人出氣,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呢?


    結果就是夫妻兩個被禁足家中,然而也是因此,他們家才逃過一劫,沒在宴會上死得淒慘,可憐他皇帝哥哥,一下子死了好幾個兒子,白發人送黑發人啊!真是可憐。


    這回他會把自己的人交給妻子,就是因為妻子給他親哥獻了好計策,讓皇帝身邊的人給皇帝下藥,因是慢性毒藥,隻要功夫下得深,皇帝遲早染上怪病一命嗚呼。


    他親哥大喜,交代他要好好對待老婆,畢竟她獻的計策用得好,他登九五大位指日可待。


    因為如此,古湖夫妻就被瑞郡王給指派給瑞郡王妃使喚了,結果本不是媒人的孟氏搖身一變成媒婆,和丈夫來到湘城。


    那時鳳莊主和鳳公子都還沒成親,瑞郡王妃就讓古湖去尋容貌上乘家世上佳,姑娘卻是軟弱性子的,或是脾氣火爆的,這樣的姑娘嫁進鳳家莊後,她才好拿捏她們,攪得鳳家莊內亂,毀去鳳老莊主在意的一切。


    瑞郡王妃以為自己計劃得很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孟媒婆還沒在湘城站穩腳跟,鳳莊主就成親了,娶的是藍海的女兒,瑞郡王妃氣死了!


    給南楚皇帝下藥,是她出的點子,藥,也是由她提供的,若一切順利,便能不動聲色的除掉皇帝及幾位皇子,以及平親王、靜王等人都會先後染上怪病不治身亡。


    最後存活下來的,就是瑞郡王了!


    等他登基為帝,她就是皇後。


    到時她就能要新帝出兵,助她皇弟除去東齊新君登基為皇,有她在南楚為後,她弟在東齊為皇,二人互為犄角幫對方撐腰,到時候,看還有誰敢不乖乖聽命於她!


    很可惜,在這個時代交通不便。


    她為靜王出策,上下嘴皮子一碰,完事!


    但要拿到計劃中的藥物,需要她弟幫忙。


    那會兒,她還不曉得韋長玹的藥鋪已經被孟達生收走了,方束青他們得另起爐灶,新開的鋪子雖也有本事煉藥,但是隻能煉常用藥,如她所求的藥,壓根就不是尋常人煉得出來的。


    幸好有她弟幫忙,尋來好幾個醫藥方麵的天才,這才有望把藥給煉出來,但也是等了好些年。


    動用了宮裏潛藏多年的暗樁,成功給承平帝下了藥,誰也沒想到,竟然又被藍海給破壞得徹底。


    靜王那廂早已等得不耐煩另起爐灶,為此還對她和瑞郡王頗為不滿。


    平親王也對皇帝下手了,可惜一並被藍海給毀了計劃。


    這一役,看似平靜實則凶險,靜王、平親王等人吃鱉,藍海卻因此更得帝寵,不止賜宅嘉獎,他外孫才出生不久就封侯,真是羨煞死人,怎麽自家咋就沒這等好運氣呢?


    因為以上種種,瑞郡王妃方才想起當初被派到湘城的孟媒婆夫婦。


    雖然瑞郡王妃把他們派到湘城之後,就再也沒有下文,可他們兩還是競競業業的按照吩咐,對湘城附近的人十分關注。


    便是因為如此,他們才能在瑞郡王妃的命令一傳過來,立刻就找到李花,開始安排讓她嫁進鳳家莊的事宜。


    他們想要安排人嫁給鳳公子兄弟,難度堪稱災難史詩級,但是,安排個普通平凡人,嫁給鳳家莊裏的小人物,一個仆役,還是可行的。


    難度雖有,但嚴格說起來不高。


    所以李花就被安排嫁入方家。


    至於她對李花說,日後會有高門千金嫁進鳳家莊,讓她到時候幫著對方,在莊中立穩腳跟,將來也能成為她的靠山。


    李花被孟媒婆的話給哄住,再說了,誰當主母與她有何幹?不,不對,還是有關係的,如果當家主母是借她之力才站穩腳跟的,那新主母不就成她的靠山了嗎?


    李花沒做過侍候人的差事,所以不懂,主子的性情對下人們影響有多重。


    這點對鳳老莊主夫人的陪房們來說,應該是最有感觸了!


    李花也是嫁進去之後,從方老太太等人的談話中,慢慢了解的。


    以方老太太她們當時處處以方夫人馬首是瞻的言行,換個主子,她們早就被收拾得服服貼貼了!哪還能讓她們活到現在?


    但也因為老莊主夫人的性子如此,才會引來後續的悲劇。


    李花聽得越多,看得越多,就覺得不能照孟媒婆交代的去做,莊主夫人多好啊!不止不會對她們又打又罵,還會時不時為她們診脈,要知道,從小到大她就沒看過郎中,生病了,她娘會熬熱熱辣辣的薑湯給她喝,喝完了往被子裏一塞,悶到冒汗了事。


    誰也不曾關心過她們的病痛,如果得的病太重,熬不過去,那也隻能怪自己命苦。


    她從來不曉得,原來生病了,是可以看大夫,有藥可以減緩不適。


    還有小侯爺和小公子兄弟兩個,真的好可愛,她從來不曉得,小娃娃可以白白淨淨的,她們家的孩子永遠髒兮兮,從來就沒有白白淨淨過。


    嫁進方家這段日子,是她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平靜生活。


    但她曉得這種平靜遟早會打破的,因為她爹,那就是個爛賭鬼,誰被纏上就落不著好。


    所以她在失蹤前,就送信給她弟,讓他帶著她娘和弟妹們離家,至於她爹在她失蹤,她娘帶著兒女離家後會如何,那就不是她管得著的了!


    方能是男人,想要打聽消息,遠比李花方便得多,李花又請王氏夫妻幫忙,一人計短三人計長,有方才夫妻幫忙,不說打聽消息多了個幫手,就是出主意的人也多了。


    “弟妹你當初嫁進門時,並未簽什麽賣身契,所以你不算是陪房人,如果你不願跟著我弟,大可回去找你娘,不會有人把你當逃奴的。”方才對李花道,對這個造成他們被逐出鳳家莊的禍首,他心裏其實蠻複雜的。


    他們這些人在鳳莊主等主子們心中,已是不可用的,再待下去,他們也無法重回當年方夫人在時的榮景,偏他們又全都有身契在,走,是不可能的。


    就連自贖己身,他們也沒那麽多錢。


    當年進項多錢來得快,誰也沒想著存錢,畢竟方夫人大方得很,隨手就是五十兩、一百兩的打賞,養大了他們胃口,花錢大手大腳的,等到方家人離開,他們再想自贖己身,已經來不及了!


    食指繁浩,想贖身,隻能贖一部份人,都是一家骨肉,贖誰呢?就這樣拖遝下來,另一方麵也還想著是否能再拚搏一回,結果就是等來鳳樂悠壞事,差點毀了整個鳳家莊。


    接下來鳳家莊遷址,他原以為按鳳老莊主對他們這些人的恨意,興許不會帶他們同往,結果他失算了。


    不過他又樂觀的想,到了新地方缺人手,說不定自家會被重新看重呢!


    可惜想象很美好,現實卻很殘忍的告訴他,隻有可能更壞。


    本以為就這樣了!他們再無出頭的一天,然後晴天霹靂,他們要被送去方家兩兄妹那裏。


    再一次搬遷,不知前路如何,方才茫然無措之際,又再度樂觀的想,說不定這回真能讓他們重新獲得主子的重用呢!


    方信懷和方束彤都是方夫人的子女,方夫人和方大小姐都很精明能幹,想來這兩位也不差吧!


    然而這一變動,是眼前這人帶來的。


    舉家搬遷,他們不是第一回經曆了!然而這回卻與以往不同,這次他們要被拆散開來,這是懲罰,無可逆轉。


    一家老小各分東西,也不知何時才能再一家團聚。


    他和妻子僥幸在同一處,卻跟弟弟方能分開,他爹和祖母與弟弟同在方束彤處,他和妻子、母親、祖父在方信懷處,也不知這兩兄妹住得近不近,如果同在一城,大家想見麵不難,就怕隔個好幾座城,天南地北離得遠。


    就是因為前途有太多不確定,所以王家那女兒才會積極運作,想要嫁給他弟,將來進了門,她和兄弟就有長輩在身邊,他們畢竟年輕,就怕遇事難以做主,有長輩在也好幫拿主意。


    如此一來,他祖母和他爹也就多幾個小輩孝順著。


    李花的出現,此事勢必不能成,除此之外,也難說其他幾家,會怎麽對李花。


    到時別說讓她孝順父親和祖母他們了,別惹事讓他們費心收拾就好。


    “我要跟著相公,我爹,他,他大概再也沒法惹事了。”她不必再害怕她爹又追上來跟她索要金錢了!


    “你決定了就好。”方才心情複雜的看她一眼,然後和弟弟討論,要如何跟長輩們說起此事。


    王氏對李花笑了下,李花報以苦笑。


    而在湘城這頭,孟媒婆的丈夫古湖,終於等到了他一直在等的人。


    “大人。”古湖躬身見禮,來人是瑞郡王府的一名管事,他是瑞郡王的人,古湖夫妻初進郡王府就是由他管著的,後來被郡王撥去侍候郡王妃,就聽命於郡王妃身邊嬤嬤的指示。


    從那之後,他們就和眼前這位吳管事失去連係,直到現在。


    吳管事歎口氣,“沒想到當日一別,竟到現在才有緣再相見。”


    而且當時古湖夫妻兩頗為親密,如今卻是當年親密夫妻己經天人永隔,“節哀。”


    “多謝。”


    他們夫妻來到湘城時阮囊羞澀,第一樁生意上門時,對方問她怎麽上她主子家,孟氏一時腦熱,說會讓她家下人趕車送她過去,於是古湖就此從丈夫變成下人。


    後來不好改口,也就一直如此錯下去。


    “本來咱們的人早早就接到信號,往你哪兒趕過去,可是他們發現村子附近有不少人在,因為不知那些人的身份,所以他們不敢貿然出現,怕節外生枝。”


    古湖點點頭,那些人應該都是衙門裏的人,因為就連村子裏的人都發現了,他們靠訴他,有不少陌生人在附近守著,大概是那時還沒抓到殺害孟氏的凶手吧!


    現在人已經抓到了,所以那些人離開了,吳管事他們才能現身吧?


    “我聽說,殺人的是那個叫李花的她爹?”


    “是,當初會選李花那個丫頭,就是因為她有個好賭的爹,日後想要拿捏她,隻要從她爹下手即可,隻是我們沒料到,李花都還沒動手,她爹就已經找上門去。”


    他們錯估了李老頭好賭的程度,原以為當日給的那筆錢可以多撐些時日,誰也沒想到,李老頭因為有錢,膽子肥了,下的賭注也變大了。


    以前是三文、五文的下注,最後是一百兩一百兩的丟,那五百兩隻夠他賭五次。


    吳管事沒問他,明知那是個爛賭鬼,怎麽還放他進門?放他進了門,又為何沒在一旁盯著,要是他在旁邊守著,也許孟氏不致送命,但也可能兩個人都遭殃。


    李老頭那人平時看著很窩囊的一個人,誰會想到他會拿刀殺人呢?


    古湖傷心難過,吳管事卻備感頭疼,“郡王妃交代的事,你們辦得如何了?”


    李花這條線是派不上用場了!可應該還有別條線吧?畢竟他們都在湘城待了不短的時日。


    古湖苦笑,“這些年我們是安排了十個人進去,李花是最後一個,在她之後,就一直沒能再安排人進去。”


    “那另外那九個人……”吳管事隻問結果,不問過程,他沒耐心聽他說完,打斷他的話問。


    古湖再度苦笑,“就是要跟您說這個,哪九個人,有兩個正懷孩子。”懷了孩子就不能當差,就算生下孩子,也得等孩子長到五六歲,看資質如何,品行如何,父母家裏如何,才能決定要不要把孩子留下來侍候小主子們。


    她們的孩子還在肚子裏呢!


    “有一個難產過世。有三個隨夫去了外地。還有三個,一個因病過世,一個因故摔斷腿,最後這個被公婆留在家裏侍候老人照顧孩子。”


    得,九個人裏,有兩個死了,三個不在湘城,兩個懷孕待產,一個斷腿,一個在家照顧老小,竟然就沒一個在莊裏當差的。


    唯一一個打進內宅,在廚房做事的就是李花,怎麽看,都覺得古湖他們雖然很努力,可惜選擇的人實在太差!他們的眼光不行哪!


    吳管事暗搖頭,卻也沒說什麽,畢竟古湖的老婆才因給郡王妃辦事而死於非命哪!“保重,等郡王妃有新的指示下來,我再過來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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