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是不是?”


    葉韞拿起電話,麗莎見狀,開口了,“她來找我,還不是為了你。”


    “為了我什麽?”葉韞覺得像在擠牙膏。


    “她勸我不要和你繼續作對,不要繼續挖以前的事,說你很累,不如大家握手言和。”麗莎很聰明,沒有說初夏來找她是為了她自己,這樣葉韞一定不會相信。說是為了葉韞,大大增加可信度。


    這倒是很像初夏的行事風格,葉韞姑且信之,但要他相信初夏來僅僅是為了這個,那是不可能的,“還有呢?”


    麗莎又一驚,“後來我們就吵起來了。然後我就上樓,她就跟著上去,大概走得太急,就掉下去了。我聽到叫聲回頭,她已經下去了。”


    “我是問你她還為了什麽來找你。”葉韞按耐住性子,平靜問道。


    “沒有了呀。”眼神裏的慌亂是逃不過葉韞的。


    他拿起電話,麗莎慌神,“你要幹什麽,真的沒有了呀。”


    這次葉韞沒有停下,幾秒鍾後,他對電話裏說,“你現在把麗莎五月份在三亞度假的照片發幾張給報社。要看得清正臉,照片上要有時間,……對,現在就發。”


    麗莎看著葉韞,三亞度假,她當然不是一個人。雖然和葉韞的婚姻有名無實,他們也互不幹涉。可是如果現在爆出那些照片,那麽之前媒體上對初夏的攻擊就顯得尤其可笑了,原來原配才是婚內出軌的那個人。


    “你再敢說謊,我還有東西要發給媒體,你好自為之。”


    經過幾個小時繁瑣的盤問,林秀梅的那封信,終於擺到了葉韞的麵前。


    按照葉家的傳統,家長會在孩子成年時就開始著手準備給他的新婚禮物。葉韞的新婚禮物早就由葉全和朱韻玲準備好了。後來葉全和林秀梅和好,就吩咐林秀梅也準備了一份。林秀梅準備禮物的同時,留了一封信,把他畢業那年發生的事情說清楚了。她主要目的是想用這種方式向兒子表達歉意,為小妹的不辭而別還原真相倒還是其次。那時候,她不知道葉韞和小妹已經相互喜歡,更不知道他們後來還會重逢,發生這樣一段轟轟烈烈的戀情。因此,她不知道,這個真相對葉韞和初夏來說,早已超出一個母親的懺悔的簡單意義。


    葉韞和麗莎的婚事,是葉遜一手操辦。葉韞還在博弈,葉遜已經準備訂婚禮了。葉韞對於和麗莎的婚事,諸多事情都不上心。管家本來要按照約定當著準新郎新娘兩個人的麵把禮物盒子打開的,可是葉韞總是說沒時間,讓麗莎一個人收下就行了。管家約了好幾次都沒有約到,又正趕上他要退休,準備出國旅遊。最後,禮物就由麗莎一個人收下了。她不知道葉韞還不知道此事,不過是個母親心懷愧疚,想鄭重道歉。於是拿著這件事去刺激初夏,卻造成了初夏天大的誤會。以為葉韞一直知道當年的事情,卻在她麵前假裝不知道。而麗莎看了初夏的反應,意識到這封信的寶貴價值。她決不能讓葉韞看到這封信。


    信很短,但是很真誠。


    “葉韞,媽媽的寶貝兒子。這是我第一次給你寫信,首先要恭喜你即將成家,相信你選擇的是你認為最好的新娘。


    我很慚愧,我做了太多的錯事,我不是一個好母親。但是請你相信,我一定會用我餘下的時間,好好補償你。


    有一件事,一直壓在我心頭。我幾次想對你說,卻終於沒有勇氣。現在,我把這件事寫在這封信裏,希望能得到你的原諒,你不原諒我我也不會怪你。


    五月份的時候,我輸了一大筆錢,我不得不把當時住的小房子賣了。其實,我隻是賣了房子,還做了另外一件事。我把你的畢業作品毀了。那段時間,你和小妹,一有時間就待在畫室,在飯桌上,你們也會聊天。我大概知道了,你在準備你的畢業作品,如果作品能獲得一個什麽獎的話,你將有出國留學的機會。可是,你們約興奮,我越擔心。因為我們已經沒錢了呀,你爸爸留給你的那筆學費,早就被我輸光了。如果你成功了,你一定會問我要那筆錢的。所以,我一時糊塗,就走進畫室,把一桶油漆一樣的東西倒了上去。還想著騙你,說是不小心弄的。


    這時候,小妹就進來了。我還想著,她會支持我。因為畫上的她,沒有穿衣服,她一個女孩子,怎麽會樂意看到這樣的東西?她難道不會難為情嗎?


    可是,她居然朝我發火,我沒想到平時那麽聽話的她,會發那麽大的火。她說我毀了你的夢想,說我不配做你的母親。她罵著罵著,就哭了。我這才知道,我可能真的做了一件不可饒恕的事情。她哭了一會,就停止了。然後對我說,要我裝作什麽也不知道,這件事她會想辦法解決。


    我問她怎麽解決,她說讓我不要再問了。我就真的沒有再問。


    後來從她消失還有你的反應,我大概也知道了,她說是她把畫帶走了。


    我終於把這件事說出來了。


    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應該早已學業有成,愛情甜蜜,那麽,我當初做的事情,是不是並沒有影響到你?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多麽欣慰。”


    葉韞看完這封有些幼稚,邏輯也很混亂的信久久不言,他甚至忘了對麗莎把這封信隱藏這麽久再次發濫。


    想到他對初夏的責怪,想到無數次初夏麵對他的指責欲言又止的樣子,他心如刀割。小妹,可憐的小妹。


    葉韞拿著信失魂落魄地走了,麗莎不知道他是放過自己了還是沒有。想叫住他又不敢,生怕他本來將自己忘了,卻又想起來了,然後不知道又出什麽招呼治她。


    葉韞走到門口,自己停下來了。


    “你的行為造成我們四年的分離,我利用你坐穩了葉氏的董事長,這件事咱倆就算兩清。可是如果初夏醒來有什麽事,我會讓你下地獄,讓你背後那些老狐狸雞犬不寧。你最好保佑她平安無事。”


    他丟下這句讓麗莎戰戰兢兢的話才離去。


    葉韞連夜趕到南鹿鄉。對著初夏的母親跪了下去,“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她。”他說的不隻是初夏摔下樓梯,還有這些年所有的陰差陽錯的傷害。


    林太太把他扶起來,“等她醒來,你們要好好的。”


    “我可以去小妹的房間看看嗎?”葉韞問道。


    林太太把初夏的房間打開,葉韞忐忑不安地走進去。林太太把門關上,讓他一個人待著。


    葉韞看到一大塊紅布遮蓋著一塊木板一樣的東西,那塊東西的規格和當年那幅畫很像。他又害怕又期待,用顫抖的雙手把布掀起來。


    是他的,《小妹》,108*78的油畫作品,如脂如水一樣的少女,完美無瑕的tongti,清澈如玉的眼神,坐在古老的太師椅上,形成強烈的視覺反差。


    葉韞幾乎已經忘記,他曾經這樣接近無限接近永恒的藝術之光。


    正胸口到肚臍眼,顏色不純,被反複修改過了。大概就是被他母親潑上顏料的位置了,而初夏做了很多努力才修複成現在的樣子。葉韞想著初夏一個人坐在這間屋裏,一點一點,反反複複,伏首勞作的樣子,那是一幅多麽聖潔的畫麵啊!要是他能陪在她的身邊該有多好?


    葉韞在書桌前的那張椅子上坐下,這是初夏坐的地方,這張椅子承載了多少閨房心事。


    葉韞看到書架上的書,有小學到中學的教材,最多的是和繪畫有關的書籍。葉韞掃了一下,最後,平放在桌上的那幾本日記本吸引了他。


    要不要看?裏麵會寫什麽了,會不會和他有關。


    一個人已經走進了森林,能讓他不繼續往前走嗎?絕不可能。


    葉韞拿出其中一本,翻開。


    “今天晚上做了酸菜魚,他說很好吃。可是他不知道,給他端上來的是第三份酸菜魚,前兩份是用來練習的。辣椒要用指天椒,他不能吃太辣,兩根就夠了。辣椒、大蒜,一開始就下鍋。肉要水開了再放,甜酒可以讓魚變甜,我記住了。葉韞,我俘獲了你的胃,你會不會娶我為妻?


    可是和他一起吃的,不隻有我,還有蘇曼雲。他們倆坐在一邊,我坐另一邊。雖然我幾乎每天叫她曼雲姐,可是我一點都不喜歡她。我是不是很惡毒啊?我甚至想過在她的碗裏下毒,我是不是瘋了?”


    葉韞合上日記本,又心疼又好笑。


    他拿起那本最舊的,打開第一頁。


    我終於見到他了,可是卻是以這樣的方式。


    我一到學校就打聽葉韞,好在他好像很出名,我很容易就打聽到他住哪個小區。


    可是我不知道你哪一棟啊,於是我就在門口守株待兔。


    等了不到半天,我就看到秀梅姑姑走進去。於是我跟著她走去進去,她走得很著急,沒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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