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蘭家溝以後,雖然裴二當天就和幾個會木工手藝的村民幫瞎婆婆把蘭有才的棺材做好了,但是為了遵守當地那種“七不出,八不埋”的風俗,隻好又拖延了一天。


    直到第二天,蘭有才便在村長和村民們的幫襯下算是入土為安了。


    到了晚上依舊是大黃和小白為瞎婆婆看家,但是這一夜風平浪靜,毫無異常聲響,已經哭得幾次暈倒的瞎婆婆,算是平平靜靜地安睡了一個晚上。


    到了第三天,裴子慧則按照顧青城告訴她的辦法,用紅色的油漆在瞎婆婆家的大門前寫了“此房出售”的四個鮮紅大字。字寫得極是醒目,但凡過路之人無不側目相看。


    自那之後,瞎婆婆就每天穿著厚厚的棉衣坐在門前的大石上等著賣房子。


    有些不識字的村民也會偶爾問上一句:“瞎婆,你那是寫的啥字?”


    瞎婆答道:“賣房。”


    待大家都知道瞎婆賣房了,偶爾也會有一兩個村民來問價:“瞎婆婆,你那房賣多少錢?”


    “一百兩。”


    “咦!”問價之人無不撇嘴,說:“你那草房怎麽能值一百兩?冬天漏風,夏天漏雨,若是不修葺一下,已經住不了幾年了。好在你的前後園子較大,可以種些青菜糧食,否則連二兩也不值了。”


    瞎婆頓了頓拐杖,正色道,“就一百兩,少一個銅板也甭想買走。”


    自那之後,便有人說瞎婆喪子之後就瘋了,那樣的房子也想賣一百兩,簡直是做白日夢。


    可是村裏雖然沒人買,但是村外卻有人來買。


    大約過了六七天之後,蘭家溝內來了兩個陌生麵孔。他們進了村,就直接去了瞎婆婆家,當頭便問瞎婆的房子要賣多少錢。


    當時裴子慧也在場,他們看裴子慧隻是個小孩子,就也沒太在意,那兩人都是三十多歲的年紀,紡綢帽,絲棉衣,穿的倒還不錯,從麵相上倒也看不出什麽,隻是有一個人瘸了一條腿,走起路來一拐一拐的,這倒是引起了裴子慧的注意。


    兩人前前後後的看了房子,但是他們似乎對房子並不太關注,反而將房前屋後的角角落落看得特別仔細。


    瞎婆婆柱著拐杖站在那裏問道:“兩位從哪裏來呀?買這房子要做什麽用處,是自己住,還是?”


    其中那個瘸腿的人答道:“嬸子,我們是一對兄弟,是想給老父親買個房子養老用的。我們都在城裏做點小生意,倒是不缺錢,父親就想找個清淨點的住處,尋了許多天也沒尋到,昨兒聽說蘭家溝有賣房的,我們就來瞧一瞧。”


    “噢!”瞎婆點了點頭,“倒是兩個孝心的孩子,不過我這房價可貴。”


    “有多貴?”瘸腿人問道。


    瞎婆婆笑眯眯地抬起了一根手指。


    那人看在眼裏,心想:一百兩是不可能了,那是十兩還是一兩呢,與其猜不如直接問個仔細,“您這一根手指又指的是多少呢?”


    “一百兩!”瞎婆婆說道。


    “一百兩?”兩人皆是大吃一驚,另一人上前問道:“您這是土泥草房,連點磚瓦都沒有,怎麽能賣到一百兩呢?就是在城裏地皮較貴的地段上蓋一個兩進的大磚瓦房也不過五六十兩而已。”


    瞎婆婆擺了擺手,說道:“其中另有玄機,兩位莫要猜測了。若是你們出得起這個價格,自當拿去。否則的話我瞎老太婆是不會將這房子賣掉的。”


    “當真是少一點也不行?”瘸腿男子繼續問道。


    “當真不行。”瞎婆很是固執地搖了搖頭,“若是你們覺得這個價格不妥,那房子也就不用看了。”


    瞎婆婆揮了揮手,有了送客的意思。


    “別,別啊!”瘸腿男子陪著笑,說道:“大嬸子,您這房子我四下也都看過了,怪不得您要賣一百兩,確實是一塊能興家業的風水寶地。您瞧瞧,後麵靠山,前麵有水,這樣好的風水地段哪找去啊?若是我的父親到此寶地居住,我們這一家人都會跟著興旺不說,那財源也是滾滾而來啊!”


    瞎婆婆頓了頓拐杖,不鹹不淡地說了句:“您倒是個懂行的。”


    “那是,那是。”他見瞎婆婆的臉色緩了緩,又繼續說道:“一百兩就一百兩,我們買了。這不是銀子的問題,而是京城這方圓百裏,真是寶地難求,我們買下您的房子之後,若是周圍的鄰居也有賣房的,我們也一塊買來,到時候蓋一座兩進的大院子給我父親住,您說可好?”


    “怎麽不好?”瞎婆婆微微一笑,“你們這一對兄弟當真是有孝心,買我這院子就算你們買對了。”


    “是,是。”瘸腿男子忙不迭地笑著,又說道:“嬸子,您看這樣可好?我和弟弟暫且回京城準備準備銀兩,這一百兩雖然對我們家來說不算很多,但卻也不是小數,總不能扛著一些碎銀子來,你也不易保管不是。我們回去將銀子換成銀票,您在家中也將房契準備好,明兒我還來找您,咱們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到時候錢貨兩清,省得麻煩。”


    “中!看你們兄弟二人也是個辦事爽利的,我老太婆就喜和這樣的人辦事。到時候我找村長從中擔保,保管出不了差錯。”瞎婆說道。


    於是這二人笑了笑,從衣兜裏掏出了五兩銀子做為訂錢,又讓裴子慧代瞎婆寫了一張五兩銀子的收條後,緊接著二人就離開了蘭家溝。


    又是一夜風平浪靜。


    不過瞎婆婆一直等到第二天臨近中午時分,這兩個交了五兩銀子訂錢的買房人也沒來。


    因而裴子慧的心裏便有些不太安生了。


    本來那日在縣衙和顧青城定好的計劃,若是有人會出這麽多錢買瞎婆婆的房子,那定是衝著瞎婆婆院中的寶貝去的。所以買房之人也就十有八九是殺害蘭有才的凶手。而且若是凶手一旦交了錢買房,那瞎婆就要帶著狗搬出院子,之後凶手在自己的院子裏當然就可以隨便挖動了。


    這樣一來,不但能準確找出寶貝,還能讓凶手來個人贓俱獲,故而大大有利於抓住疑凶後的審案過程。


    可是此時已快到中午,買房子的人說來,可又沒來。那麽她這邊到底要不要去通知顧青城呢?


    若是那二人不來買房子了,那麽通知顧青城的話,就會讓縣衙的人白跑一趟,免不得落下埋怨不說,若過兩天買房的人真正來的時候,還不知道縣衙的人願不願意再跑第二趟?


    若是不去告訴顧青城,那麽買房的人萬一突然來了,又會把人弄個措手不及。


    裴子慧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先等等看,等買房的人拿著錢露了麵,這邊簽著合同,那邊讓人去縣裏也來得及,因為他們不會買到房子大白天的就開始挖吧,總要等到夜深人靜之時,所以也夠到縣衙這一來一往的時間了。


    主意拿定,不再多想,安安靜靜坐在屋子裏繡花。


    雖然是冬末,但是太陽依舊很早落山。裴子慧坐在屋中想著這買房的人可能不會來了,要麽他們真的隻是想買房,當時口頭是答應了,也交了幾兩訂錢,但是又突然覺得貴了,不想買了。


    但是那瘸腿是怎麽回事?若不是前幾日摸進瞎婆婆家被大黃和小白咬的,那就隻能是巧合了。


    正自準備去廚房幫段氏準備晚飯時,瞎婆院內大黃和小白連聲狂叫,裴子慧一聽便知道是有村外的人來了。


    她推門出去隔著柵欄一看,果然是昨天那兩個人來了。這時瞎婆也迎了出來,柱著拐杖立在門口,歪著腦袋問:“誰,是誰來了?”


    “是我們,大嬸子。”那兩個人在門外答著,“嬸子,我們帶了錢來買房了,您快攔著那兩條狗,別讓它們咬到我們。”


    顯然,這兩人是很怕大黃和小白的。


    事至於此,裴子慧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同時也對顧青城生了幾分佩服之意。


    不過讓她焦急的是現在天已經黑了,如何去縣城找顧青城,若是顧青城不帶人來阻止,那到了晚上兩個人定是挖著寶貝走了。


    於是,裴子慧找到裴二,父女二人一商量,決定讓裴家的三兄弟連夜趕著馬車去縣衙,裴二和裴子慧留在家中守著,觀望著動靜。


    裴子唐和兩個哥哥趕著馬車剛出院子,瞎婆婆就隔著柵欄喊上了:“子慧,子慧,買房子的人來了,你快叫著你爹一起過來,一則幫瞎婆數一數錢,二則看看這地契方麵還有什麽說法不?”


    “婆婆,我爹在吃晚飯,您稍等一會兒啊,吃過了就過去幫您弄好”實則她是在拖延時間,給裴子唐和縣衙的人更多的時間,讓他們在挖寶之前能趕到。


    可是能拖延的時間畢竟有數,在瞎婆那邊的一再催促下,裴子慧還是和裴二齊齊過去,幫瞎婆數了錢,又交了地契,本想找村長寫一個擔保書之類的,但是那二人則說相信瞎婆這麽大年紀了不會騙人,故而其它沒必要的環節就免了,瞎婆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就行了。


    言下之意就是,錢貨兩清了,瞎婆可以走人了。


    無奈,裴子慧隻好幫瞎婆收拾了簡單的衣物,一路扶著她,帶著大黃和小白,趕著那群鵝,便回了自家的院子。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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