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過林陽身邊時,我悄悄看了他一眼,清俊的眉目雖說早已刻在心裏,但這一刻還是忍不住要多看一眼,不知道是心虛還是惡心,和兩個男人同時見麵的時候,我心裏很不是滋味,我很難平衡兩個人在我心中的位置,換句話說,我不知道我心裏在想什麽。


    林陽也看著我,目光淺淺淡淡的,禮貌規矩,隻是愁眉不展,嘴角輕輕抿著,星眸沉沉,說不盡的情衷。


    “陽陽,你還傻站著幹什麽?跟媽進去,奶奶剛才還在找你!你這孩子,怎麽能在長輩沒說完話的時候就離開呢?”他媽媽站在一邊,苦口婆心的。


    我望了一眼,正好和他媽媽的視線撞上,她看我自然是輕蔑的眼神,那種故作高貴的姿態,實在叫人很不舒服。後來我才知道林陽他媽為什麽在第一眼見到我的時候就擺臉色,原是在早前看我的照片,於林陽的錢夾裏。隻是她當時沒認出我來,隻覺得眼熟。人的潛意識是很奇妙的東西,能夠精準的記住一些信息,盡管後來那些信息可能模糊了,但有線索提醒的時候,還是能快速地折射出最原始的反應。


    沒錯,我的意思是,林陽的母親很討厭我。


    從一開始就是。


    “看夠了嗎?”身邊的人忽然冷聲提醒我,清潤的嗓音帶著低沉的魅力,把我從思忖中拉回來,我收回目光,和他的視線相撞,平靜如水的麵孔下,眼睛裏蘊藏著淡淡的怒氣,波光靈動的眼眸在提醒我好自為之。


    我微微一笑,抓緊了他的胳膊,嬌俏地回答說,“看夠了。”


    顧承中輕哼了聲,淡然卻警告的口吻說,“記住你今天的身份,是我領回家見親友的女朋友,即使你現在迫不及待想我和小侄子敘舊,也請你看看時間和場合,專業一點,顧家的女人各個眼睛毒辣,別讓她們這麽快看出來你內心的蠢蠢欲動行麽?”


    語氣是婉商的,可意思卻是命令。


    我挽著他胳膊,一笑置之,“是的,顧先生。”


    顧承中冷眸一轉,忍著氣,大約心裏早就被我氣吐血了,隻是一直憋著,哎,他本來就喜歡這樣。那你就憋著吧。


    進了正廳後,有傭人在外麵等著,遠遠含笑地看著我們,我定睛一看,正是前些日子一直跟著老太太去醫院看顧承中的阿姨,想來是老太太身邊得力的人,跟了好些年吧,大約是習得了老太太的風骨,雖說是個傭人,但穿衣打扮一言一行。都帶著不同於常人的氣質,說話時不緊不慢,語氣恰到好處。


    “三爺,楊小姐。”她同我們招呼後,微笑道,“小姐在偏廳等您們。”


    小姐?我愣了愣,這時顧承中解釋說,“這位你見過的,月姨,是我媽身邊的人,跟著幾十年了。”


    他說,他媽原是上海舊社會大家族的小姐,這位月姨便是他媽的陪嫁丫頭,雖然人都幾十歲了,卻還稱呼小姐,想來這老太太是人老心不老。但這顧家上下,隻有月姨一個人如此稱呼老太太。


    我溫聲喊了一句,“月姨。”


    “楊小姐您客氣了,請跟我來。”月姨笑笑,而後帶著我和顧承中往偏廳去。


    雖說是偏廳,但大得讓人驚訝,說是正廳也不為過。裝潢設計都是歐式風格,和別墅的整體是一脈相承的。家具擺設,樣樣精細,隨便出手一件都是不可多得的名品,隻消看一眼這偏廳,便知道這顧家不簡單。


    原以為顧承中已經足夠財大氣粗,但相比顧家,那是冰山一角。或許,是顧承中平日太低調了,沒把實力展現出來罷了。


    更叫我唏噓的是,沒想到,林陽竟然是這樣一個豪門家族的私生子。怪不得即使生養長大,也因為大房夫人的威信不能認祖歸宗。


    進了偏廳後,一席人坐在沙發上閑話家常,都是女眷。


    月姨站在門口處,溫聲說,“小姐,三爺和楊小姐到了。”


    一屋子女人都看著我。我眼睛禮貌地掃了掃,一共五個人,卻沒有一個和林陽他媽那樣穿得珠光寶氣,低調中不失奢貴,手上任何一枚戒指都價值連城,卻不讓人覺得顯擺。有兩個穿著高級定製的旗袍,包裹著姣好的身材。雖說是人到中年,但保養得當,看上去很年輕,除了眼角的細紋擋不住。


    “快來快來,可讓我們給等到了!”老太太被簇擁著坐在上方的沙發上,穿著一身深紫色的錦緞旗袍,領口的盤口下方,正前胸的位置繡著小巧精致的花朵,素淨中是不可言喻的高貴,這樣簡單的款式,和她的年齡和身份都非常符合,加上胸前圓潤光澤的珍珠項鏈,說不出的清雅之氣。花白的頭發盤了起來,非常大氣婉約,麵上是慈祥和藹的笑容,不管怎麽看,年輕時候一定是名動四方的美人。


    “媽,你瞧,說曹操,曹操就到!”坐在老太太右手邊的一名明豔動人的女子站起身來,輕紗旗袍上是清麗的水澤木蘭,恰好到處的顏色,襯托出她清麗的容顏。盛開的花朵,卻是一點都沒有搶她麵容的風頭,我看了一眼,那眉眼和老太太十分相似,眉眼清雅,也是個美人。


    在座的女眷都紛紛笑了,打量著我和顧承中,少不了探究的眼神,我淡淡迎接著,心裏卻是慌亂的。我從未見過如此場麵。虧得隻是家宴,若是換了大型宴會,我該手足無措了。


    那名年輕的女子走到我和顧承中麵前,上下打量著我,笑吟吟地問,“三哥,這就是你藏著不肯帶出來讓我們知道的小嫂子麽?”


    顧承中抿嘴一笑,點了點她說,“雲溪,你別嚇著她。”說著,眼神竟然遊離到我身上,目光溫柔,寵溺地看著我,嘴角那抹微笑,頓時叫我亂了方寸,我心裏求著,媽的,顧承中,你別這麽看著我。他說,“這不就帶回來給你們瞧了?一雙眼睛一張嘴,有什麽好瞧的?又不是生得三頭六臂,讓你們看看稀奇。”


    “稀奇啊,怎麽不稀奇,三哥你可從未帶過人回家,可不是稀奇麽?”顧雲溪打趣地說。


    雲溪,雲溪,真是好名字。


    這時老太太叫住她,道,“雲溪,你別逗他了。”老太太正色說,“老三,還不給大家介紹下?這麽幹站著,真不會疼人。”


    顧承中這才帶著我上前,坐在一邊的沙發上,一一向我介紹,“這一位伶牙利嘴的是四妹顧雲溪,這邊是表姐,二嫂,還有五妹嘉鈺。”


    我一一招呼了,顧雲溪和顧佳妮倒是長得不太像,我細細看了一眼,眉眼不像。


    老太太親昵地叫我小唯,摸著頭發上的簪子說很喜歡,我頓時懵了,看了眼顧承中,他淡淡瞄了我一眼,給我一個安定的眼神。我這才明白過來,原是顧承中提前準備好的。我也真是傻瓜,就算是來配合他演戲,也該做做功課,登門拜訪,怎麽能不帶禮物?


    “阿姨,您喜歡就好。”我溫聲說。要是當場說那不是我準備的,不是讓老太太難堪麽?且這麽多人,這麽說,不也讓顧承中下不來台?


    老太太說,“以後啊多來家裏玩,陪我說說話,別看她們今天齊聚一堂的,可要不是我過生日,一個個都不回來呢!聽說老三今天要帶媳婦回來,一個個都吵著來看看,小唯,你瞧,我老太婆是沾了你的光呢。”


    這叫我不好意思了,我垂著頭,才發現,顧承中一直抓著我的手,從進門開始就沒鬆開過。我錯愕地看著他,他也看著我,還抬了抬眉毛,一副你要怎樣的意思。


    我想抽開手,但他抓得牢,根本沒法躲開。


    顧雲溪打趣說,“哎,三哥,不用這麽秀恩愛吧?你可是要羨慕死我啊?”


    我臉紅,微微發燙,不好意思地看著顧雲溪,她笑得好看,跟朵花兒似地,顧承中說,“你這張嘴不饒人,我看得讓媽早點把你嫁出去才好。”


    “切,三哥都沒結婚,愁我的做什麽?”顧雲溪說,“媽剛才還說,要我們鞭策你趕緊的,不然我和嘉鈺都堵在你後邊,可是要你負責的!”


    顧承中笑了笑,是那種非常輕鬆的笑,他好像隻有在家人麵前才這樣,毫無戒備的,不用算計的。想想,這顧先生平時過得也是夠累的,明明笑起來挺好看的人,非得板著個臉,跟誰欠他兩毛錢沒還似的。


    “她還小,我們不著急。”顧承中說。


    顧佳妮一直打量著我,忽然想起來什麽,疑惑地問,“三哥,三嫂是不是我們a大的?我好像在哪裏見到過,一時間想不起來了,覺得有點眼熟。”


    我也很驚訝,沒想到顧佳妮和我是一個學校。我說,“你也是a大的?”


    “嗯,我是新聞係的,算起來應該是你學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參加過學校的十佳歌手比賽,那年我大四,去會場拍照了,我記得你!”顧佳妮說。


    我一臉懵逼。


    顧佳妮捏著下巴想了想,帶著打趣的笑問顧承中,“所以,三哥,當年你去學校做講座,是因為小嫂子咯?我說呢?學校領導請了你好多次你都不去,那一次忽然抽風了去,我還想你是不是哪根筋搭錯了,平時不是最不喜歡拋頭露麵的麽?原來是去討好小嫂子了!哎,你們那時候認識的?”


    一幹人都帶著八卦的笑臉看我和顧承中,我望著顧承中,小聲說,“恐怕不是吧——————我們認識得早一些。”


    可顧承中卻說,“就你聰明,猜對了。”


    大家都笑了,我卻尷尬了。這是哪裏跟哪裏嘛,怎麽就變成討好我了?明明是自己莫名其妙要去的,怎麽扯到我身上了?


    一片笑聲裏,老太太忽然說,“陽陽,你站在門口做什麽?還不進來?來,到奶奶這邊坐。”


    我聞聲望去,林陽正站在偏廳門口,目光清冷地看著我們歡聲笑語,我臉上的羞赧和笑意僵住了,特別尷尬地看著門口的人,隻覺得特別——————特別尷尬。尤其是看到他眼裏的失落和傷心,我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這時抓著我手的人忽然用了力氣,把我捏疼了,我回過神,撞上顧承中不動聲色的警告的眼神,悄悄收斂了剛才那一絲不宜察覺的尷尬。


    林陽嗯了一聲,走進來,徑直走到老太太身邊坐下,老太太拉著他跟我介紹,“小唯,這是陽陽,老大的孩子。”


    我嗯了一聲,特別不知所措,隻好說,“你好。”


    林陽看著我,距離不算遠,我清楚地看見他眼裏的不情願,淡淡應了一句,“你好。”


    “你們見過了吧?上次在醫院,小唯也在的。”老太太歡喜地說。


    “我看阿陽和小嫂子年紀差不多大,卻要叫一聲三嬸了,哈哈哈哈,阿陽,你叫一聲試試?”說話的是顧雲溪。


    我算是明白了,顧承中這四妹就是喜歡玩鬧。


    林陽看了顧雲溪一眼,眼神寒光四射,有點尷尬,他冷聲說,“姑姑,還沒結婚呢,現在叫未免太早了些。”


    顧雲溪笑說,“哈哈哈哈,你不好意思了吧?要換了我也不好意思哎。”


    我低著頭,真恨不得挖個洞鑽下去,雖說這個場麵我早就預想到了,但是這一刻看到林陽尷尬的樣子,我很心疼。


    可顧承中這孫子偏偏要挑事兒,背靠在沙發上,泠然地看著林陽說,“遲早的事兒,阿陽,你到時候也不好意思?”


    我抬頭看著顧承中,真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我悄悄扯了扯他的手掌心,想掙脫開,可他卻抓得牢牢的,麵不改色地看著林陽,兩個人沒有硝煙的戰爭就這麽在大家不知情的狀況下拉開了。


    “我看也是太早了些!”忽然,一抹聲音從門口傳來,我們齊齊看過去,是林陽他媽牛扭著屁股過來了,徑直坐在顧佳妮身邊,笑眯眯地看著我,問到,“楊小姐,不知道你和我們家三弟是怎麽認識的?按道理說,你一個普通大學生,怎麽和承中認識的?兩個人平時一點交集都沒有,承中共事繁忙,又怎麽碰得到一起去?我很好奇啊,難道大家就不好奇麽?”


    她這麽一說,顧家人的興趣都提起來了,顧承中的表姐隨聲附和說,“是呀,看你們倆年紀差別也蠻大的,怎麽認識的?承中,講講你們的戀愛史唄!”


    這時林陽生氣了,冷聲嗬斥他媽,但語氣不明顯,畢竟這麽多人在,“媽,你問這麽多幹什麽?”


    “我關心你小叔不行麽?以後要做一家人的,我看啊,還是知根知底的好!咱們不是普通的小門小戶,別讓有些心機的女人給占了便宜!什麽人都能往家裏鑽!”林陽他媽媽說。


    老太太最是沉靜,看著我和顧承中,思忖了兩秒,這才說,“老三,媽也很好奇你們怎麽認識的。你也給媽說說。”


    “媽,我看啊,還是楊小姐說比較好!”林陽他媽故意潑冷水,給我挖坑。


    我淡然地看了她一眼,她嘲諷地盯著我,敵意非常明顯。


    我心想,全家人就你一個針對我,幾個意思呢?


    要換做平時,我早就堵回去了,可一來,她畢竟是林陽的母親,我不好說什麽,怎麽說也是長輩,要尊敬。二來,這全家人都在,都盯著,我要是像個潑婦一樣堵回去,那我成什麽了?人家看到的是我的沒教養。


    既然這問題是顧承中捅出來的,那解決問題的,也應該是他了。


    我溫柔地笑著,跟迷妹看著偶像似地眼神看著顧承中,溫聲說,“還是你說吧,誰叫你先追我的。”


    這話一方麵說明了我和顧承中的關係不是我厚臉皮要貼上去的,同時也叫林陽他媽識趣點,別動不動就來招惹我給我難堪。


    顧承中欣賞地看了我一眼,我努了努嘴唇,在別人眼裏,我這是在撒嬌。可顧承中清楚,我這是在挑釁。


    “是我追她的。”顧承中看著我,眼神溫柔得不得了,羨煞旁人的那種,感覺我們真的很恩愛,那種軟綿綿的語氣,哪裏是平日裏冷言冷語的顧承中?判若兩人!


    顧佳妮來了興致,催促說,“三哥,你快說,沒想到你還有追女孩子的時候!我以為你——————嘻嘻,以為你忙於工作,不近女色呢!”


    這姑娘,一看就是bl漫畫沒少看。


    “早前去南城看阿陽,偶然遇見的,後來在上海遇見,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大約是上天給的緣分,知道她在a大,我就去了,正巧碰上。”顧承中輕描淡寫。


    當時我在心裏笑,還想說看他怎麽編湊謊言呢,把那段不堪的往事怎麽圓成美好的故事,沒想到這麽簡單。


    “那三哥你這算是一見鍾情了?”


    “沒有。”顧承中一副回憶往事的表情,娓娓道來,“那時候她還是個黃毛丫頭,我還沒看上眼。倒是之後一次次見麵,她身上那股勁兒吸引我,一不小心,就喜歡上了,甩不開了。”


    “哇塞,三哥,你好浪漫!”顧佳妮驚呼。


    說完,他看著林陽他媽,開始憋大招了,“大嫂也是南城的,和小唯也算是老鄉,這些年在上海生活,不知道三嫂想不想念南城?


    一提起南城,林陽他媽臉色都變了,氣憤地看著顧承中,但是又不好發作,隻能憋著臉不說話,顧承中冷笑,又說,“不過,這些年在上海生活衣食無憂,大嫂怕是樂不思蜀了,南城那地界,怕是早就忘了吧?”


    我差點笑出聲來,這顧承中,還真會整人,看樣子一聲不吭的,但是句句出來都戳在人家的痛處,一點都不客氣的。


    一屋子的人,尤其是那幾個女眷,都忍不住笑,看著林陽媽媽憋了一肚子的氣。看大家的表情都知道,心照不宣,想來也不是很喜歡這個大嫂。


    這時候,老太太發話了,也是忍不住她的神煩,“彩繡,你去廚房看看準備得怎麽樣了。小唯怕是餓了吧?”


    原來叫林彩繡,很有詩意的名字,卻是被糟蹋了。


    她嗯了一聲,不高興地離開了。


    “小唯。”老太太忽然叫我。


    我抬頭,餘光掃到她身邊的林陽,雖然沒正大光明的看我,但是兩個人的目光,怎麽都是有默契的。我更是不敢去看林陽的眼睛,生怕看到他的傷心失意,我會難過。


    “她就是這個樣子,嘴巴碎一點,但是心不壞,你別往心裏去。”老太太安慰我說。


    我剛要說沒關係,顧承中卻開口了,“媽,我看大嫂來家裏這麽多年,說話的本領一點都沒長,你該叫月姨好好教一教了。別走出家門,讓人恥笑。”


    顧承中忽然這麽一說,女眷們心裏都明白了,他這是疼我疼得要命。


    “老三,怎麽說也是大嫂,你該多擔待著。”老太太說。


    “擔待是一回事,可沒下回了。”顧承中冷聲說,“我帶小唯回來,不是看她臉色的,這個家裏,還不是她做主。”


    語氣雖然淡淡的,但是誰都聽得出來,顧承中生氣了。


    一時間氣氛冷了下來,還好顧雲溪圓場說要帶我四處轉轉,這才把尷尬化解了。


    “雲溪,照顧好她,家裏大,她方向感不好,別一會兒迷路了。”顧承中囑咐說。


    “知道啦,知道啦,三哥,你好囉嗦。”顧雲溪說著,拉上顧佳妮一起,說要帶我四處轉轉。


    他這才放開我的手,像是怕我擔心什麽,又說,“一會餐廳見,我上去看大哥他們下棋。”


    “知道了。”我說。


    離開時,兩道目光盯著我,看的我背後發涼,趕緊快步離開了。


    顧家的房子很大,跟宮殿似地,遊泳池和私人電影院做得像模像樣,院子更是大,在這裏開酒會都沒問題,草坪綠油油的,周邊種滿了花花草草。顧佳妮說,那都是老太太喜歡的東西,人老了,喜歡捯飭些花花草草,也算是打發時間。


    一路上我話很少,基本上都是她們倆問我,我回答,大戶人家的小姐,禮儀學得很好,不會想林彩繡那樣總是把人往尷尬的地方推。


    見我不愛說話,以為是我生氣了,顧雲溪說,“三嫂,我跟你說,你別理會大嫂,她就那樣。見誰都是這副模樣,我估計啊,她是怕你真的跟三哥結婚了,回來主持家裏的大小事務,跟她爭權奪利呢,她那點兒心思,媽媽知道得一清二楚。我和嘉鈺遲早是要嫁人的,這家裏的事兒,我們倆才懶得管。”


    “啊?”我有點沒明白,看著顧雲溪說,“現在不是她當家麽?她是大嫂,應該的。”


    顧雲溪冷哼,“切,我們雖然都叫她大嫂,但她可不是真正的大嫂,我悄悄跟你說哦,她還沒跟大哥扯結婚證。”


    然後我就懵了。


    這是顧佳妮來了電話,跑到一邊接電話去了,顧雲溪跟我走在泳池邊,說,“她是大哥早前在外麵的情人,後來接回家來養著,直到大哥的原配去世。她才有機會上位。隻是,這些年一直沒有扯結婚證,拖著呢。”


    “你大哥呢?”


    “大哥常年臥病在床,公司的事情力不從心,她這才把阿陽叫回來的,本來是想讓三哥打理的,但她不同意,就算大哥病著,公司的事兒,也要照常打理。司馬昭之心,我們都知道。”


    聽到這裏,我基本上明白了,為什麽她那麽敵對我。


    原來是怕我回來搶了她當家人的位置。


    如此說來,林陽他爸爸顧啟中,怕是命不久矣。


    若是如此,她才早早打算把林陽送出國?然後回來撐起家裏的擔子?


    可畢竟顧承中還是長輩——————


    水太深。


    “三嫂?”顧雲溪扯了扯我胳膊,把我從思緒裏拉回來。


    “那個,雲溪,你別叫我三嫂,我比你還小——————”


    “哎呀,應該的應該的,瞧我三哥剛才寶貝你的模樣,不叫你三嫂我怕他揍我!反正你倆遲早要結婚的。早叫晚叫,都一樣啦!”顧雲溪說。


    “額——————”我語塞了。


    顧雲溪又說,“哎,其實不應該這麽早跟你說家裏的事兒的。但是呢,反正你遲早是一家人,也要知道的,早點知道也好,省得她大嫂她氣你!不過,你放心,我三哥愛你愛得緊,肯定是非你不娶,這些年,我就沒瞧見他對哪個女的這樣過。三嫂,我可崇拜你了!早就想有人來收拾他了!”


    “額——————其實,我們八字還沒一撇。現在說這些,言之過早。”


    “你太謙虛了。”


    “姑姑!”這時,林陽忽然走來,我和顧雲溪回頭,不知道他啥時候站在邊上的,說是老太太找她有事兒,叫她趕緊去一趟。


    顧雲溪四處看了看,沒找到顧佳妮的影子,“你小姑姑不知道去哪兒了。阿陽,你帶你三嬸轉一轉,可別走開啊!我先去!”


    林陽沉著眉頭,嗯了一聲,顧雲溪快速離開,偌大的遊泳池邊,就剩下我和林陽。


    這會兒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暉灑在遠處圍牆的一角,高大的梧桐樹努力挽留夕陽餘暉,卻在那一圈昏黃的光暈裏,顯得孤單寂寞。


    我抬眼看著林陽,他穿深藍色牛仔褲,和高中時代差不多的襯衫和細線針織衫,襯得整個人精神,陽光,隻是看我的眼神,有無奈和怒氣。


    “我以為你不會來。”他走向我,站在泳池邊上,“小唯。”


    我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來,看著他的臉,下巴上刮得幹幹淨淨的,陽剛之氣特別淩冽,終究是長大了,和少年時代相比,被偷走的,又豈止是歲月。


    “林陽,我不來又如何?你小叔的安排,我沒資格說不。況且,是你奶奶想見我。”


    “小叔是別有用心。”


    “我知道。可現在,咱們倆都隻能照著他的設定走不是麽?還有別的辦法嗎?”


    “小唯,你不相信我?”


    “沒有不相信你,”我轉過身,沿著遊泳池邊緩緩往前走,他跟在我身後,一同漫步在夕陽裏,“隻是現在,我們都翻不了身。林陽,多餘的話不要說了,你我都無可奈何,又何必說這些讓彼此難受呢?這些年的成長,我學會了很多事情,比如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比如審時度勢,比如認清現實。”


    林陽急了,走上前來拉住我。我們倆停下,互相看著彼此,跌進彼此的眼睛裏,他擰著眉頭,眉心裏掛起一個淺淺的川字,濃密的眉毛下,那一雙澄澈的雙眼裏是著急的神色,“小唯,那你是不是也學會了認命?”


    “你學會了麽?”


    “沒有。”林陽肯定地說,“我不會認命,屬於我的,我一定會拿回來,包括你。”


    我笑了,不知道為什麽,我不太習慣看麵前的人這樣的神態,我說,“剛好,我也沒有。”


    “小唯,你要等我。”林陽忽然說,堅定又期盼的語氣。


    我心裏忽然刮過一陣涼風,有點悵然,我說,“林陽,這句話你要是換在六年前告訴我,咱們之間,今天會不會大不一樣?”


    “我會好好等你,不會墮落,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自立自強,一心等著你學成歸國,我們手牽手,一起麵對所有苦難,哭或者笑,都用力,就算哭,也覺得甜,因為你在我心裏,我在你心裏。誰都沒有拋棄誰。”


    林陽臉上呈現一抹悲傷,我知道,他也是後悔的,可後悔有什麽用呢?我耿耿於懷的是,這些年他又無數次機會跟我聯係,始終沒有,用他的話來說,他怕耽擱我。卻也忘不掉我,我相信他一定也生活在水深火熱的煎熬裏,可終究自私了不是?沒聯係我。這才是我最大的心痛。


    這件事,他這輩子都不能得到原諒。


    “小唯,我知道你沒辦法原諒過去,但好在我們還有機會有未來。你那天答應我了,會等我,會相信我,你別忘了,好嗎?”林陽抓著我胳膊,直勾勾地看著我眼睛,生怕我說不要,或者後悔。


    我忽然就笑了,覺得自己真是作孽,這一刻搖擺不定的到底是什麽呢?


    我承認,我心裏還想著破鏡重圓。要說沒有這一點幻想,那我就是說謊。我楊小唯敢愛敢恨,我坦白承認,我心裏的確還有他。隻是有多少,我不知道輕重。而這份感情是否能消除我心裏的算盤和報複,我也不知道。


    人往往要走過一段路,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麽。


    “我記得,也不會忘的。”我說。


    然後林陽抱住我。


    夕陽漸漸落下。晚風習習,我在這個緊緊的擁抱裏,看到了一個人的不自信,擔心,害怕,還有決心。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錯了。


    他身上的薄荷香,提醒我活在現實中。


    我多想伸出手抱住他,可怎麽辦,那雙手一點都不聽使喚。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推開他,小聲地說,“走吧,別這樣,一會兒來人看見了不好。”


    他看著我,特別無奈的說,“好。”


    “回去吧。”我走在前麵。


    “小唯。”林陽忽然叫我,我一轉身,看見他站在昏黃的天空下,表情特別凝重,“小唯,答應我,不要愛上小叔。”


    我心頭一沉,像是誰從頭頂砸下來一塊石頭。疼得我抽搐,我笑得欲蓋彌彰,“你胡說什麽呢!我不會的。”


    我不會的。


    一定不會的。


    我轉身先走了,留下他一個人站在風裏。


    我知道,他一直在看著我,哪怕我消失在他視線裏,他還在看著我。


    我順著來時的路回去,剛進門,就看到一個頎長的身影靠在門上,低頭玩著手裏的打火機看我,嚇得我魂飛魄散,差點沒站穩。


    “你是鬼嗎?沒事兒站在這兒嚇人做什麽?!”我沒忍住火氣,罵道,“嚇死我了你!”


    “哼,”顧承中冷哼一聲,收起打火機揣兜裏,抬眸冷眼看著我說,“哼,心裏有鬼才會害怕,楊小唯,你心虛麽?”


    我舒一口長氣,笑道,“顧先生。我心虛什麽?不是您讓我去勾引您侄子的嗎?”


    顧承中冷眸看著我,若有所思的,沒說話,可那可怕的眼神,比什麽可怕的話都惡毒。


    我故意挑逗他,“哎,我發現你最近怎麽這麽酸呢?動不動就埋汰我,是不是愛上我了,忽然又舍不得了?還是覺得,我跟林陽舊情複燃,你膈應得慌?”


    他眸光陰冷,每一絲目光都在警告我小心說話,可我偏偏不信了,非得跟他對著幹,我說,“你能不能別用這種眼神看著我?跟吃醋似地,真沒意思。”


    他扭了扭脖子,忽然發神經,一把抓住我胳膊把我扯過去,順勢將我壓在牆壁上,單手撐在我耳側,一隻手捏著我下巴,冷森森地說。“假如我吃醋了呢,你要怎麽辦?”


    我頓時懵逼了,這、這不好玩!


    “別開玩笑,瘮的慌。”我冷笑說。心裏卻在打?。


    他不知道哪根神經搭錯了,忽然捏起我下巴,霸道地吻下來。


    隻是一瞬間的光景,那股霸道凜冽的氣息,占據了我整個身心。


    我僅僅閉著嘴巴,不停地拍他胸口,但是他怒了,在我唇上咬了一下,我吃痛的瞬間,他立即探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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