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生心跳狂亂不止,驚慌失措之際,想要奪路而逃,可自己的雙腿竟一時不聽使喚了,像陷入在了淤泥之中,任憑他怎麽使勁,都紋絲不動


    此時,隻要林生再向前走一步就會踩到那男人的長袍了!但那男人壓根沒有注意到他,甚至連頭也沒有抬起來,此刻他對待那個腦袋就像在對待一件絕美的藝術品一般,表現出中世紀雕塑家那樣的可怕的耐心。


    他刮啊、削啊、貼啊、挑啊、鑿啊、剔啊,一刻沒有停止。


    這個歡快的勞動者,將那枚漂亮的小腦袋放在中世紀的泥地裏,任由自己擺布。


    每一勢大力沉的鑿,伴隨男人一聲充滿邪氣的悶哼。每一鑿下去,都會發出血肉飛濺的聲音,蠻橫無比。


    撲通,撲通,撲通。


    林生隻想快點離開這裏,他的心髒就快要炸裂,不斷地揉自己的眼睛,掐太陽穴。


    這是他迄今為止做過的最恐怖的惡夢了,照理這時候林生早該驚醒了,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用這種角度看著自己被謀殺,被鞭笞。


    自己的腦袋在中世紀的泥地裏就像一個癟掉的皮球,這簡直比真的死亡還要恐怖!


    很顯然,林生所經曆的這一切這並不是一場簡單的夢,那更像是一種元神出竅的旅者模式。


    半晌,那男人似乎總算完成了他的工作,他拍拍手上的淤泥,嘴角露出一排銳利陰森的牙齒,竟兀自笑了起來,囂張無比。隨後他便將腦袋一腳踢開,手中卻已經兀自多了一張血淋淋的人臉——林生的臉。


    沒有半刻的猶疑,男人嘴裏念念有詞。


    隻見那嶙峋瘦骨的身軀輕顫,枯瘦的右手往地麵一指,一道血紅色的厲咒從身下緩慢聚集,冉冉如卷地之風,紅霧翻騰,其中淒厲的鬼叫,不絕貫耳。


    那手指再是一指,男人便淩空而起,身下鼓鼓生風,徑直往圓塔行去。


    那種淩空而行,和雜技團高空走鋼絲完全不同,這個男人如履平地,他的短靴之下聚集了一團黑紫色的邪氣,血光的紅霧,身邊都是呼嘯的惡風,他的長袍烈烈捕風。


    不消一會,他便走到了圓塔的中段,像是累了一般,長吐了一口氣,從鼻腔和口腔冒出一股濃稠的黑煙,動作明顯停滯了一下,繼而回身朝林生冷冷一瞥。


    動作不緊不慢,將那張屬於林生的人臉,生生地嵌入了圓塔的之中。


    林生起先還未注意,如今卻後之後覺,一眼望去,那圓塔的牆上,居然滿滿地嵌著一張張駭人的人臉,奇形怪狀,目不暇接。


    此外,在那圓塔的牆上,林生甚至還能看到熟悉的人臉,父親的,梅醫生的,還有藍琳的……都在其中!那一張張人臉的眼神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目露凶光,齜牙咧嘴,在那圓塔上不斷發出可怕的獰笑。


    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伴隨著惡心襲麵而來,林生全身的血液開始往頭上湧,一陣眩目的疼痛,嘔吐感席卷全身,周身仿佛有千萬隻螞蟻在囁咬他的肌膚,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


    而那中世紀的男人此刻卻陡然出現在了他的身後。


    “wee,cat.”(歡迎回家,貓。)那男人在林生背後如是說道,但聲音之中聽不出絲毫情緒來,隻是一個蒼老渾厚的歐洲人口音,帶著十分明顯的喉音,就像膠皮鞋踩在水窪裏。


    林生周身都已經沒有力氣了,也沒有勇氣轉身了去看那男人的臉。林生之前所患的怪病,相比於在這裏所目睹經曆的,簡直就九牛一毛。此刻,他脆弱的神經已經徹底麻木了。


    “我的貓,你終於回來了。”身後那人的的聲音又突然變了,變成了溫軟親近的女人的聲音,那是林生死去的母親的聲音,語調,口吻都一模一樣!


    “我已經等待了快十個世紀了,十二世紀開始的獵巫之戰直到現在,黑白巫術始終勾心鬥角,不過,一切都要重新開始了……”


    謔謔謔,那人的笑聲如同烏鴉那般盤旋在整個圓塔上空!


    “我要讓所有人嚐遍我忍受的痛苦!凱特,現在你身上的巫力已經複蘇了!我們的宿命本不該如此戛然而止,無文字的前泛靈時代已經徹底終結了。邪教徒們的結印已經逐漸失效了,去尋找你的同伴吧,這本《女巫之槌》拿去,這本是聖羅馬帝國的禁書,是用來分辨巫術與巫師的禁書,原本是邪教徒們在獵捕女巫,獵捕巫師所著的聖書,如今反倒成了我們巫術複興的工具,哈哈哈哈,巫神助我!”


    林生聽著那人的話,狠命捂住自己的耳朵,但那聲音一個勁往耳孔裏鑽,字字清晰。


    他告誡自己這隻不過是一場瘋狂的夢,唯獨自己聽到母親的聲音的時候,林生覺得格外的親切,那溫潤如玉的聲音,柔軟的記憶湧入自己的血液中。


    母親溫柔的音容笑貌仿佛又浮現在眼前了,心下一陣觸動,竟一時落下淚來。


    這一滴淚墜落在他手中的時候,幻化成了無限大的白。


    白把整個黑暗的境地都吞噬了,白如朱曦,白如白駒。


    等待林生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竟然躺在自己公寓的客廳沙發上,電視已經在播放早間新聞了,時間還很早,才九點半。


    在可遇不可求的睡眠過後,林生緊繃的病弱之軀得到健康了治療,心下一陣歡愉,愜意地翹起腿來,昨晚那麽多奇邪之事,原來都隻是夢境,無論是自己在鏡子麵前看到的那些可怕景象,還是人臉塔前所發生的一切,都隻是夢。


    林生心想這一定是自己日夜思慮造成的,疑神疑鬼,才做各樣的怪夢。


    於是,他吹著愜意的口哨,歡快地從沙發上一躍而下,這時才看到昨天晚上自己居然沒有把窗簾拉起來,那縷陽光如今就直直地照在自己身上,而自己的身體卻毫無異樣——自己居然不再怕光了!


    林生簡直要高興得跳腳,自己終於不再怕光了,加之昨晚還美美地睡了一覺,現在渾身都十分舒暢,難不成自己的病全好了?當下,隻要確定一件事,就可以徹底確定一件事,那就是自己臉上的紅疹,如果連紅疹都好了,自己就是真的痊愈了!


    “唷!”他一陣歡呼地往盥洗室跑,這一刻的他就像個懷有初夢的孩童,義無反顧。


    隻是跑到盥洗室門口的時候,林生的腳被什麽重物給絆了一下,“嗚哇,什麽鬼?”


    林生罵罵咧咧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回頭望了一眼,到底是什麽東西絆倒了自己。


    那盥洗室門口的地板上,此刻正悄無聲息地躺著一本黑褐色的牛皮書,厚重並且陳舊,鬼魅橫生,上麵赫然寫著四個大字——《女巫之槌》!


    林生打了個冷顫。


    下意識往身後一望,在自己的身後,真的有一條血淋淋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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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病男巫》知識普及:


    文中所述《女巫之槌》(拉丁語:malleusmaleficarum[1];德語:hexenhammer)是由天主教修士兼宗教裁判官的克拉馬(heinrichkraemer)與司布倫格(johannsprenger)在1486年所寫的有關女巫的條約的書,於西元1487年出第一版。在當時,幾乎人手一本。詳細列舉了很多種識別女巫的方法,發起了聲勢浩大的“歐洲女巫大審判”。


    借由此書,以獵殺女巫之名,三個世紀內約有十萬人被處死,其中絕大多數是女性,尤其集中在宗教改革時期的歐洲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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