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年自顧明宇毀了容貌之後,雖傷處不算很大,卻也到底是在眼旁,興許是隨了生母愛好的性格,年紀雖小,卻也知這樣不好看,常年關在寧壽宮日日與西太後作伴,甚少出宮。


    因麵部有損,與皇位一事便沒了威脅,薛茹冉倒是也容他,雖待他不會很好,卻也是不算很差,興許是因為自己沒得孩子,渾身的母愛沒出揮灑,對後宮中的公主皇子雖不是極好,卻也是有什麽好玩意兒都會下放一些的。


    如此顧明宇雖是皇子,這兩年卻也算是過的安逸。


    這兩年來,霍芸萱時不時的進宮陪太皇太後,便也抽空去寧壽宮瞧瞧西太後她娘倆兒,顧明宇倒是頗依賴霍芸萱的。


    今兒個將將搬進昭陽宮,霍芸萱見天色還早,況也沒有一進宮就侍寢的規矩,顧紹遠也並未托人來帶話,霍芸萱無所事事,所幸閑著也是閑著,便帶著紫蘇與襲香二人去了慈寧宮給太皇太後問安去了。


    “既然皇後娘娘下了規矩說是暫且不用請安,嬪妾也許就未見太皇太後,便先過來瞧瞧太皇太後,過來叨嘮叨嘮太皇太後。”


    霍芸萱福禮過後,施施然的起身,目光含笑的看著太皇太後,瞧在太皇太後眼中不勝歡喜。


    “怎地還喚哀家‘太皇太後’?既入了皇家,便是皇家婦,且隨著遠兒那孩子一般喚哀家一聲皇祖母才是。”


    太皇太後本就喜霍芸萱,如今沒成想這孩子成了自己的孫媳婦兒,雖隻是個妾,卻也叫太皇太後欣喜不已。


    霍芸萱卻是滿目惶恐的跪下道:“嬪妾惶恐,不過一個上不得台麵的貴人,怎敢喚太皇太後一聲‘皇祖母’。”


    聲音沉穩,不卑不亢。


    即便是貴妃沐清雅,也不過是要喚一聲“太皇太後”的,能跟著皇上一起喚“皇祖母”的,這宮中也隻有皇後薛茹冉一人了。


    這幾年來,對於霍芸萱的規矩,太皇太後向來是滿意的。


    見霍芸萱這樣,太皇太後更是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這樣知禮哀家甚是欣慰。”


    說罷,抬手笑道:“快些起來罷,到哀家身邊來。”


    霍芸萱忙依言謝恩起身,行步至太皇太後跟前坐下。太皇太後才笑著拉了霍芸萱的手,笑道:“知規矩是知規矩,可到底在哀家這兒,哪裏用這樣的規矩?哀家自來視你如親孫女沒甚不同,你且喚哀家一聲‘皇祖母’,哀家聽著歡喜。”


    說罷,頓了頓,又笑道:“你們初衷不就是叫哀家歡喜麽?”


    霍芸萱這才羞紅了臉,低垂著頭低低的喚了一聲:“皇祖母。”


    太皇太後這才是笑開了眉眼:“如此,甚好,甚好。”


    說罷,又拉著霍芸萱的手,上下打量,問道:“前些日子遭的那些罪這會子可是大好了?”


    霍芸萱忙點頭,笑道:“皇祖母放心便是,嬪妾已是大好。”


    太皇太後點頭,拍了霍芸萱的手,嗔道:“你呀,行事就是太低調才被那起子上不得台麵的人欺負了去,早就日你一進宮就隨著冬青過來於我請了安,便瞧誰還敢輕瞧了你去。”


    霍芸萱笑著搖頭,依偎在太皇太後的胳膊上,撒嬌道:“嬪妾知皇祖母心疼嬪妾,隻這宮中規矩嬪妾也是不敢破壞了去的。”


    “就隻你一個隻規矩的!”太皇太後笑著點了霍芸萱的額頭,笑道:“哀家瞧著皇上倒是也寵著你,到底這幅模樣在這兒,又這般玲瓏心思,皇上自是歡喜的。”


    聽太皇太後這般,霍芸萱更是羞紅了臉。


    又與太皇太後閑聊了幾句,霍芸萱便起身告退,笑道:“從儲秀宮出來,是該去給西太後請安的。”


    太皇太後連連點頭,又囑咐道:“哀家知你不喜與薛家人一處,卻也合該再去給東太後請安的。”


    霍芸萱忙點頭應是,屈膝笑道:“嬪妾曉得的。”


    說罷,便屈膝福禮,退了出去,先去了寧壽宮。


    霍芸萱到寧壽宮處時,西太後正在逗著顧明宇練習走路,聽是霍芸萱過來請安,忙命乳母將小孩子抱起來,恰巧霍芸萱進門,笑道:“還以為你今兒個不過來。”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霍芸萱笑著屈膝福禮,又笑道:“今兒個出了儲秀宮,自然是要過來給太後娘娘請安的。”


    “好好好,”西太後一連說了三個‘好’子,親自扶了霍芸萱起身,拉著她的手往前走,笑道:“你能來哀家很是開心。”


    說罷,又上下打量了霍芸萱一圈,擔憂道:“身上的傷可大好了?”


    霍芸萱笑著點頭,笑道:“勞煩太後娘娘擔憂,嬪妾已是大好了。”


    西太後笑著點頭,欣慰道:“那就好,那就好。”


    說罷,突然停下,轉頭眼帶促狹的笑道:“你還喚哀家什麽?”


    霍芸萱臉紅,低著頭笑道:“太後。”


    “你這孩子!”西太後嗔瞪了霍芸萱一眼,又笑道:“如今既是進了宮,便是哀家兒媳婦兒,還不快改口喚‘母後’?”


    說罷,見霍芸萱滿臉惶恐欲要跪下,已是先拉住了霍芸萱,嗔道:“莫要與哀家說什麽當得當不得的話,哀家說當得就是當得,她東太後的兒媳婦兒是皇後,可在哀家心裏,哀家的兒媳婦兒便隻你一個!”


    當初西太後在宮中頻頻受東太後排擠,後妃們為了明哲保身,即便是不落井下石,卻也不見得哪個肯來看看她這個太後。後來自己中毒,若不是有霍芸萱拚著不怕得罪了東太後的勇氣抓出那太醫的錯處,此時自己哪裏能這般笑著坐到如今的位置得到眾人敬仰?


    那時自己不過一個掛名太後,霍芸萱對自己卻仍見不得一絲怠慢,有時見自己誤會了皇上,也是好言相勸著讓自己明白了皇上那麽做的苦衷,哪裏是那些現如今見她越來越得皇上重視後才想起來敬仰自己的後妃所能比的?


    霍芸萱這一副赤子心腸實在難能可貴。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西太後對霍芸萱的感情自然是不一樣的。


    既是都已經壞了規矩喚了太皇太後“皇祖母”,霍芸萱倒是也不再矯情,脆生生的喚了西太後一聲:“母妃。”


    西太後立時眉開眼笑連連點頭答應:“哎。”


    卻不想,倒是樂了顧明宇。將將學會說話的小人兒在乳母懷中也跟著脆生生的喊了一聲:“母後”,兩隻小手卻是朝著霍芸萱張著,像是在索抱抱。


    霍芸萱與西太後娘倆兒對視一眼,相視一笑,霍芸萱忙笑著將小人兒抱過來,笑道:“怎地這般重?被母後養的倒是極好。”


    西太後笑著摸了摸顧明宇的小腦袋,笑道:“哀家瞧著這孩子與你倒頗有緣分,他極喜歡你的。”


    說罷,逗弄著顧明宇,笑道:“小東西,你可不能喚她母後,你母後是坤寧宮那位。”


    小人兒卻是在霍芸萱的懷中,先是瞧瞧霍芸萱,又是看看西太後,咬著手指歪著頭懵懵懂懂的看著西太後,似是不太明白西太後話中的意思。


    霍芸萱笑著拍掉顧明宇含在嘴裏的手指頭,笑著訓道:“不許咬手指,忘記我說的話了麽?”


    小人兒登時將手指從嘴裏拿出來,將手背後,極狡黠的看著霍芸萱,似是將手藏了霍芸萱就不知道自己剛剛吃過手指了一般。


    西太後笑著拍了小人兒的腦袋笑道:“你倒是猴精。”


    說罷,又笑著拍了拍小人兒的腦袋,笑道:“你這麽重,你婉娘娘抱著怪累,讓乳母抱著你下去休息罷?”


    小人兒卻是在霍芸萱懷中吵鬧起來:“我不嘛,我不嘛,我要霍姑姑抱,我要霍姑姑抱。”


    先前霍芸萱進宮時,顧明宇都是跟著他姐姐顧明玉一樣喚霍芸萱一聲“霍姑姑”的。如今小人兒見霍芸萱過來,隻當霍芸萱像往常那樣是來看自己的,並不知道要改稱呼的。


    乳母聽了顧明宇的話,立馬跪了下去滿臉惶恐:“奴婢萬死。”


    霍芸萱忙笑道:“不怪你,小皇子年紀還小,改不過口來的事常有。快些起來罷。”


    那乳娘看了西太後一眼,見西太後對自己含笑點頭,這才放心起身。


    霍芸萱才抱著顧明宇與西太後一同坐下,婆媳二人又逗弄了顧明宇一會兒,便有小丫鬟進來通報道:“啟稟太後娘娘,大公主過來請安了。”


    聽是顧明玉,西太後忙笑道:“快請進來。”


    因顧明宇在西太後這兒,顧明玉便也是三天兩頭往寧壽宮裏跑。倒是增進了不少祖孫感情。


    顧明玉進門,便先笑著屈膝給西太後霍芸萱二人行禮:“明玉給皇祖母、霍......婉娘娘請安,恭祝皇祖母婉娘娘萬福金安。”


    西太後霍芸萱二人皆是連連點頭笑道:“起罷。”


    顧明玉才笑著起身,也不等西太後喚她,便已經快步走到霍芸萱跟前,拉著霍芸萱的手急切道:“前些日子聽聞婉娘娘身上不適?如今出來吹風可見是大好了?”


    霍芸萱笑著點頭:“已是大好了。”


    顧明玉這才放心點頭,小大人般囑咐道:“婉娘娘當要保護好自己才是,莫要讓自己受了傷。”


    顧明宇則是自見到顧明玉開始便在霍芸萱懷中不老實,嘴中直喊著“姐姐,姐姐”,可見姐弟二人感情極好。


    霍芸萱笑著抱進顧明玉,省的他掉下去,一麵輕聲笑著斥道:“你且老實一會子,再這般亂動,仔細一會子掉下去摔著。”


    顧明宇極聽霍芸萱的話,霍芸萱這般一說,顧明宇登時便老實了起來。顧明玉方才笑道:“怪道母妃常說婉娘娘最是會教導孩子,弟弟這般調皮竟還如此聽婉娘娘的話。”


    縱使顧明玉心中再覺別扭,可到底已是快及笄的年紀,若是沒有母妃教養,日後還怎麽尚駙馬?自去年起,顧紹遠便已是將顧明玉記在沐清雅名下。


    沐清雅待她倒是極好,這孩子也是個知感恩的,與沐清雅母女二人相處起來倒是極開心的。


    到底是自己與沐清雅出的主意,這會子見母女二人相處極好,霍芸萱才算是鬆了一口氣,笑道:“你母妃慣會抬舉我。”


    娘仨兒並一個小肉團子又是一處說了好一會兒話,霍芸萱這才哄著顧明宇將小肉團子交給了乳娘,笑著起身與西太後福禮,笑道:“既是出了儲秀宮,若然不去永壽宮斷然是不合規矩的,如今在母後這兒耽擱了好一會子時間,萬是不敢再耽擱下去的,不然若是趕上飯點,豈不是上趕著去吃飯了?”


    西太後連連點頭,笑道:“合該如此,你這般懂規矩,哀家心甚慰。”


    寧壽宮與永壽宮,一西一東,從寧壽宮去永壽宮幾乎要跨越整個後宮,路上也是無聊,又想起紫蘇先前是服侍先皇元後的,想來對如今東太後也是極有印象的,逐低聲問道:“紫蘇,先前元後還在時,薛家可像如今這般膨脹?”


    紫蘇壓低聲音仔細回道:“那時薛家還未出一位後位,算不得後族,並不算很膨脹。不過那時薛國公領兵打仗深得先皇心意,那時東太後品行和婉模樣又國色天香,甚得先帝爺歡心,那時已是被封至皇貴妃一位。”


    皇貴妃,如同一宮副後。可見那時先皇有多寵幸東太後,薛家又如何的鼎盛。


    霍芸萱暗自咂舌,又問道:“都說先皇與元後感情極深......”


    言外之意便是,若是真的感情極深,又怎麽會如此寵幸旁人,以至於都讓其中宮地位險些受到威脅?


    紫蘇顰眉,恨意在眼中一閃過,並未讓霍芸萱發現,隻是沉聲道:“後來先皇受了東太後調撥,與元後見麵便爭執不頑,那幾日元後還懷著小皇子,性子又剛硬,即便是再傷心的日日以淚洗麵也不肯服軟半分,與先皇也就此硬生生的生分了下來。”


    原來這中間還有這樣的故事。


    霍芸萱眯了眯眼,便沒再說話。隻是腳下步伐加快,不出一會兒,便到了永壽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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