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芸萱垂頭,嘴角閃過一絲落寞:“若是真明白,也不會進了這個地方。”


    說罷,淡淡抬頭,也未起身,坐著看了文氏一眼,歎道:“我就不招呼文姨了,文姨若是閑了,便坐下來與晚輩說會子話,晚輩陪著文姨解解悶便也罷了。”


    文氏點頭,霍芸萱便給知書紫蘇二人使了個眼色,二人立馬會意,上前搬了椅子來給文氏,又扶著文氏坐下。


    “你們兩個也坐下罷。”


    “奴婢不敢。”


    霍芸萱歎氣,叫二人坐下,紫蘇知書二人自然是不敢坐下,連連擺手,霍芸萱這才又說道:“坐罷,都坐罷。”


    以前在昭陽宮時,霍芸萱想要與她們說話時,也都是叫她們坐下的,如今因著在文氏麵前,紫蘇二人不想讓文氏以為自己主子是因著沒規矩才被貶到這兒來的,故而才剛一直不肯坐。


    如今瞧著霍芸萱麵色堅定,這才屈膝謝了禮,挨著兩個板凳坐了下去。


    文氏意味深長的看了紫蘇一眼,對霍芸萱淡淡說道:“你這兩個丫鬟倒是極守規矩的。”


    霍芸萱垂下眼簾,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來:“文姨不識晚輩身邊的紫蘇麽?”


    文氏一愣,複又嘴角劃開了一絲笑意:“沒想到你竟不覺得尷尬說出口。”


    “這又有什麽尷尬,”霍芸萱抬頭,看向文氏,直直說道:“不過是先帝爺元後的丫鬟,恰巧文姨您又是先帝爺貴妃罷了。”


    “先帝爺貴妃……”文氏眼中帶了明顯的回憶,輕聲呢喃了幾句,複才看向霍芸萱,淡淡說道:“可到底,我是害了先帝爺元後小產身亡的罪魁禍首。”


    霍芸萱冷笑:“那又如何?晚輩也是要害當今皇後小產的那個,不過比文姨您差一點,還沒等動手,就被人揭發,發配到了這個地方。”


    說罷,垂下眼簾,意味不明輕聲說道:“可惜了……”


    可惜了……是可惜什麽?可惜還沒來得及做那件計劃許久的事情就被關了進來?還是可惜自己年紀輕輕,就要在這冷宮中度過一生?


    亦或是……可惜自己當初眼睛沒怎麽擦亮,就嫁進了皇宮?


    霍芸萱話中意思意味不明,卻是叫紫蘇與知書兩個知情的人又是紅了眼眶。


    霍芸萱抬頭見狀,臉上便帶了笑意:“你們二人怎的又要哭?快些將眼淚憋回去!”


    說罷,看了看外麵的天,突的笑道:“今天天氣還算不錯,隻可惜這冷宮中陰冷潮濕了些,太陽也曬不到多少……”


    說罷突的畫風一轉,看向文氏,直言道:“文姨在這兒,又為甚要裝瘋賣傻?”


    文氏聽聞霍芸萱的問話,先是一愣,複又眼神中帶著一絲意味不明的情緒,並未回答霍芸萱的話,而是問道:“先帝他……什麽時候去的?”


    “您竟是連先帝爺什麽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霍芸萱詫異,原本以為以前看的電視,那些冷宮中的女人瘋瘋癲癲的,不知道是什麽朝代什麽時間都是後人自行杜撰的,可如今才發現,這些都是真真實實擺在自己眼前的一些東西。


    原來,當真是冷宮裏的人都與世隔絕起來,這裏陰冷潮濕,終日不見太陽,即便是如今天這樣的好天一般,這邊也不過是稍稍晴了一點,連一點太陽的暖意都感受不到。


    “關在這兒,就相當於是與世隔絕了,我又去哪兒知道消息的?是前兒見你來了,瞧著你的模樣,以你現在的年紀,做先帝爺的孫女也是有可能的了,先帝爺再糊塗,也是不會納了你做後妃,便猜測的,興許是新帝的妃子。”


    說罷,頓了頓,才又說道:“在這兒終日不得見天日,哪裏知道是幾年幾月?哪裏又清楚過了多少年月?隻知道,這天一白,便是新的一天,天一黑,這一天便也就結束了……”


    “你問我為何要裝瘋賣傻?我們一同進來的,除我跟仇氏以外,還有五個。因為先帝爺元後小產身亡,先帝爺一共發落了我們七個人!可是卻是連一個真凶都沒抓到!那人也害怕啊,怕我們七個人聯起手來對付她,怕她做的那些齷齪事情敗露,從我們進來開始,便一直在飯裏菜裏下毒,晚上竟是還有刺客闖進來,就這麽心驚膽戰的過了那一段日子,總算熬了下來,可也就隻剩下了我們兩個……”


    “仇氏經受不住這些打擊,徹底的瘋了。從那以後,仇氏倒是安全了許多。我便想,興許是因為仇氏瘋了,所以那人才對仇氏停了手的,我便學著仇氏的樣子,也跟著瘋了起來,這一瘋,也就瘋了這麽些年,如今竟是連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瘋了,還是隻是在演戲了。”


    說著,文氏黯然低下頭,神色之間全部掩蓋在了頭發之中:“一進來時,我也盼著出去,想著先帝爺念著我的好,念著往日的情分還我一個清白。人都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雖是與他做妾的,可到底也算得上是夫妻,即便是他念著我的好些,還我一個清白,也會將我放了。”


    “可不想,這一等,竟是一輩子的時間。”


    文氏提起先帝爺時,語氣平淡,似是聽不出恨意或是懷念,隻是在抬起頭來看著霍芸萱時,眼裏的情緒卻是出賣了她:“他走了,有多少年了?”


    霍芸萱垂下眼簾,有些不忍心:“新帝登基已經是快要第四個年頭了。”


    “竟是有四個年頭了……”


    文氏輕聲呢喃,也分不清是什麽情緒,霍芸萱瞧她這樣子,心中不好受,低頭說道:“若是以前,我還可以逞能,可以抱不平告訴你我以前你沒洗刷的冤屈,我都可以替你討回來,可是如今……”


    霍芸萱低頭,嘴角扯出一絲嘲笑來,也不知道是在嘲諷誰,興許,是在嘲笑自己也不一定。


    以前霍芸萱可以逞能,可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以為所欲為,也不過都是因為知道自己背後有一個人可以替自己撐腰,讓自己這般為所欲為。


    可如今,那個曾經想要一心對付薛家的顧紹遠,如今卻是一點點的偏向了薛家……


    “小姑娘,”文氏歎氣,見霍芸萱嘴角帶著的嘲諷,不由歎道:“我是瞧著你是個通透的姑娘,才願意與你多說幾句……”


    說罷,停了停,開口勸道:“若是有機會從這裏出去,莫要使小脾氣,先從這裏出去再說。”


    霍芸萱垂頭,低低應了一聲,不欲繼續這個話題,便轉了話題。


    又與文氏閑聊幾句,文氏便也就起身走了。


    冷宮裏,一日三餐,也就隻有晚上有饅頭,一天裏霍芸萱生怕碗中有毒,菜與稀飯都沒有動一動,紫蘇知書二人,包括文氏,都沒有吃一口,中午時,霍芸萱主仆三人吃的,還是文氏接濟的饅頭


    “這些都是我攢下的,硬是硬了些,好歹抵餓,你們先拿著吃。”


    霍芸萱不好意思接,說自己還留了半個,文氏卻是堅持,說這些饅頭是以前她與仇氏一起攢起來的,如今仇氏去了,這些饅頭便也就富足了些,分給霍芸萱主仆三個饅頭,叫她平常時迎來抵餓的。


    霍芸萱見文氏給的誠心實意,便也就千恩萬謝的接了饅頭。


    晚上時,霍芸萱便叫人打聽今兒個中午時又中毒死了多少。


    紫蘇去一打聽,回來才知,今兒個中午時,飯裏幹淨的很,並未下毒。


    霍芸萱卻是冷笑:“是沒在旁人那兒下毒吧。”


    知書便說道:“今兒個咱們用銀針試,不是沒發現什麽嘛?”


    霍芸萱冷笑:“或許,加了些慢性毒,叫我們看不出來也是有的。”


    說罷,淡淡說道:“薛茹冉不會放過咱們的,若是還想活下去,活著,有尊嚴的走出去,而不是像這裏的人一樣,瘋的瘋,死的死……那便必須時刻提高警惕!”


    說罷,突然冷笑,垂眼冷笑:“怪不得這兒這麽多人熬不下去,自殺的自殺,瘋的瘋了。”


    在這裏,果真是死了比活著要好些。


    可是她不能死啊,她的至親家人如今都指望著她才能繼續活下去呢,她不能死,她必須活下去,且要有尊嚴的,昂首挺胸的走出去!


    霍芸萱眯了眼,到了晚上,霍芸萱照例是拿了饅頭,又防止薛茹冉瞧出端倪後在饅頭裏也放了毒,便叫紫蘇知書二人做了樣子,連同菜一起拿了來,不過那菜,卻是叫知書偷偷倒掉的。


    高達雖偶與自己示好,霍芸萱卻是信不過他的。到底他是顧紹遠的人,誰知道薛茹冉往菜裏下毒這件事,是不是顧紹遠默許了的。


    拿來菜,霍芸萱照例是先讓知書驗了驗飯菜裏的毒性,雖什麽都沒驗出來,霍芸萱依舊謹慎的叫知書去倒掉。


    知書應是,正欲端著飯菜出去,卻又被霍芸萱喊住:“我記得後院有一個老鼠洞?”


    知書點頭,皺眉道:“是有一窩老鼠。”


    霍芸萱嘴角翹起一絲冷意,冷笑道:“日後都將這飯菜端給它們吃……過幾天觀察一番去。”


    知書自然是知道霍芸萱這是要拿小老鼠做實驗,看看飯菜裏有毒沒毒的。


    故而點頭應是,去倒了飯菜回來,分食了饅頭後,主仆三人又是閑聊一陣,便也就各自睡了。


    霍芸萱睡的迷迷糊糊的時候,便聽到有響動,睡夢中迷迷糊糊的,忘了自己現在是在哪兒,還以為自己是姑娘時期躺在霍家的霍芸萱,來人是偷偷翻窗戶進來的顧紹遠。


    霍芸萱翻了個身,迷迷糊糊道:“五爺這大晚上的跑到臣女這兒來了?”


    稱呼還是先前二人相見時的那個稱呼,說完這句話,霍芸萱就徹底醒了,側臥著身子對著牆,並未發現身後異樣,隻是自嘲一笑,心道如今哪裏還有什麽五爺,那些也都過去久遠了。


    霍芸萱嘲笑自己怎的還是不肯放下,卻突然發現牆上多出一道身影來。


    霍芸萱身子一僵,不肯將身子轉過來,使自己語氣盡量平靜


    “你是誰?”


    那人卻是不搭話,霍芸萱感受到那個身影正朝著自己慢慢逼近,霍芸萱僵直著身子,卻是猛然轉身。險些被那物什嚇去半條命。


    隻見那物什一身白衣,黑發蓋住了臉,雙腳似是沒有著地一般慢慢朝霍芸萱飄過來。


    霍芸萱強作鎮定,默念許久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並沒有鬼,自己個唯物主義者……使聲音也盡量平靜下來


    “你到底是誰!”


    “你現在躺在我的床上,還問我是誰?”


    那物什聲音飄渺,又刻意壓低,聽上去是極為怪異的恐怖。


    霍芸萱緊盯著她,已準備她下一步動作時自己作出反擊,麵上看似平靜,藏在被子裏的手早就握緊成拳,指甲都深陷在肉裏。


    那人身材高大,雖聲音別扭,卻也不難聽出來是男聲刻意壓低了變成女聲的。


    這冷宮中怎麽會有男人出現?即便是高達與程賢,也不過是偶爾過來瞧上自己一眼,待確定自己老老實實待在這兒時,便也就出去站在宮門處候著。


    想來是顧紹遠不放心自己,覺得自己詭計多端怕自己逃跑,才刻意找了這兩個人過來看著自己罷了。


    這人……應該是有人惡作劇來嚇唬自己的……霍芸萱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看生長,怕激怒了他,自己也撈不到什麽好處。


    “即是你已經去了,那這床便是我的,怎的就成了你的?”


    霍芸萱盡量讓自己聲音平靜,不讓那物什聽出自己害怕來,心中慢慢想著解決的辦法。


    紫蘇知書二人與自己隻有一牆之隔,隻是自己不能就這麽坐以待斃,霍芸萱眯了眯眼,登時看見床頭桌上有自己喝剩下的半杯水,趁那人不備,猛然將床頭桌上的那半杯水推倒地上,陶瓷杯子碰觸到地板,立時發出了聲響,紫蘇與知書二人立馬聽見響動,知道這冷宮中不太平,連門都沒敲,直接破門而入。


    進來時,便看到那處白色身影從窗戶處逃了出去。


    “娘子……”


    紫蘇知書二人忙跑道霍芸萱跟前扶住她,安慰似的在霍芸萱耳邊喚她。


    那人走後,霍芸萱才堪堪鬆了一口氣,剛軟下身子來,知書突然指著一處,大聲喊了起來:“娘子!蛇!蛇!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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