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不知道是誰問的話:“蘇清雨,你可認罪?”


    她奮力搖頭,嘶聲竭力喊道:“民女無罪!”


    隨即便聽到有人淡淡地說:“繼續吧。[看本書最新章節請到.]”


    已是第四次行刑。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被夾得失去了知覺,手上的痛卻仿佛小了許多。她已經聽不清模糊的問話,隻是下意識地用盡全身力氣重複著一句話:“我無罪。我無罪。”


    倒在地上,她根本無力再去想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麽。


    第五次上竹夾子。意識在一點一點地抽離,痛感基本消失掉,可是她卻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似乎越來越響,卻也越來越慢,離自己越來越遠。


    此時她才知道,原來有些時候,死,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隻是,賀臨風說了:“等我。”她還要等他呢!若死在這裏,她不甘心!


    不知過了多久,她依稀聽到一個人在怒喝:“都給本王住手!”


    身子一輕,人已經離開了地麵。盡管眼前一片模糊,可她還是聞到了鬆木的清香,微微笑了:“這麽巧,你來了哈?”


    話未完,人便已徹底昏死過去。


    蘇清雨明明記得自己在刑部大堂,可如今渾身透明,像是空氣一樣飄浮在半空。


    她正漂浮在一處很大的山莊院落上空,這山莊大到比陵王府更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偌大的山莊處處都透露著幹練,從這裏的布置看來,它的主人應該是習武人家。


    可現在這裏卻如同人間煉獄一般,因為這裏不僅地上血流成河,即使是牆上、池塘中、回廊上,一切都沾上了散發著腥氣的血跡。


    屍體遍地都是,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大約有一百多人,甚至還有大概是四五歲的孩童。


    出於職業習慣,蘇清雨一下子便發現,所有屍體的死狀都是一樣的,除了那一朵炫麗開放在胸口的可怖血花之外,就並沒有其他傷痕了。(.無彈窗廣告)而看屍體的表情,幾乎都是一樣的驚恐愕然,可見凶手都是忽然而至,並用快得出奇的手法就讓他們一招喪命了。


    蘇清雨看得心驚肉跳,可一個女子的呼救聲突兀響起,使本來寂靜的山莊更加可怕。


    隻見一個身穿黃色衣裙的絕色少女,由遠處跌跌撞撞地奔來。她似乎並不知道這院落中的慘象,還一直高呼:“爹爹!哥哥!師兄!快救我!”


    在她身後,一個白衣人緊追不舍。可是他卻像貓耍老鼠般,明知道獵物逃不出手心,卻偏故意落後幾步,讓她再多跑幾步,然後再一次追上。


    少女奔至院中,看見那一院屍體,驚呆了。她撲到一個灰衣漢子身上,慘烈叫著:“爹爹!”可剛一轉身,便看見那邊兩個死狀可怕的年青男子,更是慟哭:“大哥!二哥!”


    那人早已持劍站在她的背後。蘇清雨心都快跳出來了,急得大喊:“快跑啊!怎麽不跑呢?”可是她的話,根本就沒有任何聲音。


    看著那人越走越近,少女忽然猛地撲上去,雙手緊緊捏著劍尖,喊:“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她手上的鮮血一直沿著長劍往下滴,滴在泛著金光的劍上,更顯得此處是一個修羅地獄。


    那人卻一把推開她,冷笑著說:“你別以為我不會殺你!隻是,你倒還沒死得這般容易!當日我母親死在你父親劍下時,她也曾如此哀求一個痛快。可你那禽獸不如的父親是如何對她的?虧他還是她一直視如手足的義兄!!”


    聽到這熟悉無比的聲音,蘇清雨身子一陣搖晃,怎麽,居然是消失了多日的他!!


    少女驚得跌坐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你……你都知道了?”


    那人冷笑一聲,一把扯下麵巾,這麵容,不是賀臨風還能是誰?


    可是此刻,眼前人卻散發著與平日迥然不同的陰冷氣息,若說平日的賀臨風是飄然世外的冷冽仙子,那此刻的賀臨風卻是帶著死亡氣息的地獄修羅。(.無彈窗廣告)


    蘇清雨隻聽到賀臨風冷笑說:“你們當然巴不得我不知道!恐怕你們沒想到,我早已得知了吧?如今給你們一個痛快,倒便宜你們了!”


    少女忽然大哭起來,抱著他修長的雙腿道:“不是的,不是的,父親隻是對你歉疚,才會將我許配給你的。我的心意,你也清楚的呀!”她抬起那雙水汪汪的眼,那雙眸子嫵媚精致,竟讓蘇清雨有點熟悉,卻一下子想不起在哪裏見過。


    賀臨風朝少女腹部猛踢一腳,狠戾說:“別裝了!許配與我?笑話!若對我有心,你那五師兄又是怎麽回事?這幾年若不是忌諱我的眼線,恐怕你連孩子都生了!”


    看到少女捂著腹部,口中慢慢溢出鮮血,蘇清雨一陣心驚肉跳。可賀臨風的話卻也聽得她驚愕不已,看這少女如此妍麗明媚,居然會背著未婚夫與別人私通。


    少女身子一陣搖晃,嚅嚅說道:“原來,你早已經算計好我了。這些年,恐怕你也隻是為了借我山莊之力讓你強大起來,才肯留下的吧?”


    說著,她跪爬過來,用滿是血汙的雙手拉住那人雪白的衣袖,哀求道:“臨哥哥,你真的一點都不曾愛過我嗎?當日你所說所做的,難道都是假的?如今我們重新開始,可好?”


    聽到她的話,賀臨風憤然扯開她的手,說道:“別叫得那般讓人惡心。我母親當年哀求你父親時,他可有給機會她重新開始?換了是你,****麵對殺母仇人還要強顏歡笑,你又當如何?”


    少女口中鮮血依然不住溢出,汙了明媚細膩的肌膚,更染紅了那雙琥珀色的眸子。她臉上一片呆滯死灰,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間,她放聲大笑,笑著笑著,不覺間已經滿臉是淚。


    她聲色俱厲地指著他說:“他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犯天下之大不韙地去愛他!我至少可以為你傳宗接代,可他呢?他能給你什麽?”她狂笑著,淚卻依舊一串串地往下掉。


    那人勃然大怒,用雪亮鋒利得讓人發顫的劍指著她,厲聲喝道:“虧你說得出來!若她是男子,那夜你在潭邊見到的又是誰?若淪落到要你為我傳宗接代,我寧可絕子絕孫!”


    蘇清雨猛然一顫,原來那夜的妖豔女子,竟是眼前的少女。可是,那夜明明聽到梁逍說那女子是雪霽山莊的人,那如今這裏,竟然就是雪霽山莊了?賀臨風似乎與雪霽山莊有著血海深仇,可聽少女之言,似乎也是雪霽山莊教養了他。可他如今,竟滅了雪霽山莊?


    而且聽剛才少女的喊聲,她似乎是雪霽山莊莊主之女。這個少女,她居然是他的未婚妻。那麽,當日她來偷襲自己是因為賀臨風?


    想到這裏,蘇清雨心下黯然:原來自己早已落入人家眼中,隻是自己還一直像傻子一樣被蒙在鼓裏罷了。賀臨風,他還有多少是自己不知道的?


    正想著,卻忽然聽到少女笑得越加瘋狂,一張精致妍麗的臉慘白著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利用她罷了。你別得意,她心裏也不一定隻有你!”


    賀臨風雋秀的臉刷一下變白了,他一劍刺在少女身上,手略一抖動,頓時肩上開出一朵豔紅的花,血花四濺處,那傷口深可見白骨。


    少女慘叫一聲,血從身上泉湧般噴出。


    賀臨風冷然道:“你放心,她隻能是我的人!倒是你,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好了。”他揮手,隨即便從暗處走出五個高大彪悍的白衣侍衛。


    “把她帶給桃娘,先廢武功,今夜開始就讓她接客!”他的薄唇依然是蘇清雨熟悉的明朗線條,可是說出的話,卻讓蘇清雨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看來,世人傳言聽寒子為人無情冷冽,果然是真的!


    似乎知道再無轉圜之地,少女咬唇不再說什麽,但那雙恨意四流的眼卻看得蘇清雨心驚。


    雖然從他們的對話當中,已經知道他是為了給父母報仇,可畢竟親眼見到他殘暴屠殺,卻讓她心中黯然。


    原來他一向隻用最溫暖的一麵來對她,處處體貼入微,事事都對她嗬護備至。對別人,他竟可以連眼都不眨就殺掉,甚至也許是相伴多年的人。


    那張酷似秦朗的臉,此刻卻泛著譏笑和蕭索。忽然,一隻矯健的蒼鷹便從半空中飛落到賀臨風手上。他取下卷在蒼鷹腳環上的紙條,放飛了蒼鷹,便匆匆離開了。


    看著那一抹雪白的身影漸漸離去,她不知如何是好。她忽然想起一個最基本的問題:自己如今究竟是怎麽個狀態?為何自己會在這裏?


    正疑惑著,忽然感到一陣痛楚傳來,人也漸漸失去意識。


    蘇清雨記得清楚,上次是被梁逸帶來的飯菜香吹醒的。這次沒有那麽好運氣,因為她是痛醒的。


    四周逐漸清晰,她發現還是睡在牢房裏。


    昏倒前後的事情紛紛雜雜地擁進腦子裏,記起昏倒前那絲熟悉的鬆木清香,是梁逍救她的吧?那麽,夢中所見之事,是真的嗎?


    難怪都說是十指痛歸心。一醒來,那鑽心的痛便從指尖傳到全身各處,甚至在每根神經處叫囂,也暫時把那些想不透的事情趕出了腦子。


    蘇清雨咬著牙,拚命忍著。她意外地看到自己那十根手指,不,現在應該叫“棒子”。看來包紮的人還挺細心,不僅為每根手指都厚厚地纏上了白紗,而且還在每隻手指尖處都細心地打了個小小的蝴蝶結。


    蘇清雨低聲嘟噥了一句:“帶蝴蝶結的棒子。”


    看著這些蝴蝶結,盡管還是很痛,可她忽然玩心大起。


    躺在床上吃力地動著手指,迎著從牢房窗戶中照進來的陽光,她靜看那十隻雪白精致的小蝴蝶在陽光中微微顫動。手指稍微動彈就痛,可是看著可愛的蝴蝶,她居然笑出了聲。


    正玩得高興,忽然就聽到那個慵懶清亮的聲音在牢門響起:“早知道你在這裏住得這麽舒服,本王就不用趕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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