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通的黑白顛倒也是常態,陶元早見慣了,當下道:“你說的沒錯,明日才議事,我不是為此事來的。因孫五之事,大丹師心神不寧,可能是憂怒交加吧,總之煉丹的時候靜不下來。大丹師請你推薦一本可以凝心靜神的道書。”


    陸通道:“這個好說......”略一沉吟,在身後高高壘起的書簡中抽出一個卷軸:“覽相觀心卷——每日觀想半個時辰,自然凝氣靜神。他一個大丹師,怎麽還會憂怒交加呢?”


    陶元道知道他的習性,有時候沉浸在思考中時,聽話往往會漏掉大半,於是又重複了一遍:“因孫五之事,孫五今日去寶成堂時,為肩吾拿下了,不僅是他,郢都行走薛仲、隨城行走隨樾、寶成堂門下宋忘被一並鎖拿,囚於坐忘堂,大丹師是為此憂怒。”


    陸通頓時聽得怔住了:“他們定罪了?”


    陶元搖頭:“沒有。”


    陸通叫道:“這個肩吾,當真豈有此理,議事尚未舉行,罪還沒有定,他憑什麽把人拿了?等等,是在寶成堂拿的人?還關到他坐忘堂裏?什麽時候的事?”


    陶元歎道:“就是今日,此事已哄傳學宮,幾乎人盡皆知了。也就你埋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穴中,兩耳不聞洞外之事......”


    陸通已經跳起來了:“肩吾,賊子!過去就和陸某不對付,如今公然挑釁,這是以為陸某好欺負嗎?不行,我要找他,當真可惡至極!”


    陶元駭了一跳:“接輿,孫五之事與你何幹?”


    陸通氣道:“我都說好了,此間事了,讓孫五來我講法堂做祭酒,上次議事時當著眾人之麵說的。我前頭看好一人,他後頭就把人拿了去,這不是打我的臉嗎?這賊廝就是故意的!”


    一邊說,一邊就往外跑,口中還道:“跟寶成堂拿人?我去找子魚,讓子魚跟我一起揍他!”


    陶元在後麵緊追:“接輿,子魚大奉行出海未歸......”


    陸通道:“那我就自己去,鬥不過他也要鬥!”


    陶元很擔心這位好友,追在身後苦勸,但陸通並不是個聽勸的,一路就殺到了坐忘堂。


    坐忘堂前,正有十數人指指點點,陶元一眼就瞥見其中兩位,都是學宮有名的煉神境高手,一個是講法堂的高珮,一個是器符閣的宗采,顯然,吳升等三位行走被肩吾鎖拿一事,已經引起許多人不滿了。


    其實陶元自己就很不滿。


    吳升雖然在丹師殿待過一年,卻和他基本上沒什麽交情,就算聽說吳升死了,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令陶元十分不爽。


    這裏是稷下學宮,是天下正道修行者的聖地,入了學宮就是學宮修士,為無數人仰慕,學宮一向對自己人行優待之策,何曾會出現如今的狀況?


    無罪而被限製出行,派人看守住客舍?


    更有甚者,竟然因此而將人打成重傷?


    趁主人外出未歸,竟然擅闖別人的地盤,擅闖的還是子魚大奉行的寶成堂?


    幾位行走在寶成堂中被肩吾直接鎖拿囚禁?


    如此下去,學宮還是學宮麽?今後豈非人人自危?


    但陸通畢竟是他至交,雖然是奉行,卻非大奉行,無論從地位還是修為,都及不上肩吾,真要鬧出事來,眼前虧是吃定了的。


    到得坐忘堂前,陶元終於拉住了陸通:“接輿,切莫莽撞,此非他處,是坐忘堂啊……”


    “仲元莫勸,勸了我也不聽!坐忘堂怎麽了?他肩吾能闖寶成堂,我就闖不得他的坐忘堂?”


    “畢竟是大奉行,三思而行啊接輿……”


    “讓我三思而行?他身為大奉行,行事之前,思過幾次?我相中了孫五,想請孫五來為同道講法,礙著他肩吾什麽了?他就這麽看不過去,非要跟我作對?仲元你不要攔我,當著學宮那麽多同道的麵,我陸通一定要問問他是何居心!”


    一番拉扯下,動靜越來越大,聚攏的圍觀者越來越多,更有不少撒丫子跑開的,不是為了躲避,而是為了拉更多的人過來看熱鬧。


    “接輿,聽我一句好不好?此乃是非之地……”


    “我不聽!仲元你撒手……”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叫道:“陶仲元,讓陸大祭酒把話說完!”


    “仲元兄,我等都不怕,你怕甚?”


    “陶丹師,你再要如此,以後某就再不找你煉丹了!”


    陶元無奈,不敢引發眾怒,隻得歎氣搖頭,聽任陸通發飆。


    陸通發飆了:“肩吾,你出來!為什麽要抓孫五他們幾位行走?他們犯了什麽錯?你有什麽罪名?大奉行議事不是明日才開麽?議都沒議,你就抓人?那明日還議的什麽?我們幾個奉行還去聽什麽?想要抓誰,想要給誰羅織什麽罪名,你自己定不就好了?肩吾,我陸通今日問你話,你出來!”


    人群中的高珮冷不丁跟著喊了一嗓子:“對,出來!”


    立刻有人附和:“出來回話!”


    “大祭酒說得沒錯,解釋清楚!”


    “憑什麽抓人?”


    “大奉行嘛,想抓誰就抓誰,需要什麽依憑麽?”


    “究竟是連大奉行抓人,還是肩吾抓人?我怎麽有些糊塗?當值的不是連叔大奉行麽?”


    “這你就不懂了,正因為當值的是連叔大奉行,他才不好抓人,所以換肩吾來……”


    “這是為何?”


    “若是當值抓人,總要說出個明目來,說不出來,當然就要換個不當值的,這叫私人恩怨……”


    議論紛紛中,陸通繼續高呼:“肩吾,你有什麽衝我陸通來,何必把氣撒在小輩身上?陸某不過誇讚了幾句孫五,想要調其至講法堂傳法,你就懷恨在心,你虧不虧心?我知你過去一向看陸某不順眼,多次在連叔麵前詆毀於我,這我都忍了,不與你計較,結果你卻以為陸某好欺負?我是好欺負的嗎?你給我出來說清楚!”


    宗采振臂高呼:“沒錯,出來說清楚!”


    “他哪裏說得清楚?”


    “原來如此,怪道某以為此事不通,原是為了陸大祭酒。”


    “出來說清楚……”


    陸通繼續呼喊:“再不出來,陸某就要進去了,正如你在寶成堂所做的那些勾當!”


    圍在坐忘堂外的人越來越多,跟著呼喊的人也同樣多了起來。


    “闖進去!”


    “不要怕,跟著陸大祭酒衝進去!”


    “不錯,衝進去!”


    ------題外話------


    拜謝慕容子翼第六盟,表哥慚愧,已經無地自容!感謝新西塘、光榮與沉浮的打賞,多謝道友們的月票和推薦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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